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连那传令兵都是在听到自家主公喝问之后,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逃出生天了。
“别发愣,快说,前方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事了!”
“启禀主公,大事不好!敌军摆出了散兵阵势,看似威胁不大,实际上却极为可怕!前军中,马将军已经战死沙场了,杨将军深入敌阵,音信全无,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庞将军说,现在想中止进攻也来不及了,只能死中求活,奋力冲破生天!”
“怎么可能?”马超失声大叫,一脸的无法置信:“散兵阵怎么可能有这么大威力?”
“敌军有一种弩机,说是可以不间断的连射,而我军的纸甲不知何故,突然没了效果,措不及防之下,被暗算了!”
“……”马超已经气得吼都吼不出来了。
其实刚才传令兵和麾下骑兵撞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发现不对劲了。纸甲防弓弩设计,本来靠的就不是硬度,而是层层削弱的缓冲能力。箭矢射在纸甲上,哪怕是强弩之末,也能在纸甲表面开个洞,区别只是豁口的大小和深浅罢了。
所以,除了弓弩之外,纸甲对近战兵器的攻击,同样具备相当的防御作用。
可刚才撞击的时候,骑兵身上的纸甲‘噗’一下就撞瘪了,一点缓冲的作用都没起到,那模样,硬要形容的话,差不多就是两个夹心面团对撞的感觉。
“是雨,是这场雨啊!纸甲表面上怕火,其实最怕的是水……咱们被算计了,被王羽那贼给算得死死的!”马超将一口钢牙咬得‘咯咯’作响,一股闷气充斥在胸腔里,心脏仿佛被人用手死死捏住,随时都有可能爆裂开来。
曹**送来纸甲的时候,有叮嘱过,纸甲的弱点是怕火,不能给敌人实施火攻的机会,保存时也要避免受潮。但避免受潮这种注意事项,是所有兵器装备都有的,铁甲受了潮会生锈,皮甲会发霉甚至长毛,但这样的顾忌,并不妨碍甲胄在作战中淋到水。
正因为有这样的常识,马超也没特意做实验来探索纸甲的弱点,只是一直小心翼翼的立寨行军,不给敌人纵火进攻的机会。
马超实验过,就算是被火箭射中,穿纸甲的骑士也完全有机会在被火烧到之前,弃甲求生。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纸甲真正怕的是水,而且不是普通的怕。
在豪雨之中只是淋了这么点时间,坚固的纸甲就变得和浆糊、面团差不多了。别说挡箭了,马超甚至怀疑,如果淋雨的时间再长一些,这些纸甲会不会被风一吹,就一片片飞出去呢?再想到传令兵口中的连弩,再迟钝的人也知道是中了敌人的算计。
“王鹏举,你好狠,好毒啊!”马超悲呼一声,将长枪向前一招,暴喝出声:“传令,全军卸甲,决死冲锋,全力一搏,不死不休!”
“全军卸甲,不死不休!”众将齐齐大喊,就这么将命令一层层的传递下去。
披着纸甲的士兵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他们不知道纸甲的防御力已经无效化了,但他们对纸甲吸水后,重量的急剧增加,都有着切身体会。
纸甲本来就不算轻,淋湿之后,重量更是以倍数递增,感觉起来和铁甲也差不多了,偏偏又失去了防御力,不扔还留着干嘛?抛去了沉重的负担,又受了主将的激励,西凉大军的速度骤然提升,冲击的势头变得更加狂猛了。
“结密集阵型,整体推进,强冲敌军的零散兵阵!”马超发出的命令只是指明大方向,具体到细节,还需经过马岱这一层。
马岱是个很优秀的副将,他很好的领会到了传令兵传达的信息中的要点,以此为凭依,将主将马超的命令分解细化,制定出了最适合眼下情况的战术。
青州军的连弩虽然厉害,但青州军的布阵却是以侧面杀伤为主。既然如此,干脆就强突正面,不给对方的连弩逞威的机会。这样做会增加很多伤亡,但总比光挨打,却还不了手强。
只要王羽没有别的奇招,这一仗终究还是赢下来的。与其说这是马岱的判断,还不如说是他的期盼,他心底的真实感觉其实是,整支西凉大军,正在一条不归路上狂奔。(未完待续。)
九一三章 利剑出鞘
“轰隆隆!”一声惊雷从天际间响起,直震得人眼前地动山摇。
“喀喇!”几架拒马仿佛受了惊吓似的,突然凭空飞了起来。
“隆隆……”拒马飞起处,水花四溅,成群的骑兵怒吼着向前猛冲,看那争先恐后的样子,似乎面前厚重的大橹和密集的长矛都是幻象一般。
在阵列最前方,一匹神骏的白马,马背上,立义将军庞德手持长刀,威风凛凛。
“区区阵势,安能挡我?给我开!”暴喝声中,庞德拍马舞刀,直接将马前的大橹挑起,狠狠的砸向了后面的长矛阵!
