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麦冷冷一笑,挣开了黄平的手,站起身抬脚踢在卡恩大腿上,他这一脚着力的地方正是酸麻筋络所在,仿若死人的卡恩如遭雷噬,身体猛地抽动了一下,嘴里含含糊糊地呻吟着竟然醒了过来。
“你放心,他没受什么内伤,骨头也没事,只不过是多流了些血,如果再发生此类的事情,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秦麦顺手扯着黄平的衣襟将手上的鲜血仔细地揩净,招呼了一声铁莘,回到了车上。
“哦,他的鼻梁是折了,不过放心,不会死人!”秦麦从车窗里探出头喊道。
黄平忙不迭地感谢,招呼鼻青脸肿的瑞斯把血人一般的卡恩搀扶到后车厢里。
铁莘到底没有扣动扳机,郝韵已经及时将81…1没收,“麦子!我刚才差点被你俩吓死!”郝韵板着脸孔怒气冲冲地嚷道,“要是真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唐离比郝韵冷静,也更加了解秦麦,听到秦麦与黄平的对话便明白了其中的玄机,轻笑道:“是啊,你们当着警察的面行凶就不怕我们郝警官替天行道,主持正义?”
郝韵的脸颊立时涨得通红道:“唐离姐,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铁莘回头对唐离嚷道:“唐大小姐,你这话说的不对劲啊!我和麦子才是替天行道,主持正义哩,男人。。。。。。郝警官应该给我们发锦旗才对!”他虽然及时改了口,可众人都知道男人二字后面是个婆,郝韵恶狠狠地瞪了铁莘一眼,咬牙切齿地骂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铁莘看了看郝韵嘿嘿一笑,转向秦麦:“你们夸人怎么就这么一句话?”
遇到这样脸皮奇厚的人,郝韵也无计可施,翻了个白眼索性不搭理铁莘,目含责怪但更多的是关切地望着秦麦。
秦麦面色平静地耸了耸肩头:“你看我打得凶,其实我心中有数,都是不碍事的外伤。”随即压低了声音道:“如果不用些手段,只怕以后麻烦不断,若是关键时刻出了岔子可是要耽误大事的,倒不如趁现在解决掉。”
“嘿嘿!郝韵你不知道,这种人就是欠揍,你看现在老实了吧。。。。。。你丫的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铁莘呲牙咧嘴地朝偷看郝韵雪白脖颈的瑞斯挥动着拳头吼道。
黄平苦着脸低声对瑞斯说了一句话,瑞斯慌忙低下头查看卡恩的伤势。
铁莘笑嘻嘻地看了眼脑袋肿的如猪头一般,身上血迹斑斑的卡恩嘎嘎怪笑道:“丫脑袋进水了吧,和麦子掐架还不如自己一头撞死来得痛快!”
“哦?麦子的身手很厉害吗?”郝韵眼睛一亮,其实从刚才秦麦那快如闪电的一脚她多少能看出一丝端倪,可惜后来完全是一面倒的局面,根本不是打斗,只能说是毒打,从铁莘的话里她能听出来秦麦的功夫似乎很不错?文武双全不正是所有妙龄少女对自己梦想中的白马王子所期盼的么。
秦麦淡淡地笑了笑道:“有几分蛮力气而已,哪里谈得上厉害!”
唐离朝秦麦做了个可爱的鬼脸,撇嘴道:“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你这是国人式的虚伪!”
郝韵皱起鼻尖,和唐离唱起了反调:“我到觉得谦虚是一种美德,是君子的风范!”
这当然不是简单的思想观念的差异,郝韵对秦麦有意唐离是早已经看出来的,而郝韵通过这一天的观察自然也感觉到了秦麦和唐离之间的暧昧。
不管多么睿智豁达的女人在面对情敌时只怕都难以保持平时的气度,两女的第一回合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拉开了帷幕,而身处漩涡中心的秦麦却还懵懂不觉,认真地对唐离说道:“丫头,你这句话打击面也忒广了些,要知道东西方文化差异决定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处世态度,中国向来讲究中庸和谐,西方更倾向直来直往,我想倒不好以其中某一种观念为标准来衡量另一种标准,而我也绝对不是故作谦虚,毕竟厉害的标准是什么呢?每个人的概念都不同吧。”
唐离委屈地咬着嘴唇,以为秦麦是在替郝韵说话,鼻子里那声委屈的哼声还没喷出来,秦麦却扭头又教训起郝韵了:“郝韵,你说谦虚是一种美德这话没错,不过若是过分自谦反而成了世故,人说君子坦荡荡,这个坦荡依我所见除了行事光明、心思端正以外,说真话也在其中,我说我不厉害不是因为我明知道自己很厉害而去昧着本心这么说,事实上我的确不知道你所谓的厉害究竟是怎样一个标准?”
