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因缘- 第108部分

这几个人都是商圈中的佼佼者，也是和黑道来往甚密的人，曾经和二少、老雷等人，都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他们供应了黑道这帮人不少钱财，与此同时二少他们也帮着保护他们的场子不受地痞流氓的骚扰。

只是，当二少死亡的消息一传出去，他们相继倒戈到了老五那边，因此此时被郭夫人召集起来，坐在矮矮的冷板凳上，他们吓得如筛子一般，面如土色。

郭夫人望了他们一会。徐徐开口道：“兄弟们，我今天找大家来，是想说说这道上的事。我知道你们有你们不得已的苦衷，但是到了今天这一步，我还是希望咱们一同患难与共，这才是好兄弟，不是么？”郭夫人言辞柔软，可是面色凛然，语气中也透着冷意，一股从骨子里渗出的威严让在场的人噤若寒蝉。

“是。是。”那几人忙点头称是，生怕自己答应慢了小命不保。

“有人说让我严惩在这乱子中走了歪路的朋友们，说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们怎么看？”

此言一出，几人更是吓得头如捣蒜，嘴里嘀嘀咕咕说什么的都有，全是告饶。

郭夫人适时微微侧首，瞥了一眼身侧的方锦如。

方锦如会意轻声道：“道上的规矩是人定的。又不是天条，咱们能坐在一起，那么就都是一起共患难、同享福的兄弟姐妹，走歪路的兄弟也定然是遭了胁迫，受委屈了。而今城里多乱，相信大家有目共睹。光用武力是做不成大事的，不团结也只能是一盘散沙。”

听了方锦如这话，显然是帮他们求情。几人都是感激地望了一眼方锦如。

郭夫人笑道：“好，那么之前的事我们暂且不计较，可是今后有一条规矩，我坐了庄，你们得听话。要是谁以后私自在外面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或者背叛我的事，我可第一个毙了他。”

“夫人。您放心！”一个胆子稍微大些的颤巍巍地说道，“我保证我绝不会再出问题！”

另一个人人也道：“夫人，我们都唯马首是瞻，可是……今天我们这么多人都聚集在这里，我只怕消息现在已经传出去了，万一有什么乱子……”

他的话没说完，廖青峰的声音便隆隆响起：“头断了不过是碗大的疤，你怕成这样？”

听廖青峰这么一说，那人更不敢言语了。

郭夫人敲了敲烟灰，轻声说道：“我希望咱们以后同心同德，共同把这城里发展得越来越好，自己人和自己人之间，不要伤了和气。”

“是，是。”众人都是随声附和。

这刻，云乐大舞厅门外，突然出现了一批人影，手持单刃片子刀，银光闪闪，杀气腾腾地向着云乐大舞厅而来。

因是深夜，月光、路灯之下，街上的人稀稀拉拉，并不多，可是见此情形，仅有的几个过路人还是抱头躲窜。

那一群持刀的汉子足有三四十人，个个凶神恶煞，浩浩荡荡，到了云乐大舞厅门口站定，一个嗓门大的汉子高声骂道：“老婊子，把我们五哥放出来！”

虽然叫嚷声是在室外，可是屋内冷寂，此时听得一清二楚。廖青峰冷哼一声道：“还真是不识好歹，我去对付。”

郭夫人却已经站了起来，道：“走吧，咱们都去见识见识。”

方锦如低声劝道：“危险。”

郭夫人拉了拉她的手，微笑一下，又低声道：“你站在我身后，别怕。”

方锦如一时有些恍惚，郭夫人和二少有时候的作为很相似，像是身影重叠在一起，有些溺水的眩晕错觉。

当云乐大舞厅的门被徐徐打开，门外的人群一阵骚动。

“兄弟们，砍了他，先砍死那老婊子！”

“砍死他们，奶奶的！”

提刀的汉子们一拥而上，寒光闪闪的刀刃在暗夜中格外耀眼。

可是，他们的脚步没迈出几步，却又都停在原地。

徐步走出的郭夫人和方锦如身边的汉子们，武装的都是最新式的毛瑟枪，带着长枪托，只要一扫射，别说他们四十人，就是上百人，也瞬间就会变成马蜂窝。

“你不要脸的！”一个来人骂道，“你找了巡捕把我们的枪都缴了，卑鄙无耻！”

听着这人疲软的言辞，方锦如身边人不由地讪笑。

郭夫人在此之前已经找了警察司长，派专员一举捣毁了老五的老巢，将老五的枪械全缴获，因此这时候老五的参与部下才拿着钢刀，而非枪支。

这时，郭夫人似也觉得好笑，微笑道：“哈，你们好大的胆子，连我也敢砍？让我看看你们如何收场！”

话音刚落，有个老五的部下不要命地向前冲了过去。

只听啪啪啪一阵乱枪响动，那人身子被打得像是蜂巢一般，在空中抽搐了一瞬，才又倒了下去。

惊叫四起，来挑事的四十人吓得都往回缩着。

地上鲜血横流，中弹之人抽搐了两下，就成了一具死尸。

郭夫人脸上露出狞笑：“兄弟们，你们是小五的手下，小五调教得你们不错，还专门来找我报仇？”

