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施民听到了铁莘那句“谁他妈怕了谁是乌龟王八蛋。”即便知道不是针对自己,也觉得无比刺耳,脸色腾地一下羞得如匹刚着过色的红布般,几乎让人怀疑有随时滴血的可能,从腰间拔出匕首,抢在秦麦之前一步窜到尸体前,挥刀向缠绕在尸体胸腹间的皮毛割了下去,嘴里嚷道:“我来!”
彭施民突然爆发出的勇敢让铁莘和秦麦都有些吃惊,秦麦秉持着“君子不夺人之美”的观念,侧身让到了一旁。
彭施民为了显示自己的胆色,距离尸体极近,一刀下去将那段皮草一刀两断,秦麦却因为被他挡着了视线,看不清那皮革下的状况,彭施民保持着手臂前伸的姿势足足有几秒钟后,“咕咚”一声侧身摔倒在了碎石堆上,竟然晕了过去!
彭施民一倒,秦麦立刻看到了皮革下无头男尸胸腹间的情形,饶是他做好了接受任何诡异可怕现象的心里准备,一看之下还是觉得脑袋嗡地一下子爆炸开来,头皮又麻又凉,背心似乎有无数的蚂蚁在啃食,一股子阴冷之气从脚底倏忽间直冲到头顶,往四肢百骸散开,手脚顿时冰冷无比,惊悚之下差点扳动了手枪的扳机!
皮革之下的胸腹被自双乳处向下剖开,直至会阴,所有的内脏都没有了,这并不代表着尸体的腔腹里空空如也:一个身长不过半米多的人形怪物正闭目躺在其中,这怪物皮肤惨白。其上粘连着一层淡淡的乳状粘稠液体,双臂颀长,而双腿却很短小,头颅大得与身体不成比例,在应该是鼻子的地方只有两个大洞,应该是嘴的位置则如兔子般三道无唇缝隙,看起来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麦子!什么情况?”铁莘站在无头尸体的背后双手提着尸体的肩膀,那尸体很高大,他压根看不到尸体正面的情形,眼见彭施民无声晕厥,秦麦也是一副见鬼的表情,忍不住心急地问道。
有片刻的时间秦麦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铁莘的呼喊好似暮鼓晨钟将他惊醒,秦麦恢复感觉的瞬间只觉得口舌干燥无比,而背心、手心与额头却是湿冷一片,“你放下他自己看吧!”秦麦一张嘴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晦涩不堪的声音真的是自己发出来的?
铁莘马上证明了他的怀疑,一边将尸体往地放,一边奇怪地问道:“看到什么了?连动静都变了!”
“咚!”地一声,铁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却根本没感觉到疼似的一动不动地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尸体,他终于知道彭施民与秦麦看到了什么!
足足过了一分钟,泥偶般的铁莘哇地一声,扭头呕吐起来,不光把昨晚在平望老人家里吃的獐腿、河套老窖吐了个一干二净,连胆汁都几乎吐出了来!
“这!这他妈的是什么怪物?”铁莘一脸痛苦地闭着眼睛喘息着嘶声问道,“我日他先人!丑!丑死了!”
秦麦握着枪的手缓缓地放下,他已经看出来这无头尸体内的怪物是死的,这石堆应该是这怪物的坟墓。
只是为什么要把尸体的内脏挖空,把这怪物的尸首成殓其中?难道是以人体为棺椁?秦麦想到这点重重地颤抖了一下,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怪物的凶残与智商可就大大地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了!
“这应该就是老彭他们见到的雪人了!”秦麦擦了把额头的冷汗,走近尸体仔细观察起来畸形的怪物,从四肢体型看起来到的确与人有几分相像,只是手脚皆为四趾,且两趾之间有肉蹼相连,趾尖细仿佛有角质覆盖,惨白色的皮肤如透明般,能看到肌肤下暗红色粗细不一的血管,这与人类不同,人类的血液虽然是红色的,但是血管在皮肤下呈现的颜色却是青色,而且秦麦熟谙经络脏腑的分布,一眼便瞧出这怪物的五脏六腑的分布与人类也是截然不同,总而言之,这只是一种有些类似人形的怪物而已,称之雪人并不贴切,应该叫雪怪才对。
铁莘忽地从地上爬起来,举枪对着尸体内一动不动的怪物,准备好一有风吹草动便要开枪。
“死的!”秦麦按住枪管说道。
铁莘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道:“难道这些怪物把人抓回来就是陪葬的?”
秦麦对这点也极是奇怪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想不明白,两个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个奇形怪状的怪物死尸吸引,竟然忘记了昏倒的彭施民,秦麦与铁莘蹲在尸体旁仔细研究起怪物,秦麦给这种从未见诸于人类文字记载的怪物正面拍摄了数张照片,确认没有遗漏的角度和部位后,刚想招呼铁莘帮忙把怪物从尸体的腹腔里取出来时,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在二人身后陡地响起!
