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姐?”
“田姐!想什么呢?”
“啊?”我回过神,趴在桌上闭了眼。
想……嫁人?那就乖乖等着吧,好多人都强迫着要给你幸福呢,天底下哪里还会有这样的好事。只不过,幸福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吗?如果一早就这么希望着,那又何必搞出这么多事来呢?咳,还是逃吧,反正越到后面越会待不下去,倒不如早早离开。我笑起来,庆幸自己还能有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觉悟。
嘈杂随着时间的延长慢慢减弱,此时玖丫也被磨光了耐性,爬上了床。我呢?无声无息地熬着,在确定可以行动的时候起了身。窗户被我推开一条缝隙,守岁的灯笼挂满了街道,照亮的地方却半个人影也没有。
“正好”,我想到这个词,再瞧了一眼缝隙里的那颗大树,牙一咬,忍下旧伤推窗翻出。
风擦着建筑的墙壁快速爬升,硬生生地击打着贴在墙上的人。还好这种遭罪的姿势只持续的一小会儿我便成功地攀上了树干,要不然,若是被隔壁的那个人看到……这样一想,我下意识的看回来路,“正好”,我又想到这个词,视线与隔窗的人对个正着。
他没有上灯,只披了一件外衣站在窗前,除了直勾勾的看着我以外竟然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我可以将他看作是骜邺的犬牙吗?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他什么都不做?
难道一定要这样?
偷偷摸摸,上房下树。
我抓紧树干,瞪回他,仿佛这样就摆明了立场:是的,非得这样!于是,在我不管不顾往树下爬的同时,对方也行动了起来,只不过,他既没有大喊,亦没有大叫,而是“飞”身而出,将我扯下树干,脚下一点,旋身又入了房。
“得罪了。”
王筑放开我,拾起地上的外衣一掸,重披回肩膀。
得了自由,我连连后退,直至磕上桌沿,感觉到伤痛才止住了脚步。这个男人!真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咳……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不断腹诽着等候他发落。房间的温度已经低到牙齿打颤的程度,他却还是一语不发,灯不点,炉不烧,就连窗户都还大畅着。
空间里安静的异常,只有一股强大的怨念从不远处传来,他的眼神愈发让我不安,无法忍受之际,我站起来走到了窗边,直到我抬腿作势要翻窗时他才又有了回应。
“还没学乖吗?”
“让开,”我甩掉他的手,转头撇开了他的眼神,又道:“我要回屋。”
“你……”
你难道一定要这样?
那又能怎样!突地我埋低头,抓着窗棂把腰打的笔直。我怎样了?不过是想谋取自由。我犯了罪了?我的事与你何干,别给我上纲上线!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他愈发逼近我,我却猛一抬头,说道:“怎么,说了你就能放我走?”
“只要你说明情况……”
“哼!这事儿啊,小爷您还真做不了主。”我失笑对语,只看见他咬牙切齿越逼越近。如果搁在以前,我肯定是要羞红了脸往桌子底下钻的,不过现在脸皮却已经厚到即使这般临“危”也能毫无惧色了。
只一盏茶的功夫,王筑就泄了气,无可奈何中便飞身将我送了回去。一着地,我便反身去关窗户,他却蹲在窗弦上拽住了我的手臂,不甘心的还想说点什么。
“这大半夜的,我劝爷呀,您还是早点休息得好,赶明儿若是弄了个不利落,上头怪罪下来,小的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啦……”
我轻笑着压低嗓门抢过话来,嘟嘟囔囔的说了一气。
“讲完了?”他同样憋着声音,隐约间,口气却戏谑起来:“说到底,你就是铁了心不想好好过日子的,哈?”
嗯啊?我,我铁了心?犹如当头棒喝,我彻底愣在了窗前。
我,我怎么就没好好过日子了,哈?怎,怎么就铁了心了,哈!?我气红了脸,瞬间抽回了手将窗户合起来,转身拿背死死的抵了上去。
恢复安静的房间里只传来玖丫轻轻的鼾声,而在这个角落,我正捂住口鼻任凭肩膀颤抖,心肌抽搐,泪腺胀肿。
我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怀着怨恨和敌意龟缩在这个世界里?为什么不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即使是在这个世界里,日子也是能过下去的呀,何必这么好胜,这么浮躁。不对不对,我使劲甩头,想击碎这些叫人泄气的话。如此往复,一夜便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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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边吗?”
