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妈妈刚在听到秦夫人点名的时候就吓了一大跳,此时见着自家主子的目光,一个激灵就跪了下去。声音打颤地回道:“夫人,奴婢、奴婢……”满心懊恼,怎么都说不下去。
秦夫人见着满意地露齿一笑,站起身朝着钱氏走过去,余光瞄了眼跪着的齐妈妈,“哦,原来那件事薛夫人竟然是不晓得啊?”
钱氏确实不知情,但听秦夫人的口气,心里已然隐隐感觉到了不会是什么好事。抬头望着一脸深意的对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后者幽幽叹了一口气,“我与你也是自小玩到大的,以往薛秦二府的关系也都不错。当初你提出让两家成为儿女亲家,我也是满心的欢喜。不顾枫儿的意见,誓要娶你们家大姑娘进门做我的长媳。年前的时候我让枫儿去你们国公府上办个事,后来没想到却引来了你那五侄女。”
说到此,二人心里不免都有疙瘩,尤其是钱氏,脸色冷冷的,根本就没正眼瞧秦夫人一眼。
停了停,秦夫人看了眼钱氏又继续道:“这门亲事,你也晓得,我心里是千百个愿意。说到底,你们家芸儿,我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但是你们府上五姑娘匆匆跑过来,我顾着二府颜面正踌躇着不晓得怎么处理的时候,就见你这身边人紧接着也跟了过来。”说完又低下头。
至于齐妈妈,此时脑袋都快埋到了地上。是她不该存那侥幸心理的,以为自家主子与秦夫人关系恶劣了,那事就永远不会被夫人知道,但现在二人怎么就想到会又坐在一块儿呢?
都是那个小祖宗啊……脸都扭成一团,只好望着秦家地上的鸟语花香地毯看着。
“她托了门人偷偷见我,说是让我找个法子去整整你们家五侄女,我这才让家丁用马车送你们家五姑娘回的国公府,还留下那番话。”说起当初的事,她也不由地沉声了下来,自己这是听了她的话才那么做的,不然与人家小姑娘无冤无仇,干吗故意去破坏她的名声?
“可是你后来竟是翻脸不认人,指责起我的不是来。更甚的是,开春没多久就把你那大女儿许给了平易王府的大少爷,怎么着是瞧不上我们侯府,想嫁到王府去了?你之后找我,说是想将你们家四姑娘嫁给我家枫儿,你当真以为我们秦家是任由你操纵的不是?”秦夫人越说越激动,竟是面色赤红地指责起钱氏的不对。
而这时的钱氏听得也是气结于胸,不止震惊,更是震怒,此时哪还坐得住,忙就站了起来。侧头看着正低声一声告罪一声奴婢该死的齐妈妈,只好咬牙切齿。怪不得当初自己会被她骂什么背信弃义,原来都是自己的好奴才干的事。
抬脚重重地踹她一脚,“你可真是好,是谁让你过来传话说是我要秦家夫人好好整治五姑娘的?啊!”
“我当初也是有过顾虑的,想着你与你家妯娌关系虽是不好,但这事毕竟是关乎薛家名声。犹豫了会,但又见来者是齐妈妈,还真以为是你的意思,以为你是为了芸儿与我家枫儿,才故意要我为难薛五姑娘,让她知难而退的。”
秦夫人适时地又添上几句,自己的脸色虽是缓了下来,但无疑是更加激发了钱氏的怒气。
齐妈妈倒在地上,立马又爬起跪好,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钱氏虽是心里有气,但还没到糊涂的地步。秦夫人方才的话,摆明是一早就料到了是熙儿的意思。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她不好在秦家发作,什么都得等回到了薛家才好处置。心下愤怒,又不得不强忍着,这种感觉就像是被蚂蚁恼挠着心,难受极了,抬头反看着秦夫人,开口道:“原来当初是这样,倒是我误会了你。”
听钱氏的声音软了下来,秦夫人也露出一笑,她们二人以前关系一直都不错,是比较谈得来的。如今自己示好,说不定她真的会同意,这事还是有转换的余地的。
秦夫人笑脸迎人,试探性地又问道:“那么,你家熙儿与我家枫儿的事……?”
钱氏虽知早前是自己理亏,但是也明白这完全是两码事。不能因为当初事出有因就忽略了那件事对自家的影响,要晓得五侄女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自己进宫还被皇后娘娘说过。再者那阵子,她可真是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别人的窃窃私语。
那感觉真不好。再且,现在秦家的行为,摆明了是在威逼,她当真以为自己是个傻子?丈夫是天,她家老爷说了,秦枫这人,嫁不得!
“事关重大,我可不好就这么定下来。还是容我带熙儿回去后,与我家老爷商量商量吧。”钱氏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但她那高傲抬起的头,头上玉鸦钗上缀着的宝石因在烛光下发出的光芒又正好反射到秦氏的脸上,后者不由往旁边移了个步子,避开那刺眼的光。一副似是不肯就此罢休的模样,“这事早前两家就谈过的,当初你家文国公也是同意了的,怎么现在就不可以了?唉,我是真心喜欢你们家女儿,这芸儿做不成儿媳妇,当真可惜,不如让熙儿来补了这遗憾,可好?”
