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羽毛,手脚并用爬到鸟的背上,伏在宽大的羽毛下面,看不到了。
巨禽鸣叫一声,抖动翅膀飞离峭壁,在山谷内盘旋着缓慢上升,最终没入白云之间。
“……奇妙的种族,她们甚至住在云层里。”收起那颗兽牙,摩南对安格说。
“嗯。”
第一卷 巴萨帝国的鞑鞑草 第二十八章 欢迎来到灰堡!
“哇哈哈哈哈!帅小伙子摩南,欢迎来到灰堡!”
震得人耳膜发痛的大笑之后,那个穿粗亚麻外套的矮人咧着嘴迎上来,跟同样欢喜的摩南抱成一团。
由于种族因素,他的头顶只与人类肩头齐平。但矮人壮实的铁臂隐藏着强悍的力量,他轻易地一挺腰便使摩南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比以前重一些了,男孩。”
矮人的巴萨语带着浓重的鼻音,看上去跟酒糟鼻有直接关系,过度的卷舌让每个单词都多了个儿化音的小尾巴。
这位矮人大叔名叫斯杜雷。
作为世居东郡山脉的热炉家族的后代,他在巴萨那尼亚帝国首府是有名的活跃分子。美酒节、变装游行和回旋球公开赛是他的最爱,他甚至以“社交型矮人”自居。在学院里他拥有一份独特的兼职——训练那些年轻的绅士,教他们鉴赏铠甲与剑,这门可选的课程十分受欢迎。
摩南跟他有着对矿石的共同爱好,两人常常一起喝酒,讨论最新送到学院的岩石样本。
“听说他被调到艾姆卡来监督一项新的工事,没想到这样快就能遇见。”摩南兴奋地说着,看了看放在手边的盛煮牛肉的大盆。肉片不怎么悦目的色泽让他没趣地放下了刀子。
他们现在正坐在灰堡的石墙内,这里到处是台阶、通道、还有风格朴素的石拱门。靠近大门的地方留有能供两百余名长弓兵列阵的开阔地,高墙顶上是三人宽的过道,墙下面堆放着砂土和几块不成规矩的石头,放养的家禽在那里扒弄着什么。忙碌的男人们像蚂蚁一样搬运着建筑材料,偶尔有两三个闲散的士兵蹲在房屋的阴影里聊天。
矮人双手端了四大杯麦酒,另外还有六杯被紧紧地锢在手臂、杯子和胸膛之间。他保持这种姿势稳稳当当地走上台阶,穿过人来人往的院坝来到两位客人面前,麦酒杯子咚咚地摆了一桌。
“你一定要尝尝灰堡人自己酿的酒!”他说着,双手捧起麦酒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摩南尝了一口:“有点涩,但不错。”
“灰堡的图纸是几百年前一个半精灵交给我祖先的,那个时候还没有发现艾姆卡呢。现在,我把原本作为教堂的房子当作仓库,腾出地下室做一个新的酒窖。完美!”斯杜雷咧嘴笑着,推了一杯酒给安格,“摩南的随从,你也可以喝点,我请客!”
“他叫安格,我的管家。”领主替他介绍。
“你好,安格。我是斯杜雷;热炉,我的父亲是……”
“停!停——”摩南迅速打断他的话头。
要知道,一旦矮人开始他的自我介绍,那就意味着你会认识他、他的父辈、他的祖辈等等一大帮子矮人,了解他们的事迹、喜好和长相,甚至知道他的曾祖父小时候空手捏死过一头熊。
“斯杜雷我的老朋友,我和安格需要休息一下,然后顺着大路回到海港。”领主说。
“为什么?海港那边新运抵的士兵正等着来灰堡报到,而你却嚷嚷说要回去?”矮人的嘴巴在浓密胡子之下开合,挂着麦酒渣子的胡须跟着抖动。
摩南看了安格一眼,说:“我还没有获得批准离开那里。”
点点头,东方人小口小口地喝着酒。
“也好,最近灰堡周围不太安全,单独出去的人没一个回来。”
矮人大叔抽动眉毛,打了个酒嗝。
“克鲁,克鲁!嘿,过来!”他冲角落的一个人影大喊,“你带塔贡领主到上面,要打扫过的房间,明白吗?”
