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背插三階菱五釘抜旗,以及公饗檜扇旗的足轻,立起手中的长柄大吼着朝对面的军阵突击。
“命令西条备、赤备严守两翼,绝不能让三好军突破!”
“是!”侧近众翻身上马带着口令四散传达。
吉良军本阵足利二引两大旗下,身披熏紫韦威胴丸吉良义时坐在阵幕中眺望山下如潮水般的军势,叹息道:“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短尾求生的十河一存果然率领八千人对本阵突击,能不能挡住他们就看诸君了!”
山本时幸穿着一套色色威腹卷,指着河道上来回穿梭驱赶西岸山城众的水军,说道:“馆主大人不必担心,河道已经被本家封锁,运兵船很快就会赶来,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山冈时长身穿红色具足,跑来汇报:“三好军开始突击了!”
吉良义时皱眉问道:“第一阵是谁为将?”
“是高岛备的高岛右兵卫,在他后面的第二阵是滋贺备的浅见大膳亮……”山本时幸很快报出一串名字,这些足轻大将跟着他两个多月,名字早就耳熟能详。
“为他们祈祷吧!”吉良义时右手握住军配扇,缠在左手上的念珠一直延伸到小臂,出阵前祈祷是武家的传统,在他心里却有另外一层含义。
“是众生等,生时死时,自得大利,终不堕恶道。若有临命终人,家中眷属,乃至一人,为是病人高声念一佛名,是命终人,除五无间罪,余业报等悉得销灭。是五无间罪,虽至极重,动经亿劫,了不得出,承斯临命终时,他人为其称念佛名,于是罪中,亦渐销灭。何况众生自称自念,获福无量,灭无量罪。”
看着吉良义时手持念珠默默诵读《地藏菩萨本愿经》,山本勘助站起来发布命令:“擂鼓!众军准备接阵!”
“咚咚咚……”巨大的鼓声随之响起,原本搔乱的军阵逐渐严整,各备足轻大将大吼着:“接战!”
“放箭!”
一片“嗡嗡”的弓弦颤动声,漆黑的箭矢如密集的飞蝗,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划破天空,朝着冲过来的三好军势落下,不时传来的惨叫声并没有打乱三好军势进攻的节奏。
站在吉良军阵列最前方的高岛右兵卫,迎着冲锋的三好大军,转身举起手中的片镰枪,大吼道:“记住你们的誓言!大家跟着我念!愿神佛保佑我战胜三筑,保土护乡!”
近江的农兵们竖起手中的长柄,面对冲锋的三好军疯狂的吼道:“愿神佛保佑我战胜三筑,保土护乡!”
一队队身背乱七八糟靠旗的三好足轻,猪突猛进似的冲杀过来,弓箭颤动的轰鸣声不时传来,一排排黑色的雨点落在铠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时而会有沉闷的破革声,总会有几个人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
“接战了!对方是摄津、和泉的国人众!”下方一片喧哗声想起,黑压压的三好大军与红色的吉良军碰撞在一起,喊杀声冲上云霄几乎把军太鼓的声音压下来,近江的武士完全是依靠血气之勇与数量、精锐程度远超己方的强敌死拼。
三好军身为第一阵的摄津、和泉国人众虽然数量只有两千,但这些人都是最早跟随三好长庆,经历太平寺、舍利寺合战的百战精锐,无论士气还是战斗力都颇为不俗,而近江的备队只训练几个月,无论怎么比都要差敌方几筹。
近江的备队几乎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就被冲开几条巨大的裂隙,阵形崩解分割成几个小块,被青黑色的洪流一点点蚕食消失,嘶吼与哀号声时刻传来,在敌我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许多近江武士选择玉石俱焚的战法。
“愿神佛保佑我战胜三筑,保土护乡!”满身是血的足轻发疯似的扑向冲过来的三好武士,撕开他的吼轮面当,一口咬住他的脖颈,任凭那名武士的同伴刀劈枪刺也毫不松手。
“高岛平太夫!被芥川胜之助讨取了!”
“高岛右兵卫!盐田三兵卫讨取了!第一阵开始崩溃!”
“第一阵全军坏灭!主将以下全员玉碎!”吉良义时高声的诵读佛号,握着念珠的手在不停发抖。
两刻钟后传来消息:“第二阵接战了!”
“第二阵田原五卫门讨死芥川胜之助!”马迴众一阵搔动,三好家的强悍远远出乎他们的想象,近江备放在前面竟然顶不住两刻钟。
“田原五卫门被讨死!”
“浅见大膳亮被讨死!第二阵开始崩溃!”
中条时秀终于坐不住了,他提起太刀向吉良义时一躬身道:“馆主大人稍歇!臣下去阵前督战了!”
;
第112章 生死较量时刻(第二更!)
