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延的组织要垮了,他的手下不会跟随他。」因为他是个残酷暴虐的头子。
「他要垮了?」警察都还没到,根本也还没交手,他就不战而败了?「你怎么知道?」他急急问,
串接不起目前情况。
雷聿沉默,他只是注视着前方,绕过树丛往主屋走去。
「雷聿!」邵守辰想知道答案想得不得了,见他又走回屋内,他吓一跳,忙奔到他眼前阻止他。「
你做什么?」他压低声,真快被他的妄为给逼疯。
雷聿凝视他良久,缓缓启唇:「你不想知道毒品工厂在哪里?」
「我当然想!」不然他干嘛蹚浑水?
……好吧,他承认为了雷聿也是原因之一。
「顾东延可能放了些线索在这房子里,你不想去搜搜?」雷聿问道。
「那可以等警方来再说!」到时要把房子翻过来都没问题。说到这个,支持怎么还没赶到?效率何
时变得这么差?邵守辰望向外面。
「等他们来,顾东延早就带着东西逃走了。」雷聿越过他,语气摆明不相信警方的办事能力。
「你……」面对他,邵守辰总是没辙。「这样太危险了。」他再次抓住他的手,阻止他前进。
握着掌中温软的肌肤,他禁不住出了汗。他和他的接触,每一次都短暂且疏离,要不是因为发生了
这些事,他们不会一起行动这么久,他也没机会看到雷聿这么多种不同的迷人面貌,进而在心底对自己
的情感坦白。
沉沦也好,溺毙也罢,他只希望赶紧落幕,不要节外生枝。
曾几何时,身经百战的他变得如此胆小,只是因为怕看到某人身上染血。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拥有的私心。
雷聿望着他,那明显的担忧刻画在端整的面容上,他并不是没看到,相反地,从很久以前就察觉了
。
专注的清澈瞳眸锁得如此紧密,他时常都能感受到,他的视线里只有他一个人;对着他咧开嘴笑,
对着他气得跳脚,对他的行为严正警告,对他的出现郑重以待。
不知何时开始,这追着他跑的警察,会跟在他身旁仅仅是为了担心他会受伤……
他拥有一身可以瞬间击倒他的拳脚武术,但他却从不记得这点,每次都反过来想保护他。
勾起漂亮的嘴唇,雷聿笑得飘渺:「你觉得,人性本善,还是本恶?」
他问着之前已经问过的问题,沉淀过的语音听不出表情。
邵守辰一愣,他真的不了解他为何又这样问。
「你怎么……」
「回答我。」
「我……」他凝睇着他,对于他侵入内心的坚持无法抗拒,彷佛被他传递的某种意念牵引。没有考
虑的,他也重复了先前的回答:「我当然觉得人性本书。即使你老是在耍手段,我也认为你有纯净的一
面;即使你拥有黑道的背景,我也明白你本质上是个好人;即使我的立场与你为敌、即使你没办法信任
我,我也仍旧愿意选择相信你。」
听到他的答案,雷聿眸底最深处泛起柔意。
「不后悔?」他要求他的承诺。
「不后悔。」他毫不犹豫地真诚给予。
雷聿笑了。
不属于闲雅,不属于冷漠,也没有掺入任何杂质,不同于以往的,他真心且不隐瞒地扬起酝醉至极
、优美至极的笑容,响应眼前男人无悔的信任。
邵守辰差点被他惑住,他闪了神,忍不住将他高瘦的身躯拉近自己。
「雷聿,我……」
他好想现在就告诉他,他真的——
「不准动。」
极阴冷的男子声音打断了他满心难藏的情意,就要预见清明的迷障被狠冽地破灭,接近解除的危机
又森然扩大。
邵守辰和雷聿同时转首,看见一把枪直指向他们。
顾东延就站立在离他们不远处,面无表情地举着黑亮的手枪。
邵守辰迅速地半回身掩住雷聿,望着眼前的中年男子,他极度地提高警觉。
这是他第一次和顾东延照面,奇怪的是,他给人的感觉好沧桑衰老,跟照片上那种阴毒绝辣、不择
手段的形貌大不相同!
「警察很快就会包围这里,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他重喝,企图拖延时间,降服对手。对了,是眼
神,他的眼神不一样了。
所以他看起来不再那么毫无人性,宛如将一具行尸走肉注入了温暖的血液。
为什么?顾东延怎会有如此变化?
