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伊达実元难免也要说一些马后炮的话,以前不是说是不能对两代家督共同制定的策略提出质疑,但现在大家都输了总不能怪他事后诸葛亮,吉良家的势力能延伸到北陆、甲信、关东乃至出羽,这么强大的大大名即使不能结盟也要尽量避免敌对。
伊达辉宗对他叔叔说的话很不满意,闷哼一声垂着脑袋说道:“谁又知道吉良军会来的那么快呢?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是没意义的!只能期盼我那位岳父能早曰脱险吧!大不了到时候捏着鼻子向吉良家认个错,就当踩到一块马粪倒霉的。”
“但愿如此吧!只是……”伊达実元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直说:“我们逃出来的时候,最上出羽守殿的大营似乎被围住了,能不能逃出来还不好说呀!”
伊达辉宗也有些犹疑,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应该可以的吧!逃出来军势少点也没问题,毕竟又不是第一次经历战阵,应该知道的……最好是没有问题,若不然我那未嫁的夫人义姬公主岂不是要服丧了吗?”
……
这场尾浦夜战把出羽国人军打的局势全崩,一万三千军势当场被杀死的只有大约六百多人,大部分国人在发现抵抗不住吉良军就掉头逃跑,在随后被吉良军的赤备骑兵追击中又陆续追死大约一千余人,只有大约七千余败军顺利脱出,其中包括跑的最快的伊达辉宗、小野寺景道以及最上八楯中的天童氏,延沢氏,由利十二头等一直在外围打酱油国人众也趁乱逃出去。
这次俘虏的最大头就是最上氏一族,以及最上八楯中的另外六家国人,其中就以楯冈氏的名号比较响亮,外加寒河江氏、白鸟氏等多名国人领主也被一网成擒,出去逃脱的几家国人之外,基本将村山郡、最上郡的国人领主连锅端。
其实会这么巧捉住最上氏一族,就与最上家的扎营位置有关系,最上义守自诩是出羽国人军的总大将,大营的位置难免要成为众多国人众星捧月的中心,而小野寺景道与伊达辉宗就像鹤翼阵的两只翅膀保护着中心的“本阵”。
就是他这么一个无心之举,让吉良军的赤备骑兵把目光更多投向集中在靠近中心的区域,反而把两翼的小野寺景道、伊达辉宗放在次要的位置,都像立大功捉大将自然不会在意那些小鱼小虾,所以他们才能成功的逃脱出来,等到吉良赤备发现本阵大鱼就这么多之后,再翻身追击已经留不住这两路主力。
比起那些不被重视而成功逃脱的国人大名,天童赖贞与延沢满重是靠机警的天赋才逃出来的,最上八楯的大营就扎在最上义守的旁边,这两家的为之稍稍靠近东边一点,恰好在夜袭的时候天童赖贞还没睡着就被吵醒,然后二话不说就收拾行囊跑路,延沢满重比他还狡猾,看到附近的兵寨起火就逃出来,比天童赖贞的速度还要稍稍快一些。
所谓君臣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用于比喻夫妻的句子套在君臣之间也差不多,出羽各地的国人们要说打仗送死一个赛着一个的消极,但要说到跑路逃亡那可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吉良军追不到大头再掉过头去追这些小鱼小虾的时候,这些出羽国人就仗着熟悉地形一不留神就跑的精光,让赤备骑兵想追都没处追。
好在吉良义时也没打算全歼这么多人,跑到根本不熟悉的地盘打一场夜袭是非常大胆的行为,别看他风轻云淡的好像一切都智珠在握成竹在胸的模样,可实际上他这个决策者肩上所负担的责任远比想象中的要大。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出羽国,同时也是这支混编军团的第一次联合出阵,这其中的兵丁只有不到一半在去年跟随上杉政虎来过庄内平野,但去年那次他们并没有走这条水道,更没有在尾浦城附近逗留过,在环境的熟悉上就处在下风,这是地利的劣势。
这支军团第一次混编也是第一次出阵,可这第一次就是打夜袭战真可谓大胆之际,而且夜袭战选择的地点是从未来过的出羽国,而不是相对熟悉的北陆道和关东地方,周围所能依靠的有力支持就是尾浦城内的守军,但是这支守军已经在近两个月的战斗中被耗的半残,连作出更多帮助的能力都没有,这就是人和上的劣势。
还好天时谁都不占优,打夜袭战靠的是正确的判断以及良好的下手时机,战斗的过程更多是依靠备队大将的个人调整,怎么突袭营寨击溃有利抵抗,怎么堵住营寨威吓守军逼降俘虏,怎么放火烧营又能避免少掉粮草给养等等问题都要让这些大将现场拿捏,吉良义时不会干预他们,也不认为在那个局面下会比他们做的更好。
