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业的杀性已经完全威慑了河北人马,若不是这一场,安庆绪也不会真正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恐惧,推己及人,身边又有谁不是这样的呢?
除非,除非李嗣业再出关来,哪怕打的河北人马仓皇逃窜,打的死伤无数,也总比这么干熬好的多。借着李嗣业的凶狠,打的这群有些心猿意马的家伙没有退路,自己再整理人马或者还有一线生机。
安庆绪想到这里,不由的祈祷李嗣业快出来打吧。
同时口中吆喝,命令人马准备,不相信李嗣业三头六臂,自己亲自率领亲卫为前驱,鼓舞各路人马一定要奋力向前,李嗣业一败,大唐就是大家的囊中物,万里江山就任由我辈驰骋了。
于是战争中最奇怪的一幕发生了,还没有开打,一方统帅就知道了结果,可是他宁可输了的一场,也不愿意手下人马还有影响自己的实力。
面对慢慢沉寂下来的通过,安庆绪命令各路胡人开始加紧防备,各部的精锐被抽调身边的,绝对不会放回去,一起再次整军,对着潼关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大门严阵以待。
要死大家一起死才好。
安庆绪是这么想的。他豁出去了。被逼上绝路的家伙还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暴戾是来自何处的,他只是想杀个够本,随着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安庆绪越发的暴躁,而胡人中有想提议后撤的,安庆绪立即亲自上去斩了人头。
几次下来,几个小部落头领的脑袋被悬挂了军前,胡人终于渐渐安静了,他们也被凶狠残暴的安庆绪激发了心里的残暴。
一层血色慢慢笼罩了大军之上,胡人们的情绪渐渐陷入了狂暴。
可是潼关依旧不开。
郭子仪看着下面的胡人大阵,冷笑不止,由得他们这么穷折腾好了,反正潼关靠这样的乱杂军队,个人武勇再厉害没有纪律是没有用的,依靠地势的精锐安西军却是整体的杀戮机器,有着充足的军需辎重支持,箭矢等物件不缺,人手不缺。
和这些家伙耗就是。
叛军此次再来,郭子仪看的明白,随着安禄山的死,河北人心已经变了,这是河北乱军的回光返照而已,等待这群家伙这次的勇气丧去,大唐的军队出关就可以扫清了天下了。
所以,避战,坚守。
熬!
胡人还在等,安庆绪在哪里发狂似的叫嚣着邀战,勇气可嘉。但是落在安西军的眼中,这家伙却像个小丑,简直是个疯子似的在那里蹦跶。
李将军还没来,就吓的神经错乱了,李将军一来,这家伙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德行呢。安西军随着安庆绪的叫唤,时不时的发出阵阵哄笑嘲弄。
可是安庆绪再疯狂,也吃不准李嗣业什么时候出来,他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潼关。
日渐渐西沉。
安庆绪有些紧张了,胡人站了半天有些疲惫了,而该死的日光现在正照耀在河北军阵上,映着西沉的太阳,河北人马视线不清不楚,此时和精锐的李嗣业部队接战,有些背啊。
于是这个白痴,从忐忑,到发疯,到紧张,心情百转千回。
可是潼关上依旧没有什么真正的动静。
这下安庆绪急了,莫非李嗣业想夜袭大营?神经发作的家伙想到漫天的火光中,黑色衣甲的李嗣业带着一群骑兵风卷一般的冲了过来,那潼关就如同一只野兽,张开嘴吐出了黑色的火焰,夜色下二十万河北军人喊马嘶,自相残杀,转眼王图霸业成空。
这家伙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赶紧命令人马,一部分死死看着前方,一部分开始努力扎营,设置路障,反正后路他不担心,现在就担心潼关方向,对着潼关方向,这个白痴开始玩命的设计防备。
同时告诉他的叛贼同党们,顶住,一定要顶住,李嗣业不出来就罢了,出来的话乱箭射死他。另外他召开军前会议,彻底的否定了老贼安禄山的策略,不再以争夺江山为目标,他现在告诉叛军头目们,我们是土匪。
我们就是来打劫的,打胜了才能买个好价钱,所以不能输了。另外,从明天开始,分出一部分军马,向着四周发展,到处去打劫去,大家难得出来一次,不能白死,没事情也要图个乐呵,发财是第一的。
顿时叛军欢声雷动。
潼关上不知道下面这家伙又出什么幺蛾子,只是默默的看着。
是郭子仪看出了门道,笑道:“安庆绪怕李将军夜袭大营,忙着在后面巩固防线了,可怜的家伙,进退不得。”
折冲狂笑:“拖的越久越好。”
郭子仪也笑了。
当晚,安庆绪一夜没睡好,可是潼关却没人搭理他。
而他不知道潼关连夜接到了后路再报,李嗣业领骑兵突然转道,同时召集西域各族人马,星夜疾驰而去,准备包抄敌军侧翼。而武德皇帝大军即刻将至,潼关注定成为河北人马的梦魇处。
“七天。”边令成翘着兰花指告诉郭子仪,李将军命令潼关坚守七天。
武德皇帝大军已至潼关之后了。
只部分兵马进入,接受安西军防务,而安西野战精锐现在开始休整待命,就算潼关崩裂了,也不会让他们现在出力。
武德皇帝换上普通将领的铁甲,亲自来到潼关旧地巡视,陪同他的是长安来的士兵,以及沿途关中各地自发而来的勤王义军。
天子要求士兵们坚守潼关,天子的手在空中面对这下面的胡人大军画了一个弧度,微笑着告诉大家:“七天后,李嗣业将军将带领精锐从侧翼,把叛军撕裂。”
城头城下,士兵们信心百倍,但压抑了欢呼声。
大唐上下憋着气开始集体忽悠下面的叛军。
日出东方,又是一日了。
这是天子到潼关的第二个日出了。
叛军度过了最最难熬的几日后,他们发疯似的进攻潼关,发现交手的对象换了,潼关是有援军来了,但是不是李嗣业。
之前是虚张声势!