矛阵的青州军都是精锐战兵,在庞德的惊人威势之下,依然临危不乱,十五名长矛手全力挥矛,瞬间由前伸,变成了斜刺,准确的截住了飞来的大橹。
虽然截住了,但庞德的武艺极高,又借了奔马之势,力量大的异乎寻常。与大橹接触的一瞬间,所有长矛手都是如遭雷殛一般,浑身巨震,虎口迸出鲜血,几乎拿不住手中长矛。
但没有时间给他们喘息,再掷出大橹之后,庞德也是借着战马狂奔之势,双腿猛夹马腹,竟是纯以双脚控马,从盾阵上纵跃过去,如影随形般追在被他拿来开路的大橹之后。
庞德飞马冲到长矛手面前的时候,正是后者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时候,眼见着再无还手之力。庞德毫不犹豫,挥起长刀,就要将眼前敌军尽数斩杀,结果刀尚未挥出,眼前骤然一阵寒光闪烁,他暗叫一声不好,知道是后面的弩手救援,连闪带格挡,这才保得无恙。
就是这么一转眼的工夫,前排的矛手竟是齐齐退开,和后阵的长戈兵、盾兵集结在一起,又排出了一个新的方阵。
庞德抬眼急看时,见得矛戈如林,刀盾森然,在矛戈的长锋之下,还蹲了十来个捧着木匣的弩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或许是眼前这座小军阵的最佳写照了。庞德深吸一口气,不是因为恐惧,只是想借助这个动作来压下心中的焦躁和不安。
“或许二将军说的对,与青州开战,真的不是个正确选择!”他喃喃自语道:“王鹏举肯定还有后招!”他向周围的战场张望几眼,心急如焚。
凭借兵书战策上读来的知识,和对王羽过往战绩的研究,庞德对王羽的用兵习惯多少有了些了解。他认为对方绝不会是个随随便便就派出全部主力的楞头青。
敌人深谙虚实之道,借助暴雨将纸甲无效化、连弩、步兵战法这些已经摆在明面上的招数,都是些小手段,绝对不是王羽真正的王牌。
如果说自家主公的作战风格是嗜血的狼,此刻的王羽,就是一头猛虎!雄踞山林之巅,好整以暇的展开战事,以强势的作风,将对手一步步的逼入死角。
眼下,数以千计弓马娴熟的疾风轻骑,还有强横霸道,无坚不摧的烈火铁骑还隐藏在战场的某处,等待在恰当的时刻给大伙以致命一击。
半空中一道焦雷响过,庞德觉得自己的头皮酥地麻了一下,后脊梁瞬间鼓起了一排细细密密的小鸡皮疙瘩。
世间最能让人焦躁的,就是明知前方是深不可测的深渊,却只能身不由己的被推着往前走的感觉了。虽然己方及时改变了策略,回避了像猎物一样被射杀的命运,但胜利的曙光却远未出现。
庞德的武艺在军中已是数一数二的高强了,结果只是对上几十名步卒,却没办法速战速决。看对方摆出来的架势,如果没有部下助战,就算以他的本领,想杀散这一小队人马,也得大费周章不可。
有他领军都是如此,其他地方的战况也就可想而知了。青州兵精,的确甲于天下,难怪以曹**之能,都不得不广结善缘,拉帮结派,才有底气和青州对抗呢。
他提起长刀,向前指了指,身后马蹄声轰然大响,无数骑兵海潮般涌了上来。
在庞德的率领下,迅速将对面的几十名步卒淹没。然而,让庞德越发心寒的是,这几十名步卒面对具备碾压优势的敌人,既没有人绝望逃走,也没有人跪地投降,而是就那么并肩而战,战到了最后一兵一卒。
如果青州全军都是这样,这仗要怎么才能获胜呢?
这些三五十人的小队,就像是一根根钉子似的,死死的钉在了西凉大军的前方。硬冲要付出很大的伤亡,避开的话又会被人用连弩当做靶子打。
无论如何抉择,通过这些钉子所在的地域之后,大军的阵势都会变得相当疏散。而骑兵冲阵最重要的,就是保持阵型的紧密!
在冲向下一队对手的过程中,庞德一直不安的向四周眺望着。
打到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了,青州军的骑兵很快就会杀出来!开战之初的强攻硬弩也好,暴雨也好,还有连弩和步阵,所有这些都是铺垫!为了骑兵发动最后的致命一击进行的铺垫!