三好军本阵,三阶菱五钉抜旗印随着夏风吹拂的猎猎作响,十河一存铁青着脸立于旗印之下,从开战到现在,他就一直站在那里不动,随着战事超乎想像的惨烈胶着,他的脸色也越发阴沉难看。
“为什么还不退?为什么?”十河一存愤怒的挥舞马鞭狠狠抽在旗杆上,战局的发展远远出乎他的想象,面对他三好家精锐大军的突击,幕府军不但没有溃退,反而死缠不放,这种完全违背常理的情形让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摄津、和泉他国众快顶不住了,要不要撤下来?”一宫成佑提醒道。
“不!现在绝不能撤!让他们撤到右翼继续进攻!为今之计,只有迅速击破幕府军一条路可以选,我们没有时间耽搁!”十河一存摇着头大喝道:“传令!四国众随我出阵!”
十几骑人马嘶鸣着冲下山坡,吉良义时仍然默不作声的祈祷着,没过多久又传来消息:“第二阵全军坏灭!主将以下全员玉碎!摄津众残部移往左翼,右翼畠山军战意不强,渡边殿询问西条备是否需要出击!”
“让他继续等着!没有本家的命令绝不能擅自行动!”吉良义时紧张的满头大汗,本阵里一群武士神色严峻,双眼中满是急躁和焦灼。
又一骑使番冲入本阵,一时情急连翻身纵跃,连滚带爬着跑过来急说道:“不好了!十河一存要出阵了!十河一存马回众出阵!四国众出阵!第三阵接战!”
“什么?”吉良义时站起来,厉声喝问道:“你确定他出阵了?”
“是的!臣下愿用姓命担保!”
吉良义时阴着脸沉默不语,十河一存年岁不过二十,却已经有好几个儿子,在三好几兄弟里不但是最能生儿子的,还是战斗天赋最强的一人,确切的说,这个身高一米七十出头的武士,拥有天生巨力,以及变态的膂力,经常披头散发冲入重重包围杀散敌军,凭借他那堪称恐怖的战斗方式,而赢得“鬼十河”的称号。
十河一存如此早的出阵远远出乎他的预料,原本预计应该是等待近江备队死死缠住三好军,等到三好军的锐气一消,十河一存必然会坐不住亲自出战,到那时背后突袭的别动队也差不多就位,他有的是办法慢慢磨死这位三好家的大将。
可这十河一存提前出阵却彻底打乱他的计划,如果被十河一存所部从中央突破,突入到薄弱的本阵中,左右两翼的三河武士必然会回身救援,两翼一放空就要面临一个总崩甚至全灭的危局,届时胜负逆转,一切精心布局都将变为自掘坟墓。
“第三阵平井幸之助讨死!第三阵崩溃!”
“第四阵接战!第四阵崩溃!全员讨死!十河一存突击第五阵!第五阵高田与次郎讨死!第四阵全灭!第五阵崩溃!全灭了!怎么办啊!”
近江的武士彻底陷入疯狂,一阵高过一阵的愤怒咆哮在本阵里响起,阵幕内的武士们也是一片搔动,死的就是他们的同胞兄弟,这让他们焉能安坐不动,朽木藤纲不顾阻拦的冲过来,对着吉良义时大吼道:“不能等了!馆主大人!我要这么打,我等必死无疑!幕府必败无疑啊!”
“住口!本家自有主张!”吉良义时瞪大眼睛怒吼道:“马迴众做好准备!本家要看看十河一存到底是如何的三头六臂!”
“馆主大人万万不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千万不能动啊!”山本时幸死死拉住他的手不松,吉良义时怒视他:“放手!本家荣辱在此一战绝不能袖手旁观!”
山冈时长大喊道:“馆主大人!快看!登陆了!两千备队登陆了!”
“好!诸位随我作战,即便战死这深草原也不枉我等武家之名!”吉良义时挣脱山本时幸的拉拽冲出阵幕,看着下方黑色的箭头狠狠扎进红色的阵营里,领头是正是一位手持大身枪所向披靡的大将。
“那人就是十河一存!”吉良义时死死盯着那名大将,不过片刻又有使番回报:“馆主大人!第六阵全体玉碎!第七阵开始接战!”
“击破一半了吗!跟我走!”吉良义时作出大胆的举动,翻身上马一马当先冲下山坡,吓的武士们鸡飞狗跳的追上去,山本时幸想追过去又担心中枢无人指挥,又气又急摔碎心爱的茶杯。
“还看什么!赶快给我跟紧馆主大人!若有差池你们万死莫赎!”山本时幸大喝一声,把这群不知所措的小姓统统撵走。
吉良义时一路冲过西条备与赤备的防区,那些足轻大将见到吉良义时轻骑出阵吓的连忙拉住他的马死也不松手,即便被吉良义时连声喝骂也不放开,气急了他就拿起马鞭抽他们,大骂道:“混蛋!本家表示要送死!给我松手!坏了本家大业有你们好看!”
“馆主大人!您不能去啊!就算打死臣下也不能松手!”
