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寻芳:香散舞衣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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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寻芳:香散舞衣凉-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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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后肩,右后肩……唉,也没什么重要吧?我也记不清了……”

母亲叹了一声,侧了侧身,居然预备睡了。

我不晓得该用怎样的眼光看我自己的母亲,瞪着她良久,才道:“母妃,那人是你的亲骨肉,也是我的亲哥哥。”懒

大约我的神情实在太过郑重其事,母亲终于转过身,将我细瞧了瞧,沉默片刻,才道:“他不是你亲哥哥,也不是我亲骨肉。”

我失声道:“什么?”

母亲有些不安地似乎想坐起,终究又躺了下去,尴尬地咳了一声,才道:“嗯,怎么说呢?我一直厌恶那个拓跋弘,你也该知道吧?”

我自然知道。这个拓跋弘和拓跋轲父子俩性情应该很相像,都以为自己的宠爱能烧熄女人心中的恨意和怒火,臣服于自己的绝对权威之下。

可惜,我不曾臣服,差点要了他们兄弟的性命;母亲不曾臣服,却不知用了怎样的手段来报复。

母亲说了开端,沉默片刻,到底继续说了下去:“我那时候啊,还很年轻,没有你的胆大妄为,可也挺任性的。我讨厌每晚和拓跋弘在一处,有时便有意将他灌醉,熄了烛火,在侍女中找个跟我身量差不多的去侍寝。后来侍女有了身孕,我便也装作有孕,一则免了侍寝之苦,二则也想着有个孩子伴在身边,或许让我不再睡里梦里总想着我失去的那个孩子。谁晓得那孩子长得太像拓跋弘,我瞧了实在不喜欢,拓跋弘倒是爱惜得不得了,我也只得勉强装作疼惜的模样了。”虫

这一次,我当真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了。

错了,原来又错了。

拓跋顼不是我的亲兄长?

心跳得厉害,仿佛即刻要跳出我的胸腔一般,我屏着呼吸,用手使劲地按着,按着,还是觉得一阵阵地疼痛和晕眩直卷上来。

母亲倒是立时发现了我的不妥,立时撑起身来,擦着我额上的汗水,又摸一摸我的手,惊道:“阿墨,怎么了?手脚这么凉?哪里不舒服了?”

“没……没什么……”我克制了自己身体的颤抖,勉强答着。

昏沉沉中我不由想着,我到底在介意什么?害怕会什么?

拓跋顼不是我的哥哥,不是更好?

拓跋氏两代帝王,他的父亲与兄长,都丧生在南人手中;而我生父萧彦,同样因他们兄弟而死。

于家,于国,我们之间,存在的无非是血海深仇。

我究竟还在冀盼些什么?又有什么资格,再去冀盼什么?

虽然我和萧宝溶之间并未确立名份,但我无疑已是他的女人,心甘情愿无怨无尤地成为了他的女人。

南朝北朝,已势不两立。

再见便是敌人,生死相搏的敌人;即便我放过他,他不会放过我。

魏帝战亡之耻,南浦败逃之辱,以及我负心别抱之恨,只怕拓跋顼一个也不肯放过。

如今,他已不是北魏的皇太弟,而是正式登基的大魏皇帝了。据说他登基之前,曾在诸部大臣前沥血为誓,将踏平南朝,为父兄复仇。以冷峻无情出名的拓跋轲,被谥为宣武皇帝。凭他万千机心,铁血手腕,终于没能逃过一坯黄土。

“阿墨,阿墨……”母亲又在唤我,神情忐忑。

我努力收敛着自己莫名的感伤惊惶,用力咬着唇抿出点血色来,不让自己显得过分苍白,向母亲笑道:“没事,没事。只不过……我原以为我可以认着个北魏王爷做哥哥呢!”

“哎,你可傻了不是?北魏皇室的人,哪里是我们可以沾惹的?这群人……永远只知道抢夺天下,争夺权力、财富、美人。阿墨,你要小心,别再落入魏人手中……成为他们至高无上权力的点缀。”

我默默无言。

拓跋轲……或许真的是把我当作权力的点缀吧?只是死后从衣襟中滚落的凤纹臂钏曾一度让我怔忡良久。

可拓跋顼呢?

伤心地滚落到我颈窝中的温热泪水……

竹林萧萧中精心准备的爆竹,悲伤而充满希望的微笑……

携了我的手,求恳我再跳一支舞……

为什么我心中变幻着的,都是相山初遇时那个容貌清好端雅、性情倔强纯净的少年剑客?

他明明也曾很冷漠地对待我,甚至一次又一次地杀害我亲近的心腹侍卫。他的金甲凛冽,剑尖滴着南人的鲜血……

我努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转过头强笑着问母亲:“当日他能在战乱中幸存,想来是他的亲生母亲在身边照应吧?”