玖丫指着不远处的坟堆,偏头问我。我只点头,快步朝前走去。
大年初一的晌午,上坟的人仍是络绎不绝。当初柴房受托后,因事出突然,我便将玖丫爷爷的骨灰罐草草埋在了郊外的墓地。而现在得了空,又恰逢初一祭祀的日子,便也不得不求了这门口的两位大哥一同前往。
我与玖丫,在两位保镖男的看护下寻得了门大爷的骨盅,便马不停蹄的回了内城。
天气照样冷的夸张,热闹却冲破这种冰凉,在一路走来的街上延续着。小孩儿们通通穿成了粽子,挤上街的小摊儿,酒家炸响时髦的炮仗,裂开的嘴,滚烫的蒸笼,小旗在摇,风车在转。我慢下脚步,在欢畅的人群中不断重复着思考。
“田姐——哎!走这边。”玖丫拨开嗓子,又拉我一把。
不知何时,人潮被掀向两侧,街面顿时拥挤不堪。好在我们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他们双臂一档,靠墙将我和玖丫护进了一个三角。我回身踮脚一看,空出来的街心横空飘起五彩旗幡,鼓声弦乐正从街尾朝着这边驶来。
“哎,保镖大哥,这是干嘛哎?”
“外国使节来访。”其中一个灰衣服的简洁的回答道。
这一波过去,我们才顺利的回到了住处。
《死者迷途》廿某某 ˇ十五ˇ 最新更新:2011…08…21 22:31:26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真是长出一口气。 初一过后,我便彻底宅了起来。
绝了逃跑的念头,便不得不做好面对北靖的觉悟,而一想起至今生死未卜的李岑格,心中便满是遗憾。当年这两个男人带给我的那些抽刀溅血、虚情假意的痛苦,也随着我半载的亡命生涯渐渐淡去,更多的却是我对北靖、李岑格的亏欠。
北靖守我三年,费心费力;李岑格寻我而来,不离不弃。而我只是任性妄为,刻意逃避。
——是时候给他们以及自己一个交代了。
元宵节这天,天子诞辰,四方来贺,喜上加喜天子更有诏曰:锦闰十年,国富民强,赋税减半,大赦天下,安居乐业,普天同庆,庆丰盛世。天家并设宴于皇城,贺诞庆丰,以彰伟业。
我着小厮打扮,天不见亮便跟了王筑进宫贺寿。入宫一路九转八拐,所到之处无不奢华富丽,喜气洋洋。早朝结束,王筑便与我等奴仆回合于耳房稍事歇息。他仅领了我与那两位保镖同来,保镖自然在门外站岗,便剩下我与王筑同屋歇着,此刻除了尴尬,别无其他。
他个自倒茶,喝一口才说话:“田姑娘可知此行为何?”
“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
“逃的是谁?”
我垂下眼皮,道:“何必明知故问。”
王筑放下茶杯,伸出一只手使劲掮着我的肩,迫使我转向他。
“认真回答我,你和北靖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王筑愤怒地甩开我的肩膀,站起来要往外走,忽又停下,背对着我冷冷的说:“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吗?”
“看情况。”
“我以前帮你的不知道算不算的上。”
“哼,钱债肉偿,你不是早就得了报偿。”见王筑背脊颤了一下,颇为受惊,我又要强的不愿再去挽回,咬咬牙闷住了声气。
王筑像是缓过了气,又走过来坐下,接话道:“不知道救命之恩又如何报答?”
我狐疑的看他,猜不出那话外之意。
“不记得了?”看我不做声,他继续道:“有一日,我易了装出门办事,却在山道上撞见有人遭劫,我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救了下来,又照顾三天三夜……可有想起?”
原来是他——是他的话,王筑便是卅环了!
“是他。”我惊愕的轻声说道,脑子里不断闪现王筑与卅环的交集,世事弄人,又这般机缘巧合,人人戴了面具装腔作势,殊不知,他撕下他这一层伪装,求的却是我另一个面目,回过味来,我不禁嗤嗤笑出两声,罢罢罢,抬头便道:“原来是你。你可知,我也曾救过你性命?”
