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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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红-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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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还有树?”如果成年累月如此,我想象不出离开光合作用能够生长出树木来。

“是一棵早已经枯死的老树,里面早已经腐朽,不过是留下个空壳子。”

“先头我睡着时,元婆婆找你去做什么?”哪里有这么巧,他前脚走,我后脚看到幻境,像是刻意的安排,如果相貌与花莺歌相似的女子是幻觉,那只赤色地蟾蜍,又作何解释。

“帮她捣一些药材,她年纪大了,没有手劲捣不碎,元婆婆说是很要紧用的。”他侧过脸来,微微笑道,“要是我说那些药材,连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你可能都不会相信,不但是不认识,简直是闻所未闻,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乾桐山中,因为生长环境的特殊性,那里的药材同外面看到的多有不同,但至少我还能分辨地出来,不过元婆婆拿出来的,我差点都傻眼了,外面天地之大,我这些年所学所识,不过如同井底之蛙。”

这里原本古怪,环境古怪,人古怪,当然连药草都是古怪的。

“元婆婆,我们进来了。”门是虚掩的,里面黑漆漆的,我简直都不想跨进去。

“你们两个起来啦。”元婆婆背对着我们坐在那里,双手忙碌个不停,原来不过是个子小小地老婆婆,穿着再普通不过地黑色布衫,背脊佝偻着,“你们也来帮我理一理这些麻。”

抬起头看着人时,虽然我有些心理准备,还是被她那种灰白的脸色惊到,幸亏是许箬荇很及时地踏前一步,将我大半个人隐在身后,我才稍微调整好神情,不至于失态,想想也是,这里没有阳光,吃不到热食,她又是个老人家,皱纹挤在一处,双目向内深陷,实在是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我连忙低下头去帮忙,尽量不再去正视她。

怎么形容乱麻来着,剪不断理还乱,纵使是我们六只手,忙乎了一上午,也才整理出很小地两束,我的手指倒是被拉开几道浅口子,幸亏也不深。

元婆婆将剩下的那些堆到屋角,拍拍手,问道:“你们两个也该饿了。”原以为她会将昨天剩下的干饼再拿出来招待,不想她指着旁边一张桌子又道,“那里有两碗药,你们吃好。”

请客人吃药,敢情昨晚许箬荇帮她捣的药是给我们两个吃的。

没病没痛的,吃什么药啊。

不过,许箬荇使过来的眼色意思很明白,一切都听从元婆婆的安排。

我被他摁到桌子边,一大碗递过来,满满的,我双手接过,稍不留神都会洒出来的样子,凑到眼前一看,深褐色的汤药,辛辣的味道扑面而来,既然此处没有生火,应该是挤压浸泡出来的,别说是入口,光是用鼻子闻闻,冲得我险些要吐出来,幸亏是肠胃里头已经耗尽,没有存着的粮食,才勉强克制住了。

我扭过头去,惊骇地看到许箬荇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手搭着碗沿,咕咚咕咚往下灌,转眼间,已经大半碗下肚,他也不说难吃,更不说药里头有问题。

他就这么相信这位元婆婆,不是说都是些他认不出来的药材吗,万一有毒呢,万一有害呢,万一,万一喝了会过敏呢。

没有这么多的疑问,许箬荇已经将空碗放下来:“咦,青廷,你怎么还没有喝。”

我抖抖索索地凑到嘴边,沾了一点点,天哪,他是怎么喝下去的,许箬荇帮我扶住碗,另一只手索性将我的鼻子一捏,低声道:“张嘴。”

我被强行灌了药。

捕红 第四卷 21:有人来了

估计我这会儿两只眼睛鼓得和蟾蜍是差不多了,他直到我咽下最后一口,才慢吞吞地将手放开,我是一嘴巴毛楂楂的药碎子,牙缝里都给塞满了,唇齿间还留下形容不出的味道,又辣又苦又麻。

狠狠地扯过他的袖子抹嘴,他也不着恼,笑眯眯地看着我,这么一碗冷冷的汤药,喝下肚去,居然生出烫热的错觉,好似有小簇小簇的火种被洒在五脏六腑之间,慢慢点着,慢慢燃烧,肠根子都被烧得一跳一跳的,我赶紧用手去捂住自己的小肚子,捂得住外头,捂不到里面,使劲揉啊揉,一脸苦兮兮地望着许箬荇。

他不是明明也喝下一大碗,怎么反应与我的截然不同呢,我龇牙咧嘴,怎么都放不平五官的位置,怎么他看起来便是清俊沉稳,淡定无事。

太,太不公平了。

许箬荇跑出去舀半碗清水,凑到我唇边哄道:“把水喝下去,就都好了。”

我,我姑且再相信你一次,捧起碗来,大口大口地将依旧很凉的水往下灌,试图将肚子里灼伤的地方修补一下,紧紧皱着眉问道:“这药喝下去真的没事吧。”