这一回,轮到母亲沉默了许久。

长睫低处,她的眸中说不清是怅然还是后悔,似和眼睑下的浓重阴影混合到了一处。

“阿墨,他的亲生母亲早死了。”母亲低低叹道,“那时,我真是太年轻了。我恨拓跋弘,但又逃不开。我不想我活得狼狈。那个侍女育下那孩子后,便有些轻狂起来,言语之间对我颇是不敬。我怕日后她会因此生事,不等那孩子满月,便找了个由头让人将她勒死了。只以为凭着那个孩子,我尚能在北魏妃嫔如云中安享我的富贵尊荣,谁知遇到了兵败……是我太过要强不肯饶人,生生地害了一条性命哦!”

··我的手足如坠冰窖,那种冷和凉,几乎把我的血液都冻得凝结。

我不愿他是我的兄长,从此爱恨牵扯不清;我宁愿他只是曾经辜负过我的敌人,从此相离也罢,相恨也罢,相争也罢,我也可以毫无顾忌地用我们的仇恨来说服我自己,艰难地在血光中慢慢学会忘却,不再去记挂曾经让我心动心痛的往事。懒

忘却虽然很难,但我已有了萧宝溶相知相惜,想来总有等待到那么一天。

可母亲居然说,是她勒死了拓跋顼的亲生母亲……

拓跋氏和我之间,到底有多少说不清的恩怨情仇?

我竟已数不清楚。

我宁愿他欠我的,让我可以理所应当地仇恨他;可他现在看来,竟是我欠他的么?

他和拓跋轲自然不会知道这桩早被战乱和血光掩得无踪无影的陈年宫廷秘事,所以拓跋顼才会到南朝来,寻找他在战乱中失踪的母亲,。

在他的心里,他的母亲就是霓裳夫人,温柔婉约会跳曼妙舞蹈的霓裳夫人,再也不会知道,他自以为的母亲正是他的杀母仇人。虫

拓跋顼比我更可怜,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知道是谁,连报恩报仇都找不到正确的人,连他喜欢的人都是害他成为孤儿的凶手的女儿。

相山的春风已薄有暖意,但夜间又冰凉了。哗啦啦鼓入窗棂时,案几上的小烛灭了。

一室的静寂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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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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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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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

 ̄载〃√

 ̄网〃√

母亲在床上辗转半天,终于沉睡;而我保持着一个姿势蜷卧着,看来也像是沉睡,脑中却一直有根针在扎着,刺着,疼得根本无法入睡。

悄悄地伸出手,用指甲在被褥下的木板上一笔一笔划着字。

划了一个又一个……

又隔了好久,我才意识到,我一直写着的,其实只有一个字。

顼,顼,顼,顼……

自以为已经足够坚强,原来神经还远远不够强韧。

第二日我便病了,一直发着高烧,却咬紧唇,不肯吐出一个字。

我怕我吐出的,也会是那个下定决心忘记的人的名字。

随行虽有御医相随,可到底在山中,取药煎药都不方便,服侍的人也少;而萧宝溶一听我病了,立刻认定是相山春暖乍寒的气候让我经受不住,才着了凉,即刻命人将我接回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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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病,居然又是许久。

萧宝溶说惠风宫空旷,不宜静养,径让人将我安排在他最喜寝处的闲月阁中,每日上下朝回来,便回阁中来瞧我。他本该入住武英殿或乾元殿这样的正殿,但大部分时间,都守在这处相对偏僻的颐怀堂,只要没什么重要的事,便悄然地守在卧室中,倚在案边静静看书或披阅奏折。

他始终是个安静的人,即便已是九五之尊,依旧保持着优雅安闲的生活习惯。每次迷蒙间醒来,总是看到他依旧一身清淡的素衣,不慌不忙地喝着茶,连看各处奏折时都很是恬和,

有萧宝溶在一旁守护,我本该安心才对。

可我偏偏奇怪地又有了种感觉。

有了身处魏营那种连睡梦中都不敢说出自己心里话的惊惶。

好几次烧得迷迷糊糊,呜呜叫着惊醒时,嘴角中竟咬紧了被角,不敢唤出一个字来,而背心已是**一片。

抬起蒙蒙的眼,每次都是萧宝溶匆匆赶过来,再不管自己今非昔比,已是万乘之尊,依然挽起袖,亲自取了清茶或汤药,扶了我起来喂我。

他的怀抱依旧是熟悉而亲切的杜蘅清香,微笑也是同样的清隽秀雅,见之忘俗。我放松了自己倚到他身上时,心情似乎轻松了些,却又心虚般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

就像,不敢直接喊出梦中那个人的名字一样。

“早知不让你去相山了。不然待天气和暖些,我陪了你一起去,探了真人便回来。”这一日,看我吃完药,萧宝溶静静地和我偎依片刻,和小时候一般抚着我的头发,自己懊恼着。

他在外人面前早已改过口来,以“朕”自称,言行举止全然是一国之君的尊贵优雅;独在我跟前,还是和以往一般称呼着,就像我也一直只习惯叫他三哥,再不管我和他的感情是不是早已超出了兄妹的范畴,也不管他已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不想让他多操心,我只虚弱地笑道:“恐怕是前段时间操劳得久了,好容易松懈下来,人就吃不消了。相山气候还不错的,不然三哥当年肯放心让我在那里住上大半年?”