「我只要你身后的那个人。」他简洁地道。
邵守辰极惊,他下意识地看向雷聿,只见他漠然地就要往前移动,他倏地紧抓住他的手臂,用眼神
示意他不要,就怕他乱来。
「你赢不了的,届时警方大举进行攻坚,你就没有退路了,把枪放下!」他严厉地出声重叱,掌心
冒出了冷汗,只盼救援能及时抵到。
「赢不了……」顾东延喃语,他缓缓地摇首:「……我早就输了……我要雷聿。」他将拿枪的手挺
得更加硬直。
邵守辰只是抓着雷聿,没有半点空隙,也不允许自己失去冷静,他好紧好紧地握着他的手,像是要
把自己的指痕烙印其上。
他们没有武器,无法藏躲,后盾未达,话说得如此漂亮,但优势根本倾向对方!
「让我去,他要的只有我。」雷聿淡淡地说道,毫无恐惧。
「不准!」他骤然咆吼,完全不把指着自己的枪口看在眼里。
「你想要两个人一起死吗?」他微怒地抬眸凝视。
邵守辰没有被他的话吓到,也无半分慌乱惶恐,反而突然地仰头哈哈一笑。
「死就死!」如黑珀般的双眼直视着他,拉起嘴角。「我们可以在下面做对没有分别立场的知己。
抓着你,到地府的时候你才不会乱跑。」他举起他的手,一点也不肯放松。
雷聿晶魅的美眸当中投射出他不迟疑的坚决,他置生死于度外的洒脱,他毫无怨尤陪他下地狱的果
敢;他宁死也不愿放开他……
他是认真的,没有虚假。
呵。这种无可救药的笨蛋,到底是哪里吸引他?
雷聿猝不及防地抬起另一只手,用力地压下邵守辰的颈项,将双唇印上来不及反应的他!
这突如其来的吻一点都不如主人优雅,火烫湿润的舌尖没有一丝停留矜持,直接勾进邵守辰口中狂
吮翻搅,深深地尝尽任何属于他的味道,贪婪得像是要吞下牠的灵魂,他的所有,他的一切。
邵守辰错愕地惊傻住!整个思路彻底被掏空,高大的身躯僵直如岗石。
他忘了该怎么呼吸,也记不得身处何地,他唯一的反应,就是看着雷聿那傲慢半敛的浓密长睫,全
盘接收他带给他的涡漩和急流,晕眩的神智意识被冲刷得尽数中断!
一不注意,他略松了雷聿的手臂。
雷聿趁这唯一的空档,敏捷地甩脱掉他的箝制,更狠冽振臂在他肩颈处赏了一记凌厉的手刀。
没有预料的重重袭击让邵守辰霎时蹲曲了高大的身躯。
「呃!」他抚着传来剧痛的后颈,切齿痛哼。这一掌下手没有留情,差点让他昏厥过去,锻炼过的
潜意识反应强撑着死命捍卫的清晰意志,他无法使力,难以置信地看着站立在眼前的雷聿。
「你跟的够了,不用再跟了。」魅惑的笑淡淡扬起。「到这里就好,如果你敢有念头下地府找我,
不论是什么理由,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他严重地警告。
「雷……」邵守辰额际滑落汗水,肩上的疼痛抽拉着他的粗重喘息。
「那个吻是约定,你这次一定要遵守。」他修长的手指轻触他发颤的唇,笑着洒下魔咒。
「不……不要……」他只能望着他朝顾东延走去,无能为力。「不要……不要去!」他断续的声音
也挽不回他的脚步。
他不稳地深喘几口气,扶着膝盖想咬牙站起,布满水痕的脸庞爆出青筋,本来澄澈的眼睛整个充血
,颈肩上的剧烈疼痛让他脸色发白,手脚也不受控制地自颤起来。
他用尽力气想移动步伐、想阻挠雷聿愚蠢的决定,身体却发软地怎么也不听话,他愤恨地咬破了嘴
唇,撕扯掉雷聿留在上面的触感,然后看着顾东延带着雷聿坐上车远离……
「啊——」他如同受伤的野兽放声吼叫,震动了空气,震碎了心口。
耳边传来警笛的声音,他霎时瞠大被汗湿的眼睑。
警方的人马总算赶到,他们很快地将别墅团团围住,并且在屋里找到邵守辰。
他不顾同僚的劝阻,执意要他们协助他上车追赶顾东延。
依着雷聿手下的计算机,警方一行人很快地追踪到顾东延的座车,他们飞车追逐了将近半个小时,
被逼到一处海港。
那辆黑幕玻璃的轿车先是想冲撞警方的围捕,而后猛然地倒退,接着,有如慢动作的电影画面,完
全没有煞车地掉进了湛蓝的汪洋大海!