“没事。”他的笑容那叫一个和煦,外带亲昵地捏下我的耳垂,手劲小小的,我忍不住笑开了。

“小许,你们将药都喝完了吗。”元婆婆蹒跚着走过来,很满意地检查过那两只空碗,很特意地将碗都倒扣过来。再很满意地看了我们一眼。

我拽住许箬荇的衣袖,怎么看,都觉得,她是住在森林深处的老巫婆,而喝下不知名药水地我们从此只能生活在这里。半步不得离开。

小时候。不知是谁先得了一本半旧的童话书,当成珍宝一般。在众人之间传阅,等落到我手里时。书页已经更加残破不堪,几乎每每翻看一页,都会禁不住往下掉落,十几双眼睛都看着我,我慢慢地从第一页看到最后的一页。抬起头来,冲着他们笑,然后在他们来不及抢夺之前,用打火机将已经脆弱不堪的书点着。

那时候的我,已经知道,我不需要童话书。

“青廷,元婆婆问你话呢。”许箬荇俯下头,在我耳朵边唤着。

我恍惚了一下,落眼处是他清新地笑容。怎么又想起那些。是不是因为这碗稀奇古怪地汤药,那些尘封住仿如前世的记忆。毫无防备地钻出来,嘴角弯一弯,可不就是前世吗,虽然只有短短地十八年,虽然生命的旅途不过是转了一个弯,并没有就此中断。

“小妹子喝了药以后,是不是不舒服。”元婆婆问道。

我求助地看一眼许箬荇,他示意我直说即可,明明不是你才和她才是旧识,怎么只问我,不问你啊,我硬着头皮答道:“是,婆婆,很不舒服,肚子里烧得厉害,刚才又喝一碗凉水都浇不灭。”

她离我非常近,伸出地手也是灰白颜色,不知怎么,我倒没有先前那种胆怯和微微的厌恶,或许是老人家脸上的真诚实在不像是伪装出来的,而许箬荇又对她百分之百地信任,连我都看不懂的信任。

“烧得厉害才好,烧得厉害才好。”她过来拉我地手,在我的手背轻拍两下,像是安慰,“小妹子不要怕,这药不会伤身,要是不吃才会伤身,过一两天,慢慢地,会得消褪,你暂且忍一忍便是。”

天哪,这种状态还要维持一两天,肠子不会烧出洞洞眼来吧。

“小许说你们身有要事,必须回去,我也就不挽留你们,千万要记得,三天之内不可吃热食,不可喝酒。”

怎么这么多的怪规矩。

“还有,不要对别人说起,来过这里。”这一句的语调突然高起来,是特别的强调。

“是,是,哥哥都从来没有提过他曾经来过,要不是这一次,我们又转到此处,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晓得还有这地方。”还有这鬼地方,下次请我来,我都不愿意来。“你们都记得便好,再歇一歇,我送你们走。”她扔下我们两个在屋里,自己一步一停地走出去,还不忘记回头来,“你们不要出屋子,只在里面等我。”

我除了会点头,已经没有其他表情了。

“这地方只有元婆婆一个人吗?”我扭头问他。

“我只见过她一个人。”许箬荇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外,“十年前,她也说不许我出门,反正她家的院子很大,转来转去倒也不会显得局促。”他顿了一顿才道,“而且,我觉得这屋子外头有不好的东西。”

“我们来时,不是从外头进来的吗,也没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他冲着我微微一笑:“那时候,一片漆黑。”

“你地意思是,即便是有不好地东西,我也没有看见。”

“是,或许,当时它就在我们身边,而我们无从得知。”

我直接回给他一个哆嗦:“你说的不好地东西,会是什么,那种赤色的蟾蜍,你觉得也是从这里出去的,还有那个与花莺歌酷似的女子。”

“很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的,我们听元婆婆的话便是,她不会害我们。”

“你这般肯定。”

“是。”许箬荇点一下头道,“十年前,她救过我,既然当时没有加害于我,那这一次同样不会。”

我走进此地时,身周是两排密密的白色香花,馥郁芬芳,难得一见,原以为再往里走,或许会是一个更大的花园,却不料,步入深处,是这般不见天,不见地,不见人,不见植被的地方。

“青廷,有人来了。”许箬荇像是听到异常的动静,一拉我的手,将我拖到门板后面,“不要出声,知道吗。”

他松松将我圈住,两个人挤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徒然的,升出紧张的气氛来。

捕红 第四卷 22:元婆婆的邻居

我的耳力远远不及许箬荇的,要过得一会儿,才听到踏踏的脚步声,一前一后,一轻一重,两个人且行且说着话。

“小元这两天胃口很好,昨天拿去的干饼都吃了?”这个说话的老爷爷怕是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五了,嗓子里像是被什么堵了大半,一口气接不上来,短短一句话都能分成好几截来说,听得人难受之极,实在是想出去替他拍拍背,将堵在里头的东西,直接给拍出来。

小元,小元,又是谁?

