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运华露出了银牙,笑笑的说;“也是为着你回来,他请假二个月,想到全国几个地方游玩,他的假日集中在这个时间统一过。你可以先结了婚,也好和他一起出去游山玩水一时。”
“他说话不算数;原来说不这么快回来结婚。”
梁美静不好意思地说心中也有些怨气,
“迟早又怎样,反正你是他的人了,早也完一事,难道还想反口吗?”林运华的口气也有些先硬起来了,但也还是很和蔼地说,还微笑着。
“什么反口﹗青年人总要想空身过多一点时间吗?不受约束,一过门就成媳妇。自由就少了”美静也不好示弱,口气也不高兴的样子。
“也不见得,他是在外生活,也无什么家务。”林运华反驳着说。以为自己是很有道理的。但也很注意方法,生怕说不通。自己已有了大话在前的。
“我们原来不相识,又不知他们性格,相识这一段时间又短,信也没写几封,我写了几封长信给他,他也只来几个字。讲实话,他的性格,我都还不懂,没有摸清他底细,使我还不对他产生应有的感情,还很陌生。”梁美静说。
“结了婚,你少说点话,就主动了,他掌握不了你,你却可慢慢摸底,到时就熟了的。他是司机,一年几日得闲?每天是东走西溜,也不在行恋爱,不像我们这些读了点书的人,什么认识过程,谈谈理想,讲着空空的话,谈古比今,比凤比龙,谈情说爱,如鱼得水,捏些事儿说说,以增感情,铺垫快乐。他是直来直去的,也没有时间去设想些假话去骗对方,大老粗,讲不到几句话就结结巴巴的。但他是实干家是可取的。”林运华说着大笑,看看女儿的神色,还继续说。“我和你父亲年青时,也是这样恋爱。我是一个师范学生,可以说有了一点知识,在三十年代,像我,你说不洋也有点洋,女子读书的倒也可贵。不过当时也有封建的礼教,自由吗也不自由啊﹗你父亲是一个老老实实的读书的,只读死书,读了书从不说一句话,考试是头名,但要听他讲一句话也难,我把他当木头儿,爱上了他。因为我也和许多花花的少爷打过交道,乱七八糟的,讲了很多肉酸的话,怎么幸福,怎么真心儿,实意的啊﹗生死爱我之类。我更感到有压力,你不见那些多情的臭男儿,一个一个地抛弃自己,原来巴不得的得到日思夜想的爱人,这又是怎样理解呢?”
美静听了这些说话,一时没有什么说等了半晌才说;“你希望现在我要结婚随他去了吗?”
“那当然罗?过去说的;嫁鸡随鸡,和他族行结婚就算了。”林运华顺口接言,自然地道。
美静这时又想道;“自己想着的人,只能相隔无情。这个不大谈得上的人,就就要在生活的道路上逐渐相识,互相谅解,互相帮助,取长补短,成为无声的伴侣。在新社会,而有一些知识的人中,也要赏试下这样的生活,实也新奇,可惜。”
梁美静就这样和一个三十多岁的李司机结了婚,结婚后他们住在旅馆。这天早上二人才从床上起来,美静拿着一本日记本正想写什么。张庆欢入门来告诉美静说;“姐姐,今天我接到家中一封来信,说我哥哥在惠州市为我代到一项工作。我也认为目前以生活为上,什么也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先自食其力也好。我在这二天就要回家去,收拾一下,再去单位。我在惠州工作,来广州很近,你也可沿江上去,一玩西湖景色,共赏秋月着风,岂不乐呼”。
李司机听了就祝贺地说;“那真好,在大陆工作,比在海南岛好多了,生活习惯比较适合。物质也丰富些,很多物质大陆虽紧张,却也是产地,近小楼台。”
梁美静把手上的日记本拿给张庆欢说;“你来同我写二句话,作为纪念一下今日生活道路的不平凡,这是人生的奇遇吧;你说是吗?”