他希望尽早发现敌军的动向。这样做未必能对眼下的局势有所帮助,但至少不会始终处于这种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始终要防备着敌军的突袭。
可是,尽管他努力的睁大了双眼,但天色实在太暗了,粗大的雨滴和四下里晃动的人影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在这种时候,他唯一能分辩清楚的就是双方的战旗,纵横交错,你来我往,纠缠得难解难分。
后阵响起了雄浑的号角声。
至少从表面上来说,西凉军现在的形势还算不错,骑兵大潮倾泻如注,一直没受到多大阻挡。这样的形势,也鼓舞了步卒的士气,纷纷追在骑军身后,掩杀过来。
步骑协同作战,青州军这些三五十人的小队就好对付了。如果能赶在青州骑兵发动前,就完成对青州步兵的清剿,这一仗就有希望了。
庞德暂时忘记了敌骑的威胁,忘记了王羽随时有可能祭出的杀招,一心一意的祈祷起来,希望自己推测有误,王羽也是凡人,也会被恶劣天候所影响,犯下某些错误。
然而,就在他心生希望的一刻,在雨幕深处闪过了一片白光!再下一刻,数百支羽箭裹在风中,带着寒意,将死亡与恐怖散布开来。
一个名字闪电般出现在庞德心头,那是一个承载着无数光辉和荣耀的名字,不管现在和未来如何,他们都将以一个整体,存在于世人的记忆当中……
骑射无双的白马义从!(未完待续。)
九一四章 势如破竹
雨越下越大,高处为白色,尚在半空中就变成了粉红色。打在人体上之后立刻变成了鲜红色,然后在地面上与血融为一体,再分不清哪里是血,哪里是雨水。
青州军的反击来的果决而犀利,打头阵的全是白马义从的老兵!这些人的箭射得又快又准,被当做目标的人刚刚看到雨幕中闪过的寒芒,羽箭的锋镞就已经到了面前。
数百名骑兵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便栽倒了下去,红色的血冒着热气从伤口喷向天空,和粉色的雨交织在一起落回大地,为红色的河流再增添浓浓的一重。
这已经不是战斗了,完全就是谋杀。
杀人者用雨水作掩护,根本不必考虑自身会蒙受什么风险,只管尽情地掠夺生命即可。而刚经历过苦战,或是全神戒备身侧的弩手的被杀者,根本看不到风险从哪里来,当他们看到雨幕后边的寒光,死神的镰刀便已经搭上了他们的肩膀。
“集中列阵,集中列阵!”庞德大声叫喊,试图组织起一波**,压制敌军的骑射。
义从老兵的骑射虽然很厉害,在这样的恶劣天候下也能取准,但也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箭矢的威力应该是被削弱了的。若是纸甲依然有效,这样的攻击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可眼下是全军卸甲,西凉骑兵身上只有一件布衣,防御力近乎于无。
不尽快压制住敌军的骑射,就只有干挨打无法还手的份儿了。
以目前的态势,想**是很难的,虽然双方相向对冲,接近的速度极快。但在青州步卒的干扰下,西凉军的骑兵阵列变得非常松散。
不是所有骑兵都有庞德的武艺,敢于硬冲青州军摆在阵前的拒马长矛阵。面对青州连弩的威胁,他们本能的采取了拉开彼此的距离,不让敌人得到集中攒射机会的办法。
如果敌人只有青州步卒,这办法倒也没错,可是,在面对青州精骑奇兵突出的要命时刻,一盘散沙般的西凉骑军,就完全是待宰的羔羊了。
悍勇者迎着羽箭冲了上去,结果被活生生地射成了刺猬。如果他们身后有足够的同伴,那么这样的牺牲,至少可以为后续者开辟道路,赢得空间和时间。
然而,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很少,因为身边的同伴太少,很多人失去了勇气。没办法掉头逃跑,他们就利用骑术,使了个镫里藏身的手段,认为这样就可以不被敌军当成靶子。结果事与愿违,几道寒芒伴着雨滴飞来,射穿单薄的布衣,将他们统统砸进红色的泥浆当中。
前后不过是数息工夫,对于在生死边缘徘徊的西凉前军来说,却如同熬了几百年一般漫长。他们绝望地尖叫着,用所有能说出的词汇来大声诅咒。诅咒那个谋杀者,诅咒把雨水都用作杀人工具的恶鬼。
回答他们的却只有绵绵雷声,以及一支支闪着寒光的锋镞!
白马义从身后,数不清的黑影紧紧跟随,疾风骑兵的主力也来了,以义从老兵为锋刃,结成了一个庞大的锋矢阵,急速攻来!
与之相伴的,是雨点般飞来的羽箭!
西凉骑兵既来不及结阵抵挡,也没有有效的反制手段,甚至连敌人的模样都看不清楚,看到的只有从雨幕中蹿出来的那一道道寒芒。
如果有人从空中往下看就会惊奇的发现,在青州骑兵的锋矢大阵前面五十步的距离内,竟然完全没有人!准确的说,是一个活人都没有,就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界线似的,踏进入就死,躲开界线之外就能得到生存的机会。
“放冷箭的算什么好汉,有本事的出来和爷爷一战……啊!”一名军侯举刀向天,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