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想那么做?”他在问着。
“你答应过我。”她依然表情平静:“我有这个权利。”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王大为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在手机上码字,是张先的《天仙子》:“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词当然好,可你是敷衍了事。”她在评点:“听说你对其他女子可没有这样客气?残酷无情、抽刀斩断情丝。”
“西楼月下当时见,泪粉偷匀。歌罢还颦。恨隔炉烟看未真。”他这次背的是晏几道的《采桑子》:“别来楼外垂杨缕,几换青春。倦客红尘。长记楼中粉泪人。”
“听着。你这个流氓。”她又变得凶狠起来:“我和你妹妹好不管你的事,我也不是什么‘楼中粉泪人’,你也别打任何坏主意,我就是只爱我的未婚夫,我决不会有意留点空子给你钻。”
“这是你自讨苦吃。”他一点也不生气:“那你为什么这样紧张?”
“滚!”钱凤柔有些恼怒的用力拍了一下茶几:“你说谁紧张了?”
茶几还是发出了很大的声响,使得兴冲冲端着水进来的陈琳吓了一跳,《一万个理由》的歌声也嘎然而止。她终于认出了这个公安系统大名鼎鼎的冰美人,怯生生的叫了一声:“钱姐,你来了。”
“你这个内勤招待得很不错嘛。”她端起那杯白开水,气冲冲的一口喝了下去:“有烟还有水果,是不是还要管饭?”
“王哥经常在支队吃饭。”陈琳在小声争辩:“他与樊队是好朋友。”
王大为在一边暗自发笑,很高兴的看着冰美人那笔挺而又光滑的脖子在蠕动着,可以联想起她那个高耸性感的胸部,他就想起了那个关于三围的数字。
“流氓。”钱凤柔有些脸红,生气的将杯子重重的顿在茶几上:“你笑什么?”
“这里可是执法机关。”他在笑着:“我连笑的权利也没有了吗?”
“王哥。”陈琳很机灵的抓起了电话:“我还是催催樊队早点回来吧。”
“谁让你打电话了?”钱凤柔皱了皱眉:“这里是刑侦支队,叫得那么肉麻干什么?什么哥啊妹啊的?”
“是樊队要我这样叫的,婷妹也要我这样叫。”陈琳脸红了一下,还在吞吞吐吐的说:“刑侦支队的人都是这样叫的。”
“造反了,今天回去非得打婷妹的屁股不可。”她站了起来:“我走了,把你们的王哥也带走了。”
“钱姐。”陈琳有些着急:“王哥…他是樊队的朋友,你可不能这样把他抓走。”
“我说过抓吗?”钱凤柔盯着陈琳不放,直到把她望得局促不安的低下头去才接着说:“怪不得这么护着这个家伙呢,我知道你是谁了,把樊队照顾好再说。”
“人家照顾谁和钱警官没有关系吧?在我家里的时候你可不要这样对待人家。”王大为在征求她的意见:“钱警官,如果我走前面,别人会认为是警察抓小偷,我不干;如果并肩走,又怕你说我耍流氓,你不干,所以还得请示清楚再说。”
“什么前面后面,我还得提防你乘机溜走呢。”她的脸上有了一些红晕,还是故作平静:“一起走就是了,我是警察,难道还怕你不成?”
还没下楼,就听见陈琳不可抑制的笑声在大楼里回响起来,她也没有想到会遇上那么多的刑警,而且个个认识王大为,年轻的刑警果然个个称他为“王哥”,还七嘴八舌的给他说些什么,还不时地用好奇的眼光望着他身边这位赫赫有名的冰美人。走出刑侦支队,钱凤柔回头望了一眼,她几乎被吓呆了,几乎每一个窗户都是人头攒动。
“流氓的人缘还不错。”一直走到离刑侦支队很远,她才悄悄的对着他的肩膀打了一拳:“都是你惹出来的,让别人以为我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似的。”
“这有什么了不起。”他不以为然:“要不我们虽然和你说的那样没有什么,就不能想法制造出点什么?”
“你这是痴心妄想。”她在冷笑:“我真得恨不得把你抓走。”
“你想过了没有?把我抓到哪里去?”他在笑着:“除非把我抓到你家里去。”
钱凤柔真的有些又羞又恼,咬牙切齿的捏着粉拳用力的捶打着他那厚实的的胸膛。一辆红色富康出租车像是从地下钻出来似的出现在他们身边,带着民富公司的标志,带着枝江大曲的顶灯,带着一串刹车声。
“别闹了。”王大为小声地提醒她:“贺哥来了。”
“贺哥好。”钱凤柔羞得满脸通红:“好久没见了。”
“小两口闹点矛盾很正常,打打闹闹总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吧?”老贺从车窗里伸出那张络腮胡子的脸:“你说是吗,弟妹?”