“我写什么,真不知写什么好,我们都可以说事与愿违,相凑而已,我还有很多的痛心事没有说。我从小到大的同学不少,目前各走各的道路。眼看桃李遭劫,不可一说。后况更为不知。如果说来又话长,目前也不是说话之时说出了实也无益。莫说小人物,就是很出色的人,说了不好的话,生活就要走上绝门。比如一些右派的下场也已是前车可鉴,有的越说越坏,到了后来不可收拾。我写的笔记也要烧掉了,请你不要设笔记。这是一种犯罪证据,可看到别人的教训。比如写笔记,是一个人进步的过程,当然会有一些错误的认识过程。但如果一日被其中选几句,你就麻烦。现在我们快走上生活的道路,不是学生了,学生可以原谅啊。”张庆欢越说越罗嗦 ,把心中的话都说出了,他是知道初出茅庐,更要小心。
李司机说;“是啊,我虽不会怎样说话,但我每当先讲工作者。要发言有人会写搞给我念,完全不用在平时有什么准备。我那里有几个很会说话的同志,他虽未上台讲话,还被人说成是尾巴得翘高,使他无法安静。又说知识分子的脆弱性,虚伪性,在成绩面前沉不住气。”
美静听了很觉有道理,因想道;“我们学校也有这样的事。有个老师因学习默笔字,后来从他的扎揉了的字纸,发现了一些字迹,东写西道,把他的字样剪下来,斗成一条反动标语,判了刑,他不承认,说抗拒,又加刑,这样的事,我也还觉历历在目,岂可不慎。”,
正说间,曾高平又来到了,见了梁美静就先表示一声恭喜,然后说;“我要回老家了。”
梁美静吃惊地问;“为什么呢?广州生活不好吗?”
“精简回家,上面有名额下来,机构要缩减。”
“什么叫精简?”张庆欢不太理解地说。
“精简就是把人员压缩,其实就是换人,这里精出去,那里又请回来。”曾高平很自若地说。“1958年后有很多人流入城市,据说凡1958年后来的人,就要精简回乡。”梁美静微微点头说。
“那你1958年前早在广州为什么要回去呢?”张庆欢不解地说。
“我父亲因早年被划成右派,后来搞到学校农场种菜,又要他养几条猪。结果没有经验,菜种不好猪也因为病,饿死了几条,粮食又少,说他偷猪粮,斗了几场,他不服。认为置人之罪,何患无词,写了上诉,教局说他右派不服改造,不但上诉无效,反而加重了他的罪过,清洗回家。”高平说着,眼圈儿红了,不能再说下去。但他又立即镇静起来,还是发出了些笑声。
“不要难过了,以后还会落实之日的”。梁美静说;但也很觉政策不好理解,渺茫,无止。
“难道要右派翻天吗?”曾高平不自信地说。
李司机扦话地说;“小心点好吧﹗不该 说的不要说,运动不断,每次运动都有一些人被划成坏人,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贫下中农出身的不注意也有被划成忘本或其它坏人。回去的总还可以回来,说不定下半年又搞运动,不但老的右派又要过关,新的坏人又在增加。”
“少说是好的。”张庆欢也说;但总觉得不能不说。
“我父亲真也可以说是一个出身贫苦的敌人。在合作化时,他因说了。合作化是和连环马一样,打起仗来虽力大,但斩一马而全部不能行,像宋江破连马阵一样。有些一个家庭影响全队,各人偷懒,做集体只装装样子。实际是挖集体墙脚。大家干又不愿干,而要大吃又大喝,所以财富只咸不增。各人又没有各人的生活动范围,只能同着穷,同着饿。你有了个人计划,做了一些可以收入的话儿,群众就群起而攻之。使你不但倾家,还要挂一个复辟资本文义的名儿,不但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要送嫁装。因此大家只能闭着眼睛不想事,快活。少干也清闲过活较好。”
李司机听了好笑说;“可以说是你们有文化好,说话也有经典,我没有文化怎么也说不出这些,读了书真坏,怎不犯法儿,比来比去。”
“还有他说;‘什么主义也不过是掌权的口号’,各人念着同样的经,我说你假,你说我假。同是资本主义也有争吵,同个社会主义也有争夺。什么主义也无标准。因为各国有实际基础,马克思也不一定知社会主义又会碰到什么具体问题”曾高平说着也叹了口气又说;“他又会教别人少说,自己自告奋勇,好说极了。特别这次物质紧张他又说;‘什么物价稳定,国家也是不公道,农民种多了产品不收购,种少了金贵,就要限购额一定上交,实际叫迫卖,多余的也不准对外出黑市。黑市又抓,没收一部分,过时无证明,不能拿回来,处理的又归以私分平价,充当近水人员之用。多不收购是亏了农民,国家不亏,农民亏。少了产品又向农民要,卖不过就定任务,亏也要农民亏。旧社会农民只收农业税,现在你有什么都有任务。看来不是税,但一元多的鸡,只卖几角,叫做变相派钱。猪要税是正确的,又要购,多了又不购。农民会划算的,只得偷卖私宰。比如林业不是公路通了,有了方便运输,树木才砍光。是农民有木材不能卖,不种了,林业上不去,私人无权种,集体种了好,木材就少了’。他真会讲啊﹗今天这个知心说二句,明天那个知心说二句,一到运动,互助结发,他就变成了替罪羊,也应该有这样下场。”曾高平说到这里,也很痛恨父亲。
