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耸了下肩,走到美丽身边蹲了下来,语气低沉道:“叔叔走了,必须让他早点入土为安,还是先让他回家吧。”
美丽扑到阿三怀里,又大声哭喊起来,看得出来,虽然她平常老是和父亲吵闹,但心里对父亲的感情很深,只是不愿意表达罢了,此时的大哭只是一种悔恨的宣泄。
静静地默立了一会,等美丽的哭声小了些后,米姐上前两步催促起来:“妹子,天已经黑了,令尊的尸体停留在山林之中多有不便,魂灵容易迷失的,还是快点让他回去吧。”
美丽点点头,在阿三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在前方带起了路。我赶紧背起尸体,与米姐和小远一起紧随其后。下山的路途中,我简短地将经过告诉了他俩。
阿三听到菲儿坠了山崖,脸上很是震惊,忙向我询问:“那她是否还有生还的可能”
我摇摇头:“不知道,但愿福大命大能捡回一条命,我们能做的就是下山之后赶紧请村民们帮忙,去山崖地下的河水中打捞了。”
美丽这时候回过头:“崖底的河隶属于都柳江,十分湍急和幽深,平时很少有船家愿意过去的,那个叫菲儿的妹妹坠进里面,恐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花多少钱,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找人去打捞”我坚定地回应道,似乎只有这样心里才会踏实点。
美丽长出口气:“放心吧林哥,回去后我让大伯找村民帮你的,他虽然年龄大了,但毕竟是村长,还是很有威信的。”
“那就麻烦他了。”我感激道,“只要有人愿意去崖底河流中打捞,钱的事情不用担心。”
美丽哼了一声:“你以为这里的人,尤其是长辈们,都像我一样喜欢钱吗在他们看来情义才是最重要的。”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我知道你心里很急躁,毕竟一个女孩子从自己手上滑了下去,姑且不管她是不是主动的,我只是稍微提醒下你,与村里老人谈话时注意自己的情绪。”美丽打断了我的话语,解释起来。
我心里有点感动,没想到这丫头并没有因自己父亲的猝死而埋怨我们,而且还愿意帮助我找人寻找菲儿,还细心地提醒,看来阿三的眼光不错,她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但其实很细心的一个女孩,希望他们能有好的结局。
大家很快就回到了村寨,将美丽父亲背上吊脚楼后,美丽母亲望见自己丈夫浑身血迹的尸体,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惊诧与伤悲,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一天一夜了。”
我们听后鼻子不免一算,眼泪几乎要掉落下来,忙关门出去,给她们夫妻腾出一点时间和空间,说一说离别的话语,虽说已经离别了。
下楼后美丽直接带着我们去了她大伯家,没有过多的叙述,直接告诉他我们上山的时候有人坠落进断崖下面的河里了,请他找人打捞。
美丽大伯是个身形高大的老头,虽说已经七老八十的样子,但仍然很魁梧健硕,黑红的脸上满是胡茬,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听完讲述后,使劲摇摇头:“那地方很玄乎,平时就没有几个人愿意去,现在是夜里,更不会有人去了,你们回去吧。”
“而是那可是一条人命啊,你就不能帮个忙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我激动起来。
美丽大伯白了我一眼:“我们村民又不是佛,没有那么高的造诣”
我还想分辩,但被美丽扯住衣角,只好住口,她深吸口气对自己的大伯低沉道:“大伯,你可能还不知道,我阿爸已经没了,尸体就是他们背下来的,这件事情不怨他们,但是他们还是愿意担负起责任,现在他们的一个同伴落水了,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帮助,不能丢了情义。”
“什么,你阿爸死了怎么死的”美丽大伯十分震惊,激动地站了起来。
“是被”
“是登山的时候出了意外,一不留心失了足,摔到岩石上磕破了脑袋。”美丽打断了我的话语,找了个模糊的理由敷衍,估计是不想让她大伯误会,对我们心存芥蒂更不愿意找人打捞菲儿。
美丽大伯沉默了良久,屋里已经烟雾缭绕,最后终于开了口:“谢谢你们几位把我二弟背回来,找人打捞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不过虽说能找到人,但你们还是要表示下的,毕竟那些船家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这点你们能理解吧”
“理解理解只要有村民们愿意,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他们的。”我忙回应道。