众人一个敢吱声的都没有，只怕一张嘴又会被打得满身窟窿、一命呜呼。

郭夫人叹了口气，转头问方锦如道：“你看怎么办？”

她的眼睛黑洞洞的，如同深潭一般，看不到底。

方锦如敛住心神，淡淡道：“我们这些兄弟都是结交在一起，一生一起走的血性汉子，都是穷苦人出身，要不是为了一个‘财’，说也不愿意将命挂在腰带上混江湖，如今分崩离析，可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所致。”

郭夫人赞同地点了点头：“不错。只可惜有些事做错了，就很难再回头。”

两人正说着，远处汽车声音响动，在汽车的白光中，照得整个长街尘土飞扬。

汽车停下之际，从车上急急忙忙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脑袋前半边是谢顶，身穿褐色绸缎元宝扣马褂，敞着怀，走起路来，绸马褂随风而动，潇洒气派。

正是从东北千里迢迢赶过来的匪王杨大龙！

“这是真的？”杨大龙语气激动而伤感，简直要哭出来似的，见着廖青峰，抱住他的双臂，像是要和他抱头痛哭似的，“二少死了？”

廖青峰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的眼睛。

杨大龙捶胸顿足道：“唉，没想到世事这般无常——这生意怎么办？”杨大龙才没问几句，话锋一转，又转回到自己身上，生怕二少一死，他的生意吃了亏。

廖青峰道：“你放心，以前我们怎么来的，现在还怎么来。如今二少不在，还有郭夫人在这。”

“哦，郭夫人？”杨大龙走到郭夫人面前，叹道，“大妹子，节哀顺变啊！”

郭夫人点点头：“老杨，这次在城里住几天？”

“住得要够久，看看能帮你的帮你点什么。”杨大龙说得很诚恳，他知道现在二少不在，单靠这样的女人撑起半边天来十分不易。

郭夫人道：“你有心了。”

杨大龙道：“这不算什么，只是想到以前和二少把酒言欢，现在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杨大龙说完话一瞥，又望见了旧人方锦如，只是现在时过境迁，没有二少的陪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方锦如听了杨大龙的话，也想起曾经和二少一起招待他的场景，想起二少想为她挡酒，想起他从桌上将她抱下来，似乎点点滴滴的疼爱，曾经淹没在记忆的冗杂中的温存，此时都悉数翻涌上来。

像是大浪淘沙，终于把金子留了下来。

……

对于大佬级的人物，很多事情对他们而言只是鸡毛蒜皮，一个人的能力再强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这个人的身后的背景和势力。

在这一点上，司马英楠可谓是个楷模，这次他大张旗鼓地办个舞会，召集天下英雄豪杰。当然，至于这英雄豪杰到底受不受他的摆布，这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四十五章　衣香（一）

司马英楠喜欢享受特权阶级专有的派头。他在沿海广场圈了片地盘，像是古代皇帝狩猎的围场，专门用来做他的这场酒会。

他偏爱这种与众不同和别出心裁。

单单是从远处接过来的电线，就接成了天罗地网，只是又加上了小灯装饰，在夜色中看不清晰罢了。

整个广场乐声悠扬，远远望去，这一处灯火辉煌，如同白昼，白茫茫的一片，像是天堂一般。

这一夜，冠盖云集，浮华绚丽。

司马英楠手里端着一杯紫红色的葡萄酒，斜倚在角落处的宝蓝色天鹅绒沙发上，穿着一袭雪白色西装，他本就相貌漂亮，此时更显得惊艳。周遭时不时有搭讪的名媛，他都只是客气疏离，那些名媛也只好知趣地走开了。

他晃着手中的玻璃杯，见那杯壁上酒液划出好看的曲线，透过那曲线，他望见不远处有个年轻的身影，一个女学生模样的姑娘，旁边有个俊朗的男子，两人低声说着话，在舞池旁边的长形白色桌子上，慢慢用叉子取了果子来吃。那女孩子似乎兴高采烈，一个劲地在表达着自己的想法，那男子却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仿佛心里塞了无尽的心事。

司马英楠突然觉得有些趣味，透过玻璃杯看到的世界，似确实有那么几分不同寻常。他暗笑一声，搁下玻璃杯，徐步走了过去，点头示意道：“王小姐。”

他所看到的人，正是王晓萍和江云若。

此时王晓萍也回礼道：“司马先生，很荣幸能参与您的酒会。”随即又介绍江云若道：“这位是江先生。”

司马英楠笑道：“哦，我知道，是怡新公司江先生的公子，不是么？”

江云若微笑点头道：“你好。”

司马英楠神色有些倨傲。淡淡一笑，又向着王晓萍打趣道：“王小姐，我能不能想您提个要求？”

