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怎么还站着?李先生能来寒舍,可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快……请坐。”
司徒美堂热情地说道,主动起身走到李子诚面前,和他握着着手,同时打量着眼前这位让在美的华人大涨其脸的年青人。
秀气的眉毛,鼻梁挺直,一看就是一个美男子,模样因为皮肤过于白腻而稍显有些阴柔,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又让阴柔中多出些坚毅,而司徒美堂更注意到,他目中流露出的神采,这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
两人互相握手时,司徒美堂暗中施了一下力,这位少爷的手并没有他想象的蔫软、凉,很有力,掌心处尽是老蚕,可见这个少爷,绝不是养尊处忧的“阔少”,至少这个人不甘于当个阔佬。
在司徒美堂打量并试探着李子诚时,李子诚同样打量着这位司徒堂主,此人看似和蔼可亲,似乎是什么都与他无关的样子,可这却只是表相,这位司徒堂主,十几年前可是在餐厅里曾用拳头打死吃霸王餐的白人。
分钟的功夫,两人彼此试探着,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松开手的时候,两人同时朗声笑了起来,笑声在这个房间里回荡着。
“请坐……”
司徒美堂漫不经心地把李子诚朝沙上请着。
“李先生!”
在李子诚坐下后,司徒美堂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李先生,此次请您来,或许会生出些误会,但司徒却只是好意,还愿谅解!”
说罢,司徒美堂便把眼帘一抬,看着李子诚。
“哦?”
李子诚随即不知头绪的应了句。
“不知道司徒先生所指何时,子诚有些糊涂了!”
如果说司徒美堂请自己来是想“要钱”,打死自己都不信,安良堂在美国华人圈子内声名颇佳,绝不会干这种勒索卡要的事,反而接济初至美国的同胞和唐人街内困苦同胞。
在李子诚诧异的功夫,司徒美堂走近酒吧间,随便说道。他在酒吧间前足足站了一小会,他在考虑,该用什么款待客人,用茶似乎不太合适。终于,他的目光停在一瓶打开的白酒瓶上,二十年的老口子,这是这位李先生的家乡酒。
“现在共和初定,国内正值多事之秋……”
一边倒着酒,司徒美堂一边说道。
“司徒先生,您这么说,子诚可是真糊涂了,今时共和初定,正是你我奋力当先,回国图兴国之事之时,何以……”
“话是这个理,但像李先生又岂知道,现在国内之局。”
司徒美堂冷不防打断了他的话。倒了两杯酒,他端着酒杯走到沙前,放到茶几上。
“我们都是寄居海外,有一天总是要回家的……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抬起头盯视着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的李子诚,他手里的银子太惹眼。
而李子诚同样在心底思量起来,司徒美堂和孙文等人是故交,现在袁世凯当了大总统,难不成他是想说服自己帮助孙文等人?亦或是……
“如今共和初成,可国内却值多事,今时,国内最紧要的事,莫过于财政,政府无钱可用,驻外人员无不到处奔走以图借款……”
“啊——是吗?没错,这我到是刚听说!”
应了一句,端着这酒杯,李子诚倒是没喝,自己并没有空腹喝酒的习惯。
“嗯,是啊……而李先生现在可谓是声名雀起,论其智,李先生许是我华人中最聪明之人,论其财,您又可谓是华人第一富豪,若李先生回国的话……”
司徒美堂一眨眼,提醒着眼前这个二十几岁,凭着专利一跃拥亿万之富的年青人,他之所以不愿明说,是因为这位李先生不同他人,华人里有商人、有富豪,有大学生,可像他这样的“大明家”,若大的中国找上一圈,都排不出一个来。
“不知道这事司徒先生的看法如何?”
李子诚反问一句。
“我没什么看法。”
司徒美堂把皮球踢给了李子诚,自己不会表任何态,只是尽同胞之谊提醒他,在美国,没人会碰他,可回国后,对于那些差不多“穷疯”了的“官”来说,谁会放过这块肥肉?
沉默着,李子诚这会终于明白了司徒美堂的意思了,他是担心自己回国后,会变成一块各方势力争抢的肥肉,可、他又那里知道,自己呆在美国才是最凶险,只有回国,趁着现在摩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竭力谋得自保之机,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沉默良久之后,李子诚并未说话,而是从衣袋内拿出一枝钢笔,还有一个支票本,撕掉一张支票,在司徒美堂的诧异中在背面上写了几个字。
“mt=((ms)t+(me)t)/z。”
刚一写完,李子诚便抬头看着司徒美堂问道。
“司徒先生可知这是什么?”
看着那一串洋文字母,司徒美堂先是一愣,旋即一笑,同时大摇其头。
“李先生,莫要笑话司徒了,司徒不过就是一粗人,没上过学,又怎会知道这为何物?”
