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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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因缘- 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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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江母并不相信江云若的话,“你现在看不见,说的都是你的揣测,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我不是胡思乱想……”江云若苦笑,“我早该知道……我不该成为她的累赘。”

江云若岂能忘记,在那个十面埋伏的堂会外面,兆苍将方锦如拦腰抱起,宣告一般地将她带走的场景,他岂能忘记方锦如在那个兆老板消失之后的冷漠和肃然,她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又怎么会突然像是天使一般出现在他身边,像是把过去的告别都全数抹除,除非……出于怜悯,出于怜悯抛弃了自己的幸福和爱,来到他的身边鼓励他,向身在绝望深渊中的他伸出援手。

江云若头微微转了转,向着母亲的方向,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求她来到我的身边的,是不是?”

江母一滞。沉默不语。

江云若颓然笑道:“果真是……果真……我已经全明白了……”

江母紧张道:“云若,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医生说你的药找到之后,你就能好了,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要不然我……我可怎么办啊!”

江云若咬着牙道:“对不起,都是我,才造成了这一切,都怪我太怯懦,我绝不会了。”

江母含泪怔怔望着他。不知道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看他的神色,却并不是要寻死觅活的样子。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

……

顾盼宇抱着方锦如,望着她白皙得几乎能瞧见血脉的肌肤,觉得心痛难耐。她是那么轻,轻得像是纸糊的娃娃一般,此时此刻。她的发丝凌乱,黏在布满细汗的脸颊上,他很难将怀中的这个身影和曾经那个强的如同一股旋风般的女人重合在一起,这女人为何就是这么让自己怜惜!为什么这一切,要在失去之后才醒悟过来!

顾盼宇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我爱你,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你。我只求,你爱我一次,哪怕一次。好不好?”

她似乎已经陷入昏迷了,眉头微蹙,嘴里含含糊糊地呻吟着什么,不能回应。

这回,方锦如的身体彻底被伤病击垮了。

多日来累积在心内的痛。身体寒邪入侵,又加上刀伤。这一切一切的压力,像是一股滂沱而不能抵抗的洪流,彻底将她淹没了。

她昏迷了三天。

她像是沉在海底的鱼,透过摇曳的水光望着那岸上的人,望着那光怪陆离,自己完全已经超脱了,所有的爱恨情仇,离自己那么遥远,自己再不用去操心了。

她的唇,无声张翕,唤出那个名字——兆苍。

——兆苍赤脚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发丝凌乱,手中握着一瓶烈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最近他难以入睡,若不是醉生梦死,他就会梦到她,想到她,会在一阵心悸中惊醒过来,可是她竟一点消息都没有,为什么手下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连廖青峰都是常常摇头。或许是因为她已经过上了平静而安逸的生活,即便是跟着已经失明的江云若,也比自己安详而幸福么?拳头攥起,浮上苦笑,仰面躺在地毯上,像是一只在搁浅在浅滩的鲸。

廖青峰推开虚掩的房门,站在门口,低声唤道:“二少。”

兆苍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布着血丝的眼眸含着醉意,低声应了一声,表示他正在听着。

“当时郭夫人引进了一些新药,存在城北的商行里。”

“嗯。”兆苍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声。

“今日,有人联系,想高价购买其中一种欧洲新药,这人……是怡新商行的江经理,是……江云若的父亲……据说他是为了给儿子治病,这……要不要出给他?”简单的一件事,说得百曲千折。

廖青峰说完,低头静静等待兆苍的指使。

可是,却许久没有动静,他几乎以为他睡着了,抬起头来,向着他望去。

兆苍手中的几乎空了的酒瓶倒地,发出沉闷的一声“噗”的声响。

廖青峰不由地脚下移步,走了过去,兆苍眼神疲倦,那眸光中透着罕见的复杂情感,他曾睥睨天下,可这一刻那目光,却像是一只受了伤的猛兽,让人没来由地觉得可怜。

廖青峰一滞,低声追问:“二少?”

“给他。”兆苍低声说道。

廖青峰得令,转身要出门去,走到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又转身禀道:“白将军那边,女儿陪嫁礼是手下军队,如今北伐军掌城,二少,您做什么决定,可要三思,既然帮他保住了地位,若不再加以利用,不是我们的行事风格。现在,你和白小姐的婚约,不管是冲动也好,或者是因为方小姐产生的气恼,现在都已经木已成舟,不若顺水推舟……”

“青峰。”兆苍声音冷淡,打断了他的话,“当时,你是喜欢黄嘉嘉的么?”