跟着美丽大伯在寂静的村寨里来回走了几趟,找到了两个中年男子愿意出船,看的出来他们也是碍于美丽大伯的面子,答应的比较勉强,心说幸亏有美丽帮忙找了他大伯,要不然任凭我花再多钱也没人愿意冒险。
美丽大伯还要去找人处理明天美丽父亲的丧事,将我们交给了这两个中年男子,身形孤单地走了,老年丧失一个兄弟对他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跟着两位汉子来到了村寨后面,发现有一条窄窄的湍流,边上停着两只小船,他们上去后对我提醒起来,每只船上最好只载两个人,多了的话不便于打捞。
小远他们四个争相要上船与我同行,彼此不相推让。见状我很感动,有一帮出生入死的朋友是我的缘分,更是运气,我思索了片刻对他们道:“让阿三陪我去吧,小远你和米姐身上都有伤,也很虚弱,需要回去休息美丽你还是回去陪你母亲吧,防止她,防止她伤心过度。”其实我是担心她母亲会想不开,随她父亲一起离开。
他们见我不是建议而是命令,颇有些不甘地点点头,嘱咐我和阿三小心点后,朝村寨走了回去。
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我和阿三各上了一条船,在中年男子的撑杆下,顺着湍急的河流并排着朝前驶去,很快就远离了村寨,处于群山的包围之中,颇有些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味道,但我没有李白那种恢复自由的雅兴,心中想的是菲儿,希望她能像那些狗血电视剧中的情节一样,被冲到岸边,只是昏了过去。
两位撑船的中年男子都带着头灯,穿着皮衣,看上去颇为专业,撑船的过程中一直沉默不语,直到断崖的下方才向我开口询问是不是这儿。
我借助星光朝上瞅了瞅,耸立的断崖峭壁依稀可见,从下面看都有些耸人,难以想象菲儿掉下来后会有多大的冲量,对两个中年男子点点头:“大致的方位就是前面这一片,麻烦两位了。”
他们颔了下首,没有再问什么,从我这只船的舱里扯出了一张渔网,朝水里用力抛去,之后两人将船分开了些,合力拉着渔网的两个端头,用力撑着篙朝前驶去。
断崖下面的河流比先前宽阔,虽然水面看似平静,但下面其实湍流很急,船行前行的并不顺利,总是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翻落,但幸运的是两位撑船人很有经验,总是能够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
我禁不住对他们赞叹了句:“你们真是神了,每次船就要翻时都能给摆正过来”
岂料他们听了我的话后,浑身一颤,手里的网差点掉落进河里,忙蹲下身子磕起了头,看得我和阿三一脸惘然与惊诧。
等我所在船上的中年男子爬起来后,我轻声地询问起来:“你们刚才是”
中年男子无奈地瞥了我一眼:“你们不经常撑船的人不知道,那两个字是绝对不能提的,就像与河神签订的契约一样,一旦提了就要有兑现的那天,唉,算了,不说了。”
我回忆了下,刚才似乎提到了翻船两个字,以前虽然听说过有这种摆渡忌讳,以为只是很久之前的一种传闻,没想到却是真的,现在还有这么多人笃信,刚要冲男子劝解,船突然被绊住了,晃荡了两下。
“都别动”两个中年男子同时冲我和阿三命令起来。
我忙静止下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转动眼珠扫视着四周,心里思忖起来,会不会是网住了菲儿,如果是,这么久了她还有救吗
静静地呆了一会,四周上除了呼呼的风声外,什么异响也没有,水面上除了随风荡漾的波纹,也没有任何东西出现。
我船上的中年男子与阿三穿上的中年男子相互对视了下,用杆子将船固定后,拖拽起了渔网,一起用力动作协同,很快就将各自的渔网拉上来大半。
我和阿三眼睛都紧盯着水中抽出的渔网,一句话也不敢说,估计他心里与我一样忐忑,害怕拖出来的是菲儿。
“哗啦”
水面上,渔网中,突然一个东西冒了出来,虽说星光惨淡,但还是白得渗人。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菲儿的脸,已经被水浸泡的发了白,但随着两位撑船男子头上的光束照过去,发现自己错了,煞白的那团东西确实是一张脸,不过却不是菲儿的,而是一个面目狰狞的老女人,似乎被浸泡了好几月了,肿胀的厉害极了。
“是不是你们要捞的人”
撑船的两个男子同时对我和阿三大声询问起来,声音有些许颤抖,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不是”我和阿三也一样异口同声地回应了句。
“哗啦”
这次是渔网坠入河水中的声音,两个撑船的男子同时撒开了手里的网绳,拔出刺进河泥中的竹篙,将船调转过头,拼命地朝回划去。
“等一等河里不过是一具陌生的女尸,你们至于怕成这样吗”我不解地大声质问起来。
我这条船上的男子扭过头:“我们怕的不死那具女人尸体,而是千百年来的死亡魔咒”
“魔咒,什么魔咒”我追问。
“回去后再告诉你”男子手上加快了动作,似乎急切想要离开这片水域。