“十几年前,子诚尚年幼之时,随父旅外,所学所识,虽不多,但却因为所学颇杂,做出了这一国力方程!”
这会李子诚倒是一副大言不惭的模样。
“国力方程?”
这是什么东西,司徒美堂还真不知道。
“钢铁工业是一个国家实现工业独立甚至是经济独立的重要影响因素,同时也是衡量国家实力的关键要件。按照这一国力方程:mt=((ms)t+(me)t)/z。其中的三个系数分别是人口、钢、能源产量。可见钢铁对于一个国家的综合国力有着重大作用。并且根据这个公式,任何人都能得出结论,一个国家,人口、钢铁产量以及能源产量不及他国,便将为他国所欺凌,我中国就是如此。今日,又有几人愿意投资耗时长、耗费多、回报期长的钢铁工业?可国无钢不强,中国已遭列强欺凌数十年,今时民族得以解放,正是你我正已行,以图国强之时,岂能因些许未料之事,而避于外洋?”
看着司徒美堂,李子诚说出这么一番从《国力方程》中看到的内容和自己的想法。
“国!子诚是要回定了,然子诚回国不为其它,只为一事,以出售专利所得,回国投资实业,投资钢铁、机械、矿业以图增强我国力,从而谋得中国富强之道,若是说,国人视我为肥肉,那么……”
苦笑着,李子诚看似一叹,但心里却同样嘀咕着,自己会不会刚出虎口又入狼穴?按司徒美堂的说法,自己现在有了名声,有时候,或许名声就是最好的东西,之所以说出这番话,不也是为了借司徒美堂之口,传出去一个“忧国忧民”“实业谋强”的名声吗?
“李先生……”
“子诚谢过司徒先生关爱,但国,子诚是回定了,还请司徒先生莫劝!”
国是肯定是回去,自己的图纸、黄金甚至还有那架波音727现在可都在路易斯船长的船上,他的船现在可正在朝巴拿马运河驶着,自己可是要回国接货的!
听着这话,司徒美堂用力的点点头,面容随之肃然,然后端起茶杯沉思片刻后,才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李子诚。
“既然如此,那……美堂若再阻拦,怕会为他人所耻!”
第020章 值得一试的生意(第二更)
在美国,在旧金山、在纽约唐人街都有一栋特殊的建筑,这栋建筑可以不显眼,可以位于僻巷之中,但是在唐人街内,只要接着一个人问上一句,很快便可以到达那栋建筑。
中华会馆,在唐人街,中华会馆并不属于什么个人,而且属于整个唐人街,由唐人街最具名望的一群人管理,而在唐人街内经营的商户,每个月都会朝会馆交纳一笔数额不等的“会费”,每年逢节的时候,都是会馆组织大家敲锣打鼓舞龙耍狮子。
而这里往往是很多往美国求生的华人踏入唐人街之后的第一站,无论贫富皆可在此得到免费的食宿,若是愿意的话,会馆还出面帮忙寻亲、找工,总之,唐人街绝大多数人都曾在此受到恩惠,后来在唐人街站住了脚了自然也乐得交纳会费,以惠后来同胞。
在唐人街中华会馆后院西厢院,虽说这位正值饭时,但此时却没有了以往的人来人往和彼此寒暄、客套声,大厅的门廊上吊着两盏白灯,穿着孝服的人进进出出的。各屋门口也挂上了白布白花,院内死一样的寂静。
而在西厢院中的祭棚内,案上摆着一座铜头舞狮,再朝上去,高燃白烛祭案上,摆着祭品与灵位。
几个身强力壮的年青人跪在灵位左右,火盆里火纸燃着,驱散此时院内的些许寒意。
坐在门槛上,赵念荪叭叭的吸着,过去的那个铁狮子,这两天却像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沉默了下来,他抬头看着爹的牌位,又是一声长叹。
原本的二十年前,爹他老人家犯上了官司,没了法了逃到了带着自己逃到了金山,后来在唐人街开了赵家班,后来辗转又去了墨西哥,那地方华人不少,可却没有舞狮班,这几十年生意到还不错。
原本爹在世的他还想着,多挣点钱,等攒够了路费,就回家,可,去年5月,在托雷翁接活时,却碰到叛乱,守城的联邦军寡不敌众撤退后,叛军开进了托雷翁。
从一开始,暴民和叛军就把怒火泄在中国人身上。他们涌入华人商铺集中的商业区,大肆洗劫和破坏商铺,在大街上到处追杀中国人,抢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剥走死者身上的衣服之后还残害尸体。
那些肆意抢夺的暴民和乱兵们用墨西哥大镰刀在受害者的尸体上乱砍乱剁,还把砍下的头颅和四肢抛到大街上。而一小队墨西哥骑兵开到托雷翁城郊,把那里的中国菜农驱赶到附近的一个屠宰场,当场集体枪杀,之后还把他们的尸体践踏在马蹄之下。
那天要不是凭着赵家班的这三十几个半大的后生,怕……可爹他老人家还是挨了一枪,打那后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好不容易来到了美国,可爹他老人家的身子骨到底还是没撑过去!
