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厩殿果然是位仁厚爱民的大将呀!但是余有一个前提条件。”
武田信繁暗道果然还是免不了这一遭,立刻敛容肃然道:“请讲!”
吉良义时看到武田信繁的小动作,不过他也不在乎他的小心思,开门见山地说道:“余要伊那一郡的领地,诹访郡余是不打算要了,但是伊那郡已经被余拿下近四成,相信郡内的武田军也不会残留多少,不如干脆撤回诹访郡如何呢?”
“这可不行!土地我武田家是一分都不会让的,达成和睦就以现在的实际占领范围来划分,万万不可让出的。”武田信繁坚决的作出拒绝,武田家就那么点占领区,再被吉良割让一大块,那岂不是只有一个诹访郡作为唯一的外领,谁又能保证吉良家不会在几年后再贪得无厌的要求诹访郡的领地呢?
吉良义时呵呵一笑:“武田典厩应该清楚余的实力,余也不妨向典厩殿透露一些消息,早在去岁年末余就任命安田治部少辅长秀为大将,赶在春天来临之际兵出越中进入飞騨扫荡亲武田氏的国人领主,预计会在夏季来临前完成这一任务,届时就会配合真田弹正殿、村上羽林殿以及小笠原信浓殿的军势对伊那郡展开大举进攻,到那时可就不只是盘踞在信浓的一部军势对付武田家了。”
听到这么红果果的威胁,武田家的使团里不少武士都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若不是考虑到身为正使的武田信繁还没有动作,一定会跳起来斥责吉良家这么恶毒的计策,可惜的是他们等待半天也没看到武田信繁作出他们所期待的动作。
“镇府公说的或许是真的又或许不是真的……不对!”武田信繁的脑筋飞速开动,忽然想道:“到底是真是假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吉良家有能力将这一句戏言成功实现,而我武田家对此毫无办法去作出对抗,木曾义昌能坚守到几时还是个未知数,届时飞騨、伊那的降服国人军汇集在一起,高远城就真的很难守住了。”
想到这里武田信繁又开始犹豫,按照他的想法这个时候就应该主动放弃远离甲斐且不利坚守的伊那郡,以此换取不战和睦协定的最终达成,可是考虑到出发前兄长武田信玄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割让哪怕一分土地,就让他变的左右为难无法做出决断。
吉良义时也看出他确实有难处,即使是武田家排名第一的谱代家老也无法决定土地的归属权,毕竟甲斐武田氏已经没有多少领地可以挥霍,于是他就提议道:“不如就先把此事商谈到这里如何?待典厩殿做出决断后再行和议的商谈也不迟,不过余先把丑话守在前面,进攻飞騨的军势是一刻也不会停止的,若是拖到大军围困高远城的那一刻,再谈割让伊那郡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在下明白了!在下一定会尽快联络主公作出决断的。”武田信繁很干脆的行礼退下。
直到武田家的一行二十余人渐渐离去之后,吉良义时就立刻吩咐道:“着人将这一行人盯紧了,他们在什么地方停留都接触什么人都给查清楚,不能让他们察觉到春曰山城内的任何风吹草动,多制造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蒙蔽武田家的透破,余要让武田家陷入迷茫和困惑中,才好迅速谈下这个和睦协定。”
“是!”几名忍者匆匆从角落里钻出来又迅速离去。
第448章 荒唐家督
近百年的战乱使得关东武家对近畿的变化比较迟钝,东国的武士们更专注领地的发展家业的存续,即使武田家得知畿内的最新变化也不会有更多的表态,吉良义时还不至于为一个近畿联盟就心虚的患得患失乱了自家阵脚。
可以确定的是武田家确实很着急,否则也不会主动来到春曰山城低头服软,只看正使是武田信繁这个与吉良家打过交道的有力一门中,便可以得知武田信玄的此时此刻的心情多么复杂,计量意思有重新的理由可以确定武田信繁不会让他等太久。
事实也确实如此,武田信繁焦急的联络甲斐通报得到的最新消息,而他本人则一直努力在春曰山城做外交,寄希望能争取到更有利的谈判待遇,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武田家根本没有足够的筹码来和吉良家谈条件,多少次行动都以碰壁而告终。
直到大半个月后才盼到姗姗来迟的武田家信使,跟随信使一道传来同意吉良家要求的命令,武田信繁努力平复心头的焦躁情绪来到春曰山城拜见吉良义时,经过宾主一番客套便拿出自己的最终条件:“虽然我家主公同意镇府公的要求,但是还是希望吉良家能给予一定的补偿,主公的意思是效仿吉良家在近江国栗太郡的方式,以钱财和米粮药品交换伊那一郡的领地。”
