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去。”她索性放声哭了起来:“我怕。回家更怕!”
他向来对泪流满面的杨婷婷无可奈何,虽然知道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扎着羊角辫、噘着嘴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丫头了,虽然知道她已经是二十岁、充满青春活力的大姑娘了,他还是对她无可奈何。梁爽曾经笑着对他和樊钢说过,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他只好拉着哭哭啼啼的杨婷婷,旋风似的在夷陵广场附近的工行、建行还有交行的自动取款机上用各种各样的信用卡几经周折取齐了一万块钱。塞进了她带着的黄色的双肩包里,还不忘给她买上一大串羊肉串,又香又辣的那种,自己先咬了一口,然后才跑去把那辆奥迪A6开了过来。
“哥,现在可以给我说实话了。”她身子还是有些颤抖,一下子就钻进车里去了:“臭脚哥遇到的麻烦大吗?”
“本来是想搞点风流韵事,结果被人堵在房里了。”他决定把事实告诉给她:“明显是忘乎所以、麻痹大意,才钻进了别人精心构置的陷阱里。”
“臭脚哥老是这样,随随便便的就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发生关系。”杨婷婷盯着王大为在说:“哥,别让我也发现你也有这个毛病!”
“没法子,你臭脚哥有时候就是喜欢忘乎所以。”他把车开到夷陵大道上,笔直向前:“我曾经警告过你的臭脚哥,如果遇上心动的女人,可以把她带到另一个城市里去,这样既可以避人耳目,也可以招摇过市;我特别提醒过他,不知深浅、切勿下水;不三不四的女人千万不能碰,小心陷阱,可惜他没把我的忠告记在心上。”
“没办法。”杨婷婷在问:“现在该怎么解决?”
“人家要十万。”他告诉她:“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哥。”她有些害怕:“可我们只有一万!”
“那就得看看对方是些什么人了。如果是道上混的,给些打发钱也许就可以放人;如果碰上专门靠干这个吃饭的家伙,那就有些麻烦。那就得凭实力说话了。”他掏出一支烟,让杨婷婷给他点上:“你臭脚哥说他们有三个人,我得去碰碰运气。”
“哥,你打不过他们的。”杨婷婷惊恐万分的提议道:“干脆告诉胖哥,让他们警察处理不就行了。”
“这就是你笨了。你臭脚哥如果愿意找你胖哥,早就给他打电话了,还找我干什么?”王大为深深吸了一口烟:“你臭脚哥如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得注意形象,要是被传得沸沸扬扬,你臭脚哥今后怎么做人?”
“那你想怎么办?”她的身体又有些颤抖起来:“钱也不够,人家可是三个人,你也得有自知之明吧?”
“所以得带些钱以防万一。”看见杨婷婷惊恐的样子,王大为故作镇定地笑了:“我们的公主就在车里等我回来。放心,我和你臭脚哥都会平安回来的。”
“不行,我就得跟着哥!”她在坚持着:“万一有什么意外,我还可以把胖哥叫来。”
“言之有理。”他笑着拍拍她圆圆的脸腮,已经看得见天上人间夜总会在不停变幻的霓虹灯了,王大为在慢慢靠边停车。一个服务生在前面指挥着他将车停到停车场里:“现在你给我听好了。那些人现在还不知道你臭脚哥的真实姓名,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你就还是叫他臭脚哥。进去以后,如有可能就想法坐到他身边去,如果他被人家绑住,就装作哭哭啼啼的想法给他解开;万一动起手来,你就什么也不管,拉起你臭脚哥就走,千万别犹豫、别停留、别管我,只要到了大厅就安全了。”
“哥。”她还在担心:“那你呢?”
“笨!”他在模仿她的口吻:“你们都安全了,我不就安全了吗?”
“听着,我不许你出事!”杨婷婷凑过身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也不许臭脚哥出事!你们都得平平安安的!”
“这是鼓励吗?”他在暗自发笑:“知道了。”
杨婷婷紧紧地依偎在王大为身边,走上了天上人间夜总会的高高的台阶。
35
35。4月30日11:57某市第一医院
王大为刚从钱婆婆那里回到外一科的楼道上,就看见膀大腰圆的樊钢和他手下的一帮刑警迎面走了过来。
“二郎,你小子跑到那里消遣去了?还得我和弟兄们恭候了你半天。”樊钢瓮声瓮气地问着:“刚当了英雄,就神龙见头不见尾了?”