话题冷不防迁回自己身上,王筑便更加犯难了,不住的摇头。
“哼哼,也是有一日,我在个自的府中闲逛,却遭人挟持,我非但没有喊打喊杀还助他逃出了府,何耐又被划花了脸,又被扔下了河,死也不死,活也难活。”语罢,我再看向那一头,王筑俨然成了塑像,怔怔的盯着我,经我一看,他眼里竟然突地浮起雾气,手发颤的抚上了我的脸颊。
“凤旖招娣?”王筑慢慢吐出这几个字,硬托起我的下巴与他对视。
我平视于他,不急不慢的道:“也是牧里。”
听了这句,王筑便如触电般收回了手,整个身子向后弹去,翻了凳子,自个儿也摔在了地上。他像在跟自己较劲一般,冥思苦想,又胡言乱语:“你的脸,不,三年前……躺在棺材里的,确实已经断了气。你……你……”
“我确实……”
“王大人!”门外的保镖大哥突然喊道:“圣上有旨,宣你晋见。”
这一声,唤醒了瘫坐地上的王筑,他立马蹦起来,让回话的说稍候片刻。我早已知晓为何而来,心恹恹的站起来等候着出发,他见了却慌慌张张,走过来硬要我坐下,坐下后他又费劲的你你我我支支吾吾,表句却无法达意,急得自个自满头大汗。
我给他添满茶水,递上前:“喝口水,慢慢说,我等着。”
王筑看着茶杯,双肩一软,如释重负般接过茶杯猛灌了两口,再与我对视时,他那面目上都擎着笑。我一躲开,他便来拉我的手,我抗议的瞪去,他那眼波里的款款深情便脱闸而出,良久,他开口道:“你果真还活着,三年了,我无时无刻不质疑着你的离世,初见你的那扇窗户我每夜都要梦见,师妹给你的短刀我这儿也有一柄一摸一样的,一见了它,便要想起你来,你……如今明白我的心意吗?我不要再错过你了。”
听了这辈子以来最诚恳的表白,我都懵了,手也滚烫,脸也滚烫,心也滚烫。
“可要喝点茶。唉……虽是唐突,我也被自个的言行吓了一跳,想你往日定也费尽了心智不愿被那儿女私情所左右,现下水淹脖颈,你定要再好好考虑一番,我呢,并非想搅浑你的本意,这不说却不行,你听了不用上心,我本名是卅环,今年二十又三,尚未成家,原籍是……”
我喝着茶水,偷偷觑他一眼,却见他直盯着那桌布喃喃自语,羞涩的紧。我心里发笑,又偷觑他,心思早百转千回。
“快快打住,”我站了起来,继续道:“我是非见他不可的,你我的事容后……”
门外的保镖大哥喊着大人,又将我的话打断。
“王大人……”
“照将才那般回话便是,休要再来惊扰本大人!”王筑有些恼,站起来冲门边低吼了一句,语罢,又过来抓着我的手,正要说话,门哐当一声被人踹了开来。
踹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北靖。
“王大人您公事繁忙,岂敢惊扰?”
北靖身板儿抽的挺拔,服饰配得威严,脸面削的刚劲,全然长成了大人。
我盯他入了神,手上便传来阵阵压迫,旋即,王筑硬拉我至他跟前,我只得从北靖身上撤下关注,解决眼前这一枚大醋坛子。
“我非见他不可。”
见我表情严肃,王筑便不再闹别扭,松开我的手,说:“有事儿叫我,我在门外。”语罢,他便愤愤的出了门去。
本以为再见面时会有多么痛苦,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北靖眼里只是波澜不惊,我坐下,也叫他过来坐,我给他倒一杯茶,他只看我,并没有要喝的意思。他沉默了很久,仿佛他在用他的眼睛将我吞噬,我不敢再看他,为自个儿的茶杯里注满茶水后便垂目啜饮着。
“你吃了不少苦头?”
我点头。
“为什么当初不相信我?”
“现在好多了。”
“今后如何打算?”
“不知道。”
“要不要再嫁我?我会对你好。”他拉我入怀,这北靖的怀抱已经陌生的让人畏 惧“炫”“书”“网”了。
我吐一口气,道:“你孩子多大了?”
他僵了一下,答曰两岁,旋即放开我笑道:“那丫头很可爱。”
我整整衣襟,又道:“连我的份,加倍爱护她,好不好。”
北靖叹了口气,托起我的手印在自个额前,徐徐的道了声对不起,抬起头又说:“半年前,我以为再见面时自个必定会不依不饶,绑也要把你绑回府去,不管你怎么哭闹,怎么撒泼,都要留你在身边,如今恐怕是我变了心罢。”
“可我又不哭闹,又不撒泼。我怎么还是那个我呢?”
“唉……你我远非那年的你我了罢。”
晌午过后,御花园里面一片热闹,听戏里依依呀呀,闻腊梅冷香缕缕,但有人却心系旁骛,牵连到那身边的小厮也不得安乐。锣一敲,王大人再也坐不住了,拉了我直往假山堆里走,硬是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让我回他的那个约定。
“怎么说?”
“我刚刚才解决了那一件儿,你若烦我,我便再去逃命。”
“为何不点了这头?”
“我去逃命了!”
“我不放了,既然逮着了你,便是死了也不放。我心中全是你!”
“甜言蜜语罢了。”
“不放!不放!”
“唉,我那又缘又孽的人至今不知生死,你却来让我跟了你,我怎么是个人?”
“又缘又孽?”王筑解开怀锁,一脸的疑问。
我想了想,便开始说过去的事儿,从怎么由那边到这边说起。本来不想说那些没用的事儿,可是不说这些,心中就不能痛快,事情也不齐全。血泪与苦痛砌成的记忆不能随便说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