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话自相矛盾。”太史阑将酒杯一搁,“听闻夫人当初出身良好,青春美貌。据说还有进宫的机会。但夫人却在一次和老国公的偶遇中,倾心于老国公,不顾家人反对,以韶龄入容家为继室。老国公足足比夫人大了二十岁。”
容夫人脸又一红,无话可答。
“夫人当初冲破家庭阻力,和老国公结成连理,这许多年过得也很幸福,所以老人的经验,当真是未必对的。”太史阑道,“我也不明白,当初那么有勇气的夫人,经过了这么多年,怎么反而失了当初的灵性和自然,开始和你所厌恶的当年的你那些长辈一样,也干起了横加干涉儿女幸福的事儿。这当真是多年的豪门贵妇人生活,让您失了本心吗?”
“我依旧是和你不同的。”容夫人反驳,“无论如何,我还是大家出身,大家族媳妇该做的事,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我本身就能胜任。”
“什么样的事需要胜任?谁规定妻子该做什么?”太史阑嘴角一抹讥嘲的笑,“洒扫缝补?有丫鬟婆子;伺候公婆?有丫鬟婆子;亲手缝衣?有丫鬟婆子;准备汤水?有丫鬟婆子。这样的家庭,大多的事情,其实都有人替你去做,但有一样是替代不了的,那就是一个真正相爱、真正在意、真正愿意让她伴在枕侧,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她也会觉得很幸福的爱人!”
室内一阵静寂,容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睛亮亮的。
“所谓妻子的责任和义务。”太史阑又喝一杯酒,“不是门第,不是出身,不是是否温柔贤淑,而是她是否有勇气走进一个陌生的家庭,和所选择的那个男人白头到老,在患难时不离不弃,在得意时把持本心,在男人需要爱的时候给予爱,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一切。而所谓的婚姻幸福,也不是世人所谓的女子相夫教子,男人挣钱养家。多少家庭做到了这一点,多少家庭敢说自己内心幸福?那只是一个被规定了的常态,并不代表幸福的真正意义。只有当事的两个人,真正觉得愉悦才算!幸福无关富裕贫穷,无关地位高低,无关谁是否贤惠谁是否温柔——甲之熊掌乙之砒霜,自己喜欢的那个,无论有多少缺点,都是最好的!”
“所以,”她目光一转,对听呆了的所有人道,“我真心觉得容楚很好,我选中了他。我相信容楚也真心觉得我很好,终生非我不娶。在合适的时候遇上合适的人,并彼此喜欢,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珍惜,我来了国公府,我搅乱了你们的胡扯乱弹相亲宴,我在这里说了今年最多的话。所以我不接受任何的不珍惜和捣乱。现在我说最后一句——我来,不是来接受拒绝的,从现在开始,他是我的!”
“砰。”她将酒杯一放,气壮山河。
每个人的嘴都张成O型,短期之内合不拢。
一桌子的目光都落在她脸上,此刻的太史阑,无意中喝了几杯酒,微微酡颜,乌黑的眉梢微微上扬,像远天之上高飞的雁的翅羽,眼睛则显得更黑,更深,一泓深潭,却又倒映着天际淡青色如玉的月色,那潭水便显得荡漾而清冽,闪出无数四射的碎光来。
众人忽然都觉得微微窒息,灵魂都似被吸进了那泓深潭,被那样冷而清的水波包围,天地鸿蒙,万物混沌……
随即众人被鼓掌声惊醒。
大力拍掌的是花寻欢和容榕,一个欢喜得脸发红,咂嘴道:“好,说得真好,我听着好痛快。”一个眼泪又汪了出来,哭兮兮地道:“我就是喜欢她怎么办……”
容楚已经站了起来,看样子是不打算再说啥了,直接该干嘛干嘛去了。
太史阑却把手往下一压,道:“坐下……坐下……今日难得人齐全,我总要把我想干的事干完……呃。”
她伸手在怀里摸索,摸了半天摸出来一个小铁盒,嗅了嗅,咕哝道:“草莓味道……不错。”
随即她歪歪扭扭把小铁盒往容楚方向一扔,笑道:“三媒六聘什么的,免了!这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
容榕跳起来想拦截,被容楚一巴掌给打了回去……
他一伸手接到盒子,紧紧握在掌心,立即笑吟吟地在身上摸索,道:“轮到我了!”
“你的……早已给我了。”太史阑晃了晃身子,打断了他。
容楚挑起一边眉毛,看了看她半边耳朵上已经化为琉璃状的圣甲虫,示意“是这个?”
太史阑摇摇头,又在怀中摸索。
一屋子的人都紧张地瞧着,想知道这两人何时私相授受了这许多东西。
太史阑摸了半天,哈地一笑道:“找到了,差点当手帕擦嘴!”唰地拉出一个东西,在手中得意地四面一展。
容楚头一抬,眼睛一直。
容二爷容三爷看了一眼,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又看了一眼,然后“噗”一声,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正好都喷在对方脸上。
容弥反应慢些,又看了一阵,老脸唰地红了,大骂:“容楚无耻!”