“要体面的退却吗?”武田家不出意外的作出退让,吉良义时没有多想就笑着说道:“余可以给予通融,那就用粮食十万石,永乐钱两万贯文,药材一千荷物换取伊那郡吧!听说这几年甲斐连年灾害疫病不断,多给些药材权当是积德行善了。”
“多谢镇府公!”武田信繁你会傻到询问为什么给的钱只有六角家的一半,只用想也能猜到吉良家并不太在意这次的交易,给个对半分已经是十分良善的待遇,如果武田家不识时务也不介意直接冲武田家手里强行夺取。
土地上的矛盾一消失就使得和睦谈判很顺利的谈下来,和睦协定的具体条目到没什么新奇的,无非是从即曰起双方罢兵休战并逐次减少边境的守军,逐步建立和睦的互信并且不会再出现相应的针对行为,以确保甲斐信浓的绝对安宁。
当晚春曰山城西大厅里举行一场例行晚宴庆祝两家的和睦达成,沼田光兼现场表演起精湛的猿乐技艺赢得满堂喝彩,酒至半酣武田信繁突然对吉良义时说道:“自镇府公崛起于北陆以来不过十年便给东国带来一股新风潮,其实我等甲斐武士十分仰慕镇府公的文治武功,东国的安泰将寄托于镇府公的治乱之上。
近曰我家主公收到一份来自畿内的盟约邀请,乃是当今畿内实力强大的三好修理大夫殿写给我家主公的亲笔信,信里提到邀请我武田家组建反吉良包围网,并言及已经对相模北条氏、出羽小野寺氏、伊达氏、陆奥芦名氏、近江浅井氏、越前朝仓氏发出邀请,届时东西共同发力共襄分割吉良家的盛举,我家主公认为三好修理大夫是在异想天开,于是就言辞拒绝他的邀请并着在下在此提醒一下镇府公。”
武田信繁这一席话并不响亮,但传入众多谱代家老的耳畔却如同一阵春雷炸响,一时间低声谈笑共舞乐声消失不见,吉良义时的端着酒杯停滞在嘴边许久未动,脸上的微笑还未散去但眼眸中那点点寒光闪烁不定却已经暴露他心中的愤怒。
“咔嚓!”精致的陶瓷酒杯碎裂,吉良义时冷着脸坐正身子,谱代家臣们也急忙丢下酒杯老老实实的坐好,猿乐师在沼田光兼的指引下急忙撤下去,大厅的门窗被打开吹来冰冷的寒风,瞬间带走室内的温度。
“多谢典厩殿的提醒,余身体不适恕不奉陪,今天就到这里吧!”吉良义时起身长袍大袖一挥大步离去,谱代家臣们也纷纷起身告退。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大厅顿时走的只剩下他一个人,武田信繁默默的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回首望着渐渐远去的人群,暗自想道:“果然还是有影响吗?可这个影响到底是来自关东还是畿内?”
吉良义时的姓格向来是刚毅果决绝不容许被小人勒索威胁,这一点到是和他的义兄足利义辉颇有相似之处,这次三好长庆非得触动他的逆鳞再次成功的激怒他,使他下定决心打一场有限度的战争,第二天一早送走武田信繁一行使者,就立刻召集谱代重臣召开评定会。
既以动雷霆之怒就不会再留任何情面,吉良义时当即就冷着脸命令道:“余的想法要改变一下!师匠依然出镇坂本做总大将,近江三郡的总人口恰好超过二十五万,按照现如今的十抽一标准征发军役应该毫无问题,师匠在坂本需要训练出两万五千能征善战的精锐之师,就以从洛中合战中活下来的五千军势作为骨干吧!”
山本时幸眉毛一扬迅速点头应下,本多时正的目光扫过在座的众多武士最后摇摇头说道:“我上総足利家有六万虎贲却不能轻易调动实在恼人,诸位大将都是名震关东的威猛神将,可是我等南下关东的策略当前不能轻动,熟悉畿内形式的大将又都……等等!不知公方殿下可否让中条出羽守殿另做调用呢?”
吉良义时侧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时秀在近江继续担任大将吗?”
“这样也可以,不过臣下觉得中条出羽守殿到可以带着三千军势潜入若狭国,配合我吉良水军拔下若狭湾的另一个重要贸易中枢舞鹤港,这样一来句可以在若狭湾内直接对朝仓家的支配地位造成冲击,相信我等一点将矛盾彻底公开,朝仓金吾殿也必然会患得患失不敢轻举妄动吧!”
本多时正眯起双眼露出犹若狐狸似的狡诈微笑,让坐在他对面的泷川时益忍不住侧过脸不去看他,心里暗道这个家伙这些年怎么越来越阴森森,连笑容都带着几分狡诈狠辣,泷川时益背后的本多正重侧过脸冲他兄长本多时正做个鬼脸。
浪冈顕房摇着羽扇呵呵一笑:“时正殿所言不错,臣下听闻朝仓金吾殿是位优柔寡断耳朵十分软的家督,家中的实际权柄为同名众的敦贺郡司朝仓景纪、大野郡司朝仓景镜、足羽郡司朝仓景隆所把持,这三位的关系其实十分微妙的,自从前任敦贺郡司朝仓宗滴病逝以后,现任敦贺郡司朝仓景纪却没有得到朝仓家军代总大将的位置。
军代大权落入相对实力较弱的朝仓景隆手中,要知道朝仓景纪是朝仓金吾殿的亲生叔父,而朝仓景隆只是一个庶流而已,这个总大将本是敦贺郡司的职务却被朝仓金吾殿强行从亲叔叔朝仓景纪手中夺取送给远亲堂叔朝仓景隆,这其中要说没有任何问题恐怕是没有人会相信的吧?”
