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侍应生们连忙为杨颠峰换下弄脏的西装外套,以及打扫地毯上的酒渍。杨颠峰想要为外套弄脏的事情向伊东华道歉,可是却找不到她。不仅如此,他还被许多好奇的贵族家小姐围住,突然变成了红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询问他的来历。
几经沉思,英布里逊走过女孩们让出的道路挤到杨颠峰身边,跟其他人告歉说道:“我有些‘男子汉的私下交代’要跟杨兄商量,真不好意思,请各位让我们独处一段时间。”
他把杨颠峰带到一处落地窗连接着的阳台,神情凝重地说:“杨兄知道自己做了件什么样的决定吗?”
“……对不起,请问……”少年也严肃起来,恭敬地说:“我是不是大大丢了吉勒斯德公爵大人的面子?”
“你‘还没有’丢了他的面子──搞不好的话,你连命都要没了,还管面子!”英布里逊慎重说道:“果然如我所料!你不知道自己决斗的对象会是谁吧?”
杨颠峰听到此言大出意料之外,反问道:“莫非英兄认为我会输?英兄对我的实力应该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才对?”
“谁会以为你会输给那个拉兹亚家的杂碎少爷,可是你的对手并不是他。”英布里逊神色沉重地说:“你不明白,咱们恩居奇维邦联有些不合理的不成文规矩,例如我现在正要跟你解释的这一条;与人决斗的时候,可以由同姓兄弟代表出战。这种规矩是源于同姓的家名荣辱与共的观念,可是却被拉兹亚家给利用了!”
杨颠峰惊讶地说:“英兄的意思是说,那家伙虽然是个杂碎,却有个很厉害的兄弟?有多厉害呢?”
“拉兹亚家的卑鄙血统本来是绝不可能生出什么厉害的角色。”英布里逊说:“可是在咱们这儿,贵族收养勇将遗孤以期待他建立军功,提高家族地位,是很常见的事。那个杂碎就是有这么个没血缘关系的同姓弟弟,就是凡彻勒斯拉兹亚,你好好记住这家伙的厉害;虽然表面上我比他略胜一筹,十战七胜,可是我知道他和我在比赛中交手时从来没有拿出全部实力来。无论如何,他至少是恩居奇维邦联骑士学院的第二把交椅!”
“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没有参加勇武大会!”少年惊讶地说。杨颠峰至少曾留意过恩居奇维代表团中有哪些成员,这个名字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英布里逊不耐烦地说:“这个你还要我解释,我和凡彻勒斯在勇武大会赛场上拼个你死我活,对咱们恩居奇维邦联有什么好处?他怎么可能会被选进代表团。”这等于是承认恩居奇维代表团的成员,除了他之外全都是卡位选手了。只听他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拉兹亚的卑鄙少爷为什么恨你入骨,居然想用这招致你于死地?本来你只要坚决不跟他决斗,就算你打破他的头他也拿你无可奈何;可是你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这才着了道。”
杨颠峰叹了口气,说:“真无聊,对手若不是那个香菇头,明天的决斗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我一点斗志也提不起来!”
听到“香菇头”这个贴切的形容词,英布里逊忍不住又“噗嗤”一声,才收摄心思严肃地说:“你还是多些斗志比较好,是决斗喔!你不但可能会输,更可能会死;凡彻勒斯为了家名的荣誉和维持自己的养子地位,一定会全力以赴的!不,或许死了,还比输了没死好一点。如果你输了,吉勒斯德公爵大人一定会禁止他的继女儿跟你交往──你迷恋那个可人儿,不是吗?”
见杨颠峰没有反应,英布里逊不由得加重了语气说:“我真不想看你输,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接下来可能会在勇武大会交手,我还想趁今晚跟你过个几招,传一些和凡彻勒斯的交手经验给你!你一定要全力以赴,好吗?你可能不知道,刚刚那些围住你问东问西的小姐们,有一大堆是凡彻勒斯迷,她们十分感谢你肯奉献自己的性命,让她们有机会再次欣赏凡彻勒斯全力施展的剑术!”
这下少年明白了,英布里逊和凡彻斯勒有着强烈的竞争意识,因为自己马上要和凡彻勒斯交手,英布里逊就完全站在自己这边了。
只见他奸笑着答道:“英兄多虑了,我是不会输的。虽然英兄看过我之前的比赛,不过我有一项特长,是那场比赛中完全看不出来的。”
“听你这么说,我就稍微放心了。”英布里逊问道:“不介意的话,告诉我那是什么吧!”
