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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后来知道王羽的身份,陛下更是时时都在关注其人,诸侯联盟讨董,声势浩大,却许久不见成效,纵有几人奋起而战,最终也只能铩羽而归,只有王家父子既积极又多有胜绩。陛下早将其视为了中兴良将,下旨封赏又是什么奇事么?”
说着,钟繇一摊手,无奈道:“繇纵有苏秦张仪之能,又岂能劝得动天子?”
钟繇这话也算是有理有据了,但众人却没这么容易放过他,这个封赏确实太过格了,谁听了也没法泰然处之啊。
“虽然如此……”第一个发难的是荀彧。
“那王羽虽有种种神奇之处,但终究不过弱冠之年,心性人品都未定性,如今虽然有些忠义,但以后又焉知如何?便是当年的霍骠骑,还不是因为年少骤升高位,以至生出了骄横之气,这才自取其祸?此旨一下,王羽权威之大,几至与天子同!此子用兵又……祸乱起天下来,岂不是更胜董贼?”
董昭也是摇头道:“元常兄,你这话就说的不在理了,孟子曰: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而不听,则易位。当今天子得位乃是……咳咳,这种明显的乱命,元常兄你纵是劝谏不得,也可以不遵行啊!你以为事事遵从就是尽忠报效吗?元常兄,你真的令某太失望了。”
名士们受惊过度,钟繇这个可怜人成了出气筒。
面对众人的质疑,钟繇突然冷笑起来:“公仁,你也是素来被人誉为智者之人,怎地如此天真?你以为天子的密旨,真能瞒得过董仲颖吗?如果真能如此,当日在酸枣,关东诸侯还用得着假借三公之名吗?”
众人的气势当即一滞,董昭也有些愣神:“元常兄,你是说……”
“这旨意,李儒是知道的,即便繇压下不提,他也会主动提出来,到时候还不是一样?与其让董卓拿天子的恩旨做人情,还不如由繇提出,以君恩为羁绊,多少也能起点作用。王羽年少,心性未定,但王公节的忠诚却不需要怀疑。”
“这,这……”董昭质疑道:“董卓与王羽有血海深仇,他为何要替仇人张目?”
“无非想以此子来牵制诸侯罢了。”
荀彧仰天长叹,恨声道:“王羽此子性情急躁,受不得一点气,偏又能征善战,西凉军元气大伤,此番西去,也是生恐被诸侯衔尾追杀。而今陛下有旨在先,他何必不顺水推舟呢?卖王羽个人情之余,还能借王羽来牵制诸侯……”
荀彧的解释合情合理,但董昭仍然无法释怀:“他就不担心养虎为患?”
“他连皇陵都敢动,你说他在想什么?”钟繇长叹一声,道:“穷途末路,自然只能先顾眼前,哪里又想得了那么长远?”
“未必。”田丰一直没说话,这时却突然插了一句:“董仲颖此举,未尝不是深谋远虑之后的结果。”
董昭愕然反问道:“元皓兄此话怎讲?”
“我等聚在此处,所谓何事?”
田丰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自问自答起来:“还不是为了应付王羽带来的威胁?抛去钟元常宣旨这一节不谈,各位聚在此处,无非是想商议出个妥善的对策来,以应付接下来的局面。最终计将何处?无非合纵连横罢了。”
“何谓合纵连横?诸弱合力,齐心抵御一强!如今泰山军连战连胜,兵威煊赫天下,任何一路诸侯也没信心独立当之,故而只能结盟共御之。王羽此子被称为泰山小霸王,脾气也颇为暴烈,有人打上门,就算众寡悬殊,他也不会畏惧。”
“以此子的军略,纵是诸侯联手对敌,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将其解决,若诸侯各怀私心,说不定还会吃个大亏。到得最后,中原大战连场,烽火连绵,董卓安坐关中,坐山观虎斗,岂非正合心意?”
田丰性格刚硬,脾气直率,加上他和韩馥只是从属关系,而非主从,也不用顾忌太多,这一开口,把众人藏着的那点小心思都给摆到了明面上,搞得众人面面相觑,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尴尬了。
董昭强作笑脸道:“打也不是,等也不是,元皓兄既然说的如此笃定,心中想必也已经有了成算,何妨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参详?”
“无非各行其是,暗中保持默契,”田丰毫不推诿道:“王鹏举若安安分分的攻略青州,便随他去,若依仗军势,图谋其他地方,便群起而攻之,让他首尾难顾,最终只能败亡收场。”
董昭疑虑道:“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是元皓兄,你也应该王羽化名去河东之事,白波接受朝廷招抚之事,也是他一力促成的,足可见他在黄巾之中的威望。若是他在青州也能故技重施,岂不是平添臂助?”