那个缩成一团的人慢慢地伸展开,从地上爬起。
“离开巴萨前的那个晚上,我在海边捡到这个孩子,不会说话,但是满勤快。叫克鲁或者克姆都可以,反正他耳朵也不好使。”
克鲁全身裹在几件过大的旧军服里,背脊沉重地弯曲着。他头发和脸上沾满了打磨石头扬起的粉末,灰色的眼珠漠然望向他们,左眼旁有几处圆形的疤痕,就像被审判过的罪人一样。
跟我来,他默默地做了个这样的手势,弯着腰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穿过几条石头砌的长巷,他们进入灰堡内部,沿着大路盘旋向上。
“我打赌这排屋子是从山岩上凿进去的。”摩南用指节敲击着墙壁,肯定自己的推断。
安格回过头,无奈地注意到领主壁虎般贴墙聆听的举动,而后者睁大眼睛瞪着管家,等待他的回答。
不认同的话,将会有一场争论。摩南的表情这样告诉他。
说实话安格对人们怎样建造这座城堡并不感兴趣,相对地,他更担心这个活蹦乱跳的男人肩上的伤。他不能确定萨满姑娘究竟给了摩南多大的帮助,以致这个本应该蔫得像枯叶一样的家伙精力充沛到足够应付那么多事情,现在还热衷于研究灰堡的结构。
“唔,你说得对。”他敷衍。
那个叫克鲁的流浪儿驼着背走在前面,这么一会儿功夫便将客人甩下了十来码。矮人说他耳朵不灵,看来的确如此。
灰堡里面有几条较宽的石道,可以供两匹马并行,道路靠山的一面是住房。每隔三个房间就会有台阶、绳梯或者一人宽的平滑甬道通向别处,墙面用石粉写着工匠的名字和他们负责的区域。大多数房间只有一个与门同向的小窗口,内部既不宽敞也不明亮。
克鲁带着他们一路往高处走。
叮叮咚咚的敲打声和人声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水流的悦耳轻响。山泉经层层石砂过滤变做清冽纯净的水,沿着石渠流经灰堡各处,最后与排水渠中的废水汇合,进入平原地底的暗河。
领路人停下来,伏在水渠边捧起清水咕咕地喝,顺便冲洗自己的脚底。他指向一间有着圆拱门的房屋,然后钻进旁边的小隔间里取了油灯递给安格。
“是这里?”摩南问。
克鲁点头。
他眼睛的颜色让摩南觉得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第一卷 巴萨帝国的鞑鞑草 第二十九章 无聊的部分
晚餐——据说在灰堡这是午餐兼晚餐,因为一天只能吃两顿——很快送来了,烤硬的面包、坚韧得无法切割的烤牛肉、盘子边上点缀着湿嗒嗒的菜叶和半勺豆子,再加上每人一杯麦酒,对灰堡人来说算是相当丰盛的一餐。
可惜除了酒和蔬菜以外,哪样的味道都让领主摇头。
“摩南,最后一片干肉上午已经被你吃掉了。”
面对年轻人那种待哺雏鸟的眼神,管家只是眨了眨眼,便又低下头研究盘子中间那块顽强的牛肉。
摩南趴在桌上哀嚎起来:“好饿,我快死了。早知道会被烤成这样,不如刚才多吃点煮肉。要是妮可在就好了,她会烤特别可爱的、像指甲盖那样大的饼干给我吃……”
话音未落,他的餐盘里多了叠生菜叶和一堆豆子,空杯子被倒上了半杯酒。
“啊,谢谢,你真是好人!”他欢呼。
“作为交换,我要这个。”
东方人挑走了摩南的牛肉,继续与这些顽固的家伙搏斗。
“如果可能的话,摩南,你以后应该考虑记忆一个改变食物质地和味道的魔法,因为妮可和我们的那拉纳尼大叔都不在这里。”他笑道。
“好主意!”摩南抹掉嘴角上的酒,“不过妮可也只会烤小饼干,别的什么菜色她都嫌脏和麻烦。”
“是吗?”
管家手中的刀具反复刻划着牛肉边缘上的一个小口,但这神奇的食物没有丝毫妥协。可怜的安格甚至瞄向自己的佩剑,考虑用它来解决问题的可能性。
“嗯!以前在学院的时候也是这样。她曾经用很贵的那种丝线做手链送给我,整整编了四个晚上;但是我衣服的线缝脱了,她绝对不愿意替我补一下,说是麻烦。女人真是谜一般的动物!”摩南一面吃一面兴致勃勃地回忆着。
“哦?”
安格站起身,拔剑。刷刷刷数道白光闪过,牛肉被成功分尸,优雅地进入某人口中。
“天啊,味道一定很可怕。”摩南吃惊地看着管家,几分钟之后他终于注意到了一点,“呃、安格?别告诉我你这几天都没有吃任何东西……”
“你说对了,所幸我对肉类一点也不挑剔。”管家用稀松平常的口吻回答到。他将刀叉放到一边,满足地擦擦嘴。在没有想到会耽搁这么多天的情况下,他带的食物最后都一一进了摩南的肚子,而浮空城外面的那些果实……实在不合他的胃口。
……
矮人在天黑之前来串了次门。
啧啧地观察着摩南已经开始脱疤的伤口,他摇头大呼难以置信,直到安格把从摩南骨头里取出来的铁箭头放到桌上。
“唔,土著人总是有些神秘的招数。一种剧毒的昆虫叮咬?把人埋进土里?拿着锅子围着火堆跳舞?谁知道这样的治疗会出现什么后遗症。” 矮人不太甘心地抽了口烟,拣起箭头凑近窗口,“不过这玩意儿我敢下定论——在艾姆卡,除了灰堡,没任何地方有这种炼铁水平!”
