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欺君之罪,若被皇上知道大概连王爷的项上人头也难保了,秦芝澜如此大的反应也属正常。凉月今日提出,也早料到她有这样的回答。
“姐姐莫要瞒我了,这件事情我刚入宫没多久就知道了。不妨实话跟您说,辇皇子原名应该叫王诺,曾与我有过婚约。我也是为了他才会闯入宫里来的,我若想张扬此事,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秦芝澜凝神瞧了凉月好久好久,紧张道:“那今日说出来是何意?莫非太子妃想让我做什么事情?”
凉月笑脸对着秦芝澜道:“咱们相处这么久了,姐姐还不了解我是什么人吗?也对,这宫里人心叵测,姐姐小心提防也是应该的。不过以姐姐目前的境地,恐怕妹妹我也犯不上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威胁姐姐。”
秦芝澜听闻此话,想了片刻觉得很有道理,这才松下面孔又好奇的向凉月望去。凉月抿嘴一笑,“姐姐这下放心了吗?若不是瞧见姐姐这个样子,恐怕我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来的。虽然辇皇子辜负了姐姐,但是你还有爹妈,还有兄弟姐妹,难道有了男人就不能再跟自己爹爹妈妈在一起了吗。这个忘恩负义的坏蛋,我帮你休了他。”
秦芝澜一双忧郁的眸子,散发了几缕闪耀的光又瞬间黯淡下去。只冷冷笑了几声,又哭了起来,此番又不同以往那样小声憋屈着呜咽,却是嚎啕大哭。凉月明白,秦芝澜是在哭自己,仿佛一个已经埋入地下的人。她不说话,只是怜惜的抚摸着她的头。
哭了好一会儿,秦芝澜才缓缓抬起头来,用帕子将眼泪擦去,哽咽道:“如今我只能病死宫中,绝无再返回王爷府的可能了。爹妈已经不是我的爹妈,兄弟姐妹也不是我的兄弟姐妹,那个家也再不是我的家了……”
凉月叹道:“毕竟自己的亲生女儿,王爷怎么会不顾及你的感受呢?”
秦芝澜摇摇头,“王侯家的女儿还不如平民百姓家的女儿,生下来便没了自己的自由,生存价值只为了家族利益,命运掌控只在爹娘手中。当年,爹妈还算娇惯我的,让我自己选了个夫君,没想到竟落的如此的下场。唉,如今的我家不是家,爹妈不是亲爹妈,兄弟姐妹全无,不过一个还有口热气的孤独幽魂而已。”
凉月道:“姐姐何必这样灰心?就算名义上媳妇身体不好回老家休养也未尝不可呀。”
秦芝澜道:“这个理由我想过很多次了,可惜,辇皇子是不会让我去的。别忘了,我是王爷派来看着他的人,我若走了,王爷还会做他的靠山么?恐怕爹爹那边,还以为我在此处过的悠闲,若瞧见我这个样子,说不定会暗暗命人报复于他。”
“王爷府不是也有安插在宫里的眼线么?”
秦芝澜抬头瞧了一眼凉月道:“什么也逃不过妹妹的慧眼,不错,开始是有些人脉在宫里。但是日子久了就被辇皇子一个个拔除了,或者收买成了他自己的心腹。现在除了身边的丫鬟,再无王爷府的人了。恐怕爹爹现在收到的消息多半是假的。”
“那再不能寻找个别的人将消息送出宫去?”
“唉,哪里有这样的人选。此事就事关重大,绝不可托付给任何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再说,我现在这个样子,那还有脸去见爹娘。”
凉月起身想了想道:“现在我已经知道此事了,我可以帮你送信去。”
秦芝澜瞧着凉月,愣了一下,随后断然的摇了摇头。“万万不可,爹爹是个疑心和野心极大的人,你若去了,定会找个借口害了你。再说,辇皇子虽然对我薄情寡意,我却也不想瞧着他去死。唉,算了算了,我认命了,可不能再害了更多人。”
凉月又低头思忖了一会儿道:“若是我有办法让姐姐你出宫回的了娘家呢?”
秦芝澜两眼闪出希翼的光芒,声音有些颤抖的道:“妹妹果真有这样的妙计,那真是芝澜我的再生父母了。”
六十三章 梅昭仪
更新时间2008…11…22 22:26:07 字数:3398
凉月也颇有些激动,盘腿坐到床上抓住秦芝澜的双手道:“妹妹过几日要出宫替琼彩女上坟,我带姐姐一并去。到时候让王爷派人在墓地附近接应可好?”
