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伯雅看了看楚龙韬,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劝道:“龙韬,你喝得太多了,去回房休息一下吧。”
“我不!”楚龙韬大喝一声,直冲向楚伯雅,双手揪住楚伯雅的衣襟,大声喊道:“肯定是你!一定是你!不然她不会走!你心里清楚,她爱的是你!你知道的,你只是一直在装傻,你装!你装傻!你跟我们所有人都装傻!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可以任由你来欺骗我们?你说,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楚龙韬说着,用力的把楚伯雅推至墙边儿,楚伯雅紧紧的靠着墙,闻着从楚龙韬的嘴巴里传出来的浓郁的酒气,眼睛里,充满了对楚龙韬的同情,和怜惜。
楚龙韬看着楚伯雅,这双眼睛,还是像从前一样,充满了关切和温和。在从前的那么多年里,那么多个孤独寂寞的童年和青春记忆里,他只有大哥的陪伴了,除了王妈会给自己一点点体贴和安慰,只有他,能够关心自己,陪着自己说笑。
可是,他怎么就会有自己看不到的秘密呢?他怎么就能抢走他最爱的女人呢?
楚龙韬真的觉得心疼得无以复加。
楚伯雅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伸出手,慢慢的把楚龙韬的手扳了下来。
楚龙韬没有反抗,只是看着楚伯雅,眼神里充满了孩子气的怨怒。
“龙韬,你难道真的觉得楚家适合清弦么?”楚伯雅温和的对楚龙韬说道:“你觉得她应该以一个下人的身份生活在这里吗?你觉得她会幸福?楚府能给她的,除了下人的身份和伤害,还有什么?”
楚龙韬微微的愣了一愣。
“她去寻找属于自己的世界和生活,有什么不对?”楚伯雅又问了一句,然后慢慢的,踱步到桌前,拿起了那张照片,和那本破破烂烂的小薄册,唇角挂上一缕微笑,淡淡的说道:“楚家,对于每个人而言,都不是一片乐土。它是一个坟墓,冰冷阴森的坟墓,埋葬了所有人的幸福和快乐。”
楚龙韬听着楚伯雅的这一番话,默默的不发一言。楚伯雅的声音低沉,充满了忧伤,这种忧伤将楚龙韬的心也感染了。他慢慢的打开楚伯雅的房门,走了出去。
是的,大哥的话说的没错。
沈清弦待在这里,的确是一个错误。楚家,给不了她温暖,也给不了她快乐,就像他们都是楚家的孩子,但是在楚家却都没有感受过丝毫的温暖的快乐一样。
一个连自己的家人都无法感受到温暖的家庭,又怎么会给予别人以温暖呢?
况且,没有人天生便应该是下人,沈清弦,是应该拥有她的生活的,自己——这个平常自认为是最爱她的人的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换句话说,自己不是一直都站在楚家二少爷的身份和地位上去爱着她的吗?自己,也是从来都没有站在与她平等的那一条线上去看她的吧?
自己,真是失败。
楚龙韬漫无目的的在楚府漫步,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后院。
那株曾经他和她站在树下的那株桃树,没了那时的缤纷落樱,也没了那粉嫩的花瓣。是谁说“人面桃花相应红”来着?
而今,人面已去,桃花不再。
楚龙韬的视线,又无意中落到了那个神秘的小院子的方向。
白鹿告诉他,楚家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军统这一回给自己的任务,就是找出这个秘密。
是什么秘密,连军统都感兴趣呢?
楚龙韬的唇边荡漾出一抹不屑的微笑。
事到如今,他还在乎这些吗?什么秘密不秘密,这些秘密,与他楚龙韬有任何关系吗?莫说是军统,就连楚家,又与他何干?
他离开楚家,是为了证明自己凭借着自己真正的实力,一样可以混得很好,混得出色,可是,白鹿这样蓄心积虑的把自己纳入军统,难道不是为了楚家的这个惊人的秘密?
这一切,都来得多么的荒唐可笑。而他竟然在军统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真是可笑透顶。
楚龙韬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笑话,从他的出生,到他的成长,连同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一个巨大的笑话。
而今,他是不必再去证明什么了,他要证明给谁看?
