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茶时分一过,法王已是瞧出阵法端倪,他胸罗万有,聪慧过人,皱眉间已是想出法子,但见精光耀眼,“天枢”、“天玑”双剑齐刺法王腰间,“天璇”正面来袭,“玉衡”背后合围,法王周身皆为剑光所罩。 法王嘿地一声,忽地身形一矮,自剑光中脱围而出,疏忽间已是到了“天权”范清霖身边,一只右手已是搭上了他的肩膀。
范清霖身处“天权”方位,掌控全阵,正要变幻阵式攻敌,却不料给金轮法王给盯上,他手中长剑已断,当下断剑划向法王右臂,足下运力后退,他身集七人内力,法王这一扣竟是没能扣实其肩,但闻剑刺破空之声,身侧“开阳”、“摇光”二人挺剑刺到。 寻常人遇到此景,定然是后趋以避其锋。 或是与二人相抗,法王却是丝毫不理两柄明晃晃刺到的利剑,不退反进,长臂拍向范清霖。 但听“嗤”地一声,法王衣衫后襟为两柄长剑对穿,掌心却已袭到了范清霖小腹。 范清霖无奈,唯有举掌相接。 二人掌力相交,合七人之力仍是挡不住。 噌噌后退,受天权位影响,其余六人也不得不跟着后退数步。
金轮法王早瞧准了,天罡北斗阵中以这断剑之人为主,只要制服了此人,阵法不攻自破。 理虽如此,只是天罡北斗阵法乃是王重阳费尽心血所创。 博大精深,岂是轻易便能破解的了的,你若攻“天权”位,身后“天枢”、“天璇”,身侧“开阳”、“摇光”便会来袭,你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断无法化解。 其实天罡北斗阵法的唯一弱点便是北极星位,只消占到了北极星位。 便能以主驱奴,制得北斗阵缚手缚脚,施展不得自由。 金轮法王于道家武学所知不多,加之时辰又短,并未能瞧出,只是他仗着功力高绝。 比之七人联手尚占绝对上风,是以不顾身侧来袭,硬攻“天权”,叫范清霖避无可避。
当此危境,范清霖凝神静气,掌指齐出,将金轮法王接连攻至的三招一一化解。 金轮法王心中暗暗称赞,只是时辰不早,不欲再拖,当下手上又加了两分力。 七人与法王差距实在太大。 身后数人猛攻法王,皆被法王一只左掌尽数挡开。 范清霖终是抵挡不住,踉跄后退。 北斗阵向来同进同退,七人齐齐后退,阵势大乱,法王已是窥到了空隙,嘿地一声,左足飞起,砰的踢倒一人,右掌掌力发出,一名道人口吐鲜血,胸骨齐折,眼见得不活了。 刹那间,一死一伤,天罡北斗阵土崩瓦解。
这名惨死地道人在七人之中年纪最小,乃是祁志诚的小弟子,平日里最得大伙地人缘,六人目眦欲裂,悲愤至极。 金轮法王嘿嘿冷笑,左臂回环,“格格”数响,五柄长剑一齐折断。 范清霖喝道:“大伙儿速退!”话语未落,蓦见劲风扑面,一只手掌已是拍到了面前。 范清霖大骇,身子极力后仰成“铁板桥”之势,堪堪避过金轮法王这一掌。 只是龙象般若功端得厉害,金轮法王这一掌掌力笼罩四方,范清霖下盘亦在所袭范围内,迫不得已,唯有仰面摔倒,双手抱膝,狼狈滚开。
范清霖这“天权”位避开,接着攻上空档的便应是“玉衡”,只是镇守该方位地小弟子适才已经毙命,天罡北斗阵露出了老大的缺口,金轮法王但觉面前豁然大开,仰天长笑声中,便要踏步出阵。
蓦地一人斜刺里冲至,左肘斜撞法王腰侧,右足反勾,右掌虚切,封死法王前进方位。 金轮法王志得意满,开口大笑而出时已是散去功劲,此时突然受袭,一时无力招架,不得已下退了一步,被那人占了“玉衡”方位,陡觉四周压力一重,又已身陷北斗阵重围。 金轮法王惊怒交迸,却见那人身着粗布衣衫,浓眉大眼,却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范清霖大喜道:“张师弟,你来得正好,这贼秃打死了陈师弟,咱们正好擒住他报仇。 ”原来正是少年张君宝。
