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紧闭,里面没有任何的动静。木清歌忽然想到,这几天里父亲没有再给她打过一次电话,是为什么呢?知道她受伤就不再打扰她了?还是……
她的手一推房门,才发现门是上了锁的。微微愣住的同时,曲熙朝已经找到不远处的前台护士询问:“那间病房的病人呢?”
“木先生吗?因为病情加重,已经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木清歌惊诧地回头问道:“他怎么了?”
护士认出她,“木小姐是吗?您还不知道?”
木清歌只有摇头,这几天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外面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木先生体内的癌细胞扩散得很快,化疗失败,所以转至ICU观察,您的母亲也已经搬过去陪护了。”木清歌看向曲熙朝——在他的眼中同样有着震惊和忧愁的神色。
怎么可能不担心?即使他说话的语气是那么冷漠,但这个徘徊生死间的老人是他们共同的父亲啊。他们没有去打搅木梓扬和薛筱婷。曲熙朝带木清歌再去见了木梓扬的主治医生,对方沉痛的口气几乎是在明示:让他们准备为老人料理后事。
“一个人的生命可以脆弱至此?”回到自己的病房时木清歌还在反反复复地念着这句话。
她的床头电话响起,来电的是楚家琪,他特意打来国际长途慰问。
“今天的腿怎么样?”
楚家琪在那边的语气非常温柔,但是木清歌却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心很虚地偷看了一眼曲熙朝,回答说:“嗯,好多了。”
“爸爸那里呢?”
“他,他的病情恶化,转至ICU了。”她斟酌着,讲实情还是告诉了楚家琪。
楚家琪大概也是愣了一会儿,忙说道:“那我赶快回去陪你吧,你不要多想。”
“我没关系的,你那边忙,不要再随便走开了。”木清歌心不在焉地讲完电话,看到曲熙朝斜靠在床头,古怪地对着她笑。
“你笑什么?”这个时候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笑你在楚家琪面前怎么会表现得那么顺从乖巧,温柔贤淑?”他的话讽刺味道很浓,“我知道你还不想和他说清楚这一切,这对于你来说也实在是很难。不如这个恶人我来做如何,我去找他单独谈谈……”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用。”木清歌霍然打断他,“我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处理,更何况……”她低低地说,“明天事情会变成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在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前,我不会采取任何行动改变我现有的生活了。”
曲熙朝直起身,眸光一沉,“你的意思是,在我没有更充分的证据证实木梓扬与你的关系之前,我和你……”
“只是姐弟。”她淡淡的一句话就打碎了他的梦。
他呆坐在那里好一会儿,眨了眨眼,忽然笑道:“我记得你在当年的离别信里写过,说你这辈子都不会承认有我这个弟弟,也不会让我叫你姐姐,现在为什么主动承认起来?”
她哼了哼,没有回答。
其实,承认与不承认是心中的一个结,如果结能解开,叫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他的手臂悄悄地环抱上她的腰,“清歌,我想吻你,可以吗?”他居然趁机提出这种“非分”要求。
“不行。”她推开他,现在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和他胡闹?父亲的病,楚家琪的情,是两座大山压在她的心上。
“那,我抱着你,可以吗?”他的手固执地停留在那里,不肯松开。
她没有再推拒。人,何必总是违背自己的心意而活?放纵一次又有何妨?随他去吧……
尽管医生不同意木清歌离开医院,但是一个星期之后,木清歌必须出院。只因为木远集团在木梓扬突然昏迷之后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在董事会研究之后一致要求木清歌暂时出来协管木远集团的事务。
“怕吗?”曲熙朝知道消息后赶来帮她办理出院手续,随口问道。
她淡淡地说:“以前爸爸从来不让我插手木远的事情,也从没有和我讲过木远任何的情况。”
“是因为他不想把遗产留给你吧?”曲熙朝忍不住冷笑,“虽然收养了你,但是心中还是不把你当作亲生孩子,他的财产也不会让‘外人’染指。”
木清歌摇摇头,“我一直认为他是不想让我做只会继承家产的世袭千金大小姐。”
“你的想法果然比我纯洁多了。”曲熙朝将她抱起来,却没有抱到轮椅上,而是直接抱出了病房。
“喂……干什么?”木清歌的脸微红,“众目睽睽的,别……”
“别闹是吗?”曲熙朝的眼睛在这么近距离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的清澈漂亮,“医院正在改建,轮椅车道那里在修缮,不方便行走。”
“哦——”木清歌缩回他的臂弯里,被他直接抱进车子。
“昨天晚上我和妈妈见了面。”她半躺在后排座位上,身上还被曲熙朝盖了一条毛毯。
“嗯?”曲熙朝的眼神锐利了一些,“她说什么?”
