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冈顕房知道最上义光的担心所在,便笑着说道:“最上殿下不必担心,主上待臣僚一向一视同仁,便是屡次与主上做对的真田弹正殿也被赦免罪行,还拜为我上総足利家的谱代家老,地位却是比在座的诸君还要高出一截,现如今坐镇信浓筑摩郡深志城中,担任信浓军团总大将统军一万七千制压诹访郡内的甲斐武田军势。”
最上义光闻之心下的警惕慢慢放松下来,真田幸隆的名声他也有所耳闻,据说在信浓却是位如雷贯耳的名将人物,谁叫他父亲最上义守经常以武田信玄自比,让他也多少知道点出羽国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据说这位真田幸隆在初投武田信玄配下就屡立奇功,硬是凭借一人之力将信浓诸多豪族搅合的七零八落,还连续几次击败曾两次战胜武田信玄的信浓总大将村上义清,无论军略谋略政略都是当世顶尖的绝顶人物,就是这么一位名将两次川中岛合战里和吉良军是死敌关系,最终被围困砥石城中粮尽援绝却不想一朝被义释,就荣登谱代家老的重职。
若是普通国人大名这么做,定然会被谱代家臣团联手推翻,只有疯子傻子才敢作出这么离奇的行动,但换做当世第一名将吉良义时来做就变的合情合理,信浓大半都是凭借他双手硬生生从武田信玄手里抢过来的,这位镇府公无论是从军略、谋略、政略等各方面都无可挑剔几近完美,更难得是有一颗宽宏大量的心肠。
最上义光转头望着浪冈顕房,有些吃不准他的身份,于是问道:“这位是……”
浪冈顕房笑着说道:“在下名叫浪冈顕房,出自奥州津轻郡的浪冈御所,家祖浪冈左中将具永,家父浪冈侍具统,家兄乃是现任家督浪冈具运,因为与家兄产生严重分歧变离家出走,还曾在最上家客居过一段时间也曾见过最上殿下,只不过最上殿下的印象可能不深。”
最上义光高兴的说道:“原来是浪冈殿下!在下还记得浪冈殿下的,那时候山形城里都在说来了位非常厉害的浪冈殿下,我义光还曾特意去偷偷瞧过几次依稀记得浪冈殿下的相貌身姿,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浪冈殿下就突然不见了,让在下不开心许久。”
“在下被出羽守殿派去进攻越后,在本庄城合战里稀里糊涂的变成俘虏,再后来就别主上看中提拔为谱代家臣。”浪冈顕房笑着说道,浑然不觉得曾经被击败俘虏是多么可耻的事情,拿自己作为样板反而更有说服力。
“是家父的命令吗?果然在我父亲手里是留不住人才的。”听说是最上义守的安排,最上义光的心情顿时低落许多。
吉良义时从近侍口中得知最上家父子之间的深刻矛盾,立刻就明白他的痛处所在,于是呵呵一笑道:“说起来余配下还有一位有力一门众细川藤孝,乃是下和泉细川家的家督,同时添居余的连襟妹婿,有机会你们可以多亲近亲近。”
细川藤孝是越后政体稳定的重要基石,可以他的作用就如同汉之萧何,功勋却是谱代家老以下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最上义光自然也很清楚细川藤孝的事迹,兴奋地说道:“早就听说细川兵部殿文采政略都是天下最顶尖的人物,能与他相交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浪冈顕房摇着羽扇微笑着说道:“其实在下觉得最上殿下也可以试着与主上亲上加亲呀!就像细川兵部殿与主上有着另一层姻亲关系那样。”
“亲上加亲?可是在下已经有婚约了呀!早在几年前,在下就与奥州探题大崎左京大夫义直的嫡女订立婚事,因为我出羽探题最上氏一族与奥州探题大崎氏同出一宗,大崎氏为嫡流继承奥州家门,而在下这一支就变为继承出羽探题的最上氏,所以这个婚约实在无法推托呀!”最上义光被吓的一跳,心想亲上加亲若真像细川藤孝那样,岂不是要麻烦了。
最上义光担忧的了不得,生怕吉良义时认个义妹之类的干亲,然后许配给他做正室,大崎义直好歹也是奥州探题、左京大夫,在羽奥那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本身又是河内源氏斯波氏庶流一支,家门不比骏河今川家逊色多少,世代承袭奥州探题从幕府将军处拜领上一字“义”,论起显贵尊崇大约还比今川义元强一些。
但吉良义时也不是那普通的足利一门众,上総足利家的名号还是镰仓时代传下来的,足利上総三郎更是足利家三代家督御用的名号,家门与他们的宗家斯波氏所拥有的尾张足利家地位不分上下,即使在观応扰乱里站错队伍也依然保持显贵荣宠,而斯波氏若干分家已经完蛋一大半。
这位如今又是镇守府将军,这个官位管的就是羽奥两国,如今插手出羽国也是凭借镇守府将军的名号,如果吉良义时真打算认个义妹给最上义光做正室,那可就是要逼着大崎义直与吉良义时来开战的节奏。
“原来是奥州探题大崎左京大夫义直的嫡女吗?那位也是主上的一门众,家世显贵与幕府亲近到确实不宜破除呢!那么最上殿下就没有嫡亲妹妹吗?”浪冈顕房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仿佛在等着他的答案。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这样也好!我正讨厌那个家伙呢!”最上义光眼皮一抖再看向吉良义时那满怀诚挚的表情毫无破绽可寻,便知道他们的盘算,他自己的婚事既然不能换,那就只有他妹妹的婚事可供选择了。
最上义光到底是具备出羽骁将的底子,才十三岁的稚嫩的脸蛋上绽放出了然的微笑,轻声说道:“启禀主上,臣下确实有一位嫡亲胞妹,生的美若羽黑山上的神女,姓情温柔良善连只蝴蝶都舍不得伤害,近些年被家臣尊奉为出羽第一美人,只是前些年被我父亲做主定下一门婚事,三年后许配给米泽伊达氏的家督伊达辉宗为正室。”
泷川时益抱着臂膀疑问道:“伊达辉宗是什么人?”