这是一个高大的像一尊罗汉般的刑警支队长,比王大为还高出半个头,走在任何地方都是视线集中的目标。身材魁梧,走起路来犹如一艘破浪前行的航空母舰,所向披靡、风风火火的性子,疾恶如仇的态度,最崇拜雷锋的那句名言:“对待同志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像秋风扫落叶那样残酷无情。”他就将这句话叫书法很好的王大为写在纸上,放在宽大的办公桌的玻璃板下,一脸正气凛然的望着每一个来访者。
樊钢是个浓眉大眼的粗壮的男人,很简约的小平头,敏锐的目光,一丝不苟的穿着他那套皱皱巴巴的警服。他有着一张平易近人的笑脸,使得每一个与之相见的人都认为他是和蔼可亲的,只有那些与他真正交过手的罪犯才知道那张笑脸的背后是如何的残酷无情,他私下里所使用的手段和方法令人发指,至少也叫人不寒而栗。
按照他自己的表述,他最好的铁杆哥们自然是站在面前的这位硬朗的王大为和上海的那位风度翩翩的梁爽,最害怕、也是最喜欢的人自然是他的干妹妹杨婷婷。至于妻子赵虹,樊钢从来不愿意对外人提及,但从他越来越多的喜欢呆在刑警支队的办公室里的情况看,可能有些矛盾了。不过在外人眼里下,他还是那个打不垮、拖不烂的铁塔罗汉。
“你还不是一样。”王大为在笑:“听说你把全市的武警和警察都赶上了街,到处设卡抓人,自己却优哉游哉的跑到这里来了。”
“屁话。”看见王大为丝毫未损,樊钢也在笑。他用手指从嘴里掏出已经嚼得发白的木糖醇口香糖,皱着眉头看看胶质上面沾着的污垢,将其扔到垃圾箱里:“你早上一个人打了几节王家拳,又悠哉悠哉的练习了一阵手枪快射,就拍屁股走人,害得我们忙得快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忙点好啊。”王大为在和熟识的刑警们打招呼,这其中就有帅气的小于和深沉的老袁:“忙起来就不必苦着脸去减肥了,你的那个啤酒肚子也就自然而然的销声匿迹了;还有,忙起来破案多多的,上级嘉奖大大的,兄弟们的奖金厚厚的,连陈琳那个小丫头的管束也就会放的宽宽的了。”
一帮刑警都在笑。
“我凭什么敢管我们樊队?”樊钢身后闪出了娇小、年轻而活泼的陈琳:“那岂不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
王大为笑着望着这个圆脸的女刑警明亮的大眼睛。自从这个从省公安学校毕业的女刑警与杨婷婷结为好友以后,她就开始理直气壮地照顾起樊钢的衣食起居,还煞有其事的声明是受杨婷婷的委托,而杨婷婷则是樊钢最头痛的干妹妹,对她的一些无法无天的行动向来都是听之任之,而陈琳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在挑衅赵虹的权威。
他知道杨婷婷不满意她的胖哥娶那个臃肿而毫无姿色的女人为妻,就是碰到一块儿也只是寒暄几句而已。王大为开始并没把陈琳放在眼里,他认为照顾好自己的上级领导,自然是内勤应尽的职责,但当他有一次无意间发现陈琳细心的从樊钢的饭盒里将每一根肥肉都挟到自己的饭盒里偷偷吃掉,他才开始注意这个大眼睛的女孩,他很快就被陈琳的直爽大方和体贴入微所折服,他也开始喜欢这个关心自己朋友的女刑警了。
“太岁头上的土早就让杨婷婷动过了。”他回答道:“至于虎口拔牙的事,只要你和我家的那个小魔女精诚团结、共同奋斗、我想那也是大有希望的。”
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大为,祝贺你!”老袁向他伸出手来:“平时看你一副文绉绉的模样,咬文嚼字的,临战关口方显英雄本色。”
“侥幸而已。”王大为很谦逊的笑笑:“那个银行保安抓住没有?”
“抓住了。”帅气的小于回答说:“他本来可以在我们布网前趁乱溜走的,可那个家伙又舍不得他那个在歌舞厅做三陪的女朋友,想带她一起溜走,结果被老袁他们堵在他们租住的小屋里。”
“樊队,这可祝贺你了。”王大为欣喜的说道:“一网打尽,战功卓著。”
“你就偷着乐吧。”樊钢回答道:“那个家伙在你向那辆面包车开枪的时候,就已经把枪掏出来了。”樊钢回答说:“面包车撞上电线杆的那一刹那,他犹豫了、胆怯了。”老袁在回答:“他招供说,他当时只想着赶快逃跑。”
“这也就是说,我在阎王殿的门槛前溜达了一圈,又毫发未伤的回来了。”虽然有些为自己当时的观察不够详细而后怕,他还是为自己的侥幸而喜形于色:“好啊,今天我可是命大福大造化大,用我们宜昌话来说,就是运气来了,门板也挡不住!”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樊钢口中念念有词,伸手在王大为的衣袋里掏出烟来,用打火机点上火,美美的抽上了一口:“二郎运气的确不错。”
“樊队。”陈琳在指责他:“这里可是医院,公共场所,严禁吸烟!”
