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不愿意!
余莹为难地望向唐夫人,后者目光不解,似是还想不通她方才话中的意思。余莹复又往前,安稳了情绪才道:“侄女的意思是,大表姐养身子要紧。”
唐夫人微笑,自己和她说话都喊了唐梨一声“娘娘”,她却喊“大表姐”。
其实这侄女,便是和雪儿都不亲,又何况是早早进了宫去的唐梨?唐夫人亦是明白,她这是在套交情,难道是担心之后进宫的生活?
想到这,就难免想到唐悦。她进宫后,圣上宠信了几回居然再也没有去找过她。唐夫人不得不深思,眼下光是年轻美貌的姑娘多了去,要怎样才能长此以往地得圣上恩宠?
唐悦年纪太小,没了新鲜就自然会被放下。唐夫人突然想到了唐梨,当初便是以一舞赢得圣上青睐,之后多年圣宠不断。只是随着唐梨年纪的增长、地位的提升,她再也未曾舞过。
莫不是,圣上格外喜欢会跳舞的女子?
这般想着,看着余莹就忍不住问道:“莹莹,你可习过舞?”
余莹本心中正惆怅矛盾,无措间突然听到这个问话,不解地抬眸,“习过一二。”
唐夫人面露惊喜,进一步问:“可精通?”
似是想到了什么,余莹心中一个咯噔,摇头道:“不曾,小时候师傅说我动作不够柔,母亲亦不舍我受累,便没有深学。”说着还做难受的表情,垂眸黯淡。
其实不管余莹怎么回答,唐夫人心中都已经有了打算,“改日我请了燕京最好的师傅过来教你。”
“姑姑,这是为何?”余莹心急了。
唐夫人起身,走到余莹身边,摸了摸她的发才道:“为了让你得宠,为了你不与你五表妹那般。”
不知怎么,想起早前在宫里见到唐悦的场景,唐夫人心中一紧。她握了自己手喊“母亲”,那副眼圈儿都红了但就是不敢落泪的模样,惹得自己心中都生出一股伤感。虽不是自己肚子里出去的,可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么多年,怎么会说没有感情?
送进了宫,这辈子就都进去了。圣上已年近半百,作为长辈,谁能愿意如花似玉的姑娘走进那个圈去?
可这样的心境,又岂能与唐梨说?
盯着目光面前如花的妙龄少女,唐夫人微微叹了口气,这是她为娘的安排,亦是她自小就认定的路,谁都无法改变。自己能做的,便是在她进宫前将她训练得更好、更完美。
宫中的妃嫔贵人大都出自官宦大族,从前也都是大家闺秀,温柔体贴。见着眼前的余莹,她突然觉得这般标准的女人,圣上大致都觉得千篇一律了吧?
盯着余莹瞧着瞧着就突然心生一计,能舞是一回事,但还得特别,否则如何吸人眼球?唐夫人拉了余莹走近,摸了她的手道:“莹莹啊~姑姑有个想法,你且听听如何?”
余莹好奇地凑耳过去,听后却是脸颊绯红,当下就抽出了被唐夫人握着的双手,摇头直道:“姑姑,您、您怎么能让莹莹学那个?”
似是意料之中的反应,“姑姑这是为你好。”
“可、可这也太、太……”余莹的话没说出来,眼泪却流了出来,“不、侄女不要。”
瞧她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唐夫人心中也是一软,但是能怎么办?
既然要进宫,就得进得有价值!
“莹莹,你不学这个,怎么脱颖而出?相信姑姑,我不会害你的。”唐夫人苦口婆心。
余莹只是摇头,“不、我不要。”那抹着眼泪的手愈发用力,最后眼眶也不知是哭红的还是被搓红的。
唐夫人难免不悦,低了头理了情绪,复又走过去,用帕子帮她擦了眼泪,哄道:“真的是为你好,瞧你五表妹,进宫了现在怎么样?什么都不成,圣上不喜欢,便是有贵妃娘娘帮着,又怎么样?”
余莹只是低着头,练舞以色取悦别人也就算了。可是还要学那些,难道真当她是了坊间的女子?
心中的羞愧与骄傲不允许她点头。
唐夫人将她扶向炕前,让她坐着又说道:“你若不学,那进宫有什么意思,还不是步你五表妹的后尘?”
余莹不满泪痕的小脸抬起,咬了唇颤音道:“那、那我可不可以不要进宫?”声音细如蚊呐。
唐夫人却听得清晰,身子往后一仰,差点就摔倒,手扶着案桌道:“你、你说什么?”