179
179.4月30日23:54某市气象台小区
王大为心甘情愿的让那两个穿着睡衣的女子抓住胳膊推进了钱凤柔的闺房。
刚进门,他那原本乐呵呵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居然呆呆的站在房间中央。他万万没有想过这无意的闯入会因此揭开一个天大的秘密,而那个秘密回想起来原本就是那么的简单可笑之极:他看见那个原来一向被扑倒的像框这一次端端正正的立在那台电脑旁边,一盏明视宝台灯的灯光映照着像框上的那个军人。他看见四年前的自己一身戎装,戴着中尉军衔,神气十足的站在黄浦江畔,背景就是东方明珠电视塔,还看得见远处的金茂大厦和世贸中心。那是个大热天,他记得自己满头大汗,是用衣袖擦的,那袖筒上的湿印就是那个原因。他笑得很精神,很直率、傻乎乎的、咧着嘴露出了一口的白牙。
一切都明白了,一切都清楚了,而且是那么简单却又合乎情理,钱凤柔从青少年宫开始就爱上了他,虽然那个时候还只能算是喜欢,但自从他们再次相遇开始,而且从那个飘着小雪的除夕之夜开始,她就是他的人了。只是由于过于腼腆,过于羞怯,过于对自己热情的恐惧,居然凭空编造出一个在上海服役的未婚夫,还有今天那个莫名其妙的白领,让所有不知道内情的人对照片上的这个小军官信以为真,而她的心里居然一直想着他。所有的猜测、沮丧、内疚和左右为难居然全是滑稽可笑的,自己居然和自己较劲,比唐&;#8226;吉坷德向风车进攻还要可笑。怪不得公安局的人会向他问那些奇怪的话?怪不得钱婆婆一见他就信以为真,怪不得杨婷婷敢耀武扬威的欺负她,原来就是这张照片。
“原来是这样。”他叫了起来:“我可真是个笨蛋。”
钱凤柔已经从他的目光所在发现了破绽,一下子扑过去,动作迅速而敏捷,但还是不如王大为果断,她的手腕被他紧紧抓住,虽然仅仅离那个像框一步之遥,但她却无能为力,只能乖乖的跟在他身边。
“这下可好。”杨婷婷笑得前仰后合:“凤柔姐被人赃俱获。”
“你也逃不了干系。”王大为恶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如果没有你的帮助,她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言会编得如此天衣无缝?如果不是你给她提供这张照片,她会振振有词的宣称自己有个子须乌有的未婚夫?如果不是你一次次的在旁边给她作证,她会这样理直气壮的和我较劲?我早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原因,原来你们才是狼狈为奸呢。”
“我向哥坦白。”她依然在笑:“主意是凤柔姐想的,细节是我提供的,照片是凤柔姐自己挑的。我早就警告过她,从凤柔姐的钱夹到她办公室,到处是哥的照片是危险的,只要被哥看见就会穿帮的。”
“如果不是你要把他押到这间房里来,他一辈子也不会发现。”钱凤柔也在笑:“我发现这个流氓有些地方还是蛮可爱的,起码他不会偷窥。他来过好几次,只要我把像框翻过来,他绝不会去看人家的隐私。”
“这可真是比窦娥还要冤!我要是知道什么狗屁未婚夫就是本人,我早就把这间房和这间房的主人一起翻个底朝天呢。玉如和婷妹的光屁股照片都看得,我还不敢看这个?”他越说越气:“什么王大卫,什么海岛生存训练,什么渡海登陆演习,什么《桃花盛开的地方》,怪不得听起来全与我以前的从军生涯有关,除了年龄小一点,什么身高、体重、爱好、相貌、谈吐全与我一模一样,我还在纳闷老妈会不会给我生过孪生兄弟呢。”
“笨!”杨婷婷在提醒他:“其实上次在杭州,凤柔姐不就露过破绽吗?近在咫尺,却不去探望自己的未婚夫,这合理吗?”