大蜡杆走到班主的面前,看着班主的一脸愁容的,于是便开口说了句。
“班主,老班主当初连梦里头都想回乡,今个老班主走了,若不然,咱就按照全叔说道的那个法子办法吧。”
大蜡杆的话音不过一落,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魏老勇,忽然抬起头来严厉地说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混帐话!当年你要饭的时候,可是老班主收留了你,要不你小子早冻死了,现在可好了,老班主死了死了,你这个不知报恩的东西,反倒想着给老班主贴上牲口的签字,送老班主回家,有你这么做徒弟的吗?”
听着这话,大蜡杆只觉眼前一热,泪顿时流了下来,
“俺、俺,俺也不想啊,咱,咱总不能让师父他老人家埋在洋鬼子的地界上,当孤——”
始终没说话的赵念荪,嗑了下烟袋锅子,看着师弟们。
“都别争了,不就是……!”
话到末了,赵念荪还是生生吞了下去。
就是什么,就是一千美金,这是洋人客轮运棺回国的价钱,这个价钱根本就是勒唐人街华人的银子,全美国,也就只有华人才会在死了之后送棺回乡。
不知道多少人掏不起这银子,最后不得不一把火把先人的身子烧了,装在铜皮罐子里,贴上邮费运回家,要不然过海关的时候,还得再掏二十美金。
两千美金,若是在过去,这钱赵家班也能掏起得,可托雷翁逃出之后,这一路上兵荒马乱,东奔西光的,那还有什么钱啊,若不是这中华会馆收着,怕赵家班上下非得饿死在美国。
夕阳的丝丝缕缕光线自屋门两侧的晴窗映射进来,一位身着一身孝服的女孩正坐在一张椅上,透窗而过的夕阳照耀在她那一头黑绸般的长上,淡淡的散出一层光泽,更是衬得肌肤莹白透明。粉色嘴唇如樱花般柔美,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宛如积聚了天地间所有的灵气,幽深的似一汪清泉,晶莹通透,清澈纯净。
虽说身上着的是一袭麻布孝衣,可却难掩身体玲珑浮凸曲线,纤腰不盈一握,高耸挺翘的酥胸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而这身孝衣反倒让她宛如一朵美丽又高雅的白兰,散出脱俗的灵气,有种让人既想占为己有又不敢轻易亵渎的然于尘世的美态。
从爷爷死后,始终流泪无语的赵琪,抬头看着夕阳,那双眼中这会尽是血丝,而似白玉般无暇的脸上,此时却尽愁容。
“哎……”
听着屋外父亲和他人的话语,赵琪禁不住出一声长叹,若是没钱的话,哎……又是一声长叹之后,赵琪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作为一个女孩,她现自己真的很没用,在这个时候非但帮不到家里,反而还成为家里的赘累。
“也不知道,大哥他,能不能……”
自语着,她再一次把视线投到报纸上那块巴掌大的新闻。
轻啜一口咖啡,李子诚笑看着这个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年青人,这个人可真有意思,来到饭店找自己,张开嘴来就是一句话。
“请先生您借给我三千美元!”
好大的口气啊!不过自己却喜欢他身上的这个劲头,实诚。
笑看着满面憨厚模样的年青人,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李子诚反问一句。
“钱,我有,可问题是,你我素昧平生,我为什么借给你!”
啊……
一愣,赵平朴还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这可是三千美元。
“我的命!”
看着眼前的正喝着咖啡的少爷,赵平朴一咬牙吐出了一句狠话。
是妹妹从报纸上看到了这个人,她想来找他错钱,一个女孩子来找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借钱,人家怎么可能借,没准还让人家占了便宜。
最后自己拦着妹妹之后,看着爹爹他们的愁容,自己反倒是跑了过来,可面对这个先生问的问题,一时没有主意的他不知道,除了自己的命之外,自己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只要您借给我三千美元,我这条命,从今以后就是您的了!”
“命!”
盯着他看了几眼,虽说穿着他穿着西装,可肌肉却把衣服撑的很是板实,沉吟片刻,李子诚现自己身边除了阿四,似乎将来就只剩下一群泰勒招来的洋鬼子。
身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