廖青峰愣在当场。

兆苍闭上眸子,沉声道:“你出去吧。”

屋内似响起一声叹息,那伤痛感挟在这叹息里,在黑暗中穿梭,直中心底。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一百章 异常的爱

方锦如这一病,像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在她体温烧得昏昏沉沉的时刻,那前世今生的记忆都涌现在脑海中,她在混沌中突然变得特别清醒。若是这一次她就这么死去,她会不会后悔自己所做出的种种决定?她会不会后悔没有及时和兆苍道出心意,从而使双方误解到这种地步?

这念想在昏迷中特别清楚,可是当她醒来,看到在屋内椅子上斜倚着休息的顾盼宇的时候,她又重新疲惫地意识到,她还是要面对这尘世间的一切!所有的桎梏,并未消失!

“锦如,你醒了?”顾盼宇见到方锦如醒了,忙冲了过去,他的眼窝有些暗,想必是几天都没睡好,那神情中的担忧和紧张显而易见,所有的一切,都如此真实,方锦如一时有些动容,若是在前一世就遇到这样的顾盼宇,那么现在这纠结的一切,便不可能发生。

方锦如虚弱地点点头:“我睡了多久?”

“三天了!吓坏我了,你家里我还一直没敢告诉他们,怕他们担心,小翠一直在,刚才刚回去休息了。”顾盼宇坐在床沿,温柔说道,“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方锦如道,“江云若那边,怎么样了?”

顾盼宇身子微僵了一下,还是端起水,喂给方锦如,道:“孟医生今天早些时候也来看过你了,我替你打听过了,他已经找到药了,你放心吧。”

“那就好……”方锦如舒了一口气,她听孟医生说新药原本在郭夫人那里,但是现在郭夫人已经被兆苍软禁起来,那么原本属于她的东西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到了兆苍手里,可是,兆苍真的是知道这件事。仍然愿意帮助江云若么?方锦如心里想不清楚,只觉得胸中闷闷的,像是堵着棉絮。

是啊,距离兆苍和白芷若的大喜日子越来越近了,很快,他就变成了别人的新郎,而自己,终于还是个局外人罢了。

“锦如。”顾盼宇突然正了神色,道,“这几天我想过了。我不做这个副官也罢,我可以回顾氏帮你,虽然我现在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但是我相信我只要肯努力,定然再不会做让家人都失望的人。我希望你给我一次机会。”

“不做副官?”

“锦如,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得不和你说实话了,其实我再次骗了你。我上次说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努力得来的,实则不然。”

方锦如心中早有预料,此时只是淡漠不语。

顾盼宇赧然道:“其实这都是白将军的女儿白芷若给我挖的坑,你要相信我,我并不知道她想这么害你,居然筹谋了这么久!她托人找关系送给我的这个副官的位置。不过是想利用我禁锢住你的脚步,不过……呵呵,她太傻。你又岂是会被我束缚的人?”说到最后,顾盼宇绝望而自嘲地苦笑起来。

方锦如心中微颤,原来白芷若和她为敌,已经不是谋划了一天两天了,只是。她太高估顾盼宇的能力了。她不知道详细,还以为顾盼宇如今这地位。玩什么破镜重圆的把戏有几分胜算,殊不知方锦如是经历两世的人,心里已经承装了太多冗杂,早已不可能走与顾盼宇伉俪相好这条路了。

“但是眼下……”顾盼宇接着说道,“很快就到了兆老板的婚礼了,你不甘也罢,死心也好,如今那早已是全城皆知的事情。你道是白将军许诺兆老板什么?给他可以下军令的权力,手下军队皆可任他调配。白将军度过了政治的僵局,现在正如日中天,和美日关系都好,这里面的意义,兆老板不会不明白,我倒听人说,他是聪明人,和白小姐联姻,也是他在下很大的一步棋。”

方锦如闻言微怔,说不出话来。

她心中还未回味清楚顾盼宇和白芷若的关系,顾盼宇却又抛出了这样的消息,就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方锦如的心海里惊起巨大波涛。

难道兆苍是这样的人?

难道自己不过是个恰如其分的导火索,而他自己,早就为了布下天下的局而接力?

顾盼宇掏了掏口袋,拿出一张鲜红的请柬来,低声道:“这是小翠来的时候带来的——是有人送到你家里的……你定是不去的了……我撕了它!”顾盼宇说着,作势要将那请帖撕毁。

“别。”方锦如制止了他,伸出纤纤素手,将那请柬接过来,像是接了一块滚烫的烙铁。打开那帖子,娟秀的字体醒目而喜庆地将兆苍和白芷若的名字匹配地放在一起,那一个个字像是凝了能冻结人心的寒意,方锦如仅仅看了一眼,便不想再看。

“我累了。”方锦如下了逐客令。

顾盼宇还有话要说,可是话到了嘴边,只见着方锦如转过身去躺着,只留给他一个消瘦的背影,顾盼宇把话又咽了下去,站起身来,一步一回头地离去。

方锦如听见脚步声远走,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手已经变得冰冷。

为何要奚落她到如此境地?已经让她成为了众人皆知的弃妇,难道还需要让她到现场去,当着她的面迎娶白芷若?

