铁莘显然也没有想通其中奥妙,支吾道:“也许他们本来就在这附近转悠呢!”
秦麦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西藏有多大?意西沃怎么可能做出守株待兔这种蠢事?最稳妥的办法无非是跟踪众人,平旺老人和意西沃都是精明头顶的人物,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早就知道魏摩降仁极有可能在大峡谷内!想到平旺老人当年曾经进入大峡谷寻找沙姆巴拉,秦麦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一种可能,只是这个想法太模糊,流星似地从脑海里划过,让他没有办法清晰地抓住。
秦麦沉思不语,铁莘也不敢打扰,静静地等待着,郝韵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你们不是把自己冲跑了吧?”随即传来的是一阵若有若无的讥笑声。
铁莘大声回应道:“你舍得吗?”
郝韵啐骂了一句,没了动静,铁莘得意地大笑两声。
秦麦很有点无奈地苦笑摇头,铁莘和郝韵还真是一对绝配。
“你觉得他们现在会在哪里?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铁莘注视着秦麦,沉声问道,拍了下怀里的长枪,露出一个森森冷笑:“要不然我们找个地方干他一下子?”
这就是铁莘与秦麦性格截然不同之处,秦麦做事讲求谋而活动,一击必中;铁莘骨子里流淌的却是冒险的热血,在铁莘看来,与其时刻提心吊胆地日防夜防,倒不如出其不意抽冷子反击。
有那么一瞬间,秦麦对这个提议霍然心动,旋即立刻压下这种不理智的冲动,“这峡谷有多大?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又如何伏击?”
铁莘听到秦麦说不行,泄气地嘟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只能傻瓜一样等他们来打我们?”
秦麦这时反而理清了事情的关键,情况还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程度,意西沃之所以能够未卜先知般出现在大峡谷的原因虽然还不知道,但是秦麦差不多能肯定并不是自己身边的人泄露了路线,如果他不知道意西沃也到达了大峡谷,或许真的会被他们偷袭也有可能,但是现在却又完全不一样了。
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秦麦仰头痴痴地望着澄净如洗的蓝天,嘴角溢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说他们究竟想干什么?”秦麦似笑非笑地看着铁莘。
铁莘毫不犹豫地脱口道:“肯定是要等咱们找到净土然后他们跳出来把咱们干掉啊!”
秦麦打了个响指,“没错!那我们就和他们玩一场捉迷藏吧。”
“捉迷藏?”一头雾水的铁莘使劲地挠头,“麦子,你别和我打哑谜,直说吧,到底咋办啊?”
“大峡谷可是大得很呢!”秦麦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早已经燃尽的烟头远远地弹了出去,“我们就当多了一队免费的保镖,至于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找到魏摩降仁,那可就是我们说的算了。”
秦麦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一定还能再见到意西沃。
“干!”铁莘恍然大悟,咬牙恶狠狠地吐出个脏字,“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打伏击?”
秦麦站起身,用不屑的眼神俯视着气鼓鼓的铁莘,幽幽地叹了口气,指着太阳穴道:“上兵伐谋,凡事要多动动脑筋,他们兵强马壮,硬拼咱们可没什么胜算的,要是他们找不着咱们,那算他们幸运,要是他们能找到。。。。。。”秦麦顿了下,语气里透出强大的信心:“那就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好了!”
铁莘虽然不明白秦麦的信心从何而来,但是他对秦麦却有着绝对的信心。
接下来的两天,秦麦一行人沿着时缓时急的雅鲁藏布江逐渐深入大峡谷内,气候变化之大就好像从大兴安岭走到了亚马逊雨林,第二天黄昏时分,唐离比照了一下地图和资料,神色郑重地对秦麦道:“再向前大概十公里左右就是最后标记处,接下来我们就要进入从来还没有人走过的区域了。”
众人此时身处茂密的热带雨林之中,说话间就看到一条粗若水桶、十几米长的斑斓巨蟒在距离他们不过几米外缓缓爬过,可能是古格地窟内那条恐怖的“人蛇”给大家留下的记忆太过惊骇,连秦麦听到蟒蛇的身体滑过时发出的沙沙轻响都觉得头皮发麻,黄平更是几乎吓瘫了。
便宜了铁莘,把郝韵紧紧地抱在怀里,一双大手轻轻地拍打郝韵弹性惊人的背臀,嘴里兀自义正言辞地道:“不要怕,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要保护你!”
等那条闲庭信步的蟒蛇消失在远处的密丛后,唐离瞥了一眼还不肯松手的铁莘,揶揄道:“你还真是勇敢啊!”
铁莘假装没听出来唐离的一语双关,理所当然地嘿嘿笑道:“那是!谁让咱是爷们儿呢!”