秦芝澜不无担心的道:“我爹爹怎么会去那里接应我?再说,辇皇子也不会答应让我出宫的。”
凉月道:“王爷那边姐姐你写封亲笔信,只说想爹娘了,最近皇子又十分忙碌,打算借此出宫机会,在城郊驿站小聚即可。写好后我命人去送信。至于辇皇子那边,姐姐你带着杨柳只说来府中看我,就算将来说起来,我就说姐姐你碰着了,柳彩女和琼彩女又是同乡打算一起去祭拜一番。至于出宫后没想到碰到了王爷和夫人。”
“这个理由怕是有点牵强吧,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的巧合,他们大概不会相信。”
凉月冷冷一笑道:“不相信又怎样,那个时候姐姐你已经逃出魔掌,我死咬着这个理由他们能奈我何?就说王爷瞧见儿媳妇太憔悴,送回娘家去调养了。况且现在我是太子妃,他不过是个皇子。皇上成日迷恋在琴德妃的身边,华贵妃又临盆在即,这宫里那还有主事儿的人?所以姐姐你放心好了。”
秦芝澜木讷的定了一会儿,脸上缓缓散出一丝不敢过度释放的激动,仿佛太高兴这件事便立即办不成了。“妹妹,……我真的可以出去么?”
凉月抿嘴一笑,“放心好了,这几日姐姐可千万不要表露什么,就连身边的丫鬟也万万不可泄露。今儿起姐姐就暗下收拾些重要的衣物首饰,我会让人偷偷运到我那里去的。到时候姐姐什么也不用带,自然也不会有人起疑。”
秦芝澜用力的点点头,哽咽道:“我若是能再见到爹娘,此生足矣!”说完眼泪又啪啦啪啦的落了下来。
凉月安慰了秦芝澜一番,两人又将事情来回斟酌了几遍,而后嘱咐秦芝澜明日之前务必将信写好,到时候会让王姑姑来取。
凉月走出辇皇子府,心情既沉重又愉悦,还有很多事情要想清楚如何应对。她只在园中漫无目的的走着,王姑姑瞧出凉月有心事,不说话只在身后跟着。
“梅若兰兮凤朝阳
君怜女兮凰呈祥
何年何月是何人
徒留孤影一寸长
天上人间俏媚娘
比邻独寒枕褥凉
芳华殆尽空有宝
早有红杏跳出墙。”
凉月走到一处僻静场所,清冷的寒风吹着枯枝微微摇晃着。不远处的屋子传出一个女人幽怨的歌声。
“这是谁在唱诗?”凉月侧脸问一旁的王姑姑。
“回娘娘话,这附近大概是西冷宫,可能是哪个被贬的宫妃在此唱诗舒解怨气吧。”王姑姑四处瞧了瞧未看到什么值勤的宫女。
“芳华殆尽空有宝,早有红杏跳出墙。这是何意呢?”凉月低声道,像是在问王姑姑又像是自己琢磨着。
“不过是几句诗词,随便唱什么,只为了和韵而已。”
“不。”凉月沉思着,“咱们去瞧瞧这人是谁。”说着向声音的方向走去。
王姑姑在一边担心道:“娘娘,冷宫咱们不应该来的。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可皇上厌弃的人是不该多接近的。”
凉月并不理会王姑姑说的话,走到院子门口瞧见屋门大敞着,正对门坐着一个身着素色粗衣的女人,一边做着女红一边独自吟唱着。凉月问道:“姑姑可认识这是何人?”
王姑姑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道:“这该是梅昭仪,她被贬入冷宫时奴婢还是个小丫头。算来也有十几年了。”
“没听人提起过,为何故被贬?”
“当时奴婢刚进宫不久,这些个事情也不清楚,后来曾模糊有人提到,梅昭仪是皇后娘娘贬入冷宫的,其余也不知晓了。”
皇后?不过一个贬入冷宫的宫妃,为何凉月总觉得她有些特别。虽然也许不该这样做,可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走进去瞧瞧这个女人。
“你在门口等着,本宫要进去看看。”凉月说罢,头也不回的走进去。
王姑姑在门口想喊住凉月,却知道她的性格便是说一不二的,只得担心的瞧着凉月的背影又小心的四处环顾着。
“娘娘唱的好诗,是自己做的吗?”凉月拍手笑道。
梅昭仪在冷宫一个人惯了,除了用膳时值勤的宫女来送点吃的,这里几乎是没人来的。因此凉月的出现着实吓了她一大跳,手中的针不小心扎破了手指,一颗鲜红晶亮的血珠子立刻滚了出来。
“呀!”凉月见状赶忙上前查看,“不好意思,吓到娘娘了。”
梅昭仪见凉月过来要抓住自己的手,颇有警惕的立刻向后缩了一下,只轻轻道:“不妨事。”
凉月见状抱歉的一笑,赶忙站起身来朝后挪了一步,这样的冒犯的确非常不礼貌的。
“真对不住,我听到您唱的诗才情不自禁进来的,不是有意冒犯娘娘的。”
梅昭仪见凉月态度诚恳,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紧绷的面孔露出几分缓色道:“我独居惯了,没想到会有人来。敢问您是哪位娘娘?”说到娘娘两个字,梅昭仪赶忙站起身来,仿佛卑躬屈膝的小丫头,“臣妾久居这里,不认得新娘娘的面容,还望娘娘恕罪。”说着向凉月微微行了个礼。
凉月赶忙回礼道:“娘娘可折煞凉月了,我是晚辈,娘娘怎能向我行礼。”
梅昭仪向凉月望去,没有说话,脸上皆是疑惑之色。
凉月笑道:“臣妾名叫卞凉月,是太子的正宫夫人。”
梅昭仪听了凉月的话,惶恐的又行了个礼道:“太子妃恕罪,我不知是您大驾光临,未去远迎,还请太子妃恕罪!”