“善次郎!把这个家伙给我架开!”
“馆主大人!您真的不能再向前去了啊!”山冈时长跪下来拜服下去,一群马回众全部下马跪下一片。
“本家要到阵前激励士气!谁敢拦本家!”吉良义时一声大怒,抽出家传的伯耆安纲大喝道:“我以祖先名义起誓,今曰必杀十河一存!谁敢阻拦吾必杀之!松手!”
或许是被他的气势所慑,阻拦的人全部撤开,吉良义时策马冲出阵围,身后的马回众连忙上马追过去,等他们来到西条备阵前时,前方近江备第七阵已然全灭,第八阵正在接战,或许是看到吉良义时的大旗移动到阵前。
残余的近江国人大吼一声,死死挡在前方猪突猛进的三好军,战场上飘荡着如幽灵般的誓言,“愿神佛保佑我战胜三筑,保土护乡!”
“主公!快看!那是吉良家的本阵大旗!他们的总大将出阵了!”正杀着起兴的十河一存突然听到身后家臣的呼喊,抬眼一看果然是那足利二引两的大旗已经能够到了二十间外,如此近的距离简直是天赐良机。
“命令畠山军突击左翼,他国众突击右翼,一定要彻底击溃幕府军!”十河一存大喝道:“诸君!前方就是吉良义时!杀死他此战即可全胜!诸君随我冲锋!”
“哈!”四国众齐声大吼道,进攻的节奏又快了许多,其实他们已经很累了,连破几阵都是如此难缠,直到最后一人战死也不退,这种精神已经深深镇住一向骄横的四国众,什么样的精神才能让弱者致死不退?刚刚的热血已经随着不停的杀戮而消退,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们真的累了。
第113章 十河一存之死(第三更!)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伏见山下深草谷的一片青碧之间,已经被鲜血杀成一片血红之土,但是顽强的近江备仍然未退一步,双方的枪阵纠结在一起,四国武士强大的战力在一次对刺中得到充分体现。
近江几备的战力还是太弱,相持不到一刻钟就逐渐开始崩散,即使他们高喊着誓言死战不退,也无法抵挡几支长柄同时攒刺,长枪穿胸而入鲜血如雨一般喷洒,四国众突击之处形成一条鲜血小径。
四国众冲出一阵又被死死拦住,面对吉良军死缠不退的无赖打法,身为总大将的十河一存勃然大怒,一把摘下了三曰月形立兜,披头散发的倒持大身枪骑马冲锋在前,怒喝道:“不要纠缠立刻突击!”
十河一存率领本部马迴众一马当先的发起冲锋,这群悍勇的武士立刻爆发出强大的战力,尤其那十河一存,左冲右突狂飙猛进,所过之处尸首分离,没有一个人抵挡的住,真是如魔神降临令人战栗的恐怖武士。
“馆主大人!近江备开始突击了!撤到后方的摄津备已经开始接战,根据观察近江备的战意高昂,已经突破摄津备的防区继续深入!”
吉良义时没理使番的消息,现在背后的夹击已经没有意义了,唯有挡住眼前的敌人才最重要,他立刻大吼道:“渡边高纲、内藤正成何在?”
“臣下在!”西条备中最强的两名武将阵参,他感觉心里的底气强很多,举起手中的伯耆安纲指着那披头散发的十河一存问道:“正成!你有多大把握射死那十河一存!”
内藤正成抬头看了眼不知何时拉掉头盔和面当的十河一存,如实回答道:“不到五成!”
“那就再等等!高纲,把你的枪队调过来守在本家阵前,你有多大把握挡住他?”
渡边高纲锤击自己的胸口大喊道:“臣下只要一息尚存!那十河一存就休想靠近馆主大人!”
“好!本家的安危就交予你了。”吉良义时发觉自己的嗓子发出沙沙的沙哑声,又转而对身后的三河武士大吼道:“今度乃本家生死存亡之战,本家立誓合战完,本家将立于此处一步不退!所以,本家的生死就托付于诸君了!”
“我等一息尚存!必将死守不退护佑馆主大人!”三河武士的怒火被彻底激发出来,一个个等着通红的牛眼怒视十河一存,仿佛要生吞活剥了他一般。
岛时胜拿着丸木弓大声说道:“馆主大人!我时胜也可以射死那十河一存!”
“我时益也能保护馆主大人!”泷川时益拿着十文字枪舞了个枪花,信誓旦旦的展示自己的实力。
“你们俩给本家老实呆着!”吉良义时迟疑了片刻,又说道:“岛左近的弓术不错,一会可以试试看。”
“谢馆主大人!”二小一个兴奋一个沮丧的表情,让紧张的气氛略有缓解。
“第八阵全灭!第九阵接战!”近江两备守在前面一共只有十阵,现在八阵全灭,剩下两阵六百人顶着对面不下两千人铺面而来的重压,如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有倾覆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