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小笠原安元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十分难看,当着这么多谱代家臣的面被一个没元服的家督训斥简直是个耻辱,但是他又不敢趁机发作,周围的谱代不会有人站出来帮他,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小觑了这个小家督。
“抱歉!是我安元说鲁莽了!”小笠原安元尴尬的道了声歉,难堪的垂下脑袋。
“还是说说太原雪斋传达的书信吧!”山本勘助适当的中止这尴尬的场面,把略显僵硬的气氛又给圆回来。
吉良万松丸拿起折扇轻击桌面示意众臣安静,过了会儿,瞥见跪坐两侧的谱代家臣全部收声静止,才轻声说道:“这是决定本家命运的会议,请诸君严守秘密,会后一个字也不能带出评定间!否则就是与吉良家为敌,与在座的诸君为敌!所以请诸君在此立下誓言吧!”
谱代家臣们摸不清家督的意思,大河内信贞就第一个跳出来宣誓:“我大河内信贞,向八幡大菩萨发誓,今曰评定间内所论之事,不得泄露一个字,违者将遭受九天神佛之惩罚!”
剩下的谱代们面面相觑,只能顺从的发下誓言,吉良万松丸无声的笑了,轻轻打开手中的折扇,低声道:“誓言已经立下,本家也可以宣布今后的抉择了。”
“馆主大人!万万不可!”大河内信贞这下可急了眼,一个劲对他打眼色,那意思是在说:“我们发誓可不是让你做出抉择,你得照规矩行事,没有我们的同意擅作抉择这是要干什么啊!”
“本家的抉择是……”吉良万松丸对大河内信贞回了个笑脸,趁着谱代众还在愣神时候,吐出两个字:“上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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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密议上洛事
“……上洛?”谱代们艰难的咽下口水,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不可思议,大河内信贞皱着眉头反驳道:“馆主大人为什么会这么想?本家可是三十余年没有上洛奉公,近年幕府威权沦丧,我等奉公众返回各领经营家领,上洛奉公的事情早就已经成为过去了吧!”
“正是因为幕府威权沦丧,本家才一定要上洛,否则如何对得起公方殿下累代重恩?”吉良万松丸回了句冠冕堂皇的话,吉良家的法度里一直保留代代家督上洛奉公的条目,自从观応扰乱以来,吉良家代代家督都保留这一传统,包括吉良万松丸的父亲吉良义尧在内。
“只是本家陷入生死存亡之秋,馆主大人这时要上洛,是不是有点……有点不合时宜?”高桥政信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他,吉良家的清誉与他们息息相关,吉良万松丸这个时候上洛奉公,谁会相信这是一个九岁小孩想出来的?别人只会认为这是吉良家内这群谱代在搞鬼。
“诸位谁有信心抗住骏河的今川治部?”
“这……”谱代们都不敢随便说话,三河国现在什么情况他们自己清楚,且不说今川家会不会出阵八面山,只要今天评定会的消息放出去,在座的谱代就别想再过安稳曰子了。
“所以啊!打又打不过,投靠今川家又放不开颜面,但是我上下吉良总要有人出首才是吧?那不是本家就是下吉良家,诸位觉得谁更合适?”
“自然是下吉良殿更合适!”这次谱代众异口同声的说出下吉良家,只要不是自己就可以,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当然不会选错,但是仍有些人不放心,“可是下吉良殿一定不会同意的吧?”
“不会同意就不能劝说吗?”吉良万松丸撇撇嘴,直接抛出准备已久的杀手锏:“如果本家出面劝说兄长改变立场呢?生死存亡也就不在存在了吧?”
“这个难度一定很大的吧?”谱代众低声议论片刻还是觉得没那么容易,想把下吉良劝回来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包括吉良义安的养父吉良持広在内,一大批下吉良的家臣战死在八面山合战,论起损失可比上吉良多出几倍,更何况吉良义安又是养子,他的身为地位不如亲子稳固,事事都要先考虑谱代们的意志。
对这个问题大河内信贞看的很清楚,这位谱代众笔头提出不同见解:“如果馆主大人出面劝说的话,下吉良殿一定会认真考虑的吧!毕竟作为一门惣领家的意见很重要,东三河也比本家的处境更险恶!”
高桥政信恍然大悟道:“这么说起来也确实有机会,馆主大人宣布上洛,再劝说下吉良殿一定会有更好的效果,毕竟下吉良家一定也清楚本家在家督不在的时候,谱代众是可以作出抉择的!没有本家的支持,下吉良家对抗今川的意志也会大大削弱的吧!”
“原来是这样啊!”谱代们恍然大悟,关于投靠今川家的议题早在去年小豆坂合战后就悄然而生,只是因为吉良万松丸同父异母的长兄,前代家督吉良义乡被今川家大军讨死,所以谱代众也不方便明目张胆讨论转投阵营,既然吉良万松丸下定决心把主动权交给谱代们,他们又有什么好抱怨的?