王晓萍疑惑道：“您请讲。”

“今天呢，我是抱着和平的心意，以个人的名义举办的舞会，只希望大家暂时抛却时局烦恼，好好乐一晚上，所以，如果一会儿见了什么您不喜欢的人，可不要再像上次在轮船上一样。闹将起来。”

王晓萍听得明白，脸色微微一红，道：“司马先生的意思是西野良田也会来？”

司马英楠还未及回话。只听得不远处一阵笑声，几人都顺声望去，只见西野良田穿着别致的黑色燕尾服，领口系了个红色领结，他个头矮小。满面油光地笑着，唇上的仁丹胡随之抖动，他身边站着一位玲珑的摩登女郎，身量比他还要高挑些，穿着开叉到大腿的旗袍，那明晃晃的腿部曲线暴露无遗。春光旖旎，引人遐思。

江云若看着那女人，神情不由地一滞。又仔细看了看，脸色却更难看了。

王晓萍此时尚未注意到，只接着司马英楠的话说道：“果真来了。”说完，撇了撇嘴，再抬头望向江云若。却见他表情有异，不由地又问道：“怎么了？”

江云若没有说话。王晓萍便自己随着他的目光再次望去，注意到西野良田身边的女子，见那大花丝缎旗袍紧裹着丰腴修长的胴体，开叉之下露出雪白的大腿，随着步履的移动，春波荡漾，王晓萍不由地有些神色尴尬，嘟囔道：“这日本人身边的女人怎么这么孟浪？”

司马英楠道：“嗳，王小姐，你太保守了。”言毕笑了两声，又道：“先失陪一会，我去招呼一下。”说着，便向着西野良田走去。

江云若在原地低声喃喃：“怎么会？怎么会是她？”

王晓萍不解：“谁？江少，你在说谁？”

江云若紧锁眉头：“西野身边的女人，我认识。”

“哦？怎么认识的？”

“她就是……珠玉。”

“珠玉？”王晓萍一惊，“你是说，是方锦如前夫顾盼宇的相好？就是她？”说着，又不由地再向她望去，只见她仪态婀娜，在一举一动之中，裹着一种说不出的骚荡风情，眼神中流露着如火的热情，身体中似在散发一种浮夸的妩媚，魅惑众人。

那胸前，大花旗袍鼓胀，汹涌两团似要破壳而出似的，而身后，那性感美腿之上，浑圆香臀也是高高翘着，艳色风情。

江云若此时也是有些感慨，没想到那么长时间未见珠玉，再见她的时候，她竟然变得比以前更加妖媚，甚至带着一丝邪恶。和现在这个显得有些成熟的女人相比，以前有些颤抖胆怯的珠玉，倒显得甚至有些清纯可人了。

江云若不知道她怎么有了这样的本事，竟然和日本人勾搭到了一起，而且在一群人中，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江云若心中暗叹，不知道现在整日醉生梦死的顾盼宇，若是看到他曾心心念念的珠玉成了这个样子，会有什么想法。或许会生出许多人生的感慨来。

正这么想着，却听着汽车声响，辉煌灯火入口处，有几辆黑色汽车停下。

车门开处，华毡铺地，明灯高照。

光海之中，照见碧绿丝绒旗袍下的纤细足踝，一段小腿修长均匀。

探身而出的女子盈盈站定，仰首间修眉入鬓，眸若琉璃，笑隐两颐。

一瞬，光华万丈。

风流美人，繁花亦能黯然失色。

“锦如……”

江云若浑身像是僵住一般，王晓萍竟在此时用双手抱住他的一只胳膊，他浑然不觉。

他的眸子中，只有那艳光之中的佳人，仿佛世间万物都消失了，四遭一片漆黑，只有她路过的地方，才能照出一拢光明。

西野良田身边的珠玉此时也是凝了眼眸，望着方锦如徐步而入的身影，双手不觉间已经紧紧攒起，那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她居然还活着！还活得这么好！

珠玉心中万般不甘！

她在日本矮子身下委曲求全，希望借助这日本人的力量整倒方锦如，将她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却没想到，她却依靠了靠山，这日本矮子的力量却又鞭长莫及，并没有对方家产业造成什么影响。

她难道徒劳无功么？她并不想善罢甘休。

她在等待下一个时机，她知道日本人的能耐。如今虽然遭到他的蹂躏，但她觉得只要蛰伏在他身边，总有机会报复方锦如、报复廖青峰。

而此时，她见方锦如艳光四射、遗世独立的模样，自然是气结于胸，拉着身边的西野良田撒娇道：“西野先生，你瞧瞧，是谁来了呢！”

西野良田拍拍她的手，冷哼一声，道：“真是你们中国人说的，冤家路窄。”

司马英楠在一旁打着哈哈道：“都是来凑热闹的，不要闹得不愉快。”

西野良田睨着司马英楠，冷笑道：“你是怕如今她的传言了么？”

司马英楠满脸无辜和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