几只长尾猴吱吱喳喳地叫嚷着从众人头顶的枝头灵巧至极地掠过,惊起一片五颜六色的飞鸟,眼看太阳就要落入山背后,林内的光线越来越幽暗,秦麦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开阔平地道:“看来今晚咱们只能在这里扎营了。”
陈教授围着一株几十米高的青;树啧啧道:“这里真是个世外桃源啊,”
正忙活着支帐篷的铁莘忽地痛呼一声反手从脖颈上扯下一条不停扭动的蚂蝗,仔细一看却只是半截身体,另一半还死死地叮在他的脖子上,秦麦连忙用烟头烫掉了那条蚂蝗。
“见鬼的世外桃源!”铁莘摸了下脖子染了一手的血迹,气急败坏地咒骂起来,“妈的,再有几天老子这点血就要被吸干了!”
这两天他身上至少被蚂蝗叮了几十个伤口,蚂蝗不吸血时不过寸许长短,牙签一样躲藏在树叶下根本无法发现,但若是吸足了血身体能膨胀数倍,而且造成的伤口常常流血不止,铁莘真是苦不堪言。
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遭到了蚂蝗的叮咬,只是没有他这么倒霉罢了,令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唐离和白拉却从来没有受到过蚂蝗的袭击。
黄平用独臂收集枯枝干柴准备生篝火却一不小心被一条埋在落叶下的树藤绊了一跤,哎呦一声跌倒在地,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回手抹了把鼻子,脸色蓦地变得惊恐无比,见鬼似的尖叫着冲到秦麦身前,指着鼻子叫道:“快!快!”
密林里光线本就难以透入,太阳下山后林子里更加昏暗得近乎夜晚,秦麦一时间没看清楚黄平出了什么事,等到唐离举起手电照在了他的脸上,秦麦忍不住嘶地吸了口凉气。
在电筒的强光下他看到黄平的鼻孔里一条细细的蚂蝗的尖尾扭动不已,唐离的手抖了下,甚至不敢再看,光是想象一下鼻孔里钻进一条蚂蝗就已经让她毛骨悚然了。
秦麦试了几次想要把蚂蝗拽出来却都没能成功,黄平疼得尖声惨叫,眼睛几乎撑破眼眶,泪水和口水止不住地流,秦麦挠头,总不能把烟头塞进他鼻孔里吧?
一旁的陈教授和铁莘、郝韵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我看不行就把鼻孔割开。。。。。。”铁莘抽出匕首跃跃欲试。
黄平捂着鼻子连连摇头,蚂蝗只是吸血,铁莘可是要他的命啊!
“那就没办法了!”铁莘耸耸肩,转身弄火堆去了。
秦麦爱莫能助,拍了拍黄平消瘦的肩膀,“现在看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等它吸够了。”秦麦很同情地叹了口气,这个黄平也实在太倒霉了,这种事也让他碰上了。
陈教授看着黄平的惨状只能干着急,“很疼吧?”说完他就后悔了,这不明显是废话吗?只看黄平汩汩的泪水就知道肯定非常疼。
郝韵对黄平的厌恶从没有消退半分,幸灾乐祸地嘀咕道:“恶有恶报!”
一直等到蚂蝗吸足了血,身体膨胀后,黄平才忍着剧痛将它从鼻孔里擤了出来,那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铁莘照例以营地为中心,沿着半径三百米左右的范围巡视了一番,“没有任何痕迹。”铁莘低声对秦麦道,“看样子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的行踪。”
秦麦思索了半晌,缓缓摇头,“这里是继续深入大峡谷的必经之路,如果我是意西沃,在入口处没有发现目标,我就会在前面守着。”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在入口寻找我们的下落呢?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嘛。”铁莘狠狠地将一条落在手背上的蚂蝗捻成了肉泥。
这也是秦麦一直没有想通的地方,意西沃绝不是冲动的人,但是四处打探他们的行迹实在是一步昏招。
“你的意思是他们现在已经发现我们了?”铁莘烁烁闪亮的双眼鹰隼般在黑暗里四处搜寻,“我们该怎么办?”
“最晚明天他们就该发现咱们了。”秦麦从背包里掏出一盒罐头递给了铁莘,淡淡地道:“吃饭、睡觉,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唐离不满地扫了眼低低耳语的两个大男人,撇嘴道:“也不知道你们俩哪来的那么多悄悄话!”她心思细腻,早就看出来秦麦与铁莘有事瞒着大家,她当然不会怀疑秦麦,可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秦麦歉意地朝唐离笑了下,他何尝感受不到唐离的怨意,恐怕除了沉迷于大峡谷内原始雨林丰富的珍惜物种的陈教授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一些异样。
他一直对众人隐瞒意西沃之事主要是担心他们会因为恐惧而露出马脚让意西沃发现他的行踪已经败露,但是到了此时,再隐瞒下去反而更加会使得众人胡思乱想,秦麦在心里思量了片刻,沉声道:“意西沃五天前曾经在阿远老人住处出现过,追查我们的下落,随同他的还有十几个像是杀手的人。”
围坐在火堆四周的众人呆了几秒钟,像是一时没能理解秦麦的意思,实际上平旺老人就是唐远山,他的身份秦麦一早便已经告诉了所有人。
唐离霍地站了起来,“你是说他掌握了我们的行踪?那、那平旺老、老人呢?”唐离声音颤抖得厉害,尤其是在说到平旺老人时更是艰难无比。
带着杀手追查众人的下落,目的很明了,已经不仅仅是想要利用他们找到魏摩降仁那么简单了,根本是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便是一心做学问的陈教授都即刻想透了这一点,唐离、白拉更是一点即透。
秦麦暗暗叹息一声,他理解唐离为什么会如此震惊,甚至有点无法置信,毕竟平旺老人——唐远山是她的骨血至亲。
白拉目光散乱,茫然地望着秦麦,身体摇摇欲坠,死死地咬着青紫的嘴唇,眼底流露出的锥心刺骨的痛楚让秦麦心悸,他连忙道:“他没有跟意西沃在一起!也许。。。。。。也许这并不是他的意思。”秦麦言不由衷地补充道,其实他始终认为平旺老人才是整件事的策划者,意西沃不过是执行人而已。
“对!你说的对,肯定是意西沃的主意!”唐离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大声说道,神色狂乱,双颊涌起异常的红晕,秦麦心头一凛,这分明是心血上涌的迹象,通俗说来就是情绪过于激动,严重者甚至会迷失心神。
秦麦连忙抢上前,按住了唐离的人中穴,附在她的耳边连声呼唤道:“丫头!丫头!冷静些!”
