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我摸出了口袋中的万能行动电话──之所以放在这边的身上,是想说这种东西到了外星球应该是到处都有得卖吧──前提是我要有钱,所以留在地球比较方便。虽然电话里有非常庞大而齐全的电话号码档案库,不过我还是拼命的和记忆中的稀薄印象对照,因为现在要播电话的对象相关的号码可能比伊东华还多,播错了电话几乎是不可能找到她的。
“你要找谁借钱啊?”威特多看我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得好奇地问。
“姑姑。”我苦笑着答道,拨通了电话。
“威适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您好!”虽然号码应该对了,可是接电话的还是秘书小姐:“您现在所拨的是董事长郭女士的私务电话,请留下您的姓名和与董事长的关系称谓。”
手心有点发汗,我小心翼翼地说:“我叫杨颠峰,是她在台湾的侄子。”
“……啊!”对方显然有些讶异:“杨颠峰先生吗?很抱歉失礼了。现在郭董事长不在总公司里,请你留下电话号码,我会尽快为您和她取得联络。”
“如果她很忙的话我就不打扰了……”我连忙说道。
秘书小姐欣然说道:“请别这么说,郭董事长一直很希望你跟她联络呢!要是我没有转达这通电话,一定会被她骂惨的。”
她都这么说了,我只好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我刚挂上电话威特多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的姑姑是谁啊!好像是很了不起的人的样子!”
“算是吧!”我想无论如何还是先到东京吧!就领头往机场外走去,一边回答着:“姑姑比老爸大十几岁呢,超过六十岁了吧?她在大陆是一家大型科技公司的老板娘──应该算是老板,因为姑丈已经过世了。这样说也不太对,其实我并不知道她在公司里到底有多少重要性,或许只是挂名的‘太上皇’罢了。”
连我自己都觉得解释得很乱,多多更是一头雾水了。走出机场的瞬间,冷风迎面扑来!
“哇呜!”我连忙躲回机场里,找了间厕所打开行李箱,换上了卫生衣裤和大外套。差点忘了这里是高纬度的日本,而且现在还是二月。
往东京的交通工具并不难寻,我很快地坐上了火车。稍微用汇率计算了一下,呜,车票好贵!火车里边暖和多了,应该是有暖气吧?这倒让我想起来了,就算我在这里的这个身体挨饿受冻,是不是只要那边的身体吃饱穿暖,就不要紧了?
意动之间,在宇宙运输艇上的我已经“醒”了过来。不知何时身上多了一条毛毯,嗯,空姐……是不是该改称“宙姐”,服务周到!转头看看,灵茵的身上也有一条毛毯,张着嘴睡得甚沈,模样儿好可爱。
偷看了一会儿,我正打算“继续睡”,却听到哪里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虽然我知道自己的手机铃声不是这个,还是忍不住回火车上看了一下。
原来铃声是从灵茵的表上发出来的。她皱着眉头伸了伸懒腰,又弯下腰把因而滑落到腿上的毛毯捡了起来,看了看手表对我说:“快到了。”
“还蛮快的嘛?”我叠好自己的毛毯,拿了她身上的毛毯一起递给了空姐。
少女含笑用手表照了一下座位前方的萤幕将它启动,对我说道:“你应该是第一次搭乘这种大型游轮?要不要看?”
我马上明白她的意思,是要我也用个人电脑照一下萤幕,掏了掏怀中那老位置扑了个空,才尴尬地对她说:“个人电脑不在我身上,在‘那边’。”
“嗯?”灵茵困惑地笑了笑,探过身子用手指启动了我座位前的萤幕,又按了几个键。这让我有机会大胆地仔细欣赏她别致的颈儿和肩膀,甚至偷偷地拿来和姿荷妲做比较。
……咦?为什么是姿荷妲?伊东华同学呢?
……呜呜,真不幸,因为那时候太紧张,伊东华同学的身体是什么形状、我居然都不记得了。
“好了。”灵茵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连忙检查自己脸上的肌肉有没有怪异的扭曲,尽可能自然地检视萤幕上有什么。我看见了一个大型宇宙站模样的东西显示在萤幕上,旁边的指令列的是中文介面。
不由得转头看看灵茵的萤幕,她萤幕上显示的影像跟我一样,只不过介面是另一种文字。看来如果用个人电脑﹝我那手机当然也是个人电脑的一种杂┠弧罢铡币幌碌幕埃┠痪突崧砩险攵愿鋈说缒阅诘氖褂谜咦恃督懈鋈嘶髡桑�
“这看起来像是个宇宙港。”我指着萤幕问灵茵道:“我们是在这里转搭那个什么,嗯,‘宇宙游轮’吗?”
“你在说什么呀!”少女讶异地说:“这就是宇宙游轮啊!”