楚龙韬摇摇头。
是的,没有必要了,一切都没有必要。
他要去找她,他要站在与她同齐的位置上,他要真真正正的告诉她,他爱她,他要小心翼翼的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在一起。
是的,就这样坦白的面对她,告诉她,他爱她。这世俗的一切,已经不再重要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人不鬼
龙韬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衣,他一向不喜欢穿得太正式裤,加一条背带,再配一个鸭舌帽是他一向喜欢的穿着方式。
正如楚龙韬第一次见到沈清弦的时候,便是这样的装扮。楚龙韬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天,那样的一个清秀而又瘦弱的小女孩,怯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带着对一切未知的茫然,走进了他的视线,也走进了他的人生。从此,楚龙韬的眼睛里,再容不下其他的女人。
楚龙韬提着一个轻便的手提箱,心里装的满满的,都是沈清弦的容颜,那么清秀,那么的清澈,有如一泓溪水,浅浅的,却清澈无比,闪耀着粼光,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楚龙韬知道,若是寻不回她,那么,自己的人生就毫无意义可言,也毫无快乐可言了。他甚至不知道以后他的生活,应该怎样进行下去。
楚龙韬看了看手里捏着的纸条,这是楚星朔写给他的。楚星朔顺便还好好的开了他一通玩笑,临行前,还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着说希望他可以带给她幸福。
幸福,是呵,但愿他可以带给她幸福。
原来,沈清弦是去一个小村庄,做了乡间小学的老师了。
一抹微笑浮现在楚龙韬的嘴角。
老师吗?听上去,是很适合她的。看来,离开了楚家,她的确可以过得很好,如果她真的喜欢那里,那么他也会留在那里,就在那个小村庄,他愿意陪着她一生终老。
这样的生活。想想看,也是蛮不错的,不是吗?
天色有些暗下来了,楚龙韬提着手中地箱子,慢慢的走在一条小巷里。突然间,他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看到地上的影子。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在他的身后,多了一个影子,一个--女人地影子。
而那个女人,正举着手里的枪,对准了他地脑袋。
“嗨。白鹿。”楚龙韬没有回头,他微微的笑了起来。嘴角邪气的上扬着,用一种调皮的语调打着招呼。
“龙韬,”身后的女人语调可轻松不起来,她的口气很是冰冷,像是带着一股子杀气。“你要去哪里?”
楚龙韬挑了挑眉毛,慢慢地转过身来。
白鹿一袭黑色衣服,举着手里的枪。对准了楚龙韬。她地表情很严肃,全然没有了在黄埔军校时的灵秀气息,脸上,也已经没有了曾经一度浮现在脸上的微笑,那张棱形的唇,也紧紧的抿在了一处。
“说实话,”楚龙韬地脸上仍然带着笑,歪了歪脑袋,打量了白鹿一下,说道:“黑色并不适合你,我反而更喜欢你在学校里穿着的那件白色的长裙。”
白鹿地心,微微的一颤,脸上的表情,也微微的有些动容。她顿了顿,转而又立起了眉毛,冷声道:“龙韬,上级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呵呵,”楚龙韬低笑了一声,看着白鹿,说:“如果我完成了,你会用枪抵着我的脑袋吗?”
“你!”白鹿为之气结,但转而,她自己也笑了出来,“龙韬,你这嬉皮笑脸的脾气,怎么就是改不了呢?”
楚龙韬不置可否的笑笑,没有说话。
“你要去哪里?”白鹿盯住了楚龙韬问。
“去我想去的地方。”楚龙韬淡淡的回答道。
“任务没有完成,是不可以离开的。”白鹿继续道。
楚龙韬冷哼了一声,道:“没有人可以限制我的自由。”
“那你就错了,”白鹿报以同样冰冷的态度,用枪,紧紧的抵在了楚龙韬的太阳穴上,“龙韬,你以为你进了军统,还能够抽身而退吗?一日为军统,则一生为军统,到死都不能改变。”
“呵呵,”楚龙韬眯起眼睛,看着白鹿,此时的白鹿,一袭黑衣,在已经变暗了的天色里,已经与黑暗完全的融于一体了,而在这夜色里,只剩下白鹿的一张脸,惨白无比,一双本来笑意盈盈的笑眼,此刻,却闪着凌厉的光芒,恰如勾魂的女鬼一般。“我在军统过了那么久像鬼一样的生活,已经累了,不想再继续下去。”
说毕,楚龙韬转身,就要离开。
“鬼?”白鹿重复了一句,对这句话显然很感兴趣,她微笑着,手中的枪却随着楚龙韬向前的脚步也向前伸过去,依然抵在他的脑袋上,只是稍微的用了点力。而这力道,却足以使楚龙韬的脚步停了下来。
“龙韬,你还真是想不明白,你既然做了那么多年的鬼,你以为你还能生活在人间,生活在阳光下吗?”白鹿就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她慢慢的凑近楚龙韬,一边用枪抵着他,一边伏在
边,含着笑,轻声道:“鬼,如果想成为人,那只会半鬼的下场。”
白鹿的热气轻轻的吹拂在楚龙韬的耳边,很痒,也很撩人。
楚龙韬微微的笑了笑,连看都没有看白鹿一眼,他抬起头,凝视着远方,说道:“那是因为,有些人做鬼做得太久了,失去了人的心,也失去了人的血性。所以到最后,只能变成真正的鬼。”
说罢,理也不理白鹿,大步向前走去。
“龙韬!”白鹿叫了一声,她举起枪,对准了楚龙韬,她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变了调,一颗心,也揪了起来。是呵,她最不喜欢的结局,也最不想面对的事情,就是亲手结束这个男人的性命。他是如此的俊美,如此的与众不同,如此的桀骜不逊,最重要的是,他是那样的让自己心动。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肯不把她白鹿放在眼里,也只有他一个人不为她的身体所动。
这叫她怎么忍心呢?