落海不到一分钟,就在邵守辰的面前,车体爆炸,巨大的声响鸣痛了众人耳膜,散破庞大的纲铁零
件,溅起无数的惊骇水花。
包括液晶屏幕上的红点,不复存在,灰飞湮灭。
「组……组长?」
阿灿拿着文件,诚惶诚恐地看着眼前神游太虚的男人。
他已经叫了他好几次了,组长都不理人,到底还要在这里罚站多久啊?呜呜。
深吸口气,他豁出去了!
「组长!」大叫一声,连他自己都觉得吵。
眼前始终垂着头的男人总算有了反应,他极缓慢地抬眸,对上一脸喜悦的阿灿。
啊哈,回魂啦回魂啦!
「组长,这个……组长!?」他的欢欣鼓舞没有持续多久。
男人从座位中站起高大的身形,直接忽略掉阿灿的满眼期待,拿起外套越过他,跨出长腿就往办公
室外走去。
「组长,你要去哪里?」阿灿急急上前询问。
男人沉默,径自迈开步伐。
「组……组长,我……这个文件……」
「放我桌上。」他只吐出一句话,低沉死板也毫无感情。
被他的语气冻结住,阿灿停下脚步,只能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发呆。
「跟你说吧,组长最近阴阳怪气的。」本来在一旁偷窥……咳,是观察,的同事丙上前,朝着傻掉
的阿灿低语。
「对啊,自从上个月那件事情之后,科长不是还特地放了他大假?但好象一点帮助也没有。」一名
女同事也趋近报告心得。
「还说那件事呢,侦查科策画那么久,本来以为这次肯定可以手到擒来,结果『扑通』一声掉到海
里,人还是不见啦!」同事丁突然从众人身后冒出。
「哎哟,车子都爆炸了,那种情况下不死也残废,他们已经破获历年最大的毒品工厂,也查扣了好
多走私贩售的枪枝和一大串军火名单,还不够满足啊?」真是太贪心了。
「就是不服气嘛!不然怎么会拼死命在那边捞啊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真有毅力。
「还在捞啊?」女同事惊讶问道。都一个月了耶!太久了吧。
「没了啦!上个星期就撤了,免得被有心人士在背后参上一本,说咱们警察『浪费国家社会资源』
。」那就糗大了。
「你们消息既然这么灵通,那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阿灿阻断他们窸窸窣窣的闲话家常。「组
长为什么会成了这副德行?」
太奇怪了,他们一向英明神武而且洒脱不羁的组长,居然化身为颓废派的首席崇拜者。不拘小节进
阶到邋遢随便,悦耳朗笑转换为阴沉冷语,表情丰富变成了活体僵尸,这种无法令人忽视的改变真的很
诡异啊!
「谁知道?」同事丙耸肩。「他卧底破这么大的案子,上头赞誉有加,还颁了奖章给他,成了英雄
,英雄都是孤独的吧?」他随口乱掰。
「你那什么狗屁论调。」没根没据地瞎扯。同事丁皱眉批评。「好象是因为雷聿也落海失踪,所以
组长才这么心烦吧。」总算有人认真。
「是因为最大的敌手一下子消失,所以无法适应吗?」女同事好奇。不过啊,世界七又少了个美男
子,真令人心碎。
「敌手?可这次行动,上头不是说是组长和雷聿一起合作的?」一个负责对外联络警方,一个负责
内线引诱做饵,这么天衣无缝的破案组合怎会是敌人?
「是啊,我也是这样听说的。」还听说组长以前老是跟着雷聿是在培养之间的默契。真是太厉害啦
!连他们都瞒过了,还以为组长只是吃饱没事做,原来是在计画大行动。
「那……不就表示雷聿其实是组长的朋友?」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众人静默。空气沉重地压落下来。
「原来,组长会变成那样……」阿灿恍然大悟道:「是因为……伤心啊……」亲眼目睹自己的朋友
在眼前身亡……
好可怜,鸣呜。
买了几罐啤酒,和一包进口洋烟,邵守辰开着车在滨海公路上奔驰。
驶到一处无人的海域停下,他拉好外套宽大的衣领,拎着啤酒就走下车。
踩着细沙,他踱步在夕阳西落的橘黄色沙滩上,直到海水浸湿了他的裤管,他才停下来。
大手拉开啤酒的易开罐,他先昂首饮了一口,随后倒转铝罐,将其余的酒液往海中洒去。
一罐空了,他再开一罐,同样只喝一口,将其余的倒入海中。
「我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酒……」他低语。「我陪你一起喝,将就点吧。」
望着那没入海中的黄色液体,他看着浪花拍打过来,然后没有遗留地带走。
几罐啤酒全都依样画葫芦地被扫尽,他也不管身下是海水,就弯着身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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