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着近百斤重物的他以不可思议的敏捷、充满了力量感的动作紧紧地跟在马灯光芒边缘的黑暗中向前冲去。
郝韵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呼吸间似乎又闻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郝韵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跟在铁莘的身边才安全,咬着嘴唇紧紧地跟随着铁莘的脚步,十几米的距离眨眼即过。
马灯滚过通道进入了那宽敞的空间里,余劲未消继续向前滚去,直到撞上了一个横亘在它前进途中的障碍物,提溜打了个转,停了下来。
铁莘目不转睛地将马灯照亮的区域里一切情况收归眼底,身体紧绷着,做好了应对一切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这盏马灯最强的光芒照射直径至少达到了十米左右,可仍旧没有将整个空间完全照亮,铁莘根本看不到这里究竟有多大面积,他只看到了一排至少三个巨大的足有一人高、米许宽、三米长雕刻着繁复而怪异花纹的形状奇怪的石台。
高度至少达到了五米的空间里充斥着让人压抑的诡异气息,眼前这一幕让铁莘和郝韵感到说不出的沉重。
最让两人震惊的是阻止了马灯继续前进的那个障碍物:一个一动不动、无法确定是死是活的人!
拉着郝韵隐藏在五六米外一个石台后的铁莘一眼就从那人的衣物和身形上看出来是黄平!黄平仰面朝天躺在地面上,手边是一把手枪,一支熄灭的电筒静静地落在他身旁米许远处,之所以说铁莘是从这人的穿着和体态上辨认出他是黄平而不是通过容貌认出来的,是因为他的脸上罩着一副防毒面罩!
那个让铁莘恨得牙痒痒的黄平就躺在距离他几米外,铁莘却没有立刻冲上去,他当然不会以为黄平是在睡觉,而那个防毒面具更让他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危险。
“不要呼吸!”铁莘低声对郝韵说道,话里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郝韵闻言下意识地屏住呼息,一头雾水地望着铁莘。
铁莘示意郝韵等在这里,卸下背后的背包,弯腰两步窜到了黄平身边,没有动马灯,一把将黄平头上的防毒面罩给摘了下来,赫然显现的黄平青白如鬼的脸色让自诩胆大包天的铁莘也感到如触电般头皮发麻,就在他以为黄平已经死了的时候,黄平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眼睛缓缓张开,黯淡茫然的眼神先是一惊随即涌出狂喜,“救、救我!”
铁莘被他吓了一跳,转身奔回郝韵的身边,“戴上!”铁莘不容分说把防毒面具套在了郝韵的头上,虽然他还没有感觉到这里的空气有什么不对劲,但是黄平这头老狐狸绝不会因为好玩而罩着个防毒面具,铁莘看着郝韵戴好了防毒面具,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大大地松了口气,他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的安危。
因为长时间憋气,铁莘的脸涨红得好像随时可能滴下血来,耳朵里嗡嗡轰鸣,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似的,“妈的!死就死吧!”头昏脑胀的铁莘在心里骂了句,大口喘息起来,就算这里的空气真的有问题,再这么憋下去,不等被毒死就要窒息而死了。
“这里。。。。。。有毒气!”黄平眼神呆滞地仰望着急促呼吸的铁莘,眼底流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说不出是悲哀还是讥讽。
郝韵大吃一惊,举手就要把防毒面罩摘下来,却被铁莘给制止了,“就算有毒我也吸进来了。”铁莘没有因为黄平的话表现出丝毫的恐惧,神态轻松地嘿嘿一笑:“再说这老狐狸的话也不能相信。”
隔着防毒面具,铁莘的话听起来并不是那么清晰,郝韵听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酸涩、感动?郝韵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不是因为那两片玻璃。
像是感觉到了她沉重的情绪,铁莘贴着郝韵的耳畔轻声道:“这老狐狸两天两夜都没死,就算有毒气,我们也来得及赶回狮泉河。”
西藏交通不便,尤其是阿里地区道路更是难行,在每个地区的驻藏部队总部都设有设施先进、药品齐全的医疗机构,郝韵听到铁莘的话,稍稍放了些心。
“黑白双煞呢?”铁莘一脚踢在黄平的肋骨上,后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筛糠一样抖了起来,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
铁莘对黄平没有丝毫的怜悯,在他心中早认定了黄平与那设计这场阴谋的神秘人是一伙的,他现在变成这样估计也是窝里反。
“别!别打我!”看到铁莘的脚又抬了起来,黄平连忙挣扎着求饶,只是他虚弱已及,根本无法从地上做起来,“他们也在、在这里,也许已经死了吧。”
铁莘捡起黄平身边的电筒,扳动电源,电筒没有任何反应,看来是电量告馨,随手把电筒扔掉,铁莘提起了马灯,瞥了黄平一眼:“还能再活一会儿吗?”