“你再走,我就开枪了。”白鹿说着,用力握了握手中的枪。
楚龙韬的脚步微微的顿了顿,然后继续向前走。
“楚龙韬!”白鹿又叫了一声,“咔”的一下,将手枪上了膛。然而她的手,则在微微的发着抖。
这是白鹿生平,第二次举枪的时候,手发着抖。
在她十七岁那一年,便被她的叔父送进了国民党的秘密特务培训基地。在那里,她接受着最非人的待遇和集训。那个培训基地,为了训练他们的枪法,抓来了很多的乞丐和死囚,把他们的眼睛蒙上,让他们跪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等待着被枪杀。
白鹿第一次拿起枪,面对着那些鲜活的生命的时候,她的手,在微微的发抖。身边有很多人都已经先开了枪,有些胆小的,甚至丢了枪,跪在地上哭了起来。而这些胆小的,却被教官狠狠的用皮鞭抽打,除了脸,身上的每一处都挨了鞭子,疼得他们四处躲闪,却无处可藏,只是疼得又喊又哭。
白鹿看着这一幕,觉得整颗心,像是浸在了冰里,从内到外的凉了个彻底。
到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开枪。
那一夜,她噩梦连连。
然而,这只是她噩梦的开始。自那以后,白鹿又继续着这种惨无人道的集训。那些乞丐和死囚,教官们后来把他们松了绑,在一片废墟里手持枪械与这些学员们搏斗,真正有实力的人,和真正杀人不眨眼的人才能度过这场生与死的残酷的优胜劣汰,而到最后,所剩下的人,却是屈指可数。
白鹿在那一场杀戮里,浑身鲜血淋淋,她剧烈的喘息中,心中,甚至对她的叔父恨之入骨。
只差了那么一点,她就会沦为枪下的亡灵。这是一场多么残酷的生与死的角逐!
而就在她要毕业的时候,就在她以为她的噩梦终于要结束了的时候,最令她觉得耻辱的一件事,发生了。
学校声称要把她们最后的一丝耻辱之心打破,而打破的方式竟是,夺走所有女学员的贞操。虽然白鹿受过专业的引诱男人的训练,可是,至少她还没有付出自己的少女的纯洁。但是这一回,她是逃不掉的了。那一天简直是白鹿这一生最不愿意想起的回忆,再也不想想起,不想提起,她宁愿删掉这段记忆。
在后来的日子里,她利用自己的身体达成了一项又一项的目的,她的身体,早已经不属于她自己的了,而是属于党国,属于党国的一个机器。
白鹿的心,也已经慢慢的变得麻木了。
直到楚龙韬出现在她的面前,直到他那不羁的个性,他的那种从不把梏放在眼里的张狂灵魂,深深的吸引了她。或许,可以说,楚龙韬的这种不把一切,甚至是生死放在眼里的态度,恰似白鹿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渴望。
况且,她的那颗冰封的心,早已经为了他而悸动了。
“白鹿,”楚龙韬淡淡的说道:“还是白色的长裙适合你,是真的。”
白鹿手里的枪,刹时间变得无比沉重起来,重到她再也举不动了,白鹿垂下了胳膊,脸上带着忧伤的神色看着楚龙韬远去的背影。
“龙韬!”白鹿又喊了一声,道:“即便是你从我的手中逃走,军统的人,也是不会放过你的。他们已经散开了巨大的网来追捕你,你跑不掉的了……”
楚龙韬依然没有回头,他的离开的脚步,走得沉稳,走得坚定。他心里的那个美丽清秀的容颜,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甜美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离死别,也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站在你的身边,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楚龙韬气喘吁吁的倒在床上。这是一间很小,很简陋的小旅馆的房间,小得几乎只容得下一张床,简陋得只闻得到发霉发腐的味道。可是,这是这一带唯一的一个小旅馆了,想想也是,能在乡村里寻得到这样的旅馆,便已经算是不错了。
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汩汩的流着血,楚龙韬疼得咧着嘴,艰难的坐起了身,却因为这一用力,而更加的疼痛起来。他用一只带血的手,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提箱,在手提箱里取出了云南白药和绷带。
楚龙韬咬紧了牙关,将白色的药面儿撒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忍不住蜷缩起来,泠汗将他的全身都湿透了,衣服,粘湿湿的粘在了他的身上。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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