郝韵可没有唐离反应快,被秦麦这里里外外一番说辞搞得迷迷糊糊,但是她至少听得出来秦麦并不赞同自己的观点。
秦麦各打五十大板绝非是想搞平衡,他只是怎么想怎么说,其实他说的没有错,可女人的心思是很奇怪的,某些时候她们在乎的不是理论本身的对错,而是说话者究竟是在为谁说话,秦麦无心之下反倒将两女都得罪了。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有些诡异了,唐离和郝韵片刻就心无芥蒂地附耳说起了悄悄话,却都板着脸不理秦麦,秦麦一头雾水,以眼神询问铁莘,而铁莘虽然比秦麦大了几岁,却也是个爱情白丁,自然无法了解女人的心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不明所以。
倒是老奸巨猾的黄平旁观者清,在车后厢里琢磨出了一丝端倪,可是他才不会告诉秦麦呢!
越野车发动继续前行。
经过这么一耽搁,天色已经阴沉得如同黑夜,豆大的雨滴稀稀落落地击打在车窗和棚顶嗒嗒作响,不一会儿雨势便大了起来,密集的雨滴声响成了一片。
秦麦几个人眉头深锁,这雨大得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简直像是一盆盆的水从天上直倒下来一般,大地到处白茫茫一片,别说寻找路径,就连想通过四周的景物辨认方向都已经是不可能了。
在指南针和地图的帮助下,越野车就像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扁舟,艰难地挪动着,来势汹汹的大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不消片刻,荒原便成了泥潭,车子不时就会陷入其中无法自拔,起初还只是时不时要顶着把人打得生疼的大雨推车,到了后来可怜的卡恩、瑞斯和黄平几乎就成了人力马达,顶在车后面再也无法离开了。
二十公里的路,众人竟走了三个小时,当雨势渐渐有所息弱的时候,在黑沉沉的无边黑暗里,秦麦远远地看到了前方一点如鬼火般忽明忽暗的亮点,而这时地面的淤泥已达半尺,黄平三人早已经精疲力尽,车子每前进一米都艰难无比。
“那里有灯光!”秦麦指着远方勉强可见的光亮道,“我们是不是到了?”
郝韵深骞眉头借着电筒的光亮仔细查看了一番地图,摇头道:“应该还有一段距离,虽说并不太远了。。。。。。我怎么没看到哪里有灯光呢?”
秦麦又指了指,郝韵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处微弱的火光,对秦麦的敏锐视力大感震惊,吐了吐舌头道:“麦子,你眼睛里戴了望远镜吗?”也难怪她大惊小怪,那火光在郝韵看起来时隐时现,只有在片刻的明亮时才能够隐约看到。
“我的视力到的确从小就不错。”秦麦话音刚落,唐离撇着嘴自言自语似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看了多少不该看的东西!”
秦麦愕然之后忍不住苦笑,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唐离了。
既然有灯光,那就一定有人家,看此时的路况今晚是肯定到不了鲁巴了,秦麦几人简单地商量了一番便决定去借宿一夜,等明天道路好转再前行。
这一次就连秦麦和铁莘也不得不踩着几乎漫过膝盖的烂泥加入到推车的行列。
乌云漫天,无星无月,众人一直走到那火光的近处才看出来这是一座寺庙模样的破旧建筑,四下里散布着被雨水淋湿而无法飘动的红白黄蓝各色经幡,这寺庙本就不大,而且已经破败不堪,连大门都缺了一角,透过窗子射出些许昏黄的亮光。
如果不是因为这黯淡的光,秦麦不会认为这破庙里居然有人居住。
秦麦迈上了几级台阶,敲了敲门,两扇虫蛀过的木门被雨水淋湿后只发出了两声“噗噗”的微响,秦麦只好轻咳了一声,沉声叫道:“请问有人吗?”
“我们是过路的,天黑路滑,想在这里借宿。。。。。。”秦麦的话还没说完,木门后便传来一束苍老平淡的声音,说的是藏语,秦麦却是听不懂的。
“他说这里很少有外人经过。”郝韵的声音在秦麦身侧响了起来,看到秦麦望了过来,郝韵调皮地朝秦麦眨了眨眼睛,有些得意地翘起圆润的下巴道:“怎么样?现在知道有我的好处了吧?”
郝韵说完大声地说了句藏语,然后对秦麦道:“我说我们只要有个地方对付一晚就可以。”
秦麦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还没说话,木门在“咿呀”声中缓缓朝里打了开来,一片跃动的光明便从洞开的地方倾泻了出来。
眯着眼睛的秦麦过了两秒才适应了从黑暗到光亮的突然转变,所以在刹那的失明中他没能看到站在他面前这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秦麦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开门的人,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样:中等身材,身上罩着一件藏传佛教喇嘛普遍穿着的僧衣,一边是长袖,另一边却是打着赤膊,僧衣已经脏破得无法看出本色,也不知道打过了多少补丁,秦麦目光状似不经意地从这喇嘛的脸上扫过,有着典型藏族男子的特征,国字型的脸孔黝黑,额间、嘴角、眉梢都布满了如刀刻出来的深深皱纹,头发灰白参杂,秦麦一眼之下甚至无法估计出这人的年纪。
乍看之下他觉得这喇嘛至少也有六七十岁,可仔细看他的肌肤虽然有着风霜的痕迹却并没有松弛,理应是壮年未去的年纪。
秦麦含笑朝喇嘛鞠躬,虽然还不知道他是否能够听懂汉语,秦麦还是很客气地说道:“大师傅您好!我们是过路人,遇上了这场大雨没办法继续赶路了,所以想在这里借宿一晚。”秦麦说着转身指了指已经下车的铁莘和唐离等人,秦麦这时心中也有些惴惴,卡恩和瑞斯此刻的模样实在有些骇人,铁莘又是一副凶巴巴的长相,他担心这位老喇嘛把自己这些人当成坏人,若是拒绝众人借宿,这种环境里连帐篷都无法搭建,难道要在泥水里站一夜不成?
