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成了改革的阻力,对于这些说法,田野都知道,但从来没有辩解过,跟在唐逸身边久了,处理各种错综复杂的局面他都得心应手,不管从个人政治利益还是白云山的经济发展来说,田野都认为自己采取的方式是最有效的。
姚猛将他当成政治对手来斗他也知道,前一段时间姚猛就经常跑省里,频繁和他的老领导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省人事厅厅长刘铁会面。刘铁在白云山担任州委常委、白云山市委书记的时候就极为赏识时任市委办公室某科负责人的姚猛。后来刘铁调任安东市副市长、市长,直至进入省委组织部,和姚猛的联系却从来没有中断过。对于这层关系,田野也心知肚明。
听到田野的表态,尤文就笑了,慢条斯理喝了口茶,说道:“唐书记对于这件事还是很重视的,但他说还是要自治州的同志酌情处理,另外唐书记叫我给带句话,‘纽约也有唐人街,不必庸人自扰,以法治之”。“
田野聚精会神的琢磨着唐逸的话,烟头快烧到手却兀自不知。
尤文笑道:“关于唐书记的指示我是这么理解的,就是指导我们在涉外工作中要有更加自信和更加宽容的大国心态。随着我们经济的发展,一些地区出现形形色色的外国人聚集区是不可避免的。这些地区一可能是因为经济发达,二就好像白云山一样,吸引了国外同族裔的目光。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姚猛同志做的确实有些偏激。”
“当然,和发达国家那些种族聚集区不同,现阶段下,就好像白云山,居住的人群主要还是持国外护照,从事的工作也也多属于高收入阶层,但这有什么呢?事情总有个演变的过程,人要想被别人尊重,首先自己就要尊重自己,把我们自己的问题解决好,国民生活水平提高了,这些问题也就不复存在了。”
“第三点呢,外国人在中国,首先就要遵守中国的法律。以身试法者我们绝不姑息,这就和我上面谈到的一样,我们首先自己要尊重自己的法律,不能说一套作一套,就好像在处理平川道韩国人小区这件事上,就没有按照法律程序走嘛,凭一腔义愤来处理问题只会制造更多的问题,那个韩国人伤害了我们的民族感情,怎么处理也是有法可依的嘛,你可以大张旗鼓的将他递解出境,但不能无凭无据封了人家的公司,你说是吧?”说到这尤文就一笑,“人都被赶跑了,剩个公司有用吗?”可能担心自己说得大多引起田野的反感,尤文笑着端起茶杯,“每次唐书记简简单单一句话细琢磨下,总是感触很多啊,老田,我可真有些嫉妒你,能在唐书记身边耳提面令那么久。”
田野笑了笑,听了尤文的一番分析,他不由得更对尤文刮目相看。极为熟悉唐书记性格和做事方式的田野知道,尤文的一番话几乎将唐书记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完全真实的还原,由此也可见尤文的功力。而尤文说这么多,无非是显得大家是自己人,换第二个,谁又耐烦和你多说了?
“调研组随行记者现在还在白云山吗?”显然尤文最关切的是这个问题。
田野点点头:“在呢,也住在这家宾馆,就在三楼。”还有话他没有说出来,也不用说出来。市局的便衣可是将他们盯得死死的。当然田野亲自给市局下了死命令,不许任何人骚扰人家的正常采访。
京城某处不知名湖畔的凉亭中,夏风习习,绿荷碧水,令人心旷神怡。
唐逸和包衡品着茶谈笑风生。
说起辽东,包衡感慨的道:“真想再去看看呀,以私人身份,走走西山道,游游小明湖,应该别有一番滋味吧,真是人生快事啊!”
唐逸笑着品茶,没有吱声。虽然知道包衡在中组部仍然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唐逸这次来京也和几个月后的高级干部交流对调有关,但不在其位不谋其事,中组部的事,唐逸就很少同包衡讲,除非真的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
“你呀你!”包衡笑着点点唐逸,“老何下了辽东,你给人家吃闭门羹,你可不是闹情绪的那种人,怎么了?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唐逸笑道:“怎么京里一点事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呢?何局长电话里就和我说了,这次调研轻车简从,不搞接待也不见我们这些地方上的同志,春城都没去,他们现在扎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呢!”
“你会不知道?”包衡笑着摇摇头,随即轻轻叹口气,“英明太主观了,很多同志对他都有反映,这不好啊!”