“难得想多吃两口,东西放这里就好,我自己提进去。”我听得险些笑出来,赶紧用手将自己的嘴捂上,在七老八十的老爷爷眼中,她可不就是小元。

“东西重,我替你拿进去。”两个人还在门外不依不饶的,倒像是一时舍不得分开。

“我说了放在外头就成。”元婆婆的声音冷冰冰,硬邦邦,却丝毫没有打击到对方的一腔热情,因为门板儿一推,两个人已经走近来,元婆婆的话音明显有些急躁,“好了,好了,已经拿进来,你可以走了。”

“小元,我们做了这些年的邻居,你也没给我个好脸色过,我不过是帮个小忙,你何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老爷爷也是有委屈的。

大概是看到我们两个已经藏好,元婆婆放软了姿态:“那你坐一坐,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我掩在门板后头,只能看见元婆婆缓缓走动的样子。还有另个人的背影,身材倒是很高大,一头白发披散在肩膀上头。

接过元婆婆地茶水时,他很客气地微微起身,脸正好转了过来。果然也是那种灰白色的皮肤。他的情况像是更加严重,从脸颊到脖子布满铜板大小的黑斑。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我倒是没怎么。反而是许箬荇轻轻咦了一声。

很轻很轻的一声。

我以为不会有人听见地。

何况,元婆婆还刻意咳嗽两声做了掩饰。

不想,那人将茶杯拍在桌上,猛地站起来,喝问道:“是谁。小元,还有谁在你屋里。”好大地气势,那口气,活像是在怀疑元婆婆将相好的男子藏起来,好大地醋味,冲得满屋子的人都闻到了。

许箬荇晓得是藏不住,牵着我从后面走出来,也不说话,也不辩解。低眉垂目。一副老实人地样子。

我比他还乖,抿着嘴。带着笑,就是不说话。

老爷爷,你都啥眼神,元婆婆这把年纪,就算是找个夕阳红的,也是你这样的对象才合适,我家表哥才是弱冠的年纪,他倒是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但怎么看,也不能引发起你的滔滔醋意不是。

话说,那人第一眼瞧见许箬荇出现时,死死看了他一眼,两道雪白地眉毛都竖了起来,眼见着要发飙,再看到后面还拖着我这么个小尾巴,两个人还是要好地手牵着手,立时眉开眼笑的,什么都不计较了:“小元,这是你的客人哪,怎么不同我说呢,我哪里还有些好吃的,拿过来招待客人。”

我倒不相信,这里还能有好吃的。

元婆婆冷哼一声,拒绝搭话。

我笑着抬起头来,脆脆地说道:“多谢你替婆婆提东西。”很大很粗的两大捆,像是树枝藤条的,又不似柴火,要是切碎了,我看倒是很似我方才喝下去的那种药,元婆婆的气力怕是不能够自己拿回来,不过这一位,我眼睛溜溜地转过去,前头听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没想是个高手,耳聪目明,什么都瞒不过他。

他见我这般客气,摸着头笑道:“小元,这是你家亲戚孩子,很是乖巧。”

“我哪里来地亲戚,你莫非真是老糊涂了。”元婆婆心不甘情不愿地指着他,给我们介绍,“他是住在隔壁的老景,景道成。”

这般指名道姓地,可见是自己人了。

“是啊,小元,你们那一族最后只剩下你一人来,又哪里来的亲戚,不过住在你家里头,不是亲戚也是朋友了,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他顺带着还招呼我们,“你们坐啊,坐,我就是没事来转转,不用拘礼。”

“你当着孩子的面,何苦说这些陈年旧事。”元婆婆向我们招招手:“你们坐,没事的。”

许箬荇依旧拉着我的手,拽得很紧,他没有放松警惕心,对着元婆婆时,他轻松自若,完全没有相同的情况,那便是说,令他生疑的是这个老景。

景道成,他又是什么人。

“我也是随口一说,他们也不会知道这些的。”老景长叹一口气道。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提也罢。”

“那小元你怎么还长吁短叹的。”

他们两个倒好,你一言,我一句的说开了,我趁机仔仔细细地将老景的样子又看了个透,要是说古怪,他的那种肤色,已经让人接受不了,但是这个和元婆婆的实在是没有区别,那唯一还有蹊跷的是他身上那种铜钱大小的斑点。

乍一看是黑色的,光线又不足,我借着去倒水,轻轻站起来,执起水壶,整个人向前倾过去,希望能够看得更细致些。

这些东西,看着怎么如此眼熟,倒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小妹子,水满出来了。”元婆婆指着流淌了半桌面的凉水,“杯子早就满了,你怎么都不知道。”

“她昨晚没有睡好,有些恍惚。”许箬荇浅笑着从我手里将水壶和茶杯都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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