“她说得很少,只是问我的腿伤怎么样。而我问她关于木远的事情时,她想了很久才回答我说:你自己看着办吧,现在顾不得许多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曲熙朝坐进驾驶席,“你希望她说什么?直接告诉你,你是谁?”
木清歌轻叹口气:“起码,不是像现在这样陌生。如果不是她的孩子,我是没有资格管理木远的。”
“你的身世并不是要天下皆知,如果他们不说破,你一样可以管理木氏的企业。不过……”曲熙朝回头一笑,“你和我有‘朝歌’,我想你应该不会在乎木远的。”
她微微一笑,“专心开车。”
曲熙朝直接把她送回了她的公寓。木清歌还有些意外,“这间公寓我记得当年我付的租金只到年底啊。”
推开门,房屋内的陈设与她离开时一点未变,甚至连桌上都没有落下半点尘土。她惊讶之下立刻明白,问道:“是你做的?”
他关上房门,耸耸肩膀,“我已经把这套公寓买下来了,每周都有专人来打扫。”
木清歌转过脸,不想让自己热泪盈眶的眼睛被他看见。屋内还是那样整洁,连她喜欢的那几个公仔玩具都还在原来的地方摆着,离开A市的前一天晚上她读的那本书都还在床头,原地没动。
仿佛,从来不曾离开过一样。
曲熙朝不经意似的走到浴室门口,问她:“要不要洗澡?”
她的脸倏然红到耳根子后面,想踹他一脚,但是他的话却实在是“正色”得不得了:“你不想脏脏臭臭地去见木远那些董事们吧?”
的确,住院一个多星期,因为腿伤问题她一直不能洗澡,浑身有多难受只有她自己知道。
曲熙朝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睡衣,又去厨房拿了一卷保鲜膜和几个塑料袋。
“干什么?”她呆呆地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
“你腿上的石膏总要绑起来吧。”他用保鲜膜将她的腿一圈一圈牢牢地缠住,然后又用塑料袋里里外外多绑了好几层,总算是感觉安全无虞的时候,才抬起眼,有点邪邪地对着她笑,“亲爱的,是让我给你脱衣服,还是你自己来?”
“小色鬼。”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曾经骂过他的一句话,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
他捂着胸口故作疼痛地叫了两声,“还好你的手没有断掉,真难得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打人。”他跑进浴室给她放水,还丢出一件浴袍来。
“医生让你少运动,我看你还是先换好衣服再进来吧。”
浴室内哗啦啦的水声响个不停。木清歌在卧室内换下了随身的衣物,裹上了浴袍,就在她想要拄着拐杖站起来走到浴室的时候,曲熙朝又出现在她面前。
“亲爱的清歌,还是我来抱你吧。”他惬意地笑,这一声“亲爱的”将埋藏在她心中的记忆骤然拉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候的他,那时候的她……
不知道是怎么被他抱起来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面对着一池的热水,而他咬着她的耳垂低喃:“是我帮你洗,还是你自己来?”
第一百三十章
她连头都不敢回,怕自己的脸红到让他笑话,“我自己能洗,你在外面等我好了。”
他“嗤”的一声笑,将她抱坐在浴缸边,然后走出去,关好了门。
大概是怕她尴尬,他在外面打开了电视机,乱七八糟的广告和新闻声一响,她紧张羞涩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下来。
因为腿脚不方便,洗澡忽然变成了一件很艰难的事情,直到半个小时后,他在门外敲门问:“亲爱的,你不是掉在浴缸里出不来了吧?”
她尴尬地回答:“马上就好了。”
终于重新裹上浴袍,但是湿滑的浴缸和地面让她有些畏惧,只好叫他:“熙朝,进来一下好吗?”
他推门走进来,看到她头发湿漉漉地裹着浴袍坐在浴缸边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真像是一只可爱的落水小白兔。”
她想白他一眼,也说两句话顶回去,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着凉了,一下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感冒了?”他的大手盖在她的额头上,“是有点热。”
“我没事,只是浴室里有热气。”她解释,其实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因为浴室太热,还是因为他靠得太近,自己的身体才会这么烫。
曲熙朝将她轻轻抱出浴室,卧室的床上早就摆放好了她的睡衣,她迟疑着说:“我想我还是直接去公司吧。”
曲熙朝看了眼墙上的表,“才刚刚十点,你现在去有点早,不是约了下午三点见董事们?先睡一觉,然后我带你去吃午饭,再开车送你去公司。”
然后他不由分说将她放倒在床上,直接盖上被子。
“可是,昨天公司送来的那些文件我还没来得及看完……”她还要抗议。
他的半个身子就压在她的脸上方,“威胁”地问:“是不是要我帮你睡,你才肯好好休息?”