判断出来的安庆绪恨不得一头撞死,胡人头领们也恼羞成怒到了极点,于是更加发狂的进攻。
平日富贵的长安子弟,还有那些慷慨赴国难的关中义军壮士们在这个时刻爆发出了极其大的勇气和毅力,他们的背后是安西精锐的注视。
而他们身边,却是大唐天子。
丢不起人的他们用勇气,用毅力弥补了战力上的差距,胡人还是没有在他们身上讨要到什么大。便宜。但是毕竟不是第一能战的士兵。胡人们还是发现了潼关守军的能力变化。
看到可能的安庆绪再不犹豫。
开始投入全部的精力。以图夺取潼关的同时,也洗刷之前自己未战先怯的奇耻大辱,和他抱着同样心思的胡人们也是如此。
不过就在此时。
李嗣业总领骑兵三万,星夜已过关中,安西路接到急报的西域各国毫不犹豫的凑足了骑兵,向着李嗣业这面旗帜投奔而来,不远万里。
龟兹王,李嗣业副将白晓德的父亲更是倾尽所有支持李嗣业和自己的儿子。
在他的带领号召下,西域各族几乎将战马全部掏空了,能打仗的壮年男子起码出了一大半,一时间安西至大唐,丝绸之路上铁流隆隆不绝。
这一切河北人马不知道,史思明也不知道。安庆绪和大唐打的烂仗让史思明的全部注意投了潼关方向。
偏僻的西域是他们中原胡人祖先抛弃的地方,他们对那边不在意。
而李嗣业军马星夜奔驰。
于第五日,联军回合了,兵力来自西域各族,甚至有仰慕李嗣业的吐蕃人,还有已经被安西折服的大食俘虏。兵力总共六万,战马居然八万余。
李嗣业亲自在前,告诉各族将士,今日你们为大唐做的一切,大唐绝对不会忘记,等待日后,本将带你们打下一片江山,让你们子孙享受富贵,绝不辜负。
六万大军欢欣不已,愿为将军效死。
但,潼关下,胡人却渐渐占据了上风。
4回 错乱
李嗣业迟迟没有能真正的出现,潼关守军战力急剧下降,有几次甚至已经被胡儿们攀上了城头,这个时候的潼关守军已经不是在用身体作战,他们是在用意志作战。
但是,在安庆绪看了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他怎么也想不到潼关内发生的一切。
大唐皇帝坐镇其中,甚至还在危机时刻亲自冲锋手刃数个胡人,但是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潼关后的十万啊,整整十万安西精锐居然在埋头大睡,不闻不问!
不是他们丧尽天良无君父,而是皇帝陛下的严令,以及长安子们的恳求。
陈玄礼已经也杀到了潼关来,他对折冲说:“等我死了,你再上来。安西军不动。等待反击。”
而武德皇帝说:“就算朕死了,李将军不至,安西军也不动!”
安西军上下对这样的君王再无任何挑剔处,过去还认为荣王虽然很有种,毕竟是李将军扶持的,安西军这些大老粗难免有些看不起,心中自然更看不起长安那些部队,可是直到今日,厮杀几天了,潼关上断臂的长安子都在鏖战不退。
皇帝都亲自上阵,且声明不显,一切只为了最大可能的消耗河北人马锐气,等待李嗣业迂回而来。
这样的皇帝古今未有。
大兵们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些优秀的士兵们也坚决的服从了命令,只有折冲的强力要求下,皇帝才允许五千安西老兵上前,作为自己的亲卫一起厮杀。长安军厮杀几日来,的确也吃不消了,就算还能战,但是人力有时尽,伤亡也太大了。
当然伤亡更大的是胡人。
不过这摇摇欲坠的潼关就像世上最美丽的诱饵,谁也舍不得放下。
杀红了眼的河北人马已经不想再退,他们的口号是打到长安去,而分出的向南掠夺的骑兵们也带回了一连串的好消息,整个南方现在也乱了,惶恐不安的很。
安庆绪只认为李嗣业在长安出了事,不然整个南方怎么也如此的失去了控制?