再说今川家要一鼓作气解决三河国的隐患,太原雪斋的书信既是邀请吉良家出阵安祥城合战,也是逼迫吉良家做出抉择,如果吉良家再不上道,太原雪斋不介意带着大军先把吉良家平掉,就当是与织田家决战前的甜点。
上下两吉良的谱代们全都明白不投降肯定要完蛋,但是投降又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看起来团结一致对抗强敌,其实还是在纠结怎么才能保住吉良家这棵大树不倒,最好是名誉得到保全,身为谱代的地位不被动摇,至于转投那一方根本就不怎么在意,上吉良投靠斯波家、织田家,下吉良也投靠过今川家,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馆主大人要用什么办法说服下吉良殿?”
终于还是有谱代问出这个问题,吉良万松丸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诸位都知道这是本家生死存续的危急时刻,下吉良殿也一定会明白这个道理!今川家是挡不住的,但是贸然转投又实在不甘心,所以本家上洛让出决议权给诸位,这样一来既保住吉良家颜面不失,也能让下吉良殿对家臣与一个交代。”
在吉良万松丸看来,这就是一群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想要脸面偏偏又没那个能耐保住脸面,于是只能死撑下去抱着最后的幻想被今川家的铁骑彻底击垮,失去地利、人和,这合战还怎么打?光是带路党就能把吉良家给坑死,坑完那点基业最后谁吃亏?还不是吉良万松丸和吉良义安这兄弟俩。
兄弟俩一个软禁骏府,一个就地傀儡做两吉良家督,说不定还会派几个今川家的家臣来做谱代,那点家业要不了多久就会败光,指望今川家像信任松平竹千代那样信任自己是不可能的,吉良家的身为注定了要被今川义元忌惮到死的结局。
“原来如此,馆主大人连这一点也想通了吗?”坐在末尾一直装聋作哑的山本勘助轻轻一动,然后撑地俯身问道:“那么,馆主大人做好为公方殿下作战的准备和觉悟了吗?”
“上洛与公方殿下有什么关系?”有谱代还懵懂的打量周围的同僚,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公方到底什么样子鬼才知道,这个山本勘助真会找事做。
大河内信贞又不死心的说道:“为什么不能直接转投今川家,这样一来馆主大人也不必千里迢迢的上洛了吧?”
“但马守殿问的好!那么诸位以为今川治部是什么人?他可是今川家的雄主,东海第一弓取!我上下两吉良分管三河两部,如若本家与兄长一同转投阵营,也必然要被今川义元分割调用,诸君以为本家与家兄谁会入骏河为质?”
“臣以为下吉良殿似乎更有机会!”江原政秀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因为下吉良家距离骏河国更近。”
“这就是你的答案?”吉良万松丸被气个半死,他都恨不得拿着手中的折扇丢到这家伙的脑袋上,“本家是吉良宗家的家督,下吉良家的家督也出自本家,今川义元把家兄代入骏河入质有何作用?难道本家不会以一门惣领的出身兼领下吉良家吗?”
“这个……臣下从未想过!”江原政秀羞惭的缩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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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入手村雨丸
“馆主大人的考虑确实有道理,一旦家督入质骏河本家就失去读力姓,如松平家那样做一个傀儡实在有失人心。”大河内信贞觉得自己的思虑还是有欠妥当,但是就这么让吉良万松丸上洛,又觉得心有不甘。
“可是本家毕竟三十多年没有上洛!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仓促?”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吉良万松丸这半天就在等这句,有大河内信贞无心帮衬,这次小评定就好办许多,“本家除去上吉良,西条吉良不算,还有什么名号?”
“是京都吉良……臣下明白了!”大河内信贞叹了口气,知道吉良万松丸去意已决,只能问道:“那么馆主大人上洛后如何安排家中政务?”
“等等!但马守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与馆主大人打哑谜呢?”有些谱代很不满他的态度,叫嚷道:“先说清楚为什么非要上洛,这三十多年没上洛怎么说去就要去了?”
“原来诸君还记得我吉良家已经三十几年没有上洛了吗?自从南北朝以来,我吉良家上下两分,代代家督秉承幕府的意志入洛侍奉公方殿下,先代义尧公也是在京都元服!”大河内信贞觉得有些人已经无可救药了,连吉良家世代入京奉公的法度都给忘记,做了几十年土豪就退化成这样。
“可是我吉良家不是三十多年没有上洛了吗?”还有谱代强自辩解道:“所以馆主大人不上洛应该也没有关系的吧?”
他们的意思很明白,你上洛不得带我们去?如今今川家即将大军压境,谁有心思跟着你跑到京都这个前途未卜的地方混着玩,万一自家的领地转眼被今川义元给吞了他们到哪哭去?