余莹见状,低头心有愧疚。
她知道母亲和姑姑都盼着自己要进宫,这话本就没有希望。可是最近住在唐府,与他相隔的是那般近,这是从来不曾想象过的。若是一直接触不了也就不会有那份奢望,可现在……
她心中很矛盾。
“姑姑,侄女说若是进宫没有得宠的希望,那不如不要进宫。”余莹突然直视唐夫人,撅着小嘴又重复了一遍。
唐夫人听着,倒是没有方才那般惊吓。她这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觉得不必要安自己所言?以为她只是小女儿家的脾气,便好言道:“莹莹,也不是说这个道理,你的容貌不说你母亲夸,就是我见了都喜欢。这燕京姑娘中,你可是顶尖的人。”
余莹垂耳,这些话她从前听得不少。
“可是宫闱之中,光有美貌是不够的,姑姑这样打算、这样安排,还不是为了你?”唐夫人见她情绪稳定,续道:“若是定了进宫的命运,你就要活得精彩。你之前那么多年的努力,难道不想要有个好的结果?”
“我、我自是想的。”
余莹想的,是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她想的、还可能实现么?
她没有那份勇气,不敢跑到母亲跟前,大声说出自己心中有人,并不想进宫。那样的话,母亲会崩溃的,她期盼了那么多年,一定会受不了的。其实很多时候,她一直在想,为何作为母亲,她不能允许自己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似是从有记忆起来,她就受严格培训,吃穿虽好,但心里并不快乐。
见到二表嫂,她能那样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旁,能够为他扣纽扣、理衣襟,多寻常普通的动作?却是那般幸福、止不住的幸福。
她羡慕、亦嫉妒。
以进宫为名,留在唐府,见证他们二人的欢笑。
忽然觉得好讽刺。
想到这儿,余莹唇角勾起,却突然也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抬头,心底闪过激动。若是自己答应了,是不是还能在唐府住上很久?那套所谓魅惑男人的本事……若是自己学会了,他可也会爱上自己?
这样一想,对着唐夫人郑重点头,余莹清脆的声音响起:“莹莹都听姑姑的。”
……
秦霞的身边没有了阿萝,情绪变得低落,素日也时常发呆,精神不济。而唐子谦原先的嗜睡,却莫名其妙的好了,神采奕奕,本身似是毫无知觉。秦霞虽然好奇,但是身边连说知心话的人都没了,心中憋得烦闷,难免脾气焦躁。
如锦走进流云轩,周边透着几分肃然与冷清,春宜迎了出来,请安道:“二奶奶。”
如锦微微颔首,她今日只带了春桃出来。等春宜将自己引至门边,便让她们姐妹二人叙旧,自己则走了进去。
秦霞懒懒地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也不睁眼,沉声道:“不需要伺候,出去!”
如锦轻笑出声,故意提了音道:“嫂嫂这是生谁的气呢?”
秦霞唰地睁开眼,见到一脸笑意的如锦径自坐在桌边,神态怡然自得。她腾地坐起身,眉目含怒地望了眼门帘,质问般道:“你来做什么?是谁就这样放你进来?!”
如锦侧首,“听说嫂嫂你最近身子不适,我特来瞧瞧你。”
“呵,你来瞧我?”秦霞冷嘲,“怕是不如你意,我身子好好的。”
“哦,这就好。”斜眼睨过去,只见秦霞一滞,如锦笑得越发畅快,“原道是怎么没了阿萝,你竟是这样难过。唉,早知的话,你事先出言一声,我也就不那样做了。”
“少在这儿假模假样,薛如锦,你到底来做什么?”一脸警惕。
“我能做什么?不过是妯娌间的走动罢了。”依旧是风轻云淡。
秦霞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开口,总是一副惬意地摆弄茶盏模样。终是忍不住起身,走动薛如锦跟前,亲自提壶给她倒了杯茶,笑道:“喝吧~这茶杯可没什么好瞧的。”
如锦将手中空茶杯放下,轻笑道:“我不渴。”说着半抬头,就那样望着秦霞。
后者是当真受不住,恨不得将她那张带着笑意的脸给撕烂,咬牙怒道:“你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我这儿可留不住你。”
“我都没对你这样咬牙切齿,怎么你反而是先沉不住气了?秦霞,凭良心说,我可曾得罪过你?”
秦霞眸中恨意顿现,但没有开口。
“我实在想不到一个沈怜,会有这么多后果。你本是我夫家长嫂,沈愉则是我娘家大嫂,关系都该不浅才对。现在闹成这样,又岂是我所想见?”如锦的声音似是在感叹,又透着一股无奈,“我一直想、一直想,我当初真的错了吗?”
秦霞望过去,眼前的人目光空洞,却布着浓浓哀愁。
“家无宁日,我从未想过和自家人斗,且还这样激烈。你说,若是没有沈怜,咱们现在的日子多么平静啊?”
对于如锦的反问,秦霞又何曾没有想过。多少次黑夜,她也有在心中自问,若是没有沈怜,她便不必来到燕京;若是没有沈怜,她更不可能没有自我。若是可以随心所欲,她又何必落到这种地步?
面对丈夫的时候满心愧疚、满口谎言,面对心上人的时候亦担心被轻视。其实这样的自己,真的很糟糕。
连自己都讨厌。
“为沈怜做那么多,你可有后悔过?秦霞,你的生命中本不该有她,被她所累,难道你就真的没有怨言?”