“逃跑!”杨颠峰嘻笑着说。
第一瞬间英布里逊还以为杨颠峰想要连夜逃跑,仔细想想就算再不懂规矩,他也不可能做出这种愚蠢的决定,再一想便全部明白了。虽然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不过表面上和少年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别输哦!”英布里逊心想:“我之前已经说了这么多,你总不可能还低估了凡彻勒斯的实力吧?我虽然不明白你的自信从何而来,不过──别输!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那可怜的妹妹。”
第三章 没睡的与睡的美人
好不容易捱到曲终人散的时刻,杨颠峰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着,好不容易才找到和继父公爵一起和大人物话别的伊东华,耐心地等到她办完事要回房休息了,才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伊东华……”杨颠峰出声叫着。
“还有什么事?已经很晚了,杨颠峰先生请回吧!”伊东华冷漠地说。
少年急切地问道:“我做错了什么?告诉我!”
少女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是在命令我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错在哪里!”杨颠峰说完后静心一想,对方本来就没有义务要教自己如何改正,不由得气怯了三分:“是我不好,我太没礼貌了。那么,请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好吗?求求你!”
伊东华沉默了一阵,才说:“你要我说什么?谁说你做错了?”
杨颠峰困惑地问道:“你在生我的气呀!”
“我……”少女不安地说:“我没有在生你的气。”
“你明明就有!”杨颠峰坚持说。
“……我有没有生气,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告诉你,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伊东华生气地说,然后拉起裙摆小碎步地跑掉了。
杨颠峰楞在原地,仔细想着这个问题:“她有没有生气,是她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对,好像应该是她说的才算……嗯……嗯?不对!她有没有生气,是客观的事实,不是谁说了算的问题!”
等少年回过神来,哪里还有少女的踪影?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家了。
可以想见杨颠峰今晚会有个难眠的夜,不过伊东华何尝不是如此?
她回到房里之后把紫色的连身洋装随便地脱在地上,也不换睡衣,就这样穿着内衣──还是联合国款式的──仆倒在床上,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少女就这样一动也不动有半小时之久。要不是这种睡姿无法呼吸,否则任何人看了都会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然后,她才突然狠狠地捶了枕头几下,大声地自言自语着:“过分!她,她从头到尾都含情脉脉地望着你,你怎么可能都没发现!那个英布什么的人挑那时跟你说话,就是想暗示你邀她跳第三只舞,你还呆呆地和他聊得这么高兴!哪有这么迟钝的人?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别说伊东华这时根本没有心思去分神注意这大宅子里的其他动静,就算她注意了,也不太可能听出什么端倪。吉勒斯德邸的地下,居然有一条秘密的楼梯连往一个祭坛似的房边,楼梯口被公爵大人最亲近的两名男侍严密地把守着。
屋里的其他人若是想要接近这楼梯一窥,一定会被他们毫不留情地赶走,甚至就连伊东华来了也不例外,顶多是赶走的时候言词动作比较客气一点。
祭坛似的房里,方才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杜黎娜,这时却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装束,恭恭敬敬地跪在典礼主持者的身前。典礼主持者则身着宽大的黑袍,赫然便是女孩的亲身父亲,在这恩居奇维邦联最位高权重的男士之一──吉勒斯德公爵。
他翻开一本厚重的经书,慎重地念着:“阿不埃朴列系欧沙鲁斯赛方尼酷丹法得可拿勒则森……”
女孩静心等待。
“杜黎娜。”主持者终于结束了咒文,吩咐道:“虽然你已经满了十三岁,我就依惯例解开你身上部分的封印,让你可以运用第二环级的法力,但是这绝对不代表父亲已经认为你有足够的智慧驾驭这些法力了。你要好好谨记在心,葛理布林特所有的法师所拥有的力量,都必须为了带给众生最大的利益而妥善使用,否则父亲我随时会亲手重新加以封印,你明白吗?”
“父亲的教诲,杜黎娜时刻谨记在心,不敢有一时或忘。”女孩恭谨地说。
“希望如此。”吉勒斯德公爵衣袖一抖伸出了右手,赫然出现了一把长而沉重的权杖。他举重若轻地挥舞着权杖,就在杜黎娜的头顶;她虽然很清楚父亲应该不会失手,可是还是为了“父亲失手敲到自己的头”这幅想像中的画面差点笑出来,千辛万苦终于忍住了。
头上可以感受到复杂的元素波动,那是她所不了解的法程序。
终于,在公爵手中的权杖末端停止在女孩的头顶正上方的同时,一股法力从她的天灵盖处直灌而下,女孩有种四体百穴都被按摩过的舒畅感觉,忍不住深吸了一口长气又慢慢地吐了出来。她十分明白,自此之后,自己能够自由运用的法力又更上了一层楼。
之后吉勒斯德公爵又反反覆覆地叮咛了好久,仪式才总算是结束了。女孩装出疲累模样地早早回到房间,一进房间就转圈圈跳起非社交舞来,仿佛是不能吵闹的自己只能用这种动作来表示兴奋的心情。
“耶!这样就再也不会输给那个死猪母了!”杜黎娜握紧了双拳,细细品尝这份感动:“以后要打就来呀!谁怕谁!再也不怕你了,怕的人是猪母!喔,我都忘了你本来就叫猪母,哦呵呵呵呵呵呵……”
她又低声笑闹了一会儿,灵机一动说道:“对了,那一招我现在一定也能用才对!”说完沉思了一阵,然后伸出右手轻轻一抓。
法杖登时出现在她的手中,再也不需要冗长的施法过程了!
