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木已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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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世木已成舟-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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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后,苏漓江对宁琥珀讲起时,坦承那时对许颜微有失望。 
  他说:“不哭,小孩,笑一个给我看。” 
  她就笑了。在分离的日子里,漓江始终无法忘怀许颜的笑声。他想,即使有一天,她的面容在记忆里模糊,他还是会记得这个笑声。 
  这么想的时候,漓江心里带着莫名的温柔疼痛。他随即握住她的手,注意到她左腕戴着半寸宽的细麻绳和骨珠编织的护身符,那很显然是藏饰。 
  许颜解释道:“秦力小时候随他爸爸去西藏玩,一个喇嘛送的。现在他送给了我。” 
  “是他的心爱之物?” 
  “是的。他说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除了我。” 
  “他很爱你?” 
  “是的。”许颜回答的时候突然打了个冷战,她想起秦力对她说过的,“颜颜,如果有一天,你负了我,我会让你们都不得好死!反正我是吃过刀子的人,什么都不怕!”   
  这一世木已成舟 七(1)   
  琥珀带龙皓回了住处。 
  龙皓去年从美国回来,目前在一家外资企业做事。他的工作是工程监理。哪里有了工程,他就必须第一时间飞过去。一年有9个月,都得在别的城市奔波。 
  他说:“琥珀,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疲于奔命,拿自己所有的换没有的?” 
  琥珀道:“那是因为我们都没有到享受生活的时候。” 
  “对了”,龙皓飞快地说,“我隐瞒了你一件事。那时你还和睿诚很好。我主动找到她说,你爱上我了。是我不对,分离了你和她。” 
  琥珀微笑地看着他。 
  龙皓在这笑容里有点理亏,嗫嚅着说:“你要检讨你们之间的感情。不过是这么蹩脚的谎言,就离间了你们。” 
  琥珀的手拍上他的肩:“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像当年一样骄傲,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有这能力?其实不过是彼时丁雪正好出现。” 
  呵……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得什么?有你在我身旁,聆听我快乐和感激的心。 
  龙皓仿佛在瞬间踏入时光的河流:“琥珀,那时我……” 
  “我知道。” 
  他们聊着天,讲起学生时代的趣事,笑得泪光闪闪。 
  龙皓说:“你知道吗琥珀,那真是危险的年龄。你和睿诚。” 
  琥珀笑。在刹那间想起丁雪。觉得怀念。呵,如果那时不是因为丁雪和睿诚相爱,也许自己也会被丁雪所吸引吧。她身上的中性气质很吸引人,却是一种危险的存在,会毁掉自己,乃至周身的人。当年丁雪意识到这点,果断地离开了最爱的姑娘睿诚,从某个角度来说,是个明智之举。 
  只是,她们都错了。睿诚是性格刚烈的孩子,要的是一次痛快燃烧。 
  “饿了吗,我去做饭。” 琥珀走入厨房。龙皓跟着进去,看得出这个厨房经常利用,且被爱惜得很好。瓷砖墙面锃明瓦亮,四个眼煤气炉,微波炉,切削刀具一应俱全。冰箱里还有些蔬菜和肉类,琥珀取了一盒排骨出来,加了五个土豆用紫砂罐煲汤。土豆先在沸水里烫一下去皮,加姜片,与排骨同烹。煮饭的焖烧锅有熬粥的档,她煮了白粥,拌了个凉菜,又炒了一碟咸萝卜丝佐粥。 
  琥珀围上围裙,认真地忙碌,龙皓靠在厨房的门边看着她,想过去打打下手,琥珀嫣然一笑:“你还是看着吧。我应付得来。” 
  没过多久她就把厨房收拾干净,把汤,菜和粥放在餐厅桌上。 
  她端出来时,龙皓已经打开了电视。她将碟子拿进屋,用小碗分别盛了汤和粥,放在床边的矮几上。 
  电视里正播放着张国荣的纪念专辑,阿飞对着镜子跳舞;何宝荣说,让我们重新开始;《路过蜻蜓》的歌声响起。琥珀看着,沉寂下来。哥哥去世已有一些时日了,她仍不能释怀。还清楚地记得那天走在马路上,雨丝不断飘落,飘落,心里只有一句话:世界上我最爱的那个男人死了。这种感情不同于对陈燃或者是初恋情人周智杰,想起来就觉得疼疼的,那么那么爱他,爱他绝美的容颜,爱他孩子似的倔强表情,以及那些不羁的传说。有时手上在做事,想起哥哥,半天说不出话来,忍不住要哭。这是个看起来跟生活无关,却经常会想起的人。 
  那么那么深爱的男人。会永远爱下去。他唱道: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可他知道吗,真的会不同的。 
  琥珀只习惯听中文老歌,国荣耀明,蔡琴苏芮。 
  龙皓找了个褥子放在地上,靠着沙发坐在上面,两人悄无声息地喝粥和汤。龙皓似乎很中意排骨汤,吃完一小碗又去添了一碗。琥珀笑道,有食欲是好事。 
  吃饱喝足,龙皓将头朝后仰在沙发上,闭着双眼。琥珀得以仔细端详他的脸。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满怀无从诉说的心事。 
  她想说点什么,想了想,叹了口气,没有问出口。给自己倒了碗排骨汤,慢慢喝下去。琥珀从小体质不好,妈妈时常熬排骨汤给她喝,喝得太多,一闻见这气味就反胃。后来工作劳累,身体渐渐衰败下去,还是喝上了。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以自己的耐性污染了人。也许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一生来坚持。个人喜好同样不能。 
  两人之间树立起无声的沉默。如此过了一分多钟。 
  龙皓忽然抱住琥珀。他的动作太快,她甚至来不及反应。一股陌生的男性气息倏然将她缠绕。她的身体顿时有些僵硬。 
  他说:“琥珀,这么多年,我没能忘记你。从美国回来,我给你家里打过电话,伯母告诉我,你在上海。我就到这里来了。” 
  琥珀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手机铃声替她解了围。她看了看屏幕,是苏漓江的号码,飞快地摁下接听键。 
  到底是当过歌手的人,说话声音非常磁性,通过电波传来,在耳畔荡漾,很诱惑,轻易叫人沉迷。他说:“你……好吗?” 