“虽然都是黄巾余孽,但青州黄巾和白波岂能同日而语?”田丰的视线在两边一扫,准确的找上了一直没说话的陈珪:“汉瑜,你久在徐州,与青州毗邻,应知青州黄巾详细,何妨与诸君一说究竟?”
从听到钟繇宣旨开始,陈珪就一直皱着眉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田丰相邀,他的脸色就更苦了。
“青州之地临山望海,本是富庶之地,但近几十年来,此地灾害日渐频繁,海侵、旱涝、蝗灾接连不断,建宁四年,熹平二年渤海两次海溢,沿海州郡溺死者以千计,无家可归的流民以万计……”
陈珪没有正面回答田丰的问题,而是说起了青徐两地的往事,好在这里都是博闻广记的名士,都能听懂陈珪的话外之音。
青州,就是后世的山东东北一带,自古就是民风彪悍的地方,历来就有造反的传统。早在黄巾起义前的几次大型天灾,造就了无数流民,朝廷没有拨抚恤,这些流民同样不愿意坐以待毙,早在那个时候,青、徐两地就已经烽烟四起了。
后来的黄巾起义,对其他地方来说,是晴天霹雳一般的噩耗,和平的环境一下就被打破了。但对青州人来说,只是多了个造反的名目,和遍布天下的友军,还拥有了新的口号和纲领,如此而已。
“白波贼到底如何,珪未亲见,也不好做断言,但他们既然乐于招抚,显然未脱草民习气,尚存敬畏之心,但青州黄巾……”陈珪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众人心下了然,青州黄巾就是挂了个名,里面的中坚主力都是积年悍匪,对太平道的信仰也很成问题。王羽想要故技重施,应该是不太可能。
“何况,青州之地久乱难平,郡县早已残破。沿海之地近年虽没有继续发生海侵之灾,但海侵过后,水土都被侵蚀,水不能饮用,亦不能灌溉,土里也生不出青苗。就算有人以天纵之才,尽收青州黄巾于麾下,他又上哪儿找那么多粮食来养人?真是让人忧心难平啊!”
陈珪最后那声叹息似乎在为王羽发愁,但明白人都知道,他这是在为徐州发愁呢。
陶谦与王羽交好,王羽陷入窘境后,很可能会向徐州求援,一次两次倒也罢了,若是时间长了,谁又能受得了?可若是拒绝,王羽没准儿直接就翻脸了,徐州拿什么抵挡这种狠角色?
“陶恭祖精明半世,临到老来,确是有些糊涂了……”人群中,也不知是谁低低的叹息了一声,说得众人都是心有戚戚,送兵再送粮,说不定连地盘都要送人,不是老糊涂还能是啥?
正唏嘘间,河畔大帐方向有了动静,名士们精神一振,都望了过去。最后一个悬念也要揭晓了,到底是谁得到了攻取洛阳的权力?
提前离场的,都是对洛阳没有兴趣的,要么离得太远,要么就是张杨这种没实力,也没野心的。
这个结果本来不难猜,没有了天子,进不进洛阳的意义就不是很大了,进了洛阳,反倒会遭到夹击,陷入不利的境地,顶多就邀个虚名。
而且,有实力做到这一点的,无非就是那么几家,以王羽和袁术的同盟关系,应该是跑不了的。可最近有些风声说,王羽和袁术闹翻了,所以,洛阳的最终归属,也变得有些扑朔迷离起来。
离帐走过来的几个人,脸色都有些古怪,看不出什么端详,田丰性子急,他直接走上前,轻声问道:“公与,如何?”
“还能如何?”沮授摇头苦笑。
“果然还是袁公路么?”田丰沉吟道:“袁公路果然勇而无谋,占据洛阳虽然能得一时之利,但长远来看……”
“他图的就是一时之利,打退西凉军,占据洛阳后,他会从洛阳退兵,将洛阳让给王鹏举保奏的新任河南尹……”
“是谁?”田丰急问道。
“你看看少了谁?”沮授向身后摆摆手。
“……并州的张文远不在?”田丰抬眼一扫,很快发现了沮授暗示的是谁,这是一个让他始料未及的答案:“是吕布?”
“嗯。”沮授点点头,感慨万千道:“世人都说王鹏举只会打仗,其实啊,他若是去做个商人,恐怕也不会在当年的陶朱公之下呢。就是个洛阳而已,居然让他做出了这么多文章出来,卖了这么多人情和好处……他年纪虽小,这人却已经成了精呐!”