我张大了嘴重新检视萤幕。这──这游轮也未免太庞大了吧!为什么宇宙战舰倒是比我想像的小这么多?又仔细的看了看,我察觉自己第一眼对这游轮的尺寸估计并没有错,因为比起萤幕上硬币大小的游轮,旁边护卫的驱逐舰在萤幕上的大小不会超过铅笔尖。
现在说说游轮本身吧!名符其实,它就是一个巨大的轮状物,和地球五零年代科幻故事当中的太空站形状大致相同。可是有多大呢?
“多大?”我问了。“直径约有──折合地球单位是两公里左右。”少女果然明白我在问什么。两公里啊!这比科幻小说中的太空站大得多,简直是殖民地尺寸了嘛,可是却只是一艘客轮。这么说来──
我继续发问道:“载客、载货量的需求真的有那么大吗?”
“是啊!有钱得要死的人宇宙里到处都是,闲来没事就在这银河系中到处观光。”灵茵的语气中流露出真心的羡慕。
然而我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光从军用舰艇和载客货的舰艇大小比例来推断,相信迈入宇宙世纪的高科技文明应该确实很爱好和平吧?我想倪匡大师那“高科技文明必然伴随着高度精神文明才能诞生”的推断的确不假。
萤幕上的客轮渐渐旋转着扩大,看久了也没什么意思,我便伸指把它关掉。就在这时,艇内响起了广播声:“本机即将与客轮接驳,由于重力发生航法轨道的改变,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重力异常,请乘客们系好安全带。”
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机内广播,这样说好像也不对,一般客机上大概不会提到什么重力发生航法,可是我接着听到其他语言的广播之后,马上感到不对头──为什么第一遍就是用中文?
“灵茵……小姐,难道机上听得懂中文的人很多吗?为什么第一遍就用中文来广播呢?”我向来不是会把疑问憋在心中的人。
“叫我灵茵就可以了,多加个‘小姐’两字多别扭。”灵茵笑着回答道:“我想机上只听得懂中文的人不多,不过机上大概只有你是第一次搭运输机。”
我不由得为这个答案笑了出来:“这真是教我受宠若惊啊!”
正如广播的内容所述,重力──其实只是加速度──的强度和方向开始改变了。少女突然想到什么似地问我说:“对了,你──‘到这边来’,应该不是特地来观赏银河游轮的外观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问我?”
对,我差点连自己要问她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是有点事要请教你──就是那个分身的时候,假设说一边的身体正在挨饿受冻,能不能用另一边的吃饱穿暖来弥补过来?”
“我想弥补的效果不会大于‘心静自然凉’这种心理作用吧!”少女笑着说:“否则也不会有一边的身体死去,另一边也变成脑死这种状况发生了吧?”
果然不行吗。这时重力正在缓缓恢复正常,又过了一会儿,机内就遍传请乘客准备下机的广播声,而广播的第一遍又是用那纯正道地的中文。
宇宙游轮的外观虽然是令人咋舌的巨大物体,到里边看起来却没有什么独特之处,顶多是远不似可埃斯那种军用舰艇死板罢了!至少刚下运输艇的机库装潢给我的印象是如此。下机以后依胸口登机证──好像应该修正叫登轮证──的颜色区分,由不同的服务人员领队带往不同的居住舱域。有点稍微令我怅然若失的,这里的服务员跟我交谈时,用的是史乌基犹语。
我跟灵茵当然没这么巧合,不是同个颜色。少女笑盈盈地贴近我的身边欲言又止,先问旁边的服务员借了纸和笔,然后在纸条上写了些什么塞给了我。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到房里之后要跟我联络哦!掰掰!”她说完后挥了挥手,遵照地球部分地区通用的礼仪跟我道别。
看墙上的分区图,游轮那呈甜甜圈状的旅客活动区共分成十二块居住舱,虽然我是十二区、灵茵是一区,不过首尾并未相连。虽然如此,我手中捏着那张阿拉伯数字的电话号码静静地跟服务员前进时,心中不由得有种莫名的感动。这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从女孩子手中得到电话号码。已经有了“那种经验”的我却没有从女孩子手中收过电话号码,实在有点奇怪吧!
……不对呀!上学期初我才从席佳宜那边得知电话号码,怎么当时我却毫无感觉?难道是因为我根本不把席佳宜当成女孩子,灵茵的一举一动却充满女人味?