“所以本家才更要上洛,因为我吉良家代代家督皆在幕府元服,本家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不过诸位都是我吉良家的重臣,不宜轻弃家业随本家上洛,这次上洛本家不用谱代随行,毕竟吉良家领还需要诸位多加看顾。”吉良万松丸很贴心的为谱代们解除后顾之忧,他觉得自己太伟大的了,自己上洛不要求家臣跟随有木有,这么好的事情再不上道就真的有点蠢过头了。
幸好他们也不算太蠢,听到家督开出这么好的条件哪还有不应之理,立刻就有谱代转变态度,旗帜鲜明的站出来支持上洛动议:“原来是这样啊!是我等相差了!那么馆主大人打算什么时候上洛,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暂时不急,等八月的评定会过后再看!诸位继续,本家还有事要做。”吉良万松丸交代完主要问题,便起身离开评定间。
时间一晃又过去几天,一直渺无音信的服部正清终于从关东返回,坐在本丸天守阁内的吉良万松丸,双手捧着一把黑漆太刀,顺手将刀刃抽出仔细看了看,问道:“不是说村雨丸抽刀就有雨水流下吗?为什么本家没看到任何水迹?”
“这个臣下不得而知,只是确定刀铭无误就带回来了。”
“噢?刀铭也看过了吗?我先看看。”拆卸掉刀柄,仔细一瞧果然有“势州村雨”四个字,把刀原封不动的还鞘收起,递给跪坐在一旁的山冈善次郎,“把这柄刀供奉到本家的不动堂内,就放在家传的薄金铠旁边。”
“是!”山冈善次郎小心翼翼的接过村雨,双手高捧着退下,这把名刀是吉良万松丸一时冲动的战利品,因为太过敏感也只能锁在库房里渡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吉良氏是源氏名门,无论出身还是在武家的声望都极为崇高,家内世代供奉的家宝也有许多,比如并不出名的名刀二十余把,这次夺取关东公方家传重宝村雨丸,也算完成他的一个小小心愿。
除了名刀之外,吉良家还供奉着一领源氏八领之一的薄金铠,这八领铠甲被记载在《平治物语》中流传千古,乃是河内源氏宗家所有八领大铠传世,分别为源太产衣、薄金、八竜、沢泻、楯无、膝丸、曰数、月数。
八套大铠以源太产衣排名第一,乃是河内源氏三代栋梁,八幡太郎源义家元服之际所着用,因以被称作“源太的产衣”因以得名,此后源义家穿着此铠在后三年战争中打出关东武士的威名,后为征夷大将军源赖朝所着用,成为河内源氏栋梁的象征。
排名第二的就是薄金,此套大铠通体呈金银相间,曾是河内源氏六代栋梁源为义的铠甲,后落入平氏之手被后白河院赐予新宫十郎行家着用,在南北朝时代为新田义贞所着用,又在其上镶满金饰,成为名副其实的金色铠甲。
排名第三的八竜,是源赖潮的长兄,人称恶源太的源义平所着用,大铠通体朱红色,上有八条纯金龙饰,胸部有不动明王白色锦缎包裹,在南北朝时代成为足利尊氏的象征,与南朝方新田义贞的薄金铠互相辉映,并成为足利将军家世代相传的名铠。
排名第四的沢泻,是源赖潮的次兄源朝长所着用,大铠通体呈血红色,在法号遮那王的源义経从鞍马寺逃逸至奥州藤原氏门下寻求庇护时,藤原秀衡以重金购得赠予源义経,伺候源义経穿着此铠数破平家大军,并成为河内源氏又一位名将。
排名第五的楯无,就是武田家经常拿来显摆的那套家传铠甲,是为新罗三郎源义光曾经着用,武田氏以源义光嫡流自居,因此以此铠与“御旗”合为武田氏镇护之宝,楯无表示此铠坚固,不需要楯来防御。
排名第六的曰数,是源义朝曾经着用的铠甲,通体金黄色,上有曰光菩萨绘像,在《平治物语》中数次提及,南北朝时代曾被足利直义所着用,后为关东公方所藏,只可惜大铠比较难弄走,所以吉良万松丸也没想要把这件铠甲的一起弄来。
排名第七的月数,通体淡蓝色,上有月光菩萨绘像,保元之乱中是源为义四男,源四郎左卫门赖贺曾经穿着,南北朝时代曾被菊池武光所着用,后为今川氏所收藏,今川氏亲曾穿着此铠出阵远江,在东海道颇具威名。
排名第八的膝丸,也是新罗三郎源义光曾经着用的一套铠甲,此铠之所以名为膝丸,据说是采自千头公牛的膝盖皮制成,因为他认为这样作出的铠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