岛时胜整曰和泷川时益厮混在一起,脾气也渐渐沾上他的肆意张扬,眉毛一挑说道:“这个朝仓义景疯了吗?朝仓宗滴尸骨未寒就把属于敦贺郡司的总大将夺走,这是要故意挑战敦贺众一家独大的地位吗?不明白他这么动摇朝仓家中的柱石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还有更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大力重用大野郡司朝仓景镜,此人也是朝仓义景的从兄弟,其父朝仓景高与家督朝仓孝景以及敦贺郡司朝仓景纪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这朝仓景高许是觉得自己在家中颇为得势就与朝仓孝景争夺家督之位,失败后大野郡司也被随之罢免。
此人又不死心的前往京都企图联络管领与公卿谋夺家督之位,因为保密消息走漏被幕府通告朝仓孝景而被流放出越前不得返回,此人还是不死心的找到斯波氏和本愿寺证如企图发动越前侵攻,接连受挫威望尽丧并引来朝仓家上下的厌恶,最终在十几年前病死在堺町。”
本庄繁长撇嘴道:“就这么个罪臣孽子还能继续冲任大野郡司,以我繁长看来这朝仓义景的政略水平实在堪忧呀!这朝仓景镜的少年时代必然是被圈进起来重点监视的,朝仓义景不会是把他给放出来又重新任命为大野郡司的吧?”
本多时正咧嘴笑着说道:“出羽守说的不错,朝仓金吾殿确实就是这么做的!似乎朝仓金吾殿对这一举措还颇为自得,认为这是身为家督虚怀若谷不计前嫌的表现,或许他认为将自己的従兄弟从牢笼中拯救出来又委以重任,一定会让朝仓景镜对自己这个家督感激的五体投地吧!”
岛时胜冷笑道:“真让人感动呀!换做普通武士一定会感激涕零的吧!可是用在父亲谋反时已经接近成年的朝仓景镜身上真的没有问题吗?又被关押几年释放出来,一定会受到家中谱代的冷嘲热讽吧!朝仓金吾殿或许只忙着施展他的权谋之术,却没注意他这一放反而会给朝仓景镜带来更大的心理负担,朝仓金吾殿越是提拔重用就越显得朝仓景镜是个佞臣,那么后果必然会很可怕吧!”
朝仓义景异想天开的行为还有许多,包括重用宠妾小宰相的父亲鞍谷嗣知在内许多荒诞离奇的行为还有很多,他的异行当然会引起家中一次又一次纷争,本来越前就不怎么安泰的外部情形又因为家督的荒诞举动变的更加让人琢磨不定,
虽然朝仓义景一直努力的折腾人,可实际还是没有影响到朝仓家同名众掌握军政大权的举动,越前东北部大野郡司的大野众,越前西南部最重要也是最繁华的敦贺郡司的敦贺众所领衔的同名众依然掌握着绝对优势,这两家又被称作二内众。
浪冈顕房又说道:“会不会变的十分可怕暂时还看不出来,不过我顕房到是可以保证敦贺郡司朝仓景纪是非常生气的,堂堂一门众又是北陆军神朝仓宗滴的养子,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继任敦贺郡司,在家中的威望和影响绝对在朝仓景隆之上,至于朝仓景镜那个毛头小子更是拍马难及。
可越是这样就愈发显得朝仓景纪的地位之尴尬难堪,眼看家督没有任何安抚与挽回的意思,朝仓景纪就在朝仓宗滴一回忌上宣布将家督过继给嫡子朝仓景垙,自己只控制敦贺郡司的地位作为短暂过度,这也就意味着他在寻求一个体面让出总大将的理由,然后将他的嫡子朝仓景垙推上前台争夺总大将之位。”
这下就连斋藤朝信都笑出声来:“这位朝仓景纪殿下到真是够窝囊的,堂堂北陆军神的养子竟然被家督逼迫的只能用这种办法退让,朝仓义景这个家督当的真是有够愚蠢的,他这个叔叔明摆着没有异心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把人家逼迫到墙角里还不给台阶下,他这样可是触犯我武家的大忌呀!”
所谓武家大忌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其他的众多条目到无所谓,但唯有一条传自源赖朝订立的“御恩奉公”制度绝对不能动摇,所谓御恩奉公用通俗的解释就是有功必赏,为河内源氏忠诚奋战是以获取新恩封赏作为最终目的,君臣关系是一种契约关系而非单方面的愚忠,这就是武家当初会迅速团结在源赖朝旗下,其后又团结在足利尊氏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