秦霞听了果真细细思索,脸上带有点点忧伤。但是瞬间,她也回过了神,转看向薛如锦,横眉道:“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觉得你又有多好,别以为拥有的就不会再失去!”
如锦不怒反笑,“听说你最近和表姑娘走得很近?”
秦霞微愣,继而道:“怎么,难道连我与谁往来,唐二奶奶你也要干预?”
如锦站起身,摇头看她,“这倒不是,只不过是问上一问罢了。”
秦霞别头。
如锦看她两眼,最后才道:“大嫂还是保重身子的好,可别因为我让人带走了阿萝就病了。你若是这样,大家保不准都以为我陷害了你什么似的。”说着就敛眉走到门边,侧转身拧眉又道:“这都半个月过去了,你且就忍忍,等母亲消了气自然就让你出去了。”
见到如锦的背影消失,秦霞才原地跺脚,“真是可恶,走之前还不忘挖苦我一下!”
春宜进屋,方走到将双臂撑在案桌上的秦霞身边,喊了声“奶奶”。措不及防间,脸庞立即被人甩了一个耳刮子,“谁让你将她放进来的?!”话中有浓浓烈火。
春宜的手按在被打的脸颊上,跪下忙道:“奴婢、奴婢……”
“如今连你都不听我话了?”秦霞一点都没有往日娴宁的模样,望着跪下的人就斥道:“连婢子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亏得我素日待你这样好。”
“奴婢知错。”春宜只匍匐在地。
秦霞心中郁结难耐,便只得将火气发在春宜身上,冲她发泄。最后许是骂累了,便道:“去和表姑娘说,让她来这边走走,我有话要对她讲。”
须臾,春宜回来,行了礼就回道:“回奶奶话,表姑娘说她不过来了。”
“为什么?”
“夫人请了教舞的师傅,她不得空。”春宜一本正经地回话,语态恭敬。
“呵,不得空?”秦霞讽刺道:“都是借口!”双手握拳,她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出了流云轩,如今并没有回流雨轩,在园子里走了走,与身后的春桃话起家常。
“春桃,你和你姐姐关系很好?”
春桃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颔首道:“回奶奶,是的。”
“大嫂跟前缺了一大丫鬟,让你过去怎么样?”如锦转身,笑了笑道:“你们姊妹二人一起伺候大嫂,定然和睦。”
春桃面色一白,颤音道:“奶奶,您要赶奴婢走?”语中尽是不可思议。
如锦笑,“怎么会,我这是提拔你呢~”
春桃便跪了下去,“奴婢只愿留下伺候奶奶您和二爷,求奶奶成全。”
第317章
春桃依旧留在了流雨轩,如锦并没有真打算将她潜出去。不过很显然,她近来规矩老实了很多,或许是她自己私下反思过,如锦对她的表现不置可否。
从来也就没有为难过她,之所以那日说出让她去秦霞那当差的话,只是一个提醒罢了。
白芍回报过,说春桃留在书房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虽然本就是她收拾打理,但总是半天都出不来,难免惹人猜忌。再者,很多本该是慧儿、巧儿的差事,她亦揽在身上,出现在子默的面前的次数越发频繁,作为妻子,心中说没感觉是不可能的。
秦霞身边没了阿萝,便一定会重用春宜,事实上也只有春宜能用。
月末,到了陈雨婷生辰的日子。如锦答应了参加,那天早早就去了平易王府,陈雨婷拉着自己欢笑。她请了燕京不少闺中姑娘过来,虽都是与如锦年龄相仿,可或许是因为她已成亲的缘故,竟谈不上话。
和陈三夫人坐在了一起,二人客气地说了会话。不久,薛弄芸来了,出乎如锦的意料,她竟是主动与自己打招呼。
再不是待嫁的姑娘,自然不可能与他人一般到处游走,便与薛弄芸等人交谈起来。陈府的二少奶奶是个娴静的人,甚至还不及花落綝说的话多。如锦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那份讨好,无论是对陈三夫人还是薛弄芸,亦或是自己,都想着法说话逗大家欢笑。
薛弄芸并没有如何搭理她,如锦看着落綝强颜欢笑,故作欢闹,心中生出浓浓嘲讽。作为姨太太,居然也不懂她本分,而旁人,居然还任由她说。
如锦不禁想到薛弄熙曾经说过,落綝与陈浩安有私,故而在陈夫人跟前越发吃开。
她就这样这样,总将希望放在男人身上……当初靠着陈浩宁,现在便依仗陈浩安。
今日过府,并没有什么进展,回到唐府懒懒躺在榻上。
唐子默皱着眉头进屋,如锦起身迎他,不解道:“怎么了?”
“方才见父亲,他说给我安排了几个差事,让我选一个。”唐子默语气沮丧,透着浓浓不快。
如锦便倒了茶给他,“父亲怎么突然会有这念头?”
“母亲上次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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