唐逸笑道:“不说他了,我这次来是想引荐个人。”
包衡哦了一声,目光就闪动起来,饶有兴趣的道:“那肯定是人才喽。”唐逸很少会直接推荐人,这可说是破天荒第一遭,不由得不令包衡兴趣大增。
唐逸笑道:“文明委人才济济,至于他是不是人才,还要时间来检验啊。”说到这顿了一下,又道:“他叫程子清,人大的教授,一直醉心于学术,钻研现阶段下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理论,学问是极好的。”
“程子清,程子清”包衡喃喃念叨了几句,就笑道:“明天我就着手叫人去办,你呀,行。”对于唐逸能敏锐察觉到近些年信仰混乱,尤其是能解释现阶段下社会状态的理论匮乏的现状。包衡无疑极为欣慰,在和西方的各种论战中,我们往往落于下风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此。包衡觉得改革这些年的失误之一就是尚没有形成一套完备的理论。党在这方面不太重视,或许是因为在各种理论百花争鸣期间,往往会成为政斗的工具吧。
“唐老身体还好吧?”包衡自然免不了会担心唐老身体,今年春节,唐老都没有和大家见面,就算亲近如包衡,也只在去年年底见过唐老最后一面。
唐逸轻轻点头,提起爷爷心情也有些沉重,爷爷瘦得越发厉害了。说话也有些吐字不清,好像还有些派金森症的迹象。当然,比起重病在床的谢老,已经是极为难得了,听说谢老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只是靠管子维持生命。
“我,我这就走了。”想起爷爷,唐逸突然再也坐不下去,现在能多陪爷爷哪怕一分钟,也是极为宝贵的。
理解唐逸的心情,包衡点点头,站起身的时候想劝慰几句,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心里也是有些发堵。
走出凉亭的时候,唐逸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看号,是陈达和,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说在宁西的那些事。邱万青揭发的案子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宁西一些人现在可不知道怎么头痛呢。
唐逸想了想,接通了电话。他却是准备要陈达和能放就放一放,宁西的案子固然令谢文廷焦头烂额,但这些日子某些网上舆论开始议论起红色二代三代的某些黑暗面,好像有人在故意引导这股风向,这不能不令唐逸产生警惕。
第二百零六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阳台上兰花优雅的绽放,客厅虽小,却色调鲜明,家私的摆设独具匠心,弥漫着一种浪漫的情怀。
品着杯中的咖啡,唐逸就笑:“还以为你这里跟狗窝一样呢,你那么懒,也有时间拾掇房间?”
宝儿撇撇嘴,捧着自己可爱小巧的杯子喝了一口,很有大家闺秀的味道。
刚刚被爷爷赶出来的唐逸,百般无奈之下来到了宝儿的小天地,喝着宝儿亲手泡的咖啡,心里的那份落寞才慢慢消退。
宝儿在读研究生,这间弥漫着清香的小小所在似乎有一种令人心灵恬静的魔力,唐逸也想不明白酷爱热闹整天唧唧喳喳的宝儿布置的小家会是这么一种幽静的风格,或许唧唧喳喳的宝儿掩饰的只是她的寂寞。在夜深人静之际,她更需要一个避风的港湾吧。
看着越发沉静似水的宝儿,唐逸有些恍惚,直到手机短信的铃声响起,才猛地回过神来。
彩信是李刚发来的,简短汇报了白云山事件的最新进展以及中央调研组的动向,在州委扩大会议上,党委书记潘松岩批评了白云山市市长姚猛在处理该事件中的一些偏激行为,同时将事件定性为比较缓和的民事纠纷,但实际上几名韩国商人已经被传唤调查。
至于中央调研组,则第一次提出了同省委主要负责同志见面的意愿。谁知道薛川省长对调研组开始下来时不通气不打招呼的做法似乎也极为反感,也不知道是不是行程早安排好了,总之是今天一大早就带着全运会筹备组的几位负责同志登上了前往岭南的飞机,说是去取经,借鉴人家成功举办全运会的经验。
省里的第三号人物陈波涛则正在春城主持省农业改革推广宽城经验的大会,最后和调研组会面的重任就落在了省委秘书长张汉宁的头上。
看到短信唐逸也只有苦笑,这个薛川也真是的,本来还想他和和稀泥,谁知道性子上来他更是傲气的很,倒显得整个辽东班子都对调研组有抵触情绪一般。这种团结还是不要也罢。
不过在外界眼里代表着辽东不同声音的薛川也对调研组冷淡异常,这倒令一些人不得不再多琢磨琢磨某些味道。
看了会短信,唐逸就拿起手机开始拨号,早交代了兰姐派人去白云山接允儿,可不知道接到了没。
在宝儿面前唐逸对兰姐说话的语气又客气了几分,而久已不被训斥的兰姐还是有些不习惯,听到唐逸最后一句“辛苦你啦。”香汗立时湿透了全身,结结巴巴的说:“不,不辛苦。”
“允儿姐姐去辽东了?”唐逸挂电话的时候,宝儿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问,也就这个时侯依稀可以见到她小时候那好事精的模样。
早知道宝儿就算嘴上不说,也知道自己三妻四妾的德行,现在的唐逸虽不在乎这些情爱纠葛,但在宝儿面前本还是极为重视形象的,不过宝儿看得自己死死的,唐逸也就去了许多束缚,笑了笑道:“恩,暑假有几天时间。”
“那你怎么不陪陪允儿姐姐,她多久没见你了?”宝儿为允儿打起了抱不平,或许是因为允儿最柔顺,最需要人保护吧。
唐逸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
宝儿撇撇嘴,不敢顶撞唐逸,却是小声嘀咕:“允儿姐姐最听你的话,你就最欺负她。”
唐逸好笑道:“胡说八道,难道我还故意离开春城不见她了?我也是没办法,这几天在外面很多事才好处理。”这个世界上大概就能和宝儿一个人谈谈同几位红颜之间的事,那种感觉极为奇妙。
宝儿就不吱声。
唐逸又道:“你呀多看看书,这次考试拿了个B是吧?没人管就不知道学习,和小时候一样!”
