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一个本子,手写了一个故事,只写了一半,讲的是一个落魄少年变成风水师的故事,深深地吸引了我,读到一半,像是讲的关于爷爷故事,从字迹上来看,像是娘的字迹。字迹工整飘逸,倒也有些男子气概在里面,看来娘是个文化人。我如果不好好学习,就不配娘的儿子了。
每隔几天,金鼠就跳到我的窗户上,用几颗大门牙敲窗户,它脑袋上那块被沈金花大黑猫抓掉的毛发早已长出来了。它一来,我就会取饭团一类的吃食给它,渐渐它变得更胖了。我跟着金鼠跑出茶花峒,趟过溪水,再往山上跑几步,就会看到白师父。
白师父先教我地理和气候知识,山川河岳的分布,云雨雷电的规律,植被分布的规律;而后是九州各地人的特征,居住地的各种风俗,各种禁忌,鬼灵妖怪的传说;最后才是虫子,养虫、养蛊、用蛊救人的原则、方法,各种蛊虫的特征,分辨的办法。等到一切讲好,再讲传说中虫子。
白师父说:“不同的地形,不同的气候,孕育出来的人和虫子是不一样,要学习蛊术,就必须先了解气候和地形,这样就更好了解各种虫子的习性;蛊是人养出来的,而人是群居动物,同一个地方蛊术具有相似性,不同地方的人养蛊的手法是不一样,就要先了解人的习性,了解每个地方风俗习惯、用虫禁忌,就可以察觉各种蛊术的差别。有了这两层基础,再讲蛊术、蛊虫就会事半功倍。”
白师父生前去过很多地方,几乎走遍了华夏九州,边境线一带也去过不少次,简直是一本活的百科全书。他的记忆力也超好,滔滔不绝,可以说上几个小时。我坐在石头上,听他讲黄河沿线有哪些虫子则昏昏沉沉,他讲到黄河古道下面有一只大河龟,我就激动得不行……
第五十二章、身负血蜘蛛的怪人
白师父讲完了大河龟之后,伸手拍了拍金鼠,说:“你好歹也是鼠王,吃这么胖,哪有鼠王的威严!”又对我说:“萧宁,以后不要给它吃得东西,它吃得太饱,跑得不快,被猫抓住,你就害了它的。”
我说:“好,我记住了。”金鼠贼溜溜的眼睛转动,颇为有些不高兴。
白师父说:“今天咱们就说到这里,你随我去萤石洞穴,看一看麻小巫吧!好久不见了吧!”
我雀跃不已,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毒虫洞里,气温回升,毒虫洞里布满了五毒虫。金鼠开路,五毒虫纷纷散开。走了一会,看到了五毒怪站在萤石洞穴前面,并没有走进去,抬头看着萤石洞穴里面。
我喊道:“五毒怪,好久不见了。”
“嗷嗷嗷啊,嗷嗷嗷啊!”五毒怪挥动了手臂,指着洞穴里,是在责怪我好久没有来看麻小巫。
白师父从后面走来,说:“五毒怪!马上就到五月,苗疆又到了采虫的月份。你还是注意一点,不要老站在这里!”
五毒怪“啊嗷啊,嗷嗷啊”地叫着,被白师父瞪了一眼,吓得连忙后退,从一旁小路跑走了。
我进了萤石洞穴,到了水晶棺材所在位置。麻小巫就睡在水晶棺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丝不动,已经变成了雕像。她被封在水晶棺材里面,气色没有多少变化。
白师父说:“我之所以不让你天天来看她!就是怕你散发出来的热量,呼吸出来的浊气影响了这里的环境。一旦环境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就会影响麻小巫的身体。”
我触摸水晶棺材的双手收了回来,连呼吸也不敢太大口,心中说:“麻小巫,麻小巫,我整跟着白师父学习救人的蛊术,终有一天会把你救醒……”
我依依不舍离开了后洞,问道:“白师父,到底有没有办法唤醒麻小巫?”
白师父说:“我还在想,或许你以后会想出来的。时间不早了,早些回去,明天还要上学的吧。把金蚕蛊带回去……我已经研究了好几回了……封口也补好了……”
我本想说这几日正是农忙时间,学校放了一个星期的假,见白师父慵懒地躺在石床上,只好作罢,将石桌子上黑罐子背了起来。黑罐子原先摔开了两条缝隙,会有红气渗透出来,已经封好了。
金鼠送我出了毒龙洞,一轮明月挂在空中,整个山林分外空寂。山林中游走一些薄薄的游魂,它们的形态不一,格外地脆弱。
看到这些飘动的灵体,我这才想起,爷爷走之前,交代我细心找一个新的蛊灵。我特意绕着山路寻找了一会,都是些虚弱的魂魄,估计被鬼蛊灵吃光了,只留了一个空荡荡的茶花峒给我。
可恶的水鬼,该死的鬼蛊灵!