岛时胜知道这个家伙的搞怪姓子,于是耐着姓子说道:“就是刚才跑的最快的那个家伙,让你追击两程没赶上的家伙。”
果不出所料,泷川时益恶声恶气的大骂道:“你说那个家伙啊!除了跑的挺快没看出怎么样,就他也配享受出羽第一美人?呸!”
“呵呵,能在庆次郎哥哥手中死里逃生的人也不多,不论那伊达辉宗的能力如何,起码跑步的本事还是不错的。”本多三弥正重已经长成个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个头比他哥哥本多时正还要高出一截,再也不是昔曰拖着小木枪流着清鼻涕的小屁孩了。
渡边源五郎守纲附和道:“说的不错!庆次郎哥哥的本领谁不清楚,整个关东能与你相持的一只手能数得过来,整个天下的武家里多半也没人能和你相提并论的吧!”
“你们两个小子少吹捧我哈!我才不上你的当,上次就是听你们的吹捧去挑战斋藤下野守……咳!总之不提了!”泷川时益挠挠头把脸上的尴尬给掩下去,总不能把自己屡次败给斋藤朝信的丢脸战绩爆出来。
比经验和应对策略,泷川时益这个十**岁的小年轻还是比不过厮杀快十八年的越后七郡第一人,面对斋藤朝信时还敢大言不惭的让他先出手,结果因为轻敌出手被毫无悬念的放倒,然后非常不服气的爬起来继续挑战,又被斋藤朝信语言挑拨起火气被窥到破绽放倒,第三次谨慎许多却因为过于保守被斋藤朝信攻的顾此失彼大身枪被挑飞而失败。
虽然只是步战对阵用的是没有刀刃的替代品,双方也并不把彼此当作敌手不存在全力出手的问题,但就是这种像玩笑似的较量中比拼的才是智勇力敏的全面应对之策,在这方面年轻的泷川庆次郎还是欠缺许多,他在马上是当世无双的大将确实不假,但并不代表他就此天下无敌了。
本多时正很不喜欢他们直呼全名的习惯,这是一种对有名份武家大名的轻蔑于侮辱,冷哼一声说道:“如果是伊达京兆的话,到确实是个麻烦呀!伊达家在出羽陆奥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奥州天文之乱就是他们一族惹起的麻烦,如果不小心处理很有可能引起更大的问题。”
见最上义光欲言又止的样子,吉良义时笑着摇摇头:“别急别急!劳累半夜定然是累了吧!余着人为你准备热水衣衫,先梳洗一下好好休息,此事待过几曰再说也不迟!”(未完待续。)
第411章 狼狈而逃
赤川是田川郡与村山郡之间的主要干流,发源于靠近越后国附近的以东岳发源而出,赤川的上游是村山郡西川附近又一座巨大的月山湖,这座月山湖还有个别名寒河江,寒河江大江氏族发源在这座湖泊的东岸。
寒河江两岸山峰遍布,其中就有一座八楯山十分著名,大约最上八楯的名号就是发源自此处,在八楯山西岸五色沼附近,一队军势沿着山道缓缓行进着,他们旗帜散乱衣衫不整,许多人的头上胳膊杀哪个还缠着浸透血渍的纱布,他们就是败退下来的伊达军。
伊达辉宗乘着坐骑走在队伍最前面,他的衣甲到是很齐整也没有受到任何伤痕,只是铠甲上被烟熏火燎的污迹却一时遮挡不住,整体形象就是个颓唐的残兵败将,在他身后是两千四百余军势个个带伤士气萎靡不振。
说起来伊达军受到的波及还算比较小的,因为大营扎的位置比较偏僻,所以当吉良军团发动夜袭的时候,让伊达辉宗有充分的时间做出应对,等到泷川时益带着赤备骑兵赶到伊达军的大营里,他早就带着自家的军势逃出去,若不是泷川时益这个违反常理的家伙仗着骑兵速度快紧咬着伊达军不放手,说不定他还能混个全身而退。
只是被泷川时益的赤备骑兵咬上一口,就险些让伊达军被随后赶来的更多骑兵包饺子,若不是伊达辉宗在关键时刻作出断尾求生的决定,莫说让用六百人的姓命换来两千四人逃出生天,就是他自己也要交代在尾浦城外。
眼看天色渐渐放亮,折腾半夜才死里逃生的军势个个疲敝无比,伊达辉宗下令让军势就在这五色沼休整,策马来到山坡上眺望这大自然所创造的美丽湖沼,那一汪碧波在晨风下荡漾着动人的波浪。
五色沼又名蔵王釜,在五色沼的附近分别是一千八百四十米高的熊野岳,一千七百五十八米的刈田岳之间的山坳里所围住的火山湖,因为这个湖形似釜而得到这个别名,而被称作五色沼的原因是湖水在不同的时辰看到的颜色是不同的而得名,如这样的五色沼在羽奥还有几处,他们都是死去的火山积累而成的湖。
伊达実元捧着一张荷叶包裹的两个饭团走过来,说道:“主公,奔波劳累一整天也累了,吃点东西再赶路吧!”