“谁叫你这个小丫头把你们樊队管束得像个缩手缩脚的小媳妇似的?连抽支烟都要向别人请求赞助。”王大为在给刑警们递烟:“我就奇怪了,就是刑侦支队倾巢出动,也轮不到你这个小丫头亲自出马吧?”
“你忘了陈琳可是杨婷婷的闺中密友?人家一听到你的大名,立刻就坐立不安,紧张得不行,到处打听你的情况。”樊钢在苦笑着:“是不是婷妹也把我们的陈琳列为她嫂子的候选人在进行考察?对了,婷妹也告诉我,台湾话叫考量,这样说才是时尚。”
“胡说!”王大为也在点烟:“还是把我们的琳琳留给我们光荣的刑侦支队吧,我可听说人家快要成为刑侦支队的内当家了。”
“扯淡!”樊钢皱着眉头否认道:“这是谁说的?”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老袁可以作证。”王大为笑着揭发说:“上个星期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你不是老是埋怨,说琳琳现在简直是无所不知、无处不在,不论你在哪里,干些什么全都了如指掌,就像在你身上安装了跟踪器似的;你还说,琳琳如今和所有的部下打得火热,刑侦支队的那帮小伙子都愿意和她交心谈心,而且愿意听她调遣,试问一下,琳琳这还不算是你们那里的内当家吗?”
“樊队。”陈琳有些脸红了:“这话当真是你说的?”
“信口开河。”樊钢有些躲闪不及的支吾着:“我记不清原话了,当时在喝酒。”
周围的一帮刑警都在笑,很含蓄的,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年轻的女警对樊队的一片柔情和体贴关心;但谁也没笑出声来,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谁也不知道这个脾气火爆的刑警大队长在尴尬中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大为。”老袁在转移话题:“我可听说市里正在打算把你树为见义勇为的模范。”
“模范谈不上,碰上了,谁都会这样。”王大为先是不以为然,后又很有兴趣地问道:“就不知道有没有物质奖励?”
“妈的,尽想着钱了。”樊钢咕噜着,他也在胡乱猜测:“我想多了没有,总也有个千儿八百的吧。”
“那好。”王大为慷慨的许愿:“冲着这笔奖金,我们也得争取争取。拿到钱以后,我请大家去三味太子酒楼吃饭!”
大家都在拍手叫好。
“你们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被他全部拉下水?”樊钢和他的部下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即使就是心甘情愿,也起码应该虚情假意的推辞一番吧?”
“虚情假意的事就由樊队一人代表了吧。”陈琳抿着嘴在笑:“王哥得把钱交给我,我会和婷妹妹一起去安排妥当的。”
“好家伙,一个个都迫不及待了。”樊钢咧着嘴在笑:“我就知道你这个家伙成了今天的热门人物,刑侦支队都快要举办记者招待会了。这点还是陈琳聪明,她把那一大堆记者,还有领导同志全都指点到电力公司去了。”
这下大家都忍不住哄笑起来。
“那就拜托大家了,千万别说我在这里。”王大为提醒着:“那帮家伙都有个狗鼻子,敏感得很;还有一个什么狗仔精神,问的话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当心我说漏了嘴,把到手的见义勇为的奖金说的不翼而飞了,那才叫因小失大呢。”
大家又在笑。
“我们就把那帮人指到晓溪塔去!”小于在插着话:“王哥今天不但可以逢凶化吉、招财进宝,而且艳福不浅。”
“别胡说八道。”樊钢慌慌张张的把其他的人全部轰进了电梯间,让他们在楼下等他,还把王大为拉到一个角落里:“你给我过来。”
“什么事值得这么机密?”王大为有些莫名其妙:“该不会又和赵虹闹别扭了吧?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行就一拍两散,各走各的。”
“我可没那闲心谈那些事,我是想问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负伤的那个女人是谁?”
“从北京今天早上飞来的,取钱去办事,谁知竟会遭此横祸。有个很美的名字:李嫣然。”他在如实汇报:“人家可是台湾同胞,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谁说见死不救了?”樊钢扔掉烟头,压低嗓子在问:“我是问你到底是她的什么人?二郎,只准说实话!”
“不好说清楚。”王大为有些腼腆:“这事得慢慢说。”
“人家李小姐可不像你这样扭扭捏捏,口口声声说是你的老婆呢。”樊钢告诉他:“刑侦支队的人谁不知道你的底细,个个都被吓了一跳。陈琳追着我问她是谁,问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老婆,而且是个台湾老婆?我无言以对。”
“那是三年前,我到北京出差。”王大为就对樊钢讲起了三年前在前门大街行驶的那辆公交车上,扑到他怀里来的那个有着一颗美人痣的娇小女子,还有那三个耍流氓的河南混混,但他没讲他在那条僻静的胡同里的决斗,以及由于愤慨而引起的残暴,他轻飘飘的讲着他拉着那个有着大家闺秀气质的台湾女孩在大街上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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