黄平像是中风了般,橘子皮一样布满了褶皱的脸不时抽动下,痴痴地望着铁莘,眼泪鼻涕流了满脸,顺着嘴角滴答滑落,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救、救我。。。。。。”
“你先躺会吧。”铁莘满不在乎地嘀咕了一句,提着马灯四下打量起所在的巨大墓室,郝韵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旁。
对于郝韵来说,现在唯有铁莘能给予她一丝安全的感觉了。
黄平所躺的位置距离进入这空间的通道口大概有十米远,铁莘又直直向前走出了十几米才看到了尽头的墙壁,贴着墙壁向一侧走了至少十三、四步后才到了墙角,如果通往墓室的那条通道是中轴线的话,墓室的面积超过了六百平米,六根腰粗的石柱分布其间,支撑着顶壁。
“乖乖,好家伙!难道这里是大食堂不成?”铁莘抬头望向顶壁让人目眩的星辰日月的彩绘,不由得咂舌惊叹。
郝韵“扑哧”失声笑了出来,笑声刚起却又马上停住,黄平说的这密室内有毒气的消息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在她的心上,看到铁莘含笑的眼睛,郝韵立刻醒悟到他在故意让自己轻松,心情更是复杂。
铁莘当然能看的出来这间巨大的暗室决不可能是食堂:墙壁上绘制着色彩艳丽、栩栩如生的神佛壁画,或许是因为这里深处地下,没有风吹日晒的损害,壁画看起来宛如刚刚落笔,壁画中的人物都有真人大小,在马灯的光芒下仿佛随时都可能破墙而出。
暗室里分成两排相对而坐地摆放着三十个同样大小、模样的巨大石台,“这是什么?”郝韵摸着石台周身生动的浮雕问铁莘,三十座石台所雕刻的画面各不相同,却都是佛像。
“是石棺!”铁莘敲了几下石台,闷声道,尽管这一座座雕像精美的石台看起来更像是艺术品,铁莘却能看棺盖与棺身接合处几不可见的缝隙,尤其是他敲打石壁时发出宛如瓜熟的声音,分明是中空的棺椁。
正抚摸着石雕的郝韵身体僵了下,触电般把手缩了回来,罩在防毒面具下的面孔毫无血色,用力地吞了下口水:“这些都是棺材?”
铁莘拉着郝韵朝前走去:“很显然这里是个墓室,能用得起这种规格的石棺的人,就算不是国王啊王后之类的人也应该是大人物。”
两人沿墙壁围着暗室转了一圈,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昏迷的白人卡恩,这家伙蜷缩着身体,并没有戴防毒面罩,铁莘探了探他的鼻息,意外地发现他还活着,铁莘注意到黄平和卡恩的身上都没有任何伤痕,对于黄平的“毒气说”便已经信了七分。
“我们该离开了!”郝韵颤声对铁莘说道,她也已经感觉到黄平的话并不是恐吓:这里真的有毒气!
铁莘没有相应她,挠着头嘟囔道:“还有一个呢?”走过了墓室大部分区域,并没有发现瑞斯的下落,“醒醒!”铁莘拍打着卡恩的脸,下手越来越重。
卡恩痛哼着醒来的时候两颊已经红肿不堪,眼神迷茫的卡恩嘴唇蠕动着说了句英语,铁莘皱着眉头望向郝韵:“他说什么?”
郝韵没好气地哼了声:“他问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嘿嘿!”铁莘咧开大嘴笑了起来,“你告诉他这里是阎罗殿。”
这句玩笑话听到郝韵的耳中却让她的心一阵慌乱,一种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郝韵咬着嘴唇不肯翻译,沉默了片刻对铁莘道:“你是好人,你一定会没事的!”
尽管隔着防毒面罩看不到郝韵的表情,铁莘还是她的话里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关心和牵挂,从没有过的满足和幸福感瞬间充斥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铁莘突然觉得这间阴森恐怖的墓室一下子阳光明媚起来。
郝韵看着痴痴傻笑的铁莘,浑身冰冷:毒气难道已经发作了?忍不住摇晃他的手臂:“喂!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铁子!”
“哦!我没事!”铁莘惊醒,暗骂自己混蛋,秦麦和唐离生死未卜,自己也可能吸入了毒气,自己居然还在做着白日梦!
铁莘脸色森寒,锋利的匕首抵在黄平的咽喉处,丝毫不掩饰心底的杀机:“你们究竟想怎么对付麦子?那条路到底有什么陷阱?”
郝韵一颗心怦怦乱跳,忐忑地等待着黄平的回答。
瘫躺在地上的黄平衰弱已及,眼神黯淡地望着杀气逼人的铁莘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讽:“反正我也要死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铁莘气急,手腕微微一抖,匕首已经刺入黄平脖颈,殷红的血液瞬间自刀口溢了出来,仿佛一条色泽诡艳的小蛇缓缓地扭动着,铁莘嘴角抽动了几下,狞笑着把匕首缓缓刺入黄平的胳膊:“你要是不说我就一块块割下你全身的肉!我保证你不会立刻死掉的!”
黄平的瞳孔瞬间缩成了一个黑点,眼中闪过掩饰不住的恐惧,他能看得出来铁莘不是威胁,他真的能做出来!