提芸儿,是想让自己内疚?
钱氏心中不屑,腹诽道当初的时候你们秦家可不是现在的形势,而且也没有这层目的,现在倒好意思冠冕堂皇地说这些。想着便坚持道:“熙儿呢,难不成秦夫人是想要强留别家闺女不成?”玩笑的口吻,却带着几分警告。
“薛夫人这话错了,今儿这可是贵千金自愿留下来的。”
适时,门口传来一男子清亮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
秦夫人抬眼望去,就见到秦枫秦林二人出现在门口,笑着招手道:“枫哥儿,林哥儿,快来见见薛夫人。”
钱氏看向来人,目中带着不满,只瘪了瘪嘴。
门口的二人走了进来,打过招呼后,秦枫不卑不亢作揖道:“薛夫人,今早上的时候小辈多有得罪,但是当初的事情确实是误会一场,您又何必再斤斤计较?何况我靖安侯府也非寻常人家,你家四姑娘嫁过来并不委屈。当初您肯将薛大姑娘许给我,怎么今日对薛四姑娘与晚辈的婚事就一直多有阻拦呢?”
秦枫眼中透着晶亮,等说完后看了眼面色不佳的钱氏继续一脸深意道:“难道当初薛夫人想要的那份聘礼就真的不要了?”
钱氏面色松动,目光逐一略过秦夫人与秦氏二兄弟,心中已经摇摆不定了起来。
秦枫看在眼里,又继续道:“实不相瞒,那东西前阵子送进了宫里,在我大姐那儿。如今我大姐犯事……”含笑地眼眸又瞟了眼钱氏,“夫人心里该明白的。”
第38章 慈母心
次日,卯时。
天还没亮起,月怑院里就燃了明烛,廖氏早早伺候了薛仁康起身,又将他送到门口,目送他离去。等再次回到屋子里坐在床沿,掩手轻轻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显得有些没精打采,但却没有再上床憩会的打算。
董妈妈跨过门槛,身后跟了两个或拿着布巾、或端着水盆的丫头。等近了廖氏的身,见主子低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小声地问道:“夫人,可是要洗漱?”
廖氏本也没有继续入睡的打算,站起身朝眼前的人点了点头。
昨儿个一夜自己可是醒了好几次,身子该是疲惫想要休息的,但心里总像是搁了事情一样,怎么睡都觉得不踏实。
三人上前细心地为廖氏换上衣裳,董妈妈按着廖氏的喜好给她梳了个圆翻髻,又插了平日主子惯戴的景福长绵簪和玛瑙簪。等一切差不多收拾妥当的时候,廖氏才有了开口的意思,她是想找身边人说说话的,可等开口的时候却只是长长的一声嘘叹。
董妈妈察言观色,看出廖氏心有郁结,联想到昨儿傍晚夫人找了白英那丫头过来的问话。便侧头示意立在两旁的丫头下去,边扶着廖氏起身便询问道:“夫人可是担心着五姑娘的事?”
廖氏一边往外间的炕上走去,一边道:“那孩子,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存了好多心思,也不像以前那样对我无话不说了。”
听出廖氏口中的失落,董妈妈弯腰答道:“五姑娘毕竟是大了,总有些女儿家的小心思。夫人何必担心,依奴婢瞧,姑娘现在虽没有以前活泼,但是更优秀了。”
廖氏摆摆手,眉间的愁苦并未散去,反倒是浓了几分,“我倒是宁愿她还是从前的那个锦儿,想什么要什么直接说了便是。现在突然是这般状况,我总觉得不太正常。瞧昨日,要是以前,她会对大嫂和大侄女说出那些话来?!”
想起薛如锦最近的行为,董妈妈心里也是纳闷,确实是与以往大径相同。虽是这么认为,不过脸上依旧憨笑着安慰起廖氏,“我说夫人这真是多虑了,昨儿个白英不是也回了话,说五姑娘饮食作息、性格脾气都正常的很嘛。”
廖氏碰了碰桌上的茶杯,漫不经心地又收回手,扯起嘴角不以为意道:“那丫头能说些什么,如果锦儿真的有什么不适的或者异常,便是她们照顾不周。奴才的话,不可全信啊~”
这话让旁边的董妈妈听了,蓦地身子一站直,脸色一变,总觉得后背出起了冷汗。
顿了顿,廖氏又道:“不过你这话说的也有理,我这是庸人自扰。以前总盼着锦儿有朝一日能够有个大家闺秀的修养与胆识,现在真的如我所想了,反倒是觉得不放心。”廖氏心里极度矛盾,“对了,你有没有发现昨日锦儿多瞧了大姑爷几眼,后来故意为难云儿,这孩子不会是起了别的心思吧?”