我想要再劝解,但突然意识到了有些不对,朝远处的崖底望了望,对两个划船男人大声叫道:“别撑了,船自始至终就没有动过”
听到了我的话后,他们两个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擦着脸上的汗水朝两侧瞅去,发现船确实不动后脸上露出惊悚的神情,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蜷缩在船头处颤抖不已。
我见状长叹口气,走过去将竹篙拔了下来,朝船后伸去,在水中搅动起来,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对两个撑船男子叫道:“只是被刚才你们丢弃的渔网缠住了,把它拖上来就行了。”说完我用竹竿将渔网挑出一些,用手抓着就要朝穿上拉。
“千万不要两只船都带不动,你觉得能拖拽的上来吗别把船给带进水里”船上的男子对我劝阻起来,阿三穿上的男子也点头附和着。
“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下面的水草太多,倾斜着拽不动,垂直就可以拉起渔网了呢”我反问了句后,转向那边船上的阿三,“你别傻看了,一起朝上拉网啊”
阿三哦了一声走到船尾,从水里捞起渔网后朝上拉起来,这点倒是让我觉得很男人,不像以前那样胆怯油滑。
渔网拖拽了一会后拉不动了,下面似乎被什么死死缠住了,我和阿三拼尽全力也拽不动。见状我回过头,对撑船的两个男子喊起来:“别蹲着了,快过来帮忙”
他们两人犹豫了下,踟蹰着走到了我和阿三身后,帮着拽起来。“哗”在四个人的齐心协力下,渔网被完全拽出了水面,同时出来的还有一具尸体刚才那个脸被泡得发白的老女人,此时她的整个躯体完全暴露在了灯光下,身形佝偻并臃肿。
第五百三十八章雨轩的脸
望着渔网之中老女人的臃肿身体,我愣住了,虽说形状大了一号,但总觉得有那么几分熟悉,似乎见过几面,终于,尸体嘴巴里两颗黑色的呲牙提醒了我,这不就是火车上的怪老太婆吗害怕自己会认错,仔仔细细辨认了一会,确定是她无疑。。
当初坐火车去桂林游玩时,之所以会在徐州下车,就是因为觉得她不对,想要探个究竟,不料后来却被甩开了,接下来碰到了归元村婴儿失踪的案件,将她几乎遗忘,之后又在贾汪的步行街上碰见了一次,同样又被她甩开。
最后一次是凉山回南京的途中,火车出事故的现场看到了她,不过那次她是和南宫老太一起离开的,两人踏着积雪爬山而去,我们追到一处院子里时强哥受到了袭击,差点被雪层下面的小手抓走,幸亏被我一板凳打跑,后来楼上传来打斗声,我们上去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只看到怪老太婆和南宫老太模糊的身影,不过倒是在衣柜里发现了一句无头女尸,还有白色的石灰状泥块
本来还打算来占里之后寻找她们的,但现在看来我们行动的有点晚了,怪老太婆不知为何会溺死在这河底之中,也不知道南宫老太婆有没有出事
“林哥林哥”阿飞冲我喊了起来,“这不就是火车上的那个怪老太婆吗”
我点点头:“确实是她,以前一直想追到她,现在她自己冒出来了,不过却成了一具泡肿的尸首,好了,不说了,先把她拉上来吧。”
那两位撑船男子见我和阿三认识水里的女尸,似乎一下子胆大起来,与我俩一起用力,很快就将怪老太婆从水里拖了出来,拉到船上。
拨弄开渔网之后,我要过撑船男子的手电,蹲下身子仔细检查起怪老太婆的尸体,扯开衣服后,发现不仅脸庞,她的躯体和四肢全都被泡的泛白发胀,不过并没有腐烂。
虽然是冬天,但水底的温度并不高,仍然会有一些浮游生物,尸体竟然没有腐烂,说明溺水的时间不长,也就十来天的样子,十来天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
正盯着尸体沉思,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虽然有些嘶哑,但却是从怪老太婆肚子里传出来的。
我浑身一颤,忙向后跳去,不过忘了人是蹲在船上的,差点跌落进水里,幸亏扶住了刺进河泥里的竹篙才撑住身体。
那两个撑船的男子早已经吓得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起了头,嘴里念叨着什么河神饶命、大人大量之类的话语,阿三倒是没有像以前那样找地方逃窜,话说他在那只小船上也没地方可逃,只是僵立着身子,死死地盯着怪老太婆。
我深吸口气后,对着怪老太婆的尸体大声询问起来:“你是人是鬼”
“我知道你们可能会有点惊慌,不过不必害怕,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只是有几句话要说罢了。”
“什么话”我反问了句,同时仔细盯着怪老太婆的尸体。
尸体的肚子鼓动起来:“希望你们找到南宫那丫头的时候告诉她,如果她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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