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次,自她身上,看到了落槿的影子,几乎以假乱真。甚至还有过大胆的猜测,猜测过她没有死,亦或是异想天开地想着她是不是改头换面地又出现了,但薛府的身份,却又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这是国公府的姑娘!
“姐夫和姐姐果真是夫妻,说话都这般无厘头。我同姐夫才见过几次,你就了解我了?”如锦似笑非笑,接着又道:“姐夫若是有话要问,直问便是,何必藏着掖着?”
面前的少女,似是失了耐心。
“五妹妹去过伯千山上吧?”陈浩宁突然收了方才随意的脸色,变得一本正经。
伯千山……
怎么可能?!
“我去那里作甚?那样光秃枯燥的山,除了一些孤坟,还有其他吗?我便是想赏景赏山,也不可能去那里。”如锦说着又反问,“姐夫说话越发高深了,是想要试探我什么吗?”
陈浩宁面色更冷,“那不是你去过,又会是谁?”见对面的人否认,突然抽了抽嘴角,“你认识槿儿吧。”
已经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从前他可都是唤表妹的,“槿儿”这种称呼,只有他少年心性时偶尔才有过。每一次,自己都会面红耳热。
但现在,居然真能没有任何感觉了,若一定要强说个心情,那便只剩下好笑。
“姐夫觉得我认识,那便认识吧。”如锦不置可否。
不肯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么?
陈浩宁望过去,忍不住又道:“你果真是和她不一样的。槿儿从来不会如你这般,方才你的话可真是说得好极了。”槿儿,她向来轻声细语,温煦柔和,从不见她与人争执。就方才那样犀利的话,她估计是想都想不出来吧?
“大姐夫都不心疼下姐姐,难道不怕我事后告知她?”
“你自是不屑的,再说便是她知道了,又有何妨?”陈浩宁说的毫无感情。
如锦微滞,目光投向旁处,冷道:“陈府现在蒸蒸日上,自然不必再依仗薛家,对大姐也不用如从前那般。所以,就是连戏,姐夫也不愿意陪姐姐演了吗?”语尽嘲讽。
“你一语中的,什么都让你给说了,我还能讲什么?既然什么都看得清楚,那你也该知道我过来的目的。”
陈浩宁的心里,是认定了之前去伯千山上祭奠花落槿的人是如锦。因为整个燕京,他想不出会是谁。落槿不同外面有所往来,陈府便是她的一切。只是国公府的姑娘,尤其是长居边关的,她又是如何认识的?
“我不知道。”如锦坦然地摇头。
还在撒谎?总是让自己置于这种境地,徘徊在真相边缘,似是看到了事实,却又立马将自己推向迷茫。就这样,很好玩吗?细细想了很多,眼前的她,对落槿有种微妙的维护之心。
尽管很浅,但陈浩宁亦是感觉得出。
“明人不说暗话,难道你一定要我去查?”
如锦无所畏惧,睨了眼对方就道:“我想你今天是白来了,我根本不知你在说什么。”
伯千山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自己可真的没去。早在进燕京的那一天,如锦就下定了主意,若非前世沉冤得雪,自己必定不上伯千山一步。自己看前世的自己,吊唁?反思?
没意思!
陈浩宁望了如锦许久,她坚持的神态似又有几分熟悉。摇了摇头,简直是被她都搞混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陈浩宁想不通、看不明的,不是如锦怎样怎样,而是自己的目光、情绪居然会轻而易举地被她的动作、话语操纵。
他不说话,如锦亦没有再说,等到母亲这边稍有稳定,自己就必须着手前世的事。当然,在这之前,必须先留住自己的命!
身边存在着危险,自己不能将希望寄予唐子默身上。他、毕竟护不住自己。
本来有很多问题要问,亦有很多试探想说,但最后终是只说了这么几句。想要深一步,却再也开不了口。她将自己的意思看得明确,话也说的真切,她说,自己的问题,她答不了。
是真的么?!
总觉得在她身上,有很多自己想知道的。只是对方,对自己的试探打量,丝毫不配合~
薛弄芸回来的很快,着得是早前如锦的衣裳,并不明艳,穿在她身上却是怎么看怎么不搭。跨进屋子的时候,丈夫还是如早前一样,面无表情地手搭在桌上,双唇抿紧。
而五妹妹,也只注视着床上的人。
没由来的,薛弄芸竟觉得浑身一松。转而,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
如锦没有再转身,薛弄芸同陈浩宁坐了坐,终受不了冷落,起身离开。董妈妈将张太医的话说给如锦,道只能将毒控制着,无法根除。所以廖氏,还是继续昏迷着。
如锦听了,双颊漫上失望。
春阳西移,云层微散,风吹枝摇。不见了半日的白英重新回了院子,进了屋却见着董妈妈正陪着如锦,到嘴边急于上报的情况立即吞回了肚子。缓缓走过去,轻轻行了礼。
如锦见她回来,心头也闪过一丝焦急。余光瞄了眼旁边的董妈妈,寻了个理由就将她打发出去了。
见董妈妈跨过门槛,白芍这才上前,手掩在嘴中,对着如锦的耳朵道:“奶奶,阿萝去了大夫人府上。后院的婆子开了门,她在那等了好些时候,最后见那婆子摇头,这才看了一会离开。”
果然……秦霞和沈愉,真的有往来。
那么很多疑惑,也就迎刃而解了。如锦心头依旧有着余悸,望向白英的神色有些迟疑,“那阿萝没见到要见的人,后来去了哪?”