容夫人和几位女眷早已脸红,容夫人急急侧身,几位容家女眷脸红得要滴血,慌忙低头站起退出去了。
花寻欢笑得滚到地下。
只有容榕,瞪大眼睛看着容楚,道:“四哥你太小气了,这个东西怎么好做定情信物?”
容楚咳嗽,不知道该感到幸福还是悲伤。
“这个……”太史阑道,“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我拿的,当时还以为是什么包袱皮……拿去装银子了。后来不知怎的也没扔……什么金银珠玉都是狗屁,我念旧……”
“我也念旧……我一见它就想起我失踪的裤衩。”容楚含泪望着她,“太感动了,没想到你还留着,我已经不忍心再看了,你可以把它收起来么?”
他瞟着那灯下毫不羞耻招展着的大裤衩,心想她留着只怕未必是当定情信物,八成是想留着什么时候寒碜他来着。
容楚瞄着太史阑,心里有几分不安,虽然她今日给了他太多惊喜,但他了解太史阑,这女人恩怨分明到可怕的地步,她不会因为一些不愉快就口是心非不承认爱他;但也绝不会因为她爱他就一定会包容原谅他的错误。之前她在这府里受的委屈,包括之前的大姨妈事件,她不可能没把帐算他头上,那么,她会怎样报复?
太史阑目前的样子,倒还看不出要报复的模样,一副一心今夜要给容楚大福利,气死容家人的姿态。她将宝贝定情裤衩再次珍重地收到怀里,这个动作引起了容家人再次深长的吸气。
“看看……我给你的定情信物。”太史阑指指“口香糖”。
容楚很乐意地打开了盒子,忍不住把制作精美的铁盒在手中把玩,觉得这样的工艺似乎现今没有看到过,容弥也发现这盒子不同寻常,微微倾斜了身子,斜眼去瞅。
“很好吃的……”太史阑犹自推销,“还可以吹成一个大泡泡。”
容楚把那东西拿了出来,狐疑地瞅着——这东西可以吃?摸在手里滑溜溜的,圆圆的一圈,透明的薄薄的奇异的材质。味道倒是很香,带着一股奇异的果香,不确定是什么果子。
第439章 此情旖旎(1)
四面的人都眨巴着眼睛瞧,也觉得这东西甚奇妙,不过怎么看都不太像能吃的东西。
太史阑酒意上涌,忙着吃菜压下酒意,头也不抬地道:“拿一个出来尝尝,清爽口气先。”
一个?难道还有很多个?
众人瞧着盒子里,那玩意也就仅仅一个吧?
容楚把东西搁在掌心,看来看去,怎么都觉得这似乎不是吃的,但香味诱人确实也像吃的,不过就这么一个,他还真舍不得拿来就吃掉,想起太史阑说的“可以吹成个大泡泡”,看这东西造型,也觉得应该是可以吹开的。
那么吹了试试?或者有什么奇妙?
一众容府的人也很好奇,都用眼神鼓励他。
容楚也便拿了出来,试探着一吹。
他肺活量挺好。
只是轻轻一吹,那东西就膨胀出了半截,长长,圆圆,硬梆梆地一翘。
容楚忽然停手。
容弥瞪大了眼睛。
容家的男丁们死死盯着那玩意的造型,又开始不相信地擦眼睛。
容夫人好容易才压下脸上红潮端庄地坐正,此时差点又跌到椅子下面去。
只有容榕傻兮兮地瞧着,好学地问:“咦,这是什么东西?香肠吗?”
满庭伺候的人,丫鬟茫然不解,婆子大娘们背转身哧哧发笑。容夫人大声道:“快把小公子带回房去,今晚不许再出来!”
“我不!我要……”容榕话还没说完,就被孔武有力的婆子们在容夫人的指使下三两下拖走。
花寻欢瞪着那玩意,捣了捣太史阑,“喂,你确定这是泡泡?”
太史阑一抬头。
对面,容楚怔怔瞧着她,手里一截透明圆长的东西翘啊翘……
太史阑嘴里一块墨鱼掉下来了。
随即她霍然站起,探手想把东西给抢了,桌子太宽没够着,倒把汤给碰翻了。
看太史阑的样子,就要跳上桌子过来抢了,容楚立即明白,事情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样,赶紧手一松东西一收,往怀里一揣。
太史阑看他收起,想了想,忽然哈哈一笑。
“原来是这个。真是天意。”她道,“都拆封了,浪费了可惜,今晚就用了吧!”
说完她绕过桌子,一手来拉容楚,“走。”
容楚欢欣鼓舞,二话不说,站起就走。
“你们去哪里?”容弥鼓着眼睛问。
“送她去睡觉……”
“去睡觉!”太史阑的声音后发先至,盖过了容楚的声音。
容家人又是齐齐“噗”地喷出了嘴里的所有东西……
“你……你……”容弥舌头都打结了,太在状况外太超出想象的事情,会让人无所适从,这时段他啥都忘记了,还傻傻地追问一句,“在哪睡?”