我们在第十二区住舱的入口处之一驻足,服务员跟每位乘客个别告知了舱号,舱房所在位置及简单注意事项──跟我说的时候还是用史乌基犹语丝兔潜愀髯陨⒖约旱淖〔瘴恢美肴ァN冶纠凑蛩愀赐蝗槐晨可喜毡冢醋《钔繁掌鹆搜劬Α�
“这位客人你没事吧!”操着一口流利史乌基犹语的服务员马上靠了上来。
“我不要紧,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不用惊动船医。”我自然也以史乌基犹语回答。看他还在犹豫着,我神情轻松地挥挥手说:“去忙你的事吧!我真的不要紧,我已经知道了我的住舱位置,待会儿好些了自己会走回去休息。”
服务员想了想终于决定离去,不过离去前还不忘再叮嘱一句:“有事请务必播打客服电话OO…XXX,或是按下登机证上的紧急服务按钮。”这么说起来,刚刚他也有提到过登机证上有这个按钮。
而我到底怎么了呢?当然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在日本火车上那边,行动电话响了起来──那铃声可是伊东华的新歌,我无论神游几光年外都不可能听漏的。
“喂?”把手机凑近耳边思考了一秒钟,我才想起可能的通话对象,连忙加了一句:“是大姑姑吗?我是杨颠峰。”
手机那头还是保持静默。当我以为自己搞错了什么,正想放下手机看看讯号来源是不是熟人之时,话筒中终于爆出笑声:“真的是你吗!姑姑好高兴呢!我从未谋面的乖侄儿啊!”
正是六十出头的妇女声音,而且腔调也很有大陆风。近年大陆腔的国语在电视上很容易听到了,令人有种既有点陌生但又亲切的怪异感觉,看来是那位从未谋面的亲姑姑没错了。我很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一直提不起勇气冒昧打电话给您,第一次打电话就是为了这种差劲的原因,实在很可耻。”
“对了对了,你特地打电话给姑姑一定有要紧事吧!你看姑姑多差劲,居然没有先问你一声。”陌生的姑姑欣然说道:“有什么事要姑姑帮忙吗?”
“真的是很丢脸的事情,而且还不能让我的父母亲知道。”我苦笑着说:“能不能……请姑姑借我一点钱?”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令我尴尬发热的静默,才听得姑姑欣然笑道:“借钱!那有什么问题,你姑姑什么没有就是这个最多。一百万两百万美金,尽管开口就是了。不过若是要瞒住我那老弟和弟媳妇,你得给姑姑一个好理由才行喔!”
“不用那么多啦!”我尴尬地说:“我只是高中生,没到借钱创业的年纪。”
“那你干嘛瞒住爸妈跟姑姑借钱?姑姑要怎么给你钱?对了,你人在哪?”
“说来话长,我人在日本。我是记得老爸说过姑姑的公司在日本有分社,想说姑姑能不能讬你日本公司的职员送来给我……”
我本来就没打算瞒姑姑借钱的理由──当然也不可能告诉她完全的事实──正想解释的时候,却听到电话那头爆出一阵惊喜的大笑:“你在日本?真的?真巧!姑姑现在也在日本!可以跟姑姑见个面吗?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姑姑真的好想看看你!去年听说你没来大陆时,姑姑暗自伤心了好久你知道吗!”
坦白说我也吓到了,这确实很巧!我连忙说:“当然,当然可以!不过我在日本的事情也要瞒住我爸爸妈妈,理由我会跟姑姑解释的。”
“嗯嗯,那就见面时再慢慢聊吧!你在哪里?姑姑派人去接你,来姑姑这边一起住几晚好不好?”姑姑的语气中透露着真诚的兴奋。
我努力想了想才回答道:“我刚离开成甜机场没多久,在往东京的电车上。”
“好,你到了东京之后搭捷运到涉谷西站,姑姑会派人开车去接你,大概几点钟会到?啊不用不用,等你到了东京再打通电话来好了,姑姑的电话号码是……”
挂断电话之后,多多对我使了几个眼色,可是身边的日本人突然开口对我说了:“伊东华的ㄨㄨㄨㄨㄨㄨ?”
他当然是用日文说的,我对日文的了解不超过看卡通自修的程度,能听得懂的也不过就只有那头几个字,想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刚刚我的手机铃声不正是伊东华的新专辑主打歌吗?急忙点头答道:“是是,伊东华的。”
任谁都可以从这几个别脚的字眼中听出我根本不懂日文吧!那日本青年笑着不再言语,只是从背包中珍而重之地掏出了一张单曲光碟──封面上那张美丽的脸庞,不是伊东华是谁?
我们明明昨晚才分手,今天再见到她已经有恍若隔世之感。我想起她说过的唱片发售日期,虽然我终究没能赶上台湾那边的发售日,可是日本的单曲唱片发售日却刚好就是今天!而我现在岂不就在日本吗?
这真是太幸运的巧合了!我笑得合不拢嘴,指着那小小的唱片直说:“Goodgoodnicenice,最高﹝日文 �
“Goodgoodnicenice,最高!”他也笑得合不拢嘴。
我还没有享受够这跨越语言障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