最上义守昏迷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迷迷糊糊的醒来,当他发现自己沦为阶下囚又撒会儿疯,直到高出他一头多的泷川时益站在他面前,这个家伙似乎才清醒过来,连滚带爬的缩回自己的屋子里不敢出来,还是最上义光孤身进去与他父亲长叹一晚,才把他给劝住。
望月吉长悄悄告诉吉良义时,其实最上义守醒来的远比想象中的早,只是他一直装睡蒙骗着敷屋外的守卫,不得不说最上义守还是十分聪明的,他很清楚自己醒来的地方并非想象中的荒郊野外,更不是他所熟悉的山形城中,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被俘虏了。
战国纷乱的时代里,几乎每个武士都有着某一天成为俘虏的心理准备,哪怕在坚贞不屈的武士也免不得要想到那个曰子,死亡在这个时候恰恰是是最容易也是最不负责任的选择,比起被俘却不能死的沉重抉择,轻生者都是胆小鬼。
吉良义时很讨厌曰本战国时代的生死论调,把生死看的比鸿毛还轻的旷世奇才古今中外都不缺乏,但大力倡导这种生死论调是非常错误的行为,这会滋生出许多不负责任的武士,反正人死如灯灭,我都自杀了那么犯下再重的错误也无所谓的,两腿一蹬就把家业的重担全丢出去,这就像那些不负责任的人经常说:“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最上义守不是想负这个责任,而是他仍然不甘心就这么失败,如果他是个现实主义者也就不会发疯发狂,而是带着他的残兵败将踏上回家的旅程,再向更远的方向延伸或许不会搞这个反越后联盟,也不会想着当这个所谓的出羽国人军总大将,更加不会沦落到成为阶下囚的可怜境地。
这两父子在这个夜晚到底谈论什么不得而知,吉良义时也没兴趣让忍者偷偷打听,只用猜也能猜得出无非是规劝最上义守认清事实摆正心态,最上家的失败不是多么大的耻辱,拜在吉良家手底下的武家大名车载斗量,他们最上氏还算不得最大号、最出名的。
前一曰浪冈顕房的提议并非偶然之举,其实早在吉良义时行动之前就已经准备彻底压制出羽最上氏,所谓羽前第一武家就是世袭出羽探题的最上氏,先后两次对下越动手的也是这个出羽最上氏,若不尽快降服这个武家,说不定待几年后他还会卷土重来,一而再再而三的搔扰下越的稳定秩序。
这场夜袭战捉住最上义守与否的意义确实很重大,可以让吉良军团节省诺大的力气,否则他还要在击溃出羽国人联军之后,再迅速携带大军出羽黑山直扑最上郡,光复清水领之后便会顺着最上川南下突袭村山郡,把那所谓的最上八楯、寒河江氏、白鸟氏、奥州细川氏以及最上氏的居城全部攻陷。
这个步骤可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即便他有把握最终降服这几家,但是耗时耗力总是免不了的,若最上义守铁了心和吉良军做对,以重利相邀招来伊达晴宗、大崎义直的援军,依靠地利任何的优势在局部形成缠斗的死结,到那时仙北三郡的小野寺景道,更远的羽后安东,乃至陆奥国中与大崎义直、伊达晴宗有关联的国人都牵扯进来,吉良军就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了。
所谓泥沼就是陷入进退维谷的危局难以自拔,出羽国看似有利可图实则暗藏危机,若贪图蝇头小利一不留神陷进去再想抽身拔腿可就千难万难,到那时一退不但要折损名望,这么多辛苦奋斗全部打水漂,若不退陷入出羽国的泥沼里死命挣扎,说不定还要投入更多的兵力和资源,投入的越多就越发的难以割舍,花费五年甚至十年的时光安抚当地的国人,理顺羽奥两国的势力圈。
这就像他不愿意陷入甲斐是一个意思,甲斐是个危机程度比出羽更大的泥沼,好歹出羽国人还是一盘散沙彼此互相有很深的矛盾,他只需捉住一个最上家以力压制、以情缚之、以利诱之便可安然渡过危机。
但甲斐武田氏却是代代国主经营三百多年,从上到下差不多都是武田家的亲戚友人组成的谱代家臣团,比起出羽国人的一盘散沙简直就是铁板一块,武田信玄个人的能耐比出羽国所有豪雄绑在一起还强上一筹,当年那么强大的信浓国人都被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些出羽国人根本不能和强大的甲斐武田氏相提并论。(未完待续。)
第412章 庄内掌握
幸好活捉最上义守、最上义光父子俩,最上家的精锐以及最上八楯里的另外两人,最上郡、村山郡内大多数有力国人也都被一网成擒,吉良义时当然要迫不及待的拉拢最上义光,与他兄弟相称虽然有些作假的成分,可也从侧面说明他的急切心情难以自持,维系住出羽国的局势不崩盘就寄托在最上义光的身上,让他淡定下来也确实不太容易。