“她院子……”
“他房间!”太史阑又是一声后发先至,气壮山河。
容楚不说话了,笑得好像终于逮到母老虎的狐狸。
容家人也不说话了——实在不知道说啥了。
“对,事情和你们想的一样。”太史阑一手拉着容楚,一手指点山河地道,“我说过他是我的那就是我的,什么媒妁之言成亲之礼都是狗屁。什么这不行那不行你说不行我偏行。现在我要去做我爱做的事儿了,不怕害他终身不举的,尽管来捣乱吧!”
说完她拉着容楚就走,那背影恰如出征的将军,犁庭扫穴,纵横天下……
不许我接触是吧?
我就当你们的面给睡了!
满庭的落叶飕飕地转,容家人凄凉地坐在厅上,眼睁睁看着他家的国公,就这么被离经叛道的女霸王给拖走去睡了……
太史阑醉了,所以她把容楚往厨房拖。
“乖,不对,是这里。”容楚怎么能让她犯这样的错误,这是他期待已久的时刻,必须每个细节都十分完美。
他带着白兔般的笑容,把披着狼皮的太史羊牵进了自己的院子自己的卧房。随即赶走所有跟来伺候的人,亲手去关门。
他刚转过身,衣襟已经被太史阑给拉住,容楚笑,好脾气地哄,“别急,别急啊。”关好门一转身,“嗤啦”一声,一直挂在他脖子上的太史阑,一个拉扯,已经把他的领口给扯了。
长长的一道豁口从领口一直到腰腹,太史阑醉眼迷离地瞧着,咕哝道:“其实我没这么急色的……这下子倒显得我要强暴你一样……”一边伸手抓住他撕裂的两片衣襟,试图给合拢了。
“方向错了。”容楚笑容可掬地抓住她的手,口气谆谆善诱,“应该这样。”他把住她的手腕,做了一个分开的姿态。
太史阑斜眼瞅了他半晌,评价,“腹黑!”双手抓着他衣襟霍然一扯,整件外袍飞了出去。
“哎……”容楚道,“我的腰带。”
太史阑低头去解他的腰带,一时却没找到腰带的搭扣,发狠又要硬扯,玉带可不容易扯断,她忙了半晌,脑袋撞在他肚子上,容楚哎哟一声向后一倒,准准地倒在榻上。
太史阑飞扑过去,扣住他的腰,道:“腰带!”
“好的腰带。”容狐狸气喘吁吁地道,一双眼睛染了桃花醉了月色,水盈盈地瞟着她,“你再试试。”
太史阑这回手一摸上去,腰带就掉了下来,她趴在容楚身上,偏头诧异地想了半晌,有点不明白这腰带刚才还那么难解,怎么一眨眼就自己掉了。
这么思考着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胸口有点冷,低头一看,某人躺在她身下,动作一点不慢,已经将她的领口也解开了。
太史阑顿时被激起了好胜心——比脱衣服快手?
她爬上去,大刀阔斧,三下五除二,脱!
月光映着女霸王提枪纵马纵横捭阖的身影,长长的手臂挥出去,一件件衣服甩出来,那些外袍、内袍、深衣、亵衣……似一只只白色的大鸟,在她的手臂间被放飞,落在屋内桌子上、地上、柜子上、椅子上……静静憩息着不动。
而她身上的衣物,则以另一种方式在消失——安静地、无声地、润物细无声却极快地,转眼榻下也落了一层她的衣物。
她动作略有些酒后的放纵和粗鲁,下手干脆利落毫不犹豫,时时还因为控制不住力道撕破他的衣服,发出哧哧的响声,落在静寂的夜里,反而听得人血脉发紧。
他却是轻柔的,不动声色的,微微眯着眼,手指一挑一抽,她的衣物便离了身,动作并不比她慢多少。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华南香味道,温暖而微甜,屋内的黑暗,也因此多了一层缱绻的意蕴。远处风灯淡红的灯光投过来,到了此处也是一片朦胧的纱状的粉红,正打在榻的边角,似一团缠绵的云。
他们终于裸裎相见。
太史阑忽然安静下来,静静注视着他。
眼前的男子,是整个南齐最出色的人之一,一直享有明月珠晖的美誉,传说诚然不欺,他的肌肤和身体,在黑暗的室内似氤氲有光,隐约间真似有一层朦胧的珠色,很难想象这是一位曾经驰骋沙场的将军的身体,当年的喋血沙场,竟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的疤痕。这样的身体,精致而不瘦弱,洁白而不女气,从肩线到腰线,是人间最美好的线条总和,而肌骨有种天生的晶莹之态,让人想起被千万年时光打磨过的玉雕——已经摒弃了新器的燥而生硬,在漫长的岁月里历经温柔抚摸,显出玉质的根本的温润和精华。
太史阑眼光落在他的锁骨上,眼神里有对美的赞叹,那般平直精致的一笔,天工难描,她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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