想到此处安庆绪做出了大胆的决定,分出五万骑兵一直向南,把天下搅乱,到处流传李嗣业作乱的消息,自己则大力攻关。
“明天,明天的此刻我要登上潼关!”安庆绪这是第三次,他自己认为也是最后一次说了。
几日的厮杀消耗了很多的胡人精锐,那些部族的精锐伤亡之后,那些首领们说话的分量也少了很多,队伍中的绝对力量对比已经改变,河北人马已经在安庆绪的统治下,再次成为了一体,目前看来气势如虹,因为气势已经到了顶峰!
但汉人有句话,盛极必衰。
明日再不下潼关,后日的话,那么会怎么办?
就在当晚,折冲叩见陛下,恳请换防。陈玄礼带伤不许,君前力争,折冲怒了:“将军欲为忠诚之名陷害陛下?”
陈玄礼气的吐血折冲却只在大骂:“是我欲争功?”
武德皇帝只好劝左右,高仙芝和封常青也请见陛下,高仙芝和封常青对这样的陛下也心服口服了,两名宿将上前争辩:“此生能跟随如此圣君已无憾无恨,陛下若是再如此,老夫等不惜兵谏了。”
一句话说的武德皇帝哭笑不得。
知道安西军上下已经忍不住了,不过这种兵谏和历代不同,能得将领军兵这等拥护,当真是欣慰至极。良久之后武德皇帝只能答应。
高仙芝也说的有道理,他认为到这个时候,安西军在上,换上充足人马,河北士气必定瞬间跌落。
河北人马的心理他们全知道,可以说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按着李嗣业的章程在打的,所以全盘清楚那些笨蛋在想什么。
他们看到潼关守军援兵到,必定认为李嗣业真的要来了,肯定会慌张的。
那样的话也好打的多了,反正潼关坚持到现在目的是消耗敌军的有生力量,还有士气,以及争取李嗣业骑兵的迂回时间。
其实目的已经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让皇帝再冒险,万一出什么意外的话,李嗣业杀回来不剥了大家的皮?
等封二干脆说出这句话来,连刚刚气的吐血的陈玄礼都爆笑起来,高仙芝还有些拉不下老脸,因为是他一手提拔的李嗣业,当年可是当孩子看待的,不过想想,高仙芝也笑了起来:“陛下,老夫这把年纪了,再被嗣业痛打,实在是晚节不保啊。”
武德皇帝大笑。
于是。
第二日,胡人全傻眼了。
不带这么玩人家的,怎么能这样搞?
潼关上突然冒出了无数的人头,新锐的兵器,鲜明的铠甲,军旗招展上书安西两个大字,士兵们在擂鼓咆哮:“可知安西雄兵?战,战,战!”
安庆绪面如死色,昨日才派出五万骑兵的,这边人马就到了,不知道的认为是巧合,是命歹,知道的才知道玩的就是他。
胡人们也全傻眼了,怎么不呢?
打啊,硬着头皮也要打啊。
再次山呼海啸而上,一旦冲杀起来了也就这么回事情,不就是灰瓶,滚石,沸水金汁么,哦,还有箭矢,无所谓,反正要死就死吧。
但是一接触,胡人们就受不了,因为城头倾泻的这些玩意的节奏,密集度,准确度和之前两日的完全不一样,完全上了几个档次,原来十个人死五个能上墙,再死两个,还能上城头的,现在十个人死了八个,才摸到墙。
这怎么打?
一个时辰不到,胡人死了一地,灰溜溜的回去了,城头上那群安西来的牲口继续蹦跶,仿佛刚刚才热身似的,看到胡人退后了,这群牲口居然齐声的叹气,非常不满足。
安庆绪差点没气昏了。
而坐镇城上观战的武德皇帝则热血沸腾,这样的安西军才是天下第一的,早信任李将军,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烂事发生?他哪里知道,玄宗假如信任李将军的话,那位李将军恐怕自己就要反了,不然没办法交差的。
好在玄宗糊涂,成就了这个时空李嗣业忠烈之名,不糊涂的话就是个叛徒!
武德皇帝看着安西军齐声叹气,他哈哈大笑起来,和这样的军队说赏赐之类太肤浅,干脆上酒,于士兵痛饮。
喝了再打,打不死这些胡人!
城头酒香飘出,安庆绪都直了眼睛,这几日战事起起伏伏跌宕的要命,他的心也全给蹂躏碎裂了,多少次了,总是差点就梦想成真的时候,被一根棍子敲一下。
安庆绪心中火大,那股暴戾已经无法消灭。胡人们也在癫狂之中,再打就是,反正要死。
被城头酒气刺激的胡人午后再次出动,这次终于呐喊着冲了上去。城下才在欢呼,就看到城头突然的人头滚滚,一大片的血色和雪光闪烁。
安庆绪再次提了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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