对于唐叔叔这种典型大人作派的打击报复宝儿虽然委屈,却也没有办法,谁叫从小到大就这么过来的呢,只能乖乖的恩了一声。
“好了,一会儿出去吃个饭,我叫上刘飞,好久没请你吃饭了,去吃西餐?”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唐逸对付长大的宝儿还是老一套,但却屡试不爽。
“叔叔,你饿不?要不饿的话,干脆咱们去哈根达斯吃点甜品吧?就在这附近。好不好?”明明见惯了唐逸的伎俩,但偏偏听到能和唐逸吃饭就莫名奇妙的心情大好,宝儿笑容甜的很,令人无法拒绝。
“还是那么爱吃甜食,多大了?”训斥了宝儿一句,唐逸却没有拒绝。
刘飞没有到,他昨天刚刚去了国外参加一个交流计划,接到唐逸的电话就笑:“下次吧,下次我去辽东宰你。”
刘飞没能来却是来了位不速之客,恰好冯日伦电话打来,他知道唐逸在北京,想和唐逸吃个便饭,唐逸索性就将他叫了出来。
于是在这家哈根达斯的小店里就坐上了这么两桌奇怪的组合,唐逸、冯日伦和宝儿一桌,另一桌则是小谭和冯日伦的警卫,冯日伦身为财政部第一副部长,在年前刚刚有文件明确了他的正部级待遇。
和全世界所有哈根达斯的小店一样,这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甜的气息。
坐在舒适的宽大沙发上,宝儿一口气帮唐逸和冯日伦都要了冰激凌和蛋糕,冯日伦客气的说了声“谢谢”,他在黄海就见过宝儿,对宝儿现在的职务也略有耳闻,只是昔日的小幼齿出落成这般魅力惊人的丽人,冯日伦还是有些感慨,叹口气道:“看到宝儿,我就觉得自己老喽。”
有外人在,宝儿就变得矜持起来,并不怎么插话。
唐逸微微一笑:“人事几番新嘛,咱们都有老去的一天,这样社会才有发展。”
冯日伦摇摇头:“就怕下一代不争气啊,如果都像宝儿这么有出息就好喽。”他显然是有感而发。
唐逸就知道他想到了他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冯日伦壮年时期一心扑在了工作上,对儿子管教不够。这就应了一句老话“慈母出败儿”,冯日伦的爱人对孩子太过溺爱,等冯日伦进了京城才愕然发觉在自己面前乖巧的儿子远不是表面上那么单纯,实际上在背地里他在学校拉帮结党仗势欺人,更有嗑药的迹象。在一次和外校某暴力团伙群殴后,这些人都被带进了公安局才使得东窗事发。冯日伦简直是痛心疾首,做梦没想到儿子会变成这么一个纨绔子弟,在第一次痛打了儿子之后,又将儿子在家关了十几天不许出门。现在放暑假,他就又严令儿子不得踏出家门半步。
但这种管教方法又哪里是个尽头?想起来冯日伦就长吁短叹,要说冯日伦刚刚四十出头,是部委最年轻最有前途的高干之一,事业春风得意,权威日盛,但家里的这个难题却令他头疼至极,也只能说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了。
“乐乐还小,慢慢来吧。”唐逸也只能宽慰他,这种家务事,他也不好发表意见。
冯日伦苦笑,都上大学了,还小吗?不过唐逸都知道乐乐的事,却令他倏然而惊,在权力高峰攀爬的过程中,不得不黯然止步甚至倒下去的原因很多,而其中家人绝对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可不是,堡垒往往是最容易被从内部攻破的,这句话是至理名言。
而唐书记带了宝儿在这样的小店里和自己见面,一自是自己人不见外,二来是不是也借宝儿刻意提醒自己呢?这一瞬间,冯日伦想了很多很多。
“我会处理好的。”冯日伦几乎是在下军令状,就好像在黄海时福宁经济发展攻坚前的表态。
唐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