秦麦心里正迅速思考着该如何解释才能打消老喇嘛可能产生的疑虑时,老喇嘛微微躬身,声音沙哑地说道:“请进。”转身走了进去。
老喇嘛这句话语调虽然有些生涩,可说的却是标准的汉语,秦麦不禁怔了怔,不明白既然他能听懂也能说汉语,为什么刚刚要说藏语呢?
“因为有藏人,所以我才会开门。”那老喇嘛就像会读心术一样看到了秦麦的疑惑,缓缓说道,脚下并未停步,径直走到大殿的中央。
环绕着大殿四壁摆放着数盏油灯,夹着雨丝的冷风从洞开的大门卷了进来,在摇曳不定的光线中,秦麦立刻便被眼前的景物吸引了。
大殿的正中是一座破败的佛龛,其上供奉着一尊真人大小的释迦牟尼佛像,这尊佛像虽然不十分巨大,却异常形象逼真,在闪烁不定的昏暗的油灯火光中显出一种特别的光彩,与秦麦此前所见过的铜佛像相比显得精致得多,微微张开的眼睛里放射出淡然而慈悲的目光,秦麦虽然不是铸造的行家,但是佛像可没少见,几乎立刻就肯定这尊佛像铸造工艺之精湛是自己所仅见的,即便是在中原佛家名山大寺里也未见过如此精美的铸件。
秦麦下意识地就做出了判断:这尊佛像研究价值极高,心想回去后要告诉吴学知和彭施民一定要来看看。
整个大殿里除了佛龛和佛像外就只有佛像前的一个干草编制的蒲团,这时老喇嘛走到佛像前转过身朝着秦麦等人又施了一礼,轻声道:“诸位请稍等,做过晚课之后各位便可以在这大殿里休息了。”
秦麦连忙还礼,就连铁莘、唐离众人也很自然地弯腰还礼,虽然衣衫褴褛,面容枯槁,可这老喇嘛自然流露出一股淡定和从容的气度,让人无法轻视。
老喇嘛也不多说话,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小巧的经桶,面向门外盘坐在蒲团之上,当着众人的面手捏法诀,转动经桶,双眼微闭着口中默默祷念起来。
秦麦看着老喇嘛的举动就觉得有些古怪,一时却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有问题,所有人似乎都怕打扰了老喇嘛的功课,连呼吸都不自觉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竭力不发出半点声响。
那种奇怪的感觉只在秦麦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已经开始考虑晚上的安排,虽然寺庙的主人允许自己一行人在这里借宿,但毕竟是佛门清净地,秦麦想了想便朝众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先退出去,几个人便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大门,若有所思的郝韵没有注意到秦麦的招呼,秦麦轻轻地拍了下郝韵的胳膊,将她从沉思中惊醒,指了指大门,轻步走了出去。
铁莘指挥着卡恩和瑞斯从车顶将帐篷睡袋和食物都取了下来,不知道是真的被打怕了还是隐忍静待时机,这两人现在对秦麦几人毕恭毕敬,担负起了所有的体力活,也让秦麦、铁莘落得个轻松。
至于他们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秦麦却并不十分在意,这两个人就像两条巨蟒,若是出其不意发起凶性来的确可怕,可只要捏住他们的七寸便再无反抗之力了,对卡恩和瑞斯来说,秦麦总结了了八字方针:“驱之以利,挟之以武”,贪财怕死就是这种人的命门,黄平既然用利益趋势他们,秦麦唯有坚持武力专政了。
“麦子,我总感觉这里有些奇怪!”郝韵微微皱着秀气的弯眉,有些疑惑地说道。
秦麦这时正在看着寺庙古朴的砖墙有些出神,闻言愣了下反问道:“哪里奇怪?”心里却想起来自己刚才也有类似的感觉,现在看来倒不是自己疑神疑鬼,不禁认真地回忆起从那老喇嘛开门之后的细节。
唐离小心翼翼地将装有神鼓的背包从车上提了下来,刚好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低声道:“你看那尊佛像啊,分明是鎏金的!而且那佛像铸造得活灵活现一看就知道价值不凡,这样一座小庙能容下如此大佛,还真是很奇怪呢!”
“唐离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郝韵笑着说道:“鲁巴在藏语中的意思本就是冶炼人,几百年前就以精于冶炼铸造佛像和金银器皿而远近闻名的,虽然在其他地方鲁巴铸造的佛像已经不多见,可在本地出现其实也算不上特别难以理解的。”
秦麦心中一动,想起了数年前李茂然在写给自己的一封信里曾经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