萧宝溶清眸流盼,一池秋水般轻轻漾着,低头笑道:“那些日子我可把你想坏了。偏偏和你母亲说起萧彦想娶你的事,她又告诉了我你的身世。我本来只当你是我亲妹妹,也不敢有什么念想,可那以后……哎,我就想着也许我这辈子都该把你留在身边,可又怕委屈着你……”

颊边温柔的霞光让他的眸光更觉清亮,叫我不禁低了头,勉强笑道:“三哥怎会委屈我?三哥满腹诗书,一向聪明机智,才华横溢,配天仙都绰绰有余,何况我这个不学无术的笨丫头?”

··“谁敢说我的阿墨笨?”他笑得眉眼弯弯,亲着我的额道,“鬼灵精的丫头,让三哥从小见了你便满心欢喜……便是见你淘气,也觉得安慰得很,我就喜欢看着阿墨活蹦乱跳的模样。不过,那时还真没想过,阿墨长大了,会成为我的女人。”懒

极少听到萧宝溶这般倾诉当日对我的情份,我窜红着脸默默无语。

萧宝溶微笑着又亲昵地过来刮一刮我的鼻尖,柔声道:“罢了,既然阿墨也认为我聪明,且安心地养着病吧,朝中大小事务,我先来安排着。”

事实上,我想管也没精神管。。电子书下载

初时是连着数日发烧,倦怠饮食,后来连肠胃也开始不适,终日头晕眼花,懒得走动,只静卧床间休养,却是异常嗜睡,有时连萧宝溶几时睡到身畔,又在几时起床而去都不知道。

朝中大事,开始我还命丞相崔裕之避开萧宝溶,单独列出来呈到我跟前,大致心中有数;到后来送过来时十次倒有七八次我正睡着,却给萧宝溶从枕边取了,一字不落地看了去。

有一次醒来时,我正发现他黯然地收起那上书,依旧放还到我枕边,却正与我的目光相对。虫

“阿墨,三哥让你很没有信心么?”他无奈地问着,连笑容都有点发苦。

我同样有点心虚,自是不敢说我连他都存着一分戒备之心,希望保存住自己的实力,以期在任何时候都立于不败之地。

他虽背着我暗中和朝臣来往,并暗中筹划着中兴大齐,可他作为大齐的皇室嫡裔,这一作法无疑是人之常情,于公于私都合情合理。当时我待他虽好,照应得周周到到,但与他相处的时间极少,倒是几乎每日与昭帝萧彦相处,如果知道他有异心,多半会设法阻拦。

他瞒了我也算不得错,只是想起萧彦的死,以及他雷霆万钧的复辟之势,我难免对他一身清绝风骨下暗藏的政治天赋和惊人的爆发力心有疑忌。

可他是萧宝溶,为我可以舍下一切权势甚至自己性命的萧宝溶,又怎会对我不利?

我感慨着自己在患难中不知什么时候形成的多心多疑,浅浅笑道:“三哥才华绝世,处理朝政自然也比我能干百倍,我又怎会没信心?可阿墨就笨多了,很怕久不理事,把朝政给生疏了,以后没法辅助三哥了!”

萧宝溶点头笑道:“那便尽快把身体调养得好好的,既可辅助了三哥,也免得三哥为你日思夜虑,也要无心朝政了!”

冰雪般莹白的面庞覆下,阖着那双晶明清澈的眼睛,他以他萧宝溶特有的优雅和温存,深深浅浅地吻着我,渐渐呼吸粗浓。忽然长睫一颤,他睁开流光潋滟的眼,握住我的腰,低哑问道:“阿墨,还经得住么?”

我红了脸,默不作声地揽紧他的脖颈。

他在美人丛中呆惯了的,并不喜床帏寂寞。可我病了这些日子,他从来只静静守着我,并不曾去寻那些美人相伴。

说不上从什么时候起,我已不太乐意看到他和别的女子亲近。

或许是我自私而且虚荣,即便我的本心对于萧宝溶的依赖向来超越爱情,我也希望着这个才情绝世的帝王能对我一心一意,不去看其他女子一眼。如今我除了身子软些,也无别的不妥,我并不打算拒绝他的温存。

他是我在这世间唯一触手可及的温暖,我期盼着这温暖能慢慢化去那段在岁月沉淀中越来越凄凉不堪的爱情。

忘了拓跋顼,忘了他那双由澄静清澈渐渐变得深沉忧郁的眼睛,忘了他其实不是我的兄长,也忘了我和他深入骨髓的仇恨和爱恋……

“阿墨……”萧宝溶的低低呼唤带了温柔的磁性,丝缎般光洁微凉的指触滑动于肌肤,让我周身一阵颤悸的粟粒。

努力放松舒展着手脚,配合着他的动作时,却因着他的侵入而陡地全身僵直,阵阵痉挛。

“我的傻丫头!”他低低地笑着,半托着我的身体,让我以最舒适的姿势承受着他,并承受他给我带来的强烈愉悦感。

我一直相信他是最宠我最怜我的。

即便是这种时候,他都把我的愉悦放在了第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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