  琥珀竟有些紧张:“我很好。你呢?” 
  他在那端爽朗地笑:“一个人呆在宾馆。无聊。电视不好看。” 又问,“琥珀,告诉我,在物质上,你有心愿吗?” 
  尽管苏漓江问得如此突兀,琥珀还是立刻回答了:“当然有。比如房子。有时觉得,男人不比一套房子更重要。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才能给我在这个城市安稳的感觉。租房子到底不够。现在我的目标就是房子。你呢?”   
  这一世木已成舟 七(2)   
  漓江叹气:“我的心愿就是,希望我还能有心愿。” 
  顿了顿,他接着问:“你理想中的房子是什么样的?” 
  “我想要住在一间有阳台的屋子里。阳台不要封起来,阳光和风都可以进来。而且最好在高高的楼层上,可以看到大面积的天空。” 
  漓江在那端静默良久,说:“许颜曾经和你说过同样的话。” 
  又道,“还记得吗,你答应帮我看房子的。” 
  “当然记得。你先过来?” 
  “不了。你帮我看吧。我相信你的眼光,你觉得满意,就可以立刻拍板。到时给我电话,我直接填支票。” 
  “需要这么急吗?可以多走走,多挑挑。” 
  “不用了。想来你在上海住了这么几年,心里一定有主意。这样吧,琥珀,你就到最渴望入住可又没钱购买的房地产公司去买一套。200平方米差不多了。” 
  “这是一笔大开支,要么你和我一起去看?” 
  漓江又笑:“琥珀,我对你说过的,我被人追杀。初到上海,还是先不要老抛头露面为好。” 
  “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记得你告诉过我,你是学建筑出身。那么挑房子眼光不会有问题。再说,在上海,除了你,我还认识谁呢?宾馆旁边就是银行。你告诉我帐号,我立刻给你打三十万交纳定金。” 
  “还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你要知道,我一介民女,30万对我来说不是小数目,你就不怕我从此消失不见?” 
  “我相信你。” 
  收了线,琥珀叫过龙皓:“走,我们去看房子。” 
  “房子?”龙皓楞楞的,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是啊。一个朋友,目前有要事缠身,嘱我帮他看看房子。如果可行,可以直接订购。”琥珀说着,打开衣橱找衣裳准备出门。最后她挑中一条白色的褶纱裙子,套件枣红色的衬衫。如此艳丽的女性化十足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只寥落地透出一丝野性。她的装扮令龙皓想起故乡哈尔滨秋天的那些花儿,大波斯菊或者其它不知名的花朵,汁液饱满气味辛辣芬芳,在高旷的蓝天白云下兀自盛放又凋谢。那是他明亮晴好凛冽的北方城市。 
  距离他初见到她的那年,匆匆十数载飞逝,她依然在他心里的角落,不曾离开。 
  琥珀带着龙皓直奔某处花园小区。路过建设银行时,她让龙皓稍等,自己进去查了查,漓江办事效率很高,30万已经到帐。琥珀将现金取了,工作人员将钱用牛皮纸包好,又找了个专用的袋子装好,递给她。琥珀谨慎地塞入随身携带的大挎包里,走出银行。 
  她要去的小区离住处有些远,在每次从公司回家必经的路段上。她关注这里的楼盘已经很久,是她的梦想家园所在,能轻易背得出各套户型的价格。她第一次从电视里看见这个楼盘的广告时,就由衷地喜欢上了。 
  广告做得简洁至极,画面是一只男人的手,掌心里托着一朵花瓣。背景是黑色,那只手指节修长,手心皮肤的纹理清晰可辨,花瓣是深红的,不知名的花,清新得还带着露珠,似乎伸手可触。那只手在画面上缓慢的,翻转着,打着太极,花瓣随之不停翻转着,动作幅度舒缓柔和缠绵,像一场漫长而痴缠的前戏。 
  整个画面只是黑、红、白三色,看到它的时候,她立刻想起当初丁雪为睿诚拍过的那无数张照片。呵,那都是已经走到时光背后的人。 
  唯一在身边的,只有龙皓了。 
  除了户型设计时尚,建筑风格简洁精致之外,这里交通便利,很多公交车在门口有站点,朝前走几分钟,就是地铁站。小区里的配套设施也很完善,医院银行超市书店几乎应有尽有,还有公园,草地,小桥,流水,每次琥珀到这里看房,都可以看见一些结伴结群的人们在周围闲走。一切都是干净且自由的,很有当年塞纳河左岸的气息。 