“咚!”我寻了几个小时,一无所获,折身回去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我小心翼翼走了过去,草丛之中躺着一个人,身旁还背着一个黑色的包袱。
我叫道:“喂,喂,你没事吧!在这里睡着了,晚上会被野狗吃掉的。”我一连叫了几声,那人都没有动静,他脸色有些苍白,有些隐隐发黑,像是中了蛊毒。
我把装着金蚕的罐子别在胸前,把他背了起来,将黑包袱提起来,黑包袱“咔咔”作响,像是一堆骨头。
那人个子很结实,年轻并不大,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背回了茶花峒,将他放回床上,见他嘴唇干瘪,应该是缺水造成。
我给他喂养了一些清水,瞧着他心口位置,有一个用烙铁烫出来的“九”字,身上更是布满了伤痕,有的是刀伤,有的是鞭子鞭打造成的。
“还真是可怜的人!”我感叹地说道。就在这时,他忽然睁开了眼睛,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将枕巾一卷直接勒在我的脖子上,他的力气很大。
我双手拉住了枕巾,叫道:“你是疯子吗?我救了你……”那人一口气用尽,又一次昏迷了过去,倒在了床边,嘴角更是沾满了黑色的鲜血。
我解开枕巾,找来了绳索,将那人四肢牢牢绑住。他身体全部是伤痕,估计受了很大折磨,精神一定非常紧张。这回用的是枕巾,下一回指不定就是牙齿了,还是绑紧着比较好。
他的嘴角满是黑色的毒血,因为剧烈挣扎,脸色更加淤青发黑,应该是毒蛊发作了。我用剪刀把他的衣服剪开,在心口附近有一团红气,正在不断地蔓延,而正是这一团红气,正在吞噬着他的生机。
我有些犹豫,最终下定决心,试着把他体内的毒蛊给逼出来。我先去厨房煮了三个土鸡蛋,又把金蚕蛊放在一旁,镇着他体内的蛊虫。
我剥开了鸡蛋,在他的心口滚动了一下,鸡蛋白很快就黑了。我喝道:“出来吧,小小蛊虫,见到了金蚕老爷,你还要躲藏吗?”
我用力一拍,落在他胸口之上。果然,有了细微的动静,心口处黑暗位置,露出一条红色的长脚,从脚上面可以判断,乃是一只血蜘蛛。
屋子里面空气凝固,我虽听师父讲过一些简单治蛊毒的办法,却是第一次尝试,万一失败,被血蜘蛛反杀,那就丑大了了。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不敢大意,又用鸡蛋在四周滚动了一些。黑罐子更是渗透出一股红色气息,落到了那人心口处,开始逼迫血蜘蛛。
血蜘蛛慢慢地爬出来,那人眉头紧锁,发出痛苦的叫声。血蜘蛛浮出了全貌,不过这种血蜘蛛,我并不认识,白师父也没有讲到,和湘西所见的毒蜘蛛都不一样。
气息也非常古怪,不像是湘西一带养蛊手法养出来的蛊虫!
那血蜘蛛被逼出来之后,失去了宿主,颇为不爽,扭动了脑袋了,八只眼睛朝我这边看开,像是发现了新的宿主,而后快速地跑动,朝我手臂而来。
动作飞快,我一弹而起,后撤数步,用金蚕蛊罐子一档。那血蜘蛛撞在了黑罐子上,跌落在地上,半天都没有动静,看样子受伤不轻。
我急忙寻了一个小罐子,将血蜘蛛扣住,装入了罐子里,用油纸封好,捆上了红线,忙完这一切之后,发现全身都湿透了,没想到出了这么多汗水。
我将小罐子摆在金蚕身边,利用金蚕镇住血蜘蛛,免得它捣乱。等下回白师父来给我上课,我就把血蜘蛛带上,让他帮忙看一看血蜘蛛的来历。
天亮的时候。那人醒了过来,挣扎了几下,但双脚被我绑得死死,力气不足,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我,光是这眼神就能把人杀死了,冷声问道:“我的东西呢?”
我愣了一下,指着一旁的黑袋子,说:“我给你带回来了!放心,我没有打开看。还有,你体内的血蜘蛛已经被我逼出来了……”其实一多半的功劳应该归在金蚕身上。
他杀人眼神这才好了一点,随即冷冰冰地说:“我肚子饿了,我要吃饭,越多越好!快……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不会杀你……”
我心中想道:“此人身材结实,反应灵敏。蛊毒逼出来,一旦吃饱饭。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必须吓吓他。”迟疑了一会,说:“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我随时都会可以要了你的性命。我有比血蜘蛛更厉害的毒物,你最好老实一点!”