她住了嘴,偏过脸去只好装睡觉,以躲开他灼人的目光。没想到他竟然也侧身躺下来,就隔着一层被子,贴着她的后背,一只手绕过去抱住她,喃喃自语似的:“嗯,你要是能再胖一些,抱起来应该会更舒服。”
“熙朝……”她小声提醒,“你穿的是西服。”
“嗯?你是说我应该脱了衣服再上床抱你?”暧昧又露骨的话让她简直没办法回答,如果不是腿伤,应该再踹他一脚。
沉寂了好一会儿之后,忽然听到他说:“清歌,这样真好。”不知道是叹息还是满足的低吟,“可以抱着你睡觉,真好。”
她的心酸酸甜甜的,几乎满溢出来,没有回答,依稀可以听到他轻微的鼻息声在身后一起一伏,很有节奏地响着。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这个家伙,送她回来睡觉,自己却睡得这么快?
努力翻身,又不能伤到腿,最后只是能用眼角的余光微微看到他的睡脸——
他真的睡着了?双眸闭合,睫毛连一点点的闪动都没有,似乎装睡的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她张着眼睛,看着头上天花板的壁纸花纹,听着他轻微的鼻息声,不经意地,一抹笑容已经爬上了唇角。
以前再也想不到,今生还会有这样的可能,与他躺在同一张床上,近距离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再也无须只在梦里才能见到对方了。
熙朝,请你告诉我,这不是梦。
为什么每一次的选择都是这么痛苦和艰难?
选择与熙朝在一起,就意味着她将失去称呼了二十多年的父母。而如果结局并非熙朝的预想,那会将他们重新打入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
忽然想到熙朝给她看的那部片子《爱的蹦极》。
那样逃避人生的结尾是不是一种缺憾的完美呢?
不……不能这样想,她决不要依靠死亡来解决所有的问题。
静静的房间内,忽然听到他的一句呢哝:“清歌,别再离开我了。”
那是他的梦呓吧?
良久之后,空气中传来她清晰的回答:“我会一直在这里的。”
他的手臂仿佛抱得更紧了。
木清歌坐镇木远三天,总算将木远现在的情况了解了一个大概。
在父亲木梓扬管理木远的这二十多年里,木远的发展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只是中规中矩地保留了原来经营良好的产业,但是没有胆量开拓新的市场。近几年因为经济萧条,木家的重点企业受到影响,公司的营运也出现一些亏损,导致了股东不满。
木清歌在木远参与的第一次董事会上,有不少老股东给她出难题,要求她在一年之内将木远的经济效益提高百分之十,否则木梓扬就要让出董事长的位置。
因为木清歌从小就疏远木远的事务,亲戚们走得也不是很近,再加上她本人性子淡漠,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身边会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亲戚,虎视眈眈地盯着董事长的宝座。
一次会议结束后,在会议室隔壁的茶水间外她依稀听到两个亲戚在窃窃私语——
“哼,当初要不是他突然生了一个继承人,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管理木远。老头子真是瞎了眼,以为他会是个好接班人,其实比草包强不了多少。”
“木清歌怎么样?你看她能接手木远吗?”
“当年是号称天才少女,可是这三年突然玩失踪,这种脾气的人我看不适合做老总,否则一旦公司亏损厉害,自己丢下烂摊子就跑那怎么行?”
“还好老头子留过话,说木远的每一代继承人都必须有子嗣才可以合法继承木远。我看这丫头不可能在下一届股东大会召开之前就生下孩子,让出宝座是必然的了。”
木清歌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直到那两个人离开,有秘书进来报告:“朝歌的曲总在门外等您,说是约好了和您吃中午饭。”
曲熙朝笑吟吟地出现在门口,“还要工作到什么时候?我已经等了你快一个小时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现在很闲?”看他三天两头地往她这边跑,朝歌那边就好像不用管似的。
“放心,我比木梓扬英明,这些年早就培养了一些得力干将,不用像他那样,防君子,防小人,周围所有的人都要戒备,只是自己一个人独揽大权,飞来飞去,最后只落得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