这一枪距离两人极近,而铁莘与秦麦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怪物身上,直到“砰!”地随着枪声响起,怪物硕大的脑壳如高空坠落的西瓜般忽地四散炸开,五颜六色、粘稠腥臭的脑浆、血汁扑头盖脸地洒了二人一身。
秦麦反应敏锐,几乎就在同时便意识到了身后有人开枪,猛地将铁莘推开,自己也就势滚开,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彭施民咬着牙死死地盯着怪物,手中的双管猎枪的一条枪筒正冒着袅袅的青烟,还没等秦麦说话,“砰”又一声巨响,整个怪物的胸部便化成了一堆烂肉。
幸好这种老式的双管猎枪只能一次添两颗弹药,彭施民两枪射出后,手指还在不断扣动着扳机,嘴里嘟囔着:“打死你!打死你!怪物!怪物。。。。。。”
铁莘坐在地上愣愣地望着咬牙切齿的彭施民片刻,才猛地跳起来一把将他手中的猎枪抢了过来,另一只手也大力地扇在了他的脸上:“你疯了吗?你想杀老子呀!”
彭施民被这一巴掌打得忽地转了个圈,“哇”地吐出口血水和半颗碎裂的牙齿,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不过充斥着癫狂的双眼却恢复了几分光彩。
“老彭!你怎么样?”秦麦缓缓地扶彭施民靠着墙壁坐了下去,柔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一只手悄悄地捏住了他的虎口。
他知道彭施民是过分的惊惧造成了心智迷失,若是处理不当很容易造成他精神错乱,铁莘那一巴掌也算是无心办了件对事,以雷霆手段震撼住了他的心魔。
彭施民冷极了似地战栗着,缓缓抬头望向秦麦,迷惑自眼中一闪而过,随即便射出无比恐惧的神色,猛地死死抓住秦麦的胳膊,惊叫道:“怪物!恶鬼!我看到它要杀你们!”
见他恢复了意识,秦麦放下了心,微笑着和声安慰道:“没事了,怪物已经死了。。。。。。”
彭施民疲倦已及似地闭上了眼睛,缓缓地吐出口长气,胸膛兀自剧烈起伏着。
一旁的铁莘不满地瞥了眼彭施民,嘀咕道:“干!那怪物早就死了!倒是我和麦子差点就让你嘣了!”
听到他的话,彭施民就很奇怪地望向秦麦,秦麦苦笑着给他讲了一遍。
“你是说那怪物就是雪人?可是为什么会在人肚子里?我以为他在吃尸体的内脏。。。。。。”彭施民嘴唇紫青,苍白的脸庞透着刻骨的悚然。
秦麦思忖着道:“这事儿透着股说不出的诡谲味道,我也说不出为什么怪物死后要把尸体装进人的身体中。。。。。。”
彭施民颤抖的嘴唇张了张,还没发出声音,靠着石壁仰坐的铁莘猛地抬起头,很专注地侧耳了一会儿朝秦麦使了个眼色,轻声道:“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
秦麦愣了下,将耳朵贴在了石壁上,屏息听了片刻除了呼呼的风声就是身边彭施民粗重的喘息声。
“你。。。。。。不是错觉?”秦麦问。
铁莘苦恼地挠了挠头:“我觉得我听到了,而且好像是个女人的声音。。。。。。”
秦麦立刻想到了郝韵,至少在这里并没有发现她的尸体,不过看她同伴的状况,秦麦认为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你认为是郝韵?”秦麦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铁莘,“你认为她现在还活着?”
铁莘垂下目光静了下抬头注视着秦麦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觉她还活着。。。。。。别问我为什么。”
秦麦无声地点了点头,站起身,看了眼已经被彭施民两枪轰掉了半个身体的怪物,可惜没有给这种从未见过的物种留下全面的影像资料。
“老彭!你先上去吧。”秦麦对彭施民说道。
彭施民怔了怔,双颊涌上一层红晕,挣扎着站了起来,气氛地盯着秦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继续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丢人?”
秦麦微微地笑了笑,“老彭,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说继续下去恐怕会有危险。。。。。。”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彭施民决绝的声音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我就告诉你,秦麦!我彭施民绝不做缩头乌龟!我用我的人格发誓,哪怕就是死,我也绝不退缩一步!”
秦麦没想到他这时犯了倔脾气,一时心里有些犯难,接下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想到甫入石室时看到那一闪即逝的鬼魅般影子,暗想这次是碰到个死的怪物,谁也不敢保证那活的怪物什么时候就抽冷子搞个偷袭。。。。。。
看到秦麦皱着眉头不说话,彭施民梗着脖子道:“这次本来就是我请你们帮忙,我绝不会临阵脱逃!”
秦麦拿捏了些措辞,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显得平静:“老彭,这事发展到现在已经脱离了我们原来的想法,这男的。。。。。。”秦麦用下巴指了指地上开膛破肚的尸体:“我们是认识的,那个女的也很有可能是我们认识的人,我和铁子现在的目的是要救人!”