那人冷傲地说:“我有一件事情要办,等我办完那件事情,你随时都可以拿走我这条贱命……我眼皮都不会眨一下的……我若要挣脱开去,这四根绳子给捆不住我的……”
那人手臂用力,已然挣开一根绳子,我觉得他说得没错,听这话,他要办一件很要紧的事情。我煮了一锅米饭,还炖了一锅菜。
我小心地解开了那人。他一句话不说,走上前,将一锅菜倒在米饭上,又拿了汤勺,端着饭锅就这样吃了起来,囫囵就吞了下去。
这一锅米饭,有一部分是我自己吃,剩下的是留着中午做蛋炒饭,居然被他一个人风卷残云般吃光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吃饭的人,也从没有见过饭量这么大的。
我心中想道,平时要是累了,会多吃两碗米饭,这人未必是饭量大,而是饿得太狠了,所以才吃这了这么多。
锅里最后一粒米饭被吃光后,那人擦掉了嘴角的污渍,说:“等我找到我阿爸的头骨,我就把我这命还给你。在这之前,请你再给我一件衣服……”
衣服被我剪破,的确是穿不出门了。我找了一件二叔的衣服,稍高大了一些,那人也不计较,穿上去之后,将黑色包背了起来,里面骨头又发出碰撞的声音,就朝门外走去。
我心中一颤,莫非这怪人背着的骨头是他父亲的尸骨,只是头骨尚未找到。为了找到头骨,他不费千辛万苦,几乎丧命,想必是个孝子了。
他走出院门刹那,我喊道:“你若找到头骨后,无需回来把命还给我。我师父说过,救人不需回报。血蜘蛛虽然被我逼出来,体内有没有余毒,我还不清楚。你最好是休养一段时间,万一有余毒……等余毒排出来之后,再去忙也不迟……”
第五十三章、再下悬崖
那人不料我说了那么多,耐心听完后,脸色微微一动,随即无所谓地说:“死不了就可以了,有毒在我身体,反而让我更清醒!”他大步走出了院子。我愣在原地,从来没见过如此看淡自己性命的人。
等他走后,我取了一些蓝蜈蚣草根茎粉末,喂给土卵虫,土卵虫的气色已经渐渐变好了,等粉末喂养完之后,应该就可以好了。喂养完蓝蜈蚣草之后,寻思着不用上学校。
我便将院子一块地挖出来,种了一些菜籽在里面。虽说二叔和爷爷给了我钱,暂时不用担心吃不饱饭,但菜地长出一些青菜,也可以节约一些钱。最为可贵的是,劳动带来的乐趣是其他东西弥补不了的。
忙活了一个上午,翻出了巴掌大一块地。我下午温习了功课,取了二叔的一些藏书,遇到不认识的字就查看字典,不知不觉地到了傍晚。茶花峒炊烟袅袅,山间吃草的耕牛也被小孩赶了回来,几只黑色山羊也归圈了,不过一会,香味就散开了。
我刚准备做饭的时候,那人又出现大屋前面,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好像失血过多,嘴唇也有些干瘪,衣服上也破了几个大洞,唯独眼睛没有变化。
我以为是血蜘蛛余毒发作,或者他体内还有其他的毒蛊,才造成这样的后果。
等到他走进,我却发现他的左手手臂上,有一道划开的口子,而且这道伤口反反复复割伤过。从伤口的位置判断,应该是他自己割开的,伤口数次流血,以致于脸色惨白。
那人平静地说道:“夜黑山间有毒虫,我就在你院子檐下睡一晚,你不用管我。”
我奇怪地问:“你不是去寻找头骨吗?怎么会割伤了自己手臂……该你不会是用滴血入骨的办法吧……这个方法是不科学的,没有效果的。”
我记得在二叔的藏书中看过,有些笔记记载,通过滴血入骨的办法确定血缘关系,认为如果有血缘关系,儿子的鲜血滴在亡父的尸骨上,鲜血就会渗进骨头里面,但是外人的鲜血就不会渗透进去。
其中有个故事讲,战乱之后,一个儿子去寻找父亲的尸骨,但战地有无数具尸骨,儿子就割开自己的血管,在每一句尸骨上滴血,差点失血而亡,最终孝德感天,找到了父亲的尸骸。
这个方法被二叔萧关驳斥为荒谬的办法,和在盐水里滴血认亲一样,不具有可信度,在现代人的眼中,是不可取的。
眼前这人估计是用了这个办法,若在荒山之中寻到了一些孤坟、头骨,便把自己的鲜血滴在上面,以确定是不是自己的父亲,反反复复,自然会亏损不少鲜血。
那人沉默了一会,眼睛有些通红,说:“我只会这一种办法……除了这个办法,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原本是个极其坚强的汉子,此刻像是触到心中的伤心事,情绪有些低落。但这种情愫只存在很短的时间,又被他掩盖住了。
我问道:“你的阿爸离开人世多少年了?你又叫什么名字……”
那人说:“有十几年了,他的头骨就在这一块消失的,不知道在哪里了?名字,名字……”他犹豫了一下,方才说:“你可以叫我阿九……”
鼓鼓!鼓鼓!黑眶蟾蜍的叫声传来。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我之前下到悬崖底下,找回了黑狗,就在悬崖底下,看到过一个人头骨。阿九寻遍了山林,都找不到头骨,或许是因为头骨落入了悬崖下面了。
我赶紧说:“我前不久抓蛤蟆的时候,下到一处悬崖底下,在那悬崖下面见过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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