唐离喉咙里发出一串轻微的咯咯声,身体倏忽软了下来,所幸秦麦早有准备将她揽住,才不致跌倒,情绪激荡之下,唐离竟然昏厥了过去。
秦麦轻轻地将唐离抱在怀来,不断地揉按她的人中穴,片刻后唐离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两颗珍珠般大大的泪滴悄然滚落。
唐离仿佛离开了土壤的花朵般,迅速地憔悴,秦麦自责不已,若是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会一直隐瞒下去,唐离这些日子承受的太多太沉重,秦麦这一刻才发觉她瘦了许多。
“麦子,你说他真的不知道吗?”唐离哀哀地注视着秦麦。
不等秦麦开口,白拉却先说话了,她冷冷地看着唐离问道:“现在追寻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唐离身体一颤,泪眼婆娑地望向一脸冷漠的白拉,哀声道:“他、他毕竟是我们的。。。。。。”话没说完就被白拉冷笑打断,“是我们的什么?祖父?你错了!我们只是他的工具!”
唐离对她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和祖父是向往,而白拉对平旺老人的情感则复杂得多,有爱亦有恨。
当爱消失,剩下的就只有恨,恨让人坚强的同时也会使人变得冷酷。
峡谷内的风光自不必多说,复杂多变的地形使得其间少有人迹,保留了一片绚烂秀丽、险峻奇伟,让人沉迷其中的美景,却也正因如此,很多时候秦麦等人根本无路可循,只能靠着手中的刀斧开路,沿江岸翻山越岭。
就连铁莘都叫苦不迭,更别提体质远逊于他的唐离、陈教授和身负重伤的白拉等人了。
眼看着就要进入自古都没有人通过的无人区,背后更有意西沃虎视眈眈,秦麦自然不愿意看到唐离或是白拉在此刻倒下。
秦麦沉默着,面无表情,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熊熊火光,思绪早已不知飞向何处,脑海里总有一双眼睛时隐时现,他始终无法忘记平旺老人最后望向唐离时那深深地一瞥,与父亲临终前注视自己的目光何其相似!
郝韵气鼓鼓的,一脸愤恨之色,方才若不是要照顾情绪激动的唐离,她早就要痛骂那个残忍冷血的平旺老人了,按照她的想法到宁愿真刀真枪地与意西沃干上一场。
她对着火堆低声嘟囔了几句,结果其他人都面色阴沉,谁也不搭理她,郝韵便有些气恼,睨了秦麦一眼,不满地叫道:“秦大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难道我们真要做缩头乌龟不成?”
她就坐在秦麦身旁,声音又高又尖利,在寂静中突兀地响起,把沉思的秦麦吓了一跳,“啊?你说什么?什么乌龟?”
别看铁莘平时对郝韵千依百顺,宠溺无比,却并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他很清楚论头脑就是把十个郝韵绑在一起也比不过半个秦麦,而且郝韵的话也说的太难听,冲郝韵一瞪眼,沉声道:“胡说什么!麦子有他的计划。”
铁莘沉下脸时颇有几分威势,郝韵气咻咻地哼了一声,竟忍住没有反驳,狠狠地把手中的树枝掰成了两段,独自生起了闷气。
秦麦虽然没有听清楚郝韵刚才说了什么,只见到两人这般神色多少也猜了出来,轻轻一笑道:“在运动战中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这可是革命先辈们经过了血与火的实践留给我们的宝贵经验呐!”
“打游击?”铁莘嘀咕了一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显然他已理解了秦麦的想法,反观郝韵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噘着小嘴不满地哼道:“咱们又不是闹革命,还打什么游击战啊?”
陈教授在考古领域里是当仁不让的翘楚,可对于战术谋略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白丁,被秦麦一番没头没脑的话说得如坠雾里,生出了与郝韵相同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