彭施民很厌恶地瞥了眼地上的尸体,“你怎么知道那女的还活着?”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铁莘突然大声说道,一翻身从地上跳了起来。
彭施民想都不想地道:“即然这样我更应该和你们一起了,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见死不救的小人吗?”看到秦麦还要说话,彭施民断然摇头道:“麦子,你若觉得我彭施民还是你的朋友就不要再说让我离开的话!我绝不给你们添乱就是!”
他话里的意思显然是说不会再出现像刚才那样胡乱开枪的举动。
秦麦听到这句话就知道无法劝阻彭施民了,无奈地笑了笑:“好吧,那咱仨就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铁莘嘿嘿一笑,用力地拍了拍彭施民的肩膀,道:“老彭,看不出你倒也有几分胆色,别害怕,不就是这地老鼠似的怪物吗?咱老铁的枪法你放心,一枪一个,绝不跑空!”
三人从入口处退到了石室里,将其他七个入口后都看了一遍,这一次所有人都做好了心里准备,却在没有发现断头、死尸之类的东西,只是在其中一个入口后发现了数十个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头骨,那头骨比人类的颅骨大了许多,而且形状很怪异,看起来像是雪怪的头骨,秦麦判断那里很有可能是雪怪的墓室。
“这石头好奇怪。”铁莘摸着石室的墙壁道:“里面就没有花纹,难道这里的石头都像外国人吃的那个什么三明治一样有夹层不成?”
铁莘说的里面是通道后面的空间,四壁光滑异常,与三人进来时的通道墙壁无异,青森森几乎光可鉴人,却没有如石室内的灰白纹路。
彭施民这时也基本恢复了正常的情绪,摇头道:“不是石头的问题,是人。。。。。。”
秦麦的心里不由一动,脱口道:“侵染法?”
他口中所说的侵染法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早已经失传、甚至不知道何时出现的装饰方法,最初还是在河南境内一座古墓内发现的,当时秦麦与彭施民都还是学生,作为陈教授的学生参加了那次的考古行动,古墓寝陵内的棺椁封石的五彩花纹形成了一幅壮丽美妙的山河图,最初所有人都以为那是石材天然形成的纹路巧夺天工自然而成的,可随着研究,陈教授提出了这个“侵染法”的猜想:长年累月以特殊染料按照预想的图案进行浸泡,使得染料侵入石材之内,这样一来不禁使画面看起来就仿佛出自天然,而且历经千百年也不虞褪色。
只是这种奇特的方法在古籍中并没有记载,而且在考古界也唯一出现了那么一次,秦麦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在远隔千里之外的藏域内会再现“侵染法”,所以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彭施民一说,他才想了起来,越看越觉得像。
彭施民立刻笑了起来,和聪明人说话总是省力气,点头道:“我也是猜的,不过有机会我们可以做个试验了。”
三个人将八个入口都查看了一遍,一个难题就摆在了面前,也正是彭施民之前所说的:八个入口后面都是通道,而且沿着通道前行不远便会有数个岔路出现,应该走哪条?
中国有句成语叫“殊途同归”,按照铁莘的想法,只要沿着通道不停地走下去,早晚会走到这洞穴的尽头,秦麦与彭施民却不这么想,古人的生产力遂平或许低些,但智商却绝不低,若是任意一条通道都能够抵达洞穴尽头,何必要耗费无数心血开凿出这许多条洞道来?而且这洞穴如此隐蔽,显然是不希望被人发现,所以两个人的想法很一致:这如蛛网纵横的众多通道中只有一条才是正确的,其他的都是混淆人心,阻止外来者闯入的陷阱,如果走错,很有可能会迷失在其中,永远也走不出来!
“那你们说该怎么办?”铁莘不耐烦地问两人,和秦麦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向来不动脑的。
彭施民苦着脸望着秦麦建议道:“要不然我们三个分开走,也许运气好,有一个人能找到正确的路。。。。。。”
“我呸!”铁莘嗤之以鼻,“你丫的猪脑啊?就算一个走对了,那两个就困死里面?”
彭施民对铁莘的恶言相向也不气恼,摊开手无奈地说道:“我这脑袋也只能想到这办法了。。。。。。”
“看来,”沉默了良久的秦麦缓缓张口道,“我们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了?”
“什么办法?”铁莘和彭施民眼睛一亮,同时问道。
秦麦用记号笔在面前四个不同方向的通道其中一个的石壁上画下了个大大的叉号,率先走了进去,边问身后的彭施民:“老彭,我们这是第几个岔道了?”
“第。。。。。。十二个了。”彭施民摊开手里的笔记本看了看说道。
秦麦所说的最笨的方法,就是在每条走过的通道上做记号,避免走重复的路,而三人在通道里转了大半个小时后,仍旧在通道里乱转着,但是有一点让三人心安的是,即便找不到继续向前的路,至少他们还是可以按图索骥地返回的。
三个人在迷宫一样的通道里四处乱转的时候,冰崖之上唐离、陈教授五人却已经心急如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