凉月瞧着这个仿佛已经被冷宫折磨的失去自尊的女人,心中升起几分怜悯。
梅昭仪忽然想到什么,神色更加紧张,说话也结巴起来。“哦,那个……臣妾方才……只是胡乱唱的,太子妃……千万莫要往……心里去啊。”
哦,只道是她怕什么,原来是怕这个。如此慌乱,难道这诗中果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凉月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皇后在冷宫里对自己说的话,她告诉自己当年将知道内情的宫妃打入冷宫,莫非这人就是梅昭仪?
“娘娘该是父皇的妃子,您是臣妾的长辈,可不能乱了辈分。臣妾也是今日无事出来闲逛,只觉得娘娘的声音好听,诗词也十分和韵,故此才进来瞧瞧。”
凉月边说着边仔细打量眼前的梅昭仪,这个女人大概四十出头,脸上虽然已经布满了岁月的沧桑,可仍掩饰不住往日的风韵。当年的她必定是一个美丽非常的女人,华贵妃那时该还未进宫,恐怕梅昭仪也曾极度风光过的。
梅昭仪慌乱的搓着手,嘴上喃喃道:“不过瞎唱几句罢了。”
凉月笑着转过身去四处打量着房间,并不再说诗词的事情。这间屋子虽然简陋但十分整洁,有些地方能看出主人颇费了些心思的。梅昭仪该是个心细且内秀的人,且是个逆来顺受的性格。否则这样一个盛极一时的娘娘怎么能受得了在此度过十多年的孤苦生活,听说很多冷宫里娘娘不是早早咽了气就是精神失常了。
“娘娘这屋子收拾的很干净整洁,绢花做的真好看。”凉月颇有兴致的看着窗上装饰的一朵朵小绢花。
“哦?”梅昭仪显然有些意外凉月的举动,不过听到凉月对自己做的绢花赞口不绝,情绪也提起几分。“只不过几朵拙劣的花而已,成日闲着没事就瞎捣鼓些东西。”
“看得出娘娘是个心灵手巧之人,臣妾也经常做些女红的,不过这样精致的小玩意却比娘娘差得远了。”
“哪的话,若是太子妃喜欢我这里还有很多样式,只管拿去。”梅昭仪慌忙走向一边的厨子,拿出好几个大罐子,里面皆盛的是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绢花。凉月注意到那几个罐子大概是装酒的坛子,日子久了边口早已破损,有的已经裂了很长的一条缝。在这宫里,即便是个丫鬟也不会用这样的物件装东西了,何况是个娘娘,凉月感到鼻头有些发酸。
梅昭仪见凉月并不看绢花却是盯着坛子,只当是她嫌弃这坛子太破,赶忙用袖子在坛子外面擦了擦,窘道:“太子妃别看着坛子破旧,里面我是洗了好多遍的,在太阳底下也晒了段日子,干净的很。”
凉月牵强的笑了下,“我那里有几个别致的罐子,明儿个我就差人送过来。”
梅昭仪惶恐道:“不,不用了。您看我这儿简陋不堪,用不得那样高贵东西的。”
凉月走上前,拿起坛子里的绢花欣赏着,心里却惦记着自己想要问的事儿。
“我见娘娘也是个善良淳朴的人,您怎会到此地呢?”凉月一边瞧着绢花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虽然没看梅昭仪,凉月却分明感到她浑身一抖。
第六十四章 她,是那个知情的人
更新时间2008…11…25 22:01:45 字数:3133
凉月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绢花,目光却斜在梅昭仪的身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屋里安静的仿佛已经将时间凝注了。凉月虽然不去看梅昭仪,不继续追问,可越是沉默的效果越让梅昭仪感到心慌害怕,仿佛一颗拔开栓子的手雷,这压力急剧无限的膨胀着。
也许过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可凉月觉得已经足够长了,她忽然转过脸来看向梅昭仪,果然这个女人脸色苍白,额头已经渗出汗珠。还未等凉月开口说话,梅昭仪出人意料的‘扑通’跪在地上。
“贱妾该死,全都是贱妾的错!太子妃饶命啊,太子妃恕罪啊!”说罢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凉月万万没想到梅昭仪会有此反应,她赶忙上前扶起她,声音颤抖道:“娘娘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梅昭仪跪在地上并不起身,嘴里说道:“太子妃饶命,别把贱妾赶出去!太子妃饶命啊!”
无论凉月说什么梅昭仪只是这几句,又拉她不起,只好顺着她的意思道:“好了好了一切都答应娘娘的,你快起来吧,这里没人会治娘娘的罪。”
听到凉月肯定的答复,梅昭仪才将信将疑的站起身来,瞧见凉月站在那里赶忙搬了个凳子让她坐下,自己像个刚进宫的小丫头,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凉月想问清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