“直接就回了府。”白英如实禀报。
如锦“哦”了一声。
沉重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唐子默还是早前那般装束,进屋就见到面色凝重的妻子,和旁边一脸神秘的婢子。他心头有千般疑惑,却知自己没有那个资格问。早她一步选择了隐瞒,如何还好去质问她?
近了妻子的身,唐子默轻道:“我让人回府和母亲说过了,今晚咱先不回府。”
如锦先是一喜,后来又想到他话中的咱字,不解道:“你也不回去?”
这么不想自己留在这儿?
唐子默摇摇头,“待岳母的情况好些,我才能放心。”说着似是又怕她说其他,继续道:“放心,我不会打扰到你的。”
第257章 突破口
夜幕总是悄悄降临,纵使如锦再放不下廖氏,却也只能离开。回到原先的闺阁,还是一如从前的布局,但瞧着眼前的一桌一椅,一画一器,心中总归少了些什么。唐子默还是头一回认真观察妻子早前的寝室,精致并不华丽,淡然又不素朴,里外都给人一种恬静的感觉。
二人的心情均有些凝重,无声地在婢子的服侍下洗漱了。屋内仅留了盏灯烛,光线亦不明亮,如锦坐在案几前翻着医书,脑袋也没有抬一下。
白芍同白英退到外面,望了眼里面又相视凝望,携手往旁边走去。
“奶奶今日可是大变了。”白英率先开口。
白芍未如早前一般指责她议论主子,也沉着脸点头,“可不是?就是现在我,都不知大奶奶是如何伤的。”
“对啊,方才我还吓了一跳呢。阿萝居然跑到大夫人宅子后面去,而奶奶还能事先料到。”白英脸上均是不可思议。
“嘘,奶奶不是说今日的事不准声张吗?”白芍提醒,“今日主子这般神色,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我看姑爷定是比咱们好疑惑呢~”
白芍闻言,瞧了眼紧闭的屋子,里面静悄悄的,最后摇了摇头就同白英一同离开。
如锦屋里的床榻并不宽敞,小巧精致,挂着不少精美的珠饰,帐内似是还留存着少女的清香。唐子默着了里衣率先躺了进去,那旁的人没有动静,目光投去,只见她很是专注地盯着书上的字。
梅边色的软枕放在背后,手中无所玩弄,唐子默百无寥寂,竟是拉了床前的绸幅在眼前细看。都是少女隽秀的装扮,同自己原先的屋子大径相同,倒是和家中姐妹的屋子有些类似。
回想起唐府流雨轩里的格局,虽然因为改为新房而变动了不少,但是到底都按着自己的喜好来。想起早前,自己竟是还拉了三妹妹过去,询问女孩一般喜欢什么样的摆件、什么样式的花纹。
抬头左右看看,现在想来,竟没一处是相同的。
或许,自己同她,亦是一般媒妁为主的家族婚姻吧。唐子默心头微涩,同她之间越行越远,竟是比一开始成婚的时候还要疏远。不知为何,许是受不住屋里的安静,又或是耐不住如锦的冷漠,唐子默抬眸过去,轻道:“锦儿,夜晚凉,你上床再看吧。”
如锦正研究着什么解毒去热功效的药草,虽然这些不甚了解,但总比空等着好。乍闻唐子默出声,抬头不解地看过去,下意识地就回道:“不冷,我等会就过去。”说完竟是又沉下了眸子。
唐子默缓缓叹了一声,她着得是薄薄的寝衣,就那样坐着,当真不怕冻坏了吗?目光落在凑在烛光下,低头认真的妻子身上,终是不好再催促。收回目光,心念道:早知道,自己也取本书过来了……
双手搁在前面,唐子默看看帐幔,过了会又盯着台案上的孔雀绿彩绘花瓶发呆。待眼睛累了就换一处地,如此反复,口中更是不自然地唉声叹气。
如锦起初没有发觉,后来突然就觉得似有什么不对劲。抬眼望去,只见唐子默正半躺在叠高的软枕上,双手隔着被子放在胸前,发丝早前除了头冠,凌乱地散在上面。不知为什么,如锦突然生出一种被等待的滋味。眼下的唐子默,目光空洞地望着旁处,不知在想些什么,配上他之前的唉声叹气,颇有些小媳妇的感觉。
这念头一出,如锦自己都愣住了,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
想着早前二人间的误会,他这般等着自己,是有话要说?机不可见地别了别嘴,她并不想同他多么深聊。脑中是这样想着,手下的书却合了起来。
细碎的脚步声近身,唐子默侧首,眉眼间有份笑意,轻道:“看完了吗?”