“人家可是古典美人,除了时不时地有些林黛玉的坏毛病,平时正正经经,老老实实,如果是妖精或者是小魔女我早就察觉了。谁知道这样文绉绉的冰美人也会骗人,而且是个天大的谎言。”他越想越气:“可怜我一直对冰美人毕恭毕敬,可怜我一直对军人老弟心怀内疚,原来人家暗地里在好笑。”
“其实哥是够笨的。”杨婷婷也在叹气:“我一看见凤柔姐,就知道她爱着你,那种眼神,那种举动,一看就是恋爱中的女人,人家可是自觉自愿的进入到家庭主妇的角色中来,心甘情愿的以身相许。”
“流氓。”她抿着嘴在笑:“如果不是你今天突然闯进来,我还想瞒下去了,就是以后你和我有了那种关系,我也要你对我心存感激。”
看着王大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钱凤柔和杨婷婷笑得更开心了。
“也罢。”他在叹着气:“我已经心灰意冷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就把你留在这里等你的未婚夫回来吧。”
“什么?”两个女子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杨婷婷猛地将措不及防的王大为推倒在床上,自己扑了上去:“凤柔姐,快帮忙,我按不住哥的。”
“这是个秘密。”王大为有些犹豫:“我能不说吗?”
“说。”钱凤柔也压住了他的另一条胳膊:“不过,别听你哥吓唬人,他这是有心报复我们,我的组织关系可归省厅管,公安局只是借用,粉色佳人的父亲虽然是市委书记,恐怕也鞭长莫及。”
“凤柔姐,不像是假的。”杨婷婷很仔细:“哥没有发现这个秘密以前就说过要把你调走的话,他一定知道什么。哥,对不对?”
“对。”他还是说了出来:“人家部队终于想起了你,也找到你了,你可是人家部队培养出来的电脑硕士,上次把你放走就心存不甘。这次把你放在一家研究所里,边工作边深造,还同意你把奶奶带去,你不是还想读书吗?这下可实现理想了。”
“这是真的?”钱凤柔叫了起来:“婷妹,流氓真的想把我调得远远的,我可不干。”
“凤柔姐,你也是个笨蛋,你还没有看出其中的端倪吗?”杨婷婷有了些感悟:“肯定是有人想把我哥调走,而他又舍不得你这个初恋情人,只好把你这个名副其实的未婚妻也一并调走。”
“是这样吗?”她在拨弄着他的脸:“不准说谎话。”
“你的姐姐们都说小魔女越来越聪明伶俐,这次倒有点感觉了。莫非真的是兄妹同心,其利断金?”他用手将他的短发拨弄的乱七八糟的:“只不过你哥和你凤柔姐不在一个单位,甚至不在同一座城市,除此之外,基本正确。”
“我敢肯定我不认识那个部队的人,对不对?”在看到王大为点头以后,她脸红了起来:“天哪,有多少人知道我们的事?有多少人把我和你这个流氓看成那种关系?真不敢想象,你背着我干过多少坏事。”
“有些事情事先连我都不知道,比如说有人想把我调走。”他在解释:“而有人听说了我要调走的消息以后,就决定把你也调走,就是到现在,我都不知人家是怎么知道你的故事,甚至能准确无误的叫出冰美人的称呼。我感谢人家的好心好意,使我不至于一心挂两头,我也真正懂得了‘好心有好报’和‘姻缘天注定’的真理。”
“哥会调到哪里?”杨婷婷在问:“快说!”
“上海。”他补充了一句:“目前在这座城市里,只有你姐姐知道这个消息。”
“我可要好好找姐算帐。”杨婷婷气呼呼的:“还说是最好的姐妹呢,我明天就找姨去告状。”
钱凤柔很平静地在问着:“我呢?”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王大为背的是柳永的那首脍炙人口的《望海潮》:“重湖叠献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好美。原来是杭州。”钱凤柔明显很高兴:“那是一座人间天堂。‘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想想就叫人心驰神往。”
“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杨婷婷在指责着:“你又不是不喜欢凤柔姐,再说她可是知冷知热的古典美人,干嘛不把你们调在一起,也好天天受用呢?”
“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人家的良苦用心了。”他显得很轻松:“上海到杭州现在只需要两个多小时车程,以后还有高速列车,就和在猇亭上班一样早出晚归,惬意得很。”
“部队怎么会突然想起我?”她有些不解:“你不也离开部队很久了吗?”
“我认识部队的一个老爷子,你们别问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是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人物,你们千万别对任何人说,要知道这个老爷子本身就是个秘密。”王大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躺着:“我发誓,我从未对他提过你的一个字,但他对你了解的十分透彻。调动的事我承认他肯定是爱屋及乌,让你离我近一点,免得你成天捧着一卷《漱玉词》念着:‘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流氓。”她有些笑容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今天告诉我?”
“知道有一些时候了,今天才知道部队已经快办好了,与省厅也沟通好了,过了这个黄金周,研究所就要来调人了。”王大为飞快的摸了摸她的圆润的下巴:“那个老爷子会到宜昌来,他想后天见见你,也许冰美人会从此飞黄腾达呢。”
“你真是个流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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