管家收起那枚锐利的铁器,微笑道:“或许作坊在您的视线之外,也可能,这些东西是刺客从他的国家带来的,但重伤使他无暇回收它们。”
“哈,一定是这样!”摩南举起双手表示赞同,满脸得意。
“小子,你可得当心。”矮人冲门外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那些邪恶的东西在艾姆卡大陆游荡,不仅袭击活人,连尸体也统统不放过!”
“尸体?”
“嗯,病死的人埋在墓地里,没几天坟墓就都会被挖开,尸体不翼而飞!”矮人的眼睛眯成一道缝,“我敢打赌有什么罪恶的勾当正在进行。你应该防备那些土著,他们是吃尸肉的劣等种族,跟他们没啥道理好讲!”
“噢,那只是一个可能性。用一个可能性来给陌生人定罪是不明智的,当然,我会小心,谢谢你。”领主一面说一面皱起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无意识地模仿安格的口气了,这个事实让他感觉十分糟糕。
他瞥了管家一眼,对方正专心端详着那枚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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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蚊虫发出嗡嗡声,绕着摩南的头飞了一圈又一圈。
石屋里本来应该有些闷热,但地势高也就没什么感觉了,倒是尚未装上门扇和窗框的那两个通风口处有微凉的夜风闯进来。
摩南翻了个身,沮丧地发觉一点睡意也没有。
“安格?”
他试探性地轻声唤着,没有回应。
“安格,你睡着了吗?”毫不气馁。
黑暗里似乎传来一声叹气,随后他听见东方人慢吞吞地应到:“什么事?”
摩南趴在石床上,用双手枕着下巴,好奇地问:“你说过你从求知之屋逃跑了,为什么?”难道对这个神奇的男人而言也存在无法面对的挑战?还是说,这个世界上有他不能解决的问题?
对方没有应声。
“安格?”领主催促道。
“……因为看到了不想再见的人。”室内一阵悉嗦,管家似乎也翻了个身面朝向墙壁,透露出他不打算再说什么的意愿。
“安格,这不公平!”
“唔……”东方人的声音变得懒洋洋地,就像他刚睡醒一般,“我曾经与一个人殊死搏斗,我打从心底厌恶这种无意义的战斗。”
“哦,你一定很讨厌那个人。”
“你错了。”安格否定了摩南的臆测,静默半晌,轻声道,“没有人比我更爱护她。”
领主惊讶地在黑暗里瞪大双眼。巴萨语第二、第三人称都有男女之别,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安格说的是“她”而不是“他”?
“……女、女人?”
管家那边的墙壁发出指节扣击的声响,如同马蹄踏过坚实的地面。
摩南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继续谈,但几分钟的沉默之后,他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熟睡。
第一卷 巴萨帝国的鞑鞑草 第三十章 猎捕与反猎捕
“娃哈哈哈哈!摩南小子,起床啦?”
矮人大叔显然刚用山泉冲洗过他的头发和胡须,它们正打着卷缩成一团。
“是的,所以请借给我们两匹马,斯杜雷。对了,还需要路上吃的食物……”摩南挠着脸颊,昨天晚上的蚊虫狠狠地叮了他,皮肤又红又痒。
“没问题。”矮人仰头大喊,“——克鲁?克鲁?”
视线在附近扫上几圈,他放弃地摊开手:“不知道那孩子又跑啥地方去了,你们跟我来,跟我来。你们……摩南,你的管家呢?”
“他说打算在灰堡转转,过会儿回来。”
天色白亮之后,管家总算慢吞吞地从另一条道路回到灰堡底层。他的主人已经像被遗弃的小孩般蹲在墙角几十分钟了。
“如何?”摩南问。
安格摇摇头:“他逃了,那个伪装成流浪儿的家伙。我们昨天就该秘密干掉他,把尸体藏在随便什么地方。”他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兴味。
摩南楞了楞,惊呼道:“安格,天啊你的想法真可怕!”
东方人看他一眼,视线中的含义十分明显:如果不是没有证据,我会在你朋友面前就这样干。
“安格?”笨拙地爬上马背,摩南回头对管家说,“我相信你的能力,但其实你可以与斯杜雷谈谈,他不是蛮不讲理的矮人。”
领主骑乘的马匹不耐烦地踏着步子开始打转,管家伸手拉住缰绳。“一个他无法理解的判断方式,你认为有效吗?”他微笑着问。
“只要你坚持克鲁就是狙击者,那么……”
东方人微笑了。
“我认为没这必要。其余任何人与我都没有雇佣关系,告警不是我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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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散落在林间。
他们不急不徐地赶路,到现在已经离开了灰堡的警戒范围,道路也由碎石铺就的马路转变为撒满石灰和杂草、用重石碾粗粗碾过一次的路面,行进时会扬起干燥的尘土。
“在巴萨已经快入冬了吧?”摩南问。
“嗯。”
“河谷冬天也是很漂亮的,我都舍不得躲到壁炉旁边去……真想回去看看。”
缰绳在手指上缠了几圈,摩南出神地盯着它勒出的纹路。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安格搭着话,他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