单纯的问话,并无责怪。
如锦嗯了一声。
唐子默很主动地将身子往里挪了挪,如锦掀被进去,暖意袭上身。表情不禁滞了滞,侧首望了眼旁边的人,他没有躺下,又因没有旁的软枕,就这般靠着。如锦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身后垫了好几个靠枕,坐起身就取了两个递过去。
唐子默愣了愣才接过。
年少的夫妻总归有着自己的傲气,便是发现别扭,却都不会先拉下面子开口。
唐子默的注意力放在了床侧内壁上挂着的缀了珍珠的红缨络子下的壁玉。如锦见他那般神态,忍不住道:“屋子和唐府里布置地很不一样,你许是不太习惯。”
唐子默这才发现自己上床到现在,原来一直都在四下打量,脸色有些讪讪,将目光收回,侧首瞧着妻子就道:“是不太一样,我、第一次见女子的香闺。”
如锦脸颊似有羞赧,未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反道:“早前你一直在父亲书房?”
方才父亲让自己离开时,周身并没有那般焦急之色,反有些平静。难道已经有了法子?
“岳父寻我去了一会,后来我就在府内到处走了走。”唐子默如实回答。武国公不是个热情的人,对于自己这个女婿,亦没有多少亲切。这已经是唐府和薛府都心知肚明的事了,但哪一方都没有道破。
如锦想了想,疑惑着他既是无处可去,为何待到了快天黑才回母亲屋子找自己。许是猜到了可能,如锦的心情有些复杂,看着他坚毅的下巴,声音柔了几分,“父亲有法子吗?”
便是没有话题,才会聊的这般无趣。
“我也不知道。”唐子默的声音有些缥缈。
武国公教自己唤过去,并没有替廖氏的一句话,反倒是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比如说锦儿在唐府如何,比如说自家二叔在边关的情况,亦或是自己怎么看待锦儿之类的。
若说他关心女儿在夫家的日子,说这些也正常。只是,这根本就不是话家常的时候。
那般感觉,让唐子默有些不舒服。他隐隐感觉得出,是试探。
难道认为岳母的毒,同唐府有关?
心中又是无奈又是苦涩,自己再如何,到底也不至于对妻子的至亲下手吧?
唐子默是想直接离开薛府的,但是……余光瞄了瞄旁边,想着她还在这儿,自己又如何能一走了之?一日之中,她经历的太多,自己着实放心不下留她一个人。
但是,他又迷茫,自己能帮得了她什么?或者,她早就不需要自己了。如她一开始话中的意思,对自己失望了吗?
心中总是难忍烦闷。
“你没有回去,不会有事吗?”明明二人之间有很多话能说,如锦却总是问着不着边际的话。
不是对他没有希冀,就是程度深浅的问题罢了。
“不碍事的,我让人回去禀报了,只说了岳母的身子不太好,所以我和你都在这留几天。”似是怕如锦多想,又补了句,“放心,母亲是个明理人,不会怪罪的。”
当真以为自己这么担心被唐夫人责难吗?如锦抿唇,却并不如何,只应了声。
“解铃还须系铃人,中毒不是一般的杂症,并不是说研究几味药就能清了的。”本是好意,出了口却又怕对方想歪,唐子默有些紧张地望着如锦。
什么时候,夫妻之间的关系变得如此岌岌可危?
如锦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坐直了身子将背后的迎枕取了放在一旁,幽幽道:“我明白,就是心里烦得慌找些事做。不早了,睡吧。”说着放下了帐幔,拉被子就钻了下去。
她面朝外躺着,半弓着身徒留后背对着自己,唐子默只能看到她一段雪白的脖颈和玉耳。想了想,也就跟着躺了下去。
躺下去许久,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如锦有些翻来覆去,似是难以入眠。说实在的,堆在心头的事太多,让她有些心烦意燥。她是想回趟唐府的,不说其他,便是秦霞那旁,自己就该有所调查。再且,她亦想知道沈愉的情况,想看看她醒来后面上的震惊,想看她面对后果时的无助。
她是如何和秦霞联系上的?又是谁出了主意,还有沈愉外面瞒着的男子在哪里?
那封信的内容不长,不过是提醒着沈愉让她小心,不能在自己面前露了马脚。说是不管自己如何试探、如何逼问,都不能承认。那信的执笔人,还以为情况来得及补救,吃准了沈愉只要闭口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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