当日襄阳城中走失了郭芙,众人四处寻找,周志重担心郭芙会落入前往南大营的金轮法王之手,遂与杨过二人联袂西去,张君宝随行。 郭襄担心姐姐安危,也执意跟来。 行至半路,却遇上了被金轮法王打得半死不活的西山一窟鬼。 原来众鬼引法王东行,终叫他追上,好在法王料到了郭芙地行踪,忙着追赶,未曾再下毒手。 饶是如此,众鬼也是重伤在身,奄奄一息,遇到周志重时已是危在旦夕。 人命关天,不得不救,只是伤者太多,周杨二人便合力救人,却将追郭芙的事给耽误了。
只是周杨二人忙着救人,却没看住一旁无所事事、只会闯祸的张君宝和郭襄。 二人竟不自量力,先行跑去救人,也亏得张君宝早来,方才堪堪堵住金轮法王。
那厢郭襄已是大喜道:“姐姐!你没事罢?”范清霖扬声道:“请三位姑娘速速上山通知王师叔遣弟子来援,众位师兄。 再布天罡北斗!”众人振奋精神,将金轮法王围在阵心。
金轮法王心下着恼,他既已探明阵法虚实,不愿再行耽搁,当下故技重施,踏步上前追拿位处“天权”位的范清霖。 范清霖长袖轻拂,滑步避开。 法王正要追击,左右风声飒然。 两股掌力齐齐袭到。 金轮法王适才已经试过诸人功力,并未将这两股掌力放在眼里,置诸不理,仍是追赶范清霖。
两股掌力前后着体,金轮法王内功精湛,肌肉伸缩间,已将右侧来袭掌力卸开。 然左边掌力却是空空荡荡,浑不受力,法王一愕间,忽地身躯大震,气血翻腾,一个踉跄,前进之势嘎然而止。 大惊下反手勾拿敌方手腕,却被对方拨开。 适才敌掌以虚劲引开他护体真气。 旋即乘虚而入,虽是占了法王大意地便宜,但这避实就虚、借力打力地道家功夫倒也让他暗自钦佩。 法王侧目望去,却大是惊讶,原来是适才加入战团地张君宝。
法王心中赞了一声,那张君宝喝道:“第十二路阵法!”“天璇”、“天玑”转开。 他自“玉衡”发动,带动身侧“开阳”、“瑶光”,斗柄横过来向法王压至。 这天罡北斗阵法以“天权”为主,但张君宝这个生力军加入,形势大转。 四代弟子中,武功虽以范清霖为首,然若论天资却是公认张君宝为最,他仿乃师武学所自创的“太极十三式”,虽因自己功力太弱,无法发挥威力。 但此时天罡北斗阵势施展开来。 七人内力尽数聚集在张君宝身上,倒是弥补了他内力不足地缺点。 太极十三式施展开来,借力打力,法王连攻数招皆被他卸去,竟是牢牢站住方位,丝毫不退。 如此一来,“玉衡”方位成了北斗阵中最强的一环,枢纽自“天权”转入“玉衡”,阵法变幻,虽不及正势坚稳,却别出机抒。 金轮法王原本已经摸清了北斗阵变化,胸有成竹,此时但觉眼花缭乱,复落下风。
日影西斜,金轮法王百忙中瞥到山冈上郭芙三人已是消失不见,显是已上了山去,金轮法王心中暗自恼怒,大喝一声,龙象般若功终是提至十成,双掌夹击,一式“飞瀑流丹”,内力迸发,便似汪洋大海滚滚而来,张君宝以一招“天下至柔”相对,只是金轮法王这般刚阳之力,便是师尊亲至,也断无把握能以至柔之力化解得了,何况他这少年孩童?但闻闷哼连声,天罡北斗七人连同一体,法王掌力七人分受,各自口角溢血,齐齐向后摔开。
金轮法王暗道惭愧,面对区区全真四代弟子,竟然要使出全力方可脱围,今日这脸面可是丢大了,依他这性子,恨不能将七人力毙掌下,只是七人聪明得紧,方自落败,纷纷后跃散开,拔足飞逃,七人逃往七个方向。 法王顾此而失彼,眼下头等大事乃是去追拿郭芙,恨恨道:“一群小杂毛,逃得倒挺快!”