白芷若已恨不得将她置于死地,本来方锦如完全可以去找兆苍,当面戳穿白芷若的虚伪假面,告诉兆苍在背后白芷若究竟搞了怎样的手段,可是这一刻,方锦如却觉得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了。如今这局面,若一切真的像刚才所说、所想的那样,那么兆苍必然会袒护白芷若,就像他从前袒护自己一样。

方锦如死死咬住唇,强迫自己闭眼,什么都不要去想。

……

方锦如体力渐渐恢复,这几日内,顾盼宇又来了几次,可是不论他说什么,方锦如只是望着窗户不说话,时间久了他也便只好缄口不言,两人便在流光里坐着。像是两位老友,又像是两位陌上客。

方锦如终于恢复了体力,可以自由走动。江云若已经住进了洋人医院,方锦如在康复后第一时间赶到了江云若的病房。

江云若先是细致询问了她的身体情况,在她在床边坐着的时候,拉着她的手,掌心温热。

他对她的态度极其温柔,像是极细极细的流水,慢慢滋润心田。

“现在吃了药,逐渐能看到光亮。能分辨白天黑夜,相信不久便能看见你了。”江云若又说起自己的事情,可是语气淡淡的。似乎并不是十分欣喜。

说不出来的错愕,方锦如有些愣。

犹记得因为顾盼宇的闯入,在江家的闹剧,那时候江云若的声嘶力竭,仿佛将对黑暗的恐惧全部宣泄出来。可是现在,他却像是看破一切的淡然,这种淡然让方锦如有些担心,她低声问道:“云若,你没事吧?顾盼宇那时候说的话,你不要在意。我那时候是受了点小伤,不过不要紧的,你眼睛快好了。这是大喜事,应该高兴才是。”

“嗯。”江云若轻轻一笑,道,“今天天气怎么样,我想去院子里坐坐。好么?”

方锦如点头,慢慢牵引着江云若穿过病房、走廊。走到院子中去,院中人很少,方锦如和江云若坐在浅绿色的木质长椅上,远处隐隐传来鸟叫声,清风拂面,有种很闲适的感觉。

“靠着我,好么?”江云若突然发话,语音波澜不惊。

方锦如却微怔。

江云若却已经摸索着,一只手沿着她消瘦的脊背上行,落到她柔软的秀发上,将她的小脑袋轻轻压到自己的肩头上。

方锦如起初僵硬地倚在上面,但过了片刻,却又舒缓下来。、

江云若并未做出什么其他的出格的举动,只是让方锦如靠着自己,时不时说上一两句话,讲讲自己在留洋时候的事情,但大多数时间,却是一言不发。

就这么坐着,也便到了黄昏,江云若才又和方锦如回了屋。

江云若道:“明日天气好的话,我们去放风筝吧。”

方锦如便无奈笑道:“等你眼睛好了,我们可玩的多了去了,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江云若甚至有些要撒娇的样子了,道:“可是我焦急得很,如今我知道我的状况,也不能去海边和你放孔明灯,难道连放风筝的要求都不行么?等到我眼睛好了,天气太暖,风吹不动,便不合适了,今年的错过了,又要等明年的时节,又岂能一年年地等下去呢?”

“好,算我服了你。”方锦如只好答应,“我可说不过你,那我明天带风筝来便是,你这个样子,总叫人忍不住地可怜。可是等你眼睛好了,我才不会再答应你这种无理取闹。”

江云若便笑了,那唇角牵起,却莫名有些涩涩。

次日天气果然晴好,但风吹得颇大,方锦如拉着江云若来到医院的大院子中,让他坐在一旁,自己很快让风筝飞上了天,这时候便又将手中的线交到江云若手中,江云若便在指尖缠绕了线,又缠绕到方锦如的指头上,两人的手便被丝线纠缠到了一处。

方锦如抬眸惊看他,修长身姿,秀朗眉宇,薄唇之中蕴着一丝清雅之意,他是这么文质彬彬,和那人完全不同……这一瞬突然又想起那人,却像是陡然发现心中缺空,这么愣神的工夫,那风筝便掉下来,扑簌一声落到地上。

方锦如才回过神来,笑道:“瞧,你弄这么纠缠,你还没扯线风筝便掉了,我再给你放。”

江云若却一把抓住方锦如的手,丝线纠缠,像是纠结不清的感情线。

“不用了。”江云若柔声道,“突然乏了,不想放风筝了。”

方锦如便哭笑不得:“昨日你要放,今日你又不要放了。”

“陪我跳支舞吧。”江云若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说你,心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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