“除非,除非你答应带我出去,救我!救我!答应我,我就告诉你!”黄平的身体因为疼痛和恐惧而不停地抖动着,为了活下去,黄平咬着牙坚持自己的条件。
铁莘手中的匕首转动,硬生生从黄平的手臂上剜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血淋淋皮肉,血浆如细细的泉水一样涌出,顷刻染红了黄平半边衣襟,黄平发出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不停地倒吸着凉气。
郝韵扭头,强忍呕吐的欲望,不敢再看这血腥的场面,恶人自有恶人磨,对待黄平这样的人,铁莘的办法或许才最有效。
“我答应你”铁莘拉起黄平的身体,贴近他的脸,狞笑着道:“不要骗我,如果麦子和唐大小姐出了什么事,我把你撕成碎片!”
铁莘冰冷得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让黄平浑身的血液都被冻僵了,“我不会骗你的!”黄平的脸色因为害怕和疼痛而扭曲,透出一股灰败的气息。
铁莘冷笑着从黄平衣襟上撕下一条棉布将他的伤口缠住,“说!”
黄平猛地打了个冷战,痛苦地咳嗽了几声,狠狠地咬了下嘴唇:“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铁莘和郝韵同时叫了出来,不同的是铁莘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而郝韵则是无法置信。
看见铁莘再度举起了那柄寒光闪烁的匕首,黄平带着哭腔叫嚷起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另一个路口通往哪里!我、我也是受害者!”
郝韵拉住了暴怒的铁莘的胳膊:“看起来不像说谎,先听他说完。”
铁莘咬牙切齿地将匕首贴着黄平的脸狠狠刺入地面,锐利的刀锋在黄平的脸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痕:“干恁娘咧!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老子已经没耐心了!”
黄平哀号一声,动也不敢动,“嘶嘶”地吸着气道:“我说的是真话,那天你们走了以后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让我到这里来。。。。。。”黄平犹豫了一下,黄平眼中寒光一闪,黄平打了个哆嗦慌忙道:“他让我到这里来找他,我、我就赶了过来,进到这里没有看到人,我就觉得事情不太对头,可是等到我想离开的时候,已经走不了了。。。。。。这里的空气有毒!”
铁莘目不转睛地盯着黄平的眼睛,心里揣测着他这番话有多少可信度,这黄皮子向来以狡猾著称,可他怕死也是出了名的,铁莘觉得这种情况下他不敢骗自己。
“那个人是谁?”铁莘沉声问道。
黄平眼中闪过一抹很古怪的神情,像是恨意,又像是嫉妒,“是。。。。。。”黄平咬了咬牙,“是唐天华!他想要杀我!”
铁莘和郝韵再次发出一声惊呼,“唐天华?你是说唐大小姐的爹?”铁莘忘乎所以地死死抓住了黄平的衣领,大声吼道:“他没死?”
黄平的脖子被扼住,呼吸越来越困难,喉咙间发出一串咯咯轻响,用尽全力地连连点头。
铁莘看着如同一条脱离了水的鱼,无力地挣扎着的黄平,冷哼一声,丢垃圾一样把他扔在了地上,转头望向郝韵,目前的情况已经复杂到脱离了他的分析能力,如果那个神秘的第四者真的是唐离的父亲,他故意混淆黄平的踪迹,设计把他的亲生女儿引到另一条路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郝韵的心里也是一团乱麻,但是她直觉地认为一个父亲决不可能害自己的女儿,这个念头让她产生了淡淡的不祥预感:唐天华这么做的目的似乎是为了把黄平和追踪他的人分开,若是唐天华真的要杀死黄平,那么原本以为秦麦和唐离所在的那条充满了危机的路极有可能是条生路,而自己所走的这条路。。。。。。
郝韵不敢再想下去,心头一片冰冷,眼前阵阵发黑,苦涩地对铁莘道:“麦子和唐离姐他们应该安全了。”
铁莘怔了下,随即便明白了郝韵的意思,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猛地拍了下后脑勺:“对呀!那个唐天华再怎么绝情也不能还自己的姑娘啊!”
“不过,我们。。。。。。”郝韵猛地一把将防毒面罩扯了下来,泪水无声滑落,嘶声叫道:“他们没事,可是我们死定了!”
郝韵突如其来的举动把铁莘吓了一跳,连忙将防毒面罩强行给郝韵重新戴上:“为什么死定了?再说就算真的有危险,只要麦子他们没事一定会救我们的!”
黄平狐疑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虽然不明白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却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郝韵稍稍平静了些,连日来所受的惊吓和积累的恐惧随着她突然的爆发而得到了少许发泄,很快意识到铁莘的话有道理,无论如何不能自乱阵脚,就算自己的预感不幸成真:这墓室真的没有其他出路,秦麦也一定有办法救自己的!
想到秦麦,郝韵的心就像吹进了一阵春风,恐惧冰释消融,鼓姬曾经说过:“这是你命中注定的男人,他会把你救出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