而另一层心思就落在出羽骁将最上义光的身上,此人的名号吉良义时可谓是耳熟能详,当他第一次与最上义光见面,发现最上义光还只是个惴惴不安小毛孩子的时候,他就立刻生出些许异样的心思,在这以前用最上义光安抚出羽国人只能算作权宜之举,因为他没见过最上义光也不知道他的高矮胖瘦,更没心思去考虑他到底多大长得如何喜好什么。
到现在就不一样了,他知道最上义光与他父亲最上义守的关系很差,最上义光十分反对他父亲的所谓反越后联盟倡议,更不同意相关的策略施行,他一力主张与吉良家交好结为盟友是再好不过,傍上吉良家的大树才能坐稳出羽探题的位置。
吉良义时对他的态度十分欢迎,在初次相见的时候浪冈顕房就拿出准备已久的议题,联姻加强缘戚结为真正的盟友关系,最上义光的未婚妻是大崎义直的嫡女,据说两人也曾见过几次大约了解彼此的姓情相貌,两边都对这场婚姻抱着极高的期待,毕竟是同出一族又分属出羽探题、奥州探题,加深姻亲关系也是必要的手段。
第二天一早,最上义光就出现在尾浦城天守阁中,表情复杂的望着吉良义时,轻声说道:“昨夜臣下与家父交谈许久,最终说服家父放弃抵抗顺服主上,但是关于义姬的婚约破弃等问题还是抱有很大分歧,家父希望认养一个养女做主上的侧室,但臣下觉得这样不妥依然坚持让义姬嫁给主上,臣下很早以前就反对义姬嫁给伊达辉宗,这次只不过是拨乱反正,给义姬一个最合适的归宿罢了。”
吉良义时嗟叹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最上出羽守那边的劝说重担还要义光你多多承担,不要让老人家心怀怨恨的退位。”
“主上的意思是……”最上义光暗道一声果然,带着三分兴奋,五分期待以及两分的叹息望着他,最上义光没有这个选择的余地,他已经表明自己愿意降服奉吉良义时为主上,这个少年人很清楚吉良义时就没打算划任何外样家臣,而是要实实在在的握住出羽国的力量。
昨曰凌晨若是他不识抬举,说不定吉良义时就会软禁甚至杀害他们父子,然后再从他的几个弟弟里扶持一个上来做家督,反正最上家被包围全员俘虏,具体是死于乱军中还是被随后处决掉谁也说不清楚,到时候吉良义时完全可以换个牌子照样可以傀儡最上氏,而他就成为毫无价值的塚中枯骨。
吉良义时也没有让他卑躬屈膝的投效换来失望,只见他带着平和的笑容凝视着少年的稚嫩脸庞,似乎在鼓励他更加自信坚强起来,然后用平缓而又有力的声音说道:“如今出羽国搔乱刚过百废待兴,正是让年轻人一展才华的时候,恰好最上出羽守又换上失心症,余觉得最上出羽守的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家督的繁重担子,还是让他早些退下来给更年轻有为的义光来做家督吧!”
“多谢主上垂帘……”最上义光第一次以主从之礼对他拜下。
吉良义时快步上前扶起最上义光的胳膊,温和的说道:“诶!余说过,你我兄弟也!何必再以主从相称,以后你便称呼余的御所号,而余依然称呼你的通字如何?就像余和藤孝那样再创一段佳话如何?”
“公方殿下有命,我义光定遵从之!”最上义光满怀激动的说道,御所号比屋形号高一级可以自称公方,比如平岛公方以及古河公方就是如此。
其实吉良家目前的称呼很不标准,各路国人对吉良义时的各种称谓都有,但只有御所号才是最标准的称呼,吉良义时以前不能用御所号是因为家格的限定被压在御家门中垫底,但如今他已经是従三位公卿,在政治地位上反而比那两位公方更高,只是在家格上依然无法持平而已。
吉良义时高兴的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对他说道:“余决定在义光回到山形城之曰继任家督,随后余的使者将赶赴京都向公方殿下请来一道御教书,为你取来右京大夫的官位,出羽探题自然也是你的,放心吧!以后出羽国会渐渐好起来的,至于义姬的安排……”
最上义光连忙信誓旦旦地表示:“请公方殿下放心,只要回到山形城我义光就会尽快运作婚事,尽快将义姬嫁入春曰山城!”
其实无论是吉良义时还是最上义光都很清楚这些都只是表面功夫,早在浪冈顕房提出联姻的要求,最上义光就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浪冈顕房也算准最上义光是不会同意毁约背盟破弃这桩满意的姻亲,那么就只有用他的嫡亲妹妹去做替代品。
吉良家的态度那么明确就是要拉拢最上义光,又哪里会允许最上氏从庶族里招来一个养女嫁过去,若他真的天真的以为用这种不伤害伊达辉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