“老子犯罪 ,连累了子女,现在一家人也要离开广州。”美静道,“也真可惜的。”
“到了乡下也不得保平安啊”﹗张庆欢说。
“可能乡下好一点,家乡都有是宗族吗?”曾凡平很有把握地说,“我们也是大姓氏,不怕。
他们正说间,房门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说;“你们这些人,对现实不满,我在这里听了一个早上,现在事实胜以雄辩,我是公安人员,都跟我来吧﹗举手就擒,不得抗拒”。
这一句吓得众人,面如土色,一个个口瞪目呆,不知所措,只张庆欢心中很是明白,半点不惊,面带笑容。李司机和梁美静,佳期新婚,才开始生活,难道今日捧打鸳鸯要分离,刀砍相思今不见吗?不知端的,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第三回
张庆欢无意结并蒂,钟迎春有心识情友。
须防墙外人有耳,说话岂非祸根由。
少年不知前途路,胡思且作喜来源。
话说上回说到庆欢,高平,美静等正在说着不知天高地厚的事,忽然门外来了一个高大汉子说;“你们这些人对现不满… …,都跟我来举手就擒,不得抗拒。”吓得众人面相觑,无可说处,张庆欢都带着笑说;“表兄今日何来,为何在此相见,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只见这个人身材比庆欢高了很多,和李司机一样粗壮,是张庆欢的表兄,风雨城食品厂的接购员,今日也因采购到广州。因昨晚来晚了,住了一间上十元的单房。按财会制度规定,第二晚须找便宜之房。今早恰换房,路过此房见到庆欢,怕他们越说不是,已做了一早警卫,幸得旅店虽是复杂,各顾各的计划,但亦恐有好管此事的人,确也有麻烦,所以用大声吓住以警后来,而不单今日。他叫叶作文,有经历走过不少地方,调过几个单位,历了不少运动,今年近四十岁,很有社会经验,是老练的不倒翁,几次运动也未搞到他。因为他说话有自信,这时他见到众人面有惧色乃说;
“各位不必多怪,刚才大家所说皆非可言的话,虽然这位小兄弟说的是你父亲之事,从头到尾都听着,可以说是一种教训,但如果在其中取其一句,你的罪就有了。另外这是旅店,人又复杂。上上落落,没有什么可以多谈。不如去看大戏,借古赏今,骂了也不受罪。现在有很多古装戏可看。今晚人民大戏院做《齐王求将》,我有二条票,庆欢你就一起来去看吧﹗你现在什么地方住?可否来同我在一起住,几天后共回去,怨可以陪你游玩一下吗﹗广州也有好几个去住,海角红楼,… …。”他谈笑风声,络绎不绝地道。
李司机说;“最好搬来这里,我们也相近,你表兄的房费有报销,合住才加少少的房租,倒比我岳母处方便多了。我们也可多谈谈。”
张庆欢感到很愉快,高兴地说;“好,好,今晚就搬来这里住吧,也是很闹热的。”
曾高平向大家告辞自回去了。各位也安慰他一番,好像纸上谈兵,应付而已,有何帮助。
梁美静的弟弟梁辛这时也到旅社见到李壮说;“姐夫,妈妈叫你和姐姐回家,妈妈今日见有一架削价的收音机,原价120元,现在才50元,要你出些钱,把它买回来,看你怎样主意。因她一时钱不便。另外她还想在你回海南前给她买一块手表,据说是给我以后戴的。”梁辛很直率地说下去。并且催着他们快些回去。
梁美静很不高兴地说;“那来这么多的钱,卖女儿的,什么都要,真不知丑,很得人讨厌。”
李壮笑着说;不要这样说,我单干这怎久﹝自身灿行┗盥皓u这些都是小事,买收音机买好的,何必要降价的呢,便宜没好货。”
美静说;“这样说好开口,我妈是一个什么人,我不知吗?我也不很中意她这一套。”
李壮只笑笑地道;“也难为她把你们养大。”
梁辛说;“姐姐真是出了嫁的女儿,心就往别处去了,不怪说,男儿志,女儿心,一嫁就变心。”
梁美静说;“这些不是我不原给,而是要看时候许可,都挤在这一回儿,生怕日后断交似的。”
“蛇个才打棍子;来不及了。”梁辛作弄地说。“以后你走了,生了小孩,还来看我们吧﹗”
李司机见梁美静对自己的心很体贴反而感到高兴。内弟虽然小,不知也知世道,知道了也不足的,也不足为怪。岳母是旧社会来的人,也脱不了要点肚痛钱,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也不是出不起的帐。因此没说什么,摸着梁辛的头说;“好,一同回去吧﹗不要叫妈等急了。”
这时庆欢和他表兄叶作文也已告辞,美静等三个人出房门下楼搭公共汔车回到越秀下街重喜巷,到美静住家。三个人同门前林运华来到南方大厦,正要进去。美静忽然想起今天要和庆欢一同到钟搏教授家去,现在刚好十时,即时向李壮等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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