  琥珀习惯了在下班途中,在这一站下车,独自绕着小区慢慢散步。华灯初上,火红色,深棕色,杏黄色的树叶落了满地,暮色的余辉依稀的勾画出楼房婆娑的身影,幽暗的灯光透过沉重的窗帘诉说着久远的故事,站在街头,仿佛回到了过去。 
  这种时候,琥珀总会伤感,想起故人旧事。她从来不强迫自己忘记,想做到的只是令自己不要记起。她不放任自己天马行空地乱想,也绝不对自己的情绪过分干涉。就由得这样的状态下去吧。她知道不会持续太久。 
  一切就是这样,终将过去。之所以仍然念念难忘,不过是时间还不够长。 
  琥珀时常会想起一个古老的故事,说是:所罗门是神的宠儿,地上的君主,无人能比。有一日他在梦里听见一句话,突然惊醒,胆战不已。然而他在惊恐中却忘了是什么,于是召集天下智者,令他们想出这句话。 
  3个月后,智者们献上一枚戒指,上面刻着: 
  一切都会失去。 
  真的是一切都会失去。那些微笑的日子,流泪的日子,曾经有过的爱情,恋人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都在远离。正如天文学家所说,所有的星系都在离我们远去。因为这是个还在不断膨胀的宇宙。如同欲望。 
  剩下的是往事。往事的碎片。只是回忆的时机没有真正到来,太阳还未下山,群鸟飞散四方。   
  这一世木已成舟 七(3)   
  到底是学建筑出身,琥珀没花多少时间就选定了一套在6楼的单元房。房子大概一百九十多平米,四居室,坐北朝南,通风向阳。琥珀让售楼小姐算了算款项之后,前后不过二十分钟,就准备交定金。小姐很年轻,本来热情的圆脸上不自觉地露出诧异,甚至好心的询问道:“要不要再看看?” 
  琥珀看了看她的脸,估摸她大概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她看着女孩眼皮上淡蓝色的眼影上亮亮的闪粉,笑着反问:“你说呢?”女孩立刻有些局促起来,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着拿出一张表递给她,说:“那好,您先填一下这张表,我帮您办理。”然后急匆匆地走进另一个房间,又急匆匆地小跑着出来拿起桌上的什么东西,朝琥珀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又小跑进去。 
  琥珀看着她的背影,那么年轻,透着兴奋与喜悦的背影,她不自觉地又扬起嘴角,扯出淡淡的笑。 
  身边的龙皓忍不住了,问:“琥珀,你能做决定吗?对方是谁?” 
  琥珀朝他看看,道:“朋友。” 
  “只是朋友吗?这么相熟。一百多万呢。” 
  琥珀肯定道:“新认识的朋友。” 
  龙皓听后,脸上一片狐疑:“居然还是新认识的?” 
  龙皓犹豫了,还是问:“琥珀,是你的男朋友吗?” 
  “那么好看的男人,我倒希望他是。可惜,并不。”说这话时,琥珀自己心里,也不免有些疑虑:何以自己真的就能令漓江如此信任?三十万,对于不少人来说,这并不是小数目。可他们不过萍水之缘,他就如此信赖和倚重自己。真的只是因为琥珀是学建筑的且是他在上海认识的唯一的人吗?可这所谓的认识,也不过数天的相处而已。有交情,可未必交心。 
  也正因为如此,琥珀隐隐觉得,漓江所面临的追杀相当严重,否则不会连买房子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轻易露面。 
  琥珀给漓江打电话:“已经看好了。”然后简明扼要地介绍了房子的情况,道,“今年十二月交楼。” 
  又问:“要不要过来看看?” 
  漓江的声音里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说:“我相信你的眼光。” 
  她不由为他担心。虽然他在告诉琥珀的时候,只用了平和的语气,轻描淡写:是某公司老总,奋斗之动力源自多年前爱上而因贫寒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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