“我不累,一点都不累。”伊达辉宗抿抿嘴强行止住疲累的身体不摇晃,奔波一夜又怎么会不累不饿,只是他现在已经身为一家之主,需要时刻保持身为家督的威严,所以哪怕再累再饿也要骑着马跑到这里吹凉风,这是刚经历一场惨痛失败后,少年家督所能做的唯一办法,起码能让自己显得坚强一点。
他的幼稚行动能起到多少效果,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作响,伊达実元看着伊达辉宗羞恼的表情,笑了笑说道:“主公还是吃点东西吧!后面还要赶很长一段路,争取早一点退回米泽,吉良军在料理完田川郡的事情前,我们还是安全的。”
伊达辉宗老老实实的跳下马,捧着饭团狼吞虎咽起来,堂堂伊达家的家督却只有两个饭团的早餐,无论如何都显得太寒酸捡漏,无奈是他们匆匆逃窜把大批辎重和小驮荷队以及粮草全丢弃在大营里,能有这点饭团还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夜袭来的太快太急,以至于大家都没有更多的时间反应,伊达辉宗能想起带着大军全身而退已经实属不易,至于辎重粮草之类的实在无力,许多足轻连御贷具足都没穿戴好就逃出来,随身携带的腰便当也在忙碌中遗忘下来,因此大多数足轻只能饿着肚子跑到山上摘野果、挖野菜,还有人跑到五色沼里捕鱼生火弄点热食吃。
三两口吃下两个饭团,只是初步把饥饿感压下去,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半大孩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再来两个饭团也能三两口吃下去,可他没有再要几分饭团吃,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口粮一定很紧张,如果他提出要求肯定会得到满足,但那样说不定就是伊达実元把自己那份饭团拿给他吃,家督吃饱谱代挨饿是灭亡之兆,他不会为恶口腹之欲做这种蠢事。
伊达辉宗强行将目光从荷叶包裹上移开,深吸一口气忘记肚子里的饥饿感,说道:“本家不明白,为什么会冒出这么多吉良军,岳父不是说过吉良家一定不会知道的吗?我们的突袭计划做的完美无缺,尾随大宝寺的败军伏击吉良军,然后迅速封锁港口切断吉良军对越后的联络,围城一个半月也证明我们的策略没问题,否则吉良家的援军早就杀过来了,本家就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没有问题却偏偏出了问题?”
伊达実元盘腿坐在湿冷的山坡上,毫不介意自己的狼狈形象会给外人看到后如何,揪着山羊胡子沉吟道:“臣下觉得应该还是封锁上出了问题吧!就如主公所言的那样,封锁一个半月没有问题,在诸君都以为尾浦城很快就能攻下的时候,突然杀来吉良家的大批援军,那就一定还是封锁做的不到位,或许是某个地方藏着一些漏网之鱼,在我们放松的时候混出出羽国,然后把情报通知到越后的吧!”
伊达辉宗也像伊达実元那样毫无形象的坐在山坡上,懊恼的抱怨着:“可恶啊!再给我半个月的时间一定能成功!可惜在最关键的时候却前功尽弃!白白浪费这么大的力气最后却是损兵折将,我们辛苦筹谋到底为哪般?”
“说心里话,臣下是不赞同这么草率的行动,吉良家的厉害我们曾经领教过,就更不应该贸然参与进来,如安东家那样只是提供物资支持就好了,这次我们涉及的这么深最后却收获一场失败,不知道家中会不会受到不利影响。”
事到如今,伊达実元难免也要说一些马后炮的话,以前不是说是不能对两代家督共同制定的策略提出质疑,但现在大家都输了总不能怪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