话出口,廖氏也被自己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锦儿一直是个做事没分寸的,总觉得什么都不是禁忌,就如当初她早就知道了秦家世子是默认了要与大侄女成亲的,但她还兴冲冲地跑到靖安侯府去。
廖氏是真的很担心自己女儿重蹈覆辙,年前去秦家的那事闹得人尽皆知。否则,他们也不会提早回边关去。
董妈妈听后倒没那么想,昨日看到那位大姑爷她可是立马就认了出来,分明就是前夜带了人到客栈帮那伙人解围之人。昨天在大堂里的时候她就很是震惊,万万没有想到那日得罪冒犯自家姑娘的人会是易王府的少爷。
等回到院子里,她就一直在犹豫着该不该向夫人禀报,但后来二老爷回来,她便识趣地退了出去。此时见夫人这般担心,忍不住就道:“夫人放心,姑娘不会那么糊涂,对大姑爷是绝对不会存那种心思的,您就放心吧。”
听她说的极为肯定,廖氏转过头炯炯有神地望着她。
后者心里心虚,而且深知纸包不了火的道理。犹豫一二,脸色扭捏着回道:“夫人,这事奴婢不是故意瞒着您的,是真的怕你知道了担心。”
廖氏脸色垮下,心里莫名地紧张,不安道:“是什么事?”
放开手里抓紧的衣襟,董妈妈道:“夫人可还记得前日在那客栈里闹事的一帮人?”
廖氏想了想,正色道:“怎么好端端的提了那事,你不是说有几个醉汉撒泼闹事,后来让护卫打了出去吗?”
董妈妈退后一步跪在廖氏身前,先叩了个响头才抬头望着钱氏回话,“其实不是这样的,那日是、是几个公子挑的事,后来牵连了五姑娘,所以奴婢便私下里瞒了夫人您。”
“与锦儿有关?”廖氏腾地站起,垂头望着董妈妈又道:“锦儿出了什么事?”
董妈妈深知以陈家与薛家的关系,廖氏早晚都会知晓,便一五一十将那日的事情清晰地说给了廖氏听。
廖氏听完,似是相当不可思议,睁大了双眼道:“那轻薄了锦儿的人真是陈家的儿郎?后来为难了你又带走了那兄弟二人的就是大姑爷?”
董妈妈重重点下头,“回夫人,是的。”
“啪!”
廖氏重重一拍案几,似是还不解气,拿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下去。等心里消化了那番话,横眉道:“我怎么没听府里其他的人提过?”
“是奴婢传了夫人您的令,说是不准任何人再提起。”
董妈妈说完又急急解释道:“奴婢怕事情闹大,对五姑娘的名声不好。再者,夫人您近来身子不好,奴婢怕您操心,伤了身。”
廖氏怨气满腹,指着跪着的董妈妈大声道:“好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做出这等欺上瞒下的事情,倒还是为了我着想?”见听者还敢抬头望自己,廖氏更是气愤,“那人当着众人的面欺负了锦儿,这难道还是个小事?你就这么任由他们走人?亏我平时这般信任你,你就是这样为我办事,替锦儿着想的?!”
董妈妈见自己一番好心反倒是成了别有居心,颇有些有冤无处诉的感觉,心头苦涩,肺腑道:“夫人,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一心一意都是为了您着想。您心疼爱护五姑娘,说句没规矩的话,奴婢看着她长大,对她也是当自己的亲闺女一般疼。姑娘平时哪里磕着绊着了,夫人您着急,奴婢也担心。如果不是真心,奴婢天打雷劈!”
说着昂起头又竖起手指,一副无愧于天地的面色。
听董妈妈提及女儿,廖氏心里对她是有愧疚的。当初锦儿年幼,一次半夜发热身子不舒服,是她陪着自己守了一天两夜,后来锦儿人是安全了。可他当家的跑来说是她的女儿因为没人看管,掉进井里淹死了。后来没过几年,她家男人就带着别的女人跑了。
这些年来,她也没有再嫁,一直呆在自己身边伺候。是真心还是假意,自己也是瞧在眼里的。面色渐渐缓了下来,意识到方才的那番话有些语重,廖氏淡淡地抬手,“起来吧,你的心,我是明白的。不过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该瞒我。”说完一脸失落地坐下。
董妈妈也是有眼色的,此时听了廖氏的好言,立马就站了起来。但想起自己前半辈子的那段悲惨婚姻,难免也心伤,站在那里愣愣的不说话。
廖氏看在眼里,不想再与她说这话题,“听说昨夜里,大嫂和四侄女等到了快亥时才从靖安侯府回来?”
抬头等着董妈妈的回答,廖氏心里是打定了心思认为陈家男儿德行败坏,为人处事都轻佻、不成大器。意识到这一点的她,便更不想让自家儿子再与陈家有所往来,心念着自己得找个时候与亦然说说。
听廖氏转移话题,董妈妈忙收起不经意露出的悲痛之色,点头道:“回夫人,是的。大夫人与四小姐回来的极晚,听门人说大夫人回来的时候脸色铁青,可四姑娘却是一脸笑意。而且大夫人不知怎么回事,等回了梧桐院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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