(未完待续)
一六九章 往事秘辛
看着雄姿英发的王羽,张辽的心情很是复杂。
他本来只是来走个过场,从会盟中,看看中原形势的走向,以做出对并州军未来规划的判断。完全没想到会被一个大馅饼砸到头上,进而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少年促成的。
作为吕布最为倚重的左右手,张辽当然知道自家君侯和眼前这位少年豪杰的恩怨,从后者出道扬名开始,纠缠至今。并州军之所以反出洛阳,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军,同样也是拜王羽所赐。
不过,他却不像侯成等人那样,对王羽愤恨不已,整天念叨着,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兵者诡道也,战场上本来就没有留情面的余地,无所不用极才是常态。君侯会屡次中计,也只能说他的性格被人吃的太透,所以才被玩弄在股掌之上。
怨,也只能怨自己考虑的不够周全,劝不动君侯,没有尽到臣僚的义务了。
对于王羽,张辽的态度是三分敬佩,七分警惕,哪怕王羽的提案看似对并州军一点坏处都没有,也让他感到非常不安,可左思右想,却怎么都想不出此举当中到底蕴含了什么玄机。
他皱着眉头不说话,王羽主动开口,很关切的问道:“文远兄,莫非贵军有何难处,不能成行?”
“确是有些小难处,河东来洛阳路途虽不算远,但沿途的补给……”张辽认为,与其自己冥思苦想,莫不如用言语试探,对方虽然是个狡计百出的,但自己也不象自家君侯一样,只崇尚以力破巧,对计谋什么的都不屑一顾,结果却屡屡上当。
“承蒙君侯高义,举荐我家将军驻守洛阳,也让兄弟们有了个落脚点,辽不胜感激。然则,并州军马不少,洛阳屡经乱离之后,已经不复往日繁华,钱粮未必足够,辽感激之余,心中却也不无烦忧。”
并州军确实需要个落脚点。河东虽然不错,但最肥沃的几块地盘都被人白波军给占了。开战的话,并州军依仗的是士卒精锐程度高,白波仗的则是人多,而且,他们是地头蛇,又齐心,最关键的是,这些人一点都不冲动。
并州军初至河东,摆出了疲惫不堪的态势,本想吸引白波军大举来攻,在野战中击溃对方主力,进而席卷河东。
谁知白波军根本就不接招,他们在第一时间收缩了防线,甚至将治所安邑都拱手让了出来,只是坚壁厚垒的摆出了死守,拼消耗的架势。
并州军最怕的就是拼消耗,不然吕布也不会一直对董卓忍气吞声,没有好处的时候,打仗也不肯出力。
找地盘,洛阳也不是最好的选择,这里四面受敌,但怎么也比在河东不上不下的吊着强,问题就是王羽有没有在背后搞鬼。
张辽决定,来个狮子大开口,试探王羽的反应,是恼羞成怒,还是殷勤如故,又或有其他的反应。
“这事简单。”王羽很大方的一摆手,道:“羽在河东颇有几分人缘,等下与杨校尉商量一下,让他通融一下,借温侯几万斛粮食,已壮形色便是。至于洛阳,文远兄,待西凉军一退,百姓就会返城了,何忧之有?”
张辽一边凝神静听,一边仔细观察着王羽的神色,却看不出半点作伪的端详。可若说王羽突然变成至诚君子了,也不可能啊,并州军在此人身上吃的亏还不够多吗?
“王君侯,辽有一事不明……”试探没起到作用,张辽决定单刀直入,用言语兜圈子,确实不是他的长项。
王羽从容一笑道:“但说无妨。”
“温侯的脾气,你应该很清楚,他已经认定了你这个对手,就算你让出洛阳,给予粮草,他也不会领你的情,顶多就是在与你对敌之前,把人情还给你罢了。温侯的本领你应该知道,你对我并州军似乎也是早就心存忌惮……你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王羽之所以把并州军推上台面,主要就是想卖个人情,弥补一下之前的嫌隙,说白了,就是他对还没死心,一直记着收服并州军这茬。
但现在,他却遇上了点小麻烦,张辽不是不解释的吕布,此人智勇双全,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他的质问非常犀利,很难回答。
王羽的回答若含糊不清,只会让张辽的警惕心更强,说不定还会多了几分鄙夷;正面回答,就很考校本事了,如何把意图隐约的表达出来,还不引起对方的反感,这可是个技术活儿。
如果有可能的话,王羽更想让贾诩出面,不过,那样以来,诚意就有点不够了。
“实不相瞒,羽对温侯,以及文远、循义各位兄长一向都是敬仰有加的,奈何造化弄人,羽与各位站在了敌对的立场上,羽心中也是感慨莫名,故而一直存了促使温侯弃暗投明,与某并肩作战的心思。”
王羽长叹道:“人难胜天,羽虽多方设法,但阴差阳错之下,还是棋差一招,在洛阳与温侯彻底反目。不过,既然各位和羽一样,都是心存忠义之念,将来总有再见之时。温侯的性子虽执拗,却也敌不过岁月匆匆,几年后再见,说不定温侯的气也就平了。”
“就算没有,天下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