“成功了!成功了!”杜黎娜笑着把玩着自己的魔法杖,把它像指挥棒般的旋转着移到自己身后,再一个大大的横扫动作挥了出来,喊着:“爱德华!”
说时迟那时快,吉勒斯德公爵这时正巧开门走进来。而横扫的魔杖前端变出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彩带,它们就这样轻轻地飘了下来,装饰在神情严肃的公爵脸上。
“啊,啊……”杜黎娜吃了一惊,最后还是决定恶人先告状,嗔道:“爸,你怎么不敲门就突然跑进来?”
“一、你忘了锁门。二、你在房里做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在做这种事,我有什么好敲门的。”公爵严肃地说:“爸爸刚刚怎么对你说的?法术是让你用来变这种花花绿绿的东西闹着玩的吗?”他边说边揭着挂在头上的彩带,不弄还好,越弄看起来越是滑稽。
“……对不起嘛……”女孩噘着嘴说。
“……唉!爸也不是真的怪你;爸爸十三岁生日那晚,可能比你现在还要兴奋。我们家族中只要是会用魔法的人,都天生至少具有二环级以上的能力,可是接下来能不能升到三环甚或是四环,就要看你的天赋跟努力了。”吉勒斯德公爵闲聊般地说完后,又问道:“爸爸来是想问你,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摄影机?”
“哦,因为姊姊问起,我就拿去借她了!”杜黎娜笑着说。
“哦!东华要用啊!”公爵想了想,板起脸孔说:“你真是越来越皮了,拿了爸爸的东西都不说一声。”
女孩撒娇道:“我只是还没跟你说嘛!前两天你这么忙。”
“好吧,算啦!下次记得说一声,爸爸不在的时候至少要跟管家说。”吉勒斯德公爵点了点头,和女儿互道了声晚安便关门回房去了。
那晚杜黎娜公主为了庆祝回到自己身上的法力,玩到多晚,变了哪些把戏,就不一一详述了。第二天早上,杨颠峰睁开血红的双眼看看床头几上的手机。
七点钟。
九点钟好像在什么地方有一场决斗。如果要让自己的体能保持在最佳状态,这时似乎应该起床活动活动了。
可是少年没有这个打算,转了个身又用被子蒙住了头。
“啊!忘记跟伊东华拿摄影机了……”他喃喃抱怨道。
花了将近一整夜的时间,杨颠峰仔细地回想了自己在昨晚宴会中的任何一举一动,如果真有什么失礼的举动,从旁人的异样眼光中应该可以看出端倪才是。可是,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端倪,虽然自己引起旁人侧目的次数着实不少,可是大致上是很平均地分布在整个宴会的各个时段中呀!
他又在床上滚了一个小时,宿舍管理员才敲门道:“杨颠峰先生有人找你,是请他先回去吗?还是……”
“……可能是英布里逊,他关心我决斗的结果,就算部分是为了他自己,好歹也是一片好意,装睡未免失礼。”杨颠峰喃喃自语着,提高了音量:“麻烦您,请客人等我一下!”
但是来人不是英布里逊,而是吉勒斯德公爵邸派来的使者。他的任务很单纯,就是把昨天杨颠峰在宴会上被弄脏的西装送来,自然是已经洗好了的。吉勒斯德公爵邸的佣人,显然并不知道这件外套的原主其实是他们的伊东华小姐,当然,他们本来就没有机会知道。
杨颠峰这才想起自己顺手把公爵家借来的外套拐带回来了,也就交给那人让他顺便带回去。经过这么一折腾,少年再也没有赖床的心情,反正时辰已近,就抓了菱鞭往塔山森大教堂前进。
那教堂显然是相当有名的地点,距离城中心处不远,杨颠峰乐得走路过去,省一点马车费。一到了那儿少年着实被吓了一大跳,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观赏这场“决斗”,比自己参加勇武大会时还要多出几倍之多!
杜黎娜跟她老爸都来了──虽然正如意料中的,伊东华没来。嘉希昂带着同代表团的长枪大汉,即杨颠峰下一战的对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