郭芙三人虽早上山一刻,然法王脚程奇快,不多时已见到前面三人的背影。 适才法王激斗之中曾听郭襄叫郭芙作姐姐,心中大喜,若是能将郭靖两个女儿尽数拿下,此番奇功唾手可得。
郭芙听得脚步声响,骇然回望,却见金轮法王已是不远,那狞笑中带着贪婪,宗师风范荡然无存。 郭襄忙道:“姐姐,快!进前面地柏树林避他一避。 ”郭芙足下拌蒜,心胆欲裂。
郭芙此生从小到大,事事顺心如意,行走江湖,仗着父母的威名庇佑,可说颐指气使,无往而不利,此番却偏偏栽在了这郭家长女地身份上,到了金轮法王面前,郭靖地名头不再成为保护伞,反引来大祸,郭芙生平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一无是处。
离柏林尚有数步,金轮法王已是迎头赶上,大笑道:“二位郭姑娘,还是跟老衲走罢!”探手抓向郭芙后心。 郭襄大惊,短剑出手斜削法王五指,法王嘿的一声,手臂亦不缩回,中指弹出,正中剑脊,将短剑击飞,右手更不收势,已是沾上了郭芙的后衫。
蓦地寒光闪动,一剑斜刺法王掌心。 法王五指微曲,拇指与无名指扣向剑尖,那人手腕微颤,剑身忽地竖起上撩,法王若是继续向前,自己四指便是送上门去给人削断,不得已缩手。 只这么一耽搁,前面三人已是逃入了柏林中。
金轮法王大怒转身,那持剑之人正是去而复返的张君宝,原来七人不知何时复又聚拢来追将上来,他七人在这武当山上住了十数年,道路熟悉,一路抄近道竟赶在前头。 张君宝适才见形势危急,立时上前,刚好接住被法王击飞的短剑,出手将法王阻住。
适才数般交手,法王觑出这孩子根骨奇佳,实是练武地良才,是以心中也起了惜才之意,若不然张君宝再聪慧,毕竟年岁尚幼,如何能与法王纠缠良久。 只是他累次三番坏了法王好事,终是将法王怒火挑起,正要下辣手,却闻一人淡淡道:“大师一代宗师,何必与小孩子一般见识?”金轮法王心头大震,良机稍纵即逝,自己数日的努力只怕是付诸东流了。
石级山道之上,二人一雕矗立,这当口周志重与杨过终是赶到。
周志重与金轮法王二人在南阳曾交过手,二人皆知对方的厉害,心中实无胜对方的把握。 武功练到二人这般地步,举手投足间开山裂石,稍有差池便有性命之忧,是以二人面向而立,各自蓄力,却不敢贸然出手。 杨过自持身份,不愿上前夹击,便在一旁观战。
周志重十年地道心修为非同小可,凝意专志,一心对敌,金轮法王这份修心养性之功却大是不及,眼看时辰不早,杨过又在一旁虎视眈眈,不由有些焦急。 但闻山上隐隐有钟声传来,想是全真教已发觉弟子陨命,正召集弟子下山,法王终是按捺不住,大喝一声,踏步上前,举掌拍击。 他此番急于突围,龙象般若功全力出手,周杨二人出于下风,直感泰山压顶,声势极威。
当此威势,世间无人可挡其锋,周志重面色凝重,侧身避开正面,左手轻按,右手斜推,将法王掌力硬生生挪开一尺,划身而过。 一旁地杨过也自感劲风刮面如刀,心中暗自心惊,自忖以己在狂涛之中苦练而得的掌力与之相比,只怕尚要逊上一筹。
但见狂风席卷而出,那金轮法王竟是头也不会地急冲而出。 原来金轮法王蓄了半天力,为地竟是夺路而逃,以法王如此身份,不战而逃,颇令人讶异。 周志重与杨过二人面面相觑,苦笑摇头。
柏林之内,郭芙泪眼婆娑,她一时任性离家出走,心中实已后悔不迭。 数日的磨难,令她品尝了前半生从所未有的滋味,平日里听不进去的父亲的金玉良言,此刻在心底一一泛起,自己向所诟病的丈夫武墩儒,也被频频念起,“懦弱”变成了老实,“唯唯诺诺”变成了对自己地宠爱,名气稍逊也不再是缺点,一时间,武墩儒的好纷至沓来,郭芙这才明白,十年的夫妻生活带来的那份平平淡淡的爱,远胜于一时的漏*点。 回想这数日,郭芙只觉得自己想是作了一场梦,是到了梦醒的时候了。
“芙妹!你在哪里?”“芙妹!”熟悉的喊声,令郭芙欣喜若狂:“大武哥!我在这里!”人影晃动,心底的人儿就在眼前,郭芙再顾不得身边有人,纵体入怀,紧紧抱住武墩儒。 听着怀中妻子啜泣声,武墩儒手足无措,忙道:“芙妹,你没什么事罢?真把我急坏了,我。 。 。 不是我来晚了,是因为我。 。 。 。 ”郭芙仰起俏脸道:“大武哥,我想爹爹妈妈了,我们回家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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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江南烟雨 第七卷 第十一章 襄阳鏖兵
更新时间:2011…4…21 13:30:57 本章字数:8630
第七卷 第十一章 襄阳鏖兵
大宋开庆二年初,初春未至,寒冷依旧,蒙古大军却已按捺不住,分两路径扑襄阳。 此番北路大军乃是由蒙哥亲自统领,自南阳南来,一路坦途,数日内已达襄阳城下。
南路军自川东起兵,行程却是略缓,旬日间才行了两百里,这日未时方至,忽必烈已下令全军就地宿营,生火做饭。 金顶王帐竖起,四下尽是打桩呼喝之声。 忽必烈一袭布袍,手持书卷,端坐于几案后,状似悠闲。 身旁一名白衣僧人随侍,望去约莫五十来岁,容貌儒雅,正是忽必烈帐下第一谋士,法名子聪。
忽必烈掩卷长叹道:“子聪所言不虚,中土道家、儒家之学博大精深,人才辈出,数千年的积淀非我蒙古可比,仅这一册《道德经》中之言便字字珠玑,南朝空有偌大根基,只可惜那皇帝却是毫不珍惜,却是便宜了我蒙古。 ”子聪笑道:“王爷雄才伟略,目光深邃,自然明白,这汉人之地可以马上取之,却不可马上治之,最妥之法,莫过于……”话语顿得一顿,忽必烈与子聪对视一眼,齐声道:“以汉制汉!”君臣二人心意相同,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