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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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袍- 第2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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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忘记了,我们脚下之土乃是汉人的家……也许,将来汉胡之间会改变这种仇敌厮杀的关系,但绝对不会在你我有生之年。”

阳骛听出慕容恪这句话中的无奈和感慨,心中也不免唏嘘,两人携手沙场多年,双手已经被汉人的鲜血浸透,他深知汉人对胡人的憎恨已经达到了恨不得食胡肉饮胡血的地步,也明白自家君主那日渐膨胀的巨大野心。

现在的燕王已经不再是昔日的燕王,他根本没有吸取冉操留给胡人的惨痛教训,反倒因为斩杀了冉操而变得越发疯狂,疯狂到让身为鲜卑人的自己都感到莫名的恐惧……

所以,只要他在位一日,燕国的征伐杀戮就不会停止,鲜卑人便不可能与汉人谋和修好,即便是汉人主动求和,他也依然会将之赶尽杀绝!

阳骛心知有这番想法的不只是自己,还有身边的慕容恪,因为他是燕王的弟弟,他应该比自己更加了解如今的燕王有多么可怕。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燕王实现目标,并亲手铲除所有挡在燕王身前的人,肝脑涂地亦无所谓,即便那个人是被他自己所看重的,甚至于是他自己的亲人,他也不会说出半个不字来。

这就是慕容恪对燕王的愚忠,也是他唯一的弱点。

为何辅国将军不自立为王,偏要以其惊世之才辅佐暴虐不仁的燕王?

纵观燕国上下,对此迷惑不解之人不在少数,他们只知道如果慕容恪取代了燕王,或许他们的生活就不会如今日这般血腥,但是他们却不知道。

如果没有燕王也就没有了今日的慕容恪。

所以,燕王在慕容恪心目中的地位,高于先王,高于母妃,高于一切,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也不能质疑的。

“他不会是第二个冉操,至少你不会让他变成第二个冉操。”

“知我者,士秋也。”

慕容恪听了这句话微微敛了一下眉,然后再度侧头看着阳骛,眼中带笑。

就在此时,两人正对面的鲁口城墙上空突然绽开了一朵璀璨的烟花,不过这烟花却不是彩色的而是纯白色的,还没等这朵烟花褪去光彩,另一朵烟花便紧跟着炸开,依旧是纯白色的……

三朵白色烟花相继炸开,声音大得震彻了整个战场!

激烈厮杀中的两方人马都开始不同程度的躁动起来,尤其是安国守军更是心有戚戚,但手下却不敢有丝毫怠慢,毕竟现在只是他们一方发出了信号,对方的燕国还没有答复。

所以是吉是凶无人能知,自己是生是死亦无法得知。

沈烈初来乍到根本就不明白这白色烟花的意思,但是从前方燕国独眼将军那兴奋的冲杀声中,也听出了些许端倪。

这三声烟花恐怕不是请求停战,就是打算要直接投降!

其实安国守军是投降还是停战,对沈烈而言,没有什么区别全都是好事,但是在这之前,他还必须先解决掉那个铁甲将军,因为错过了这个机会,他就没可能再与这人见面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验证一下,铁甲将军的左手上到底戴着什么东西?

然后,就在鲁口城门外的守军气势急转直下的时候,在独眼将军率领燕国骑兵迫不及待的攻向城门的时候,沈烈则出乎意料的冲向了倒地不起的铁甲将军,并在他惊愕却无力反抗的目光中,倏然伸出勾成鹰爪状的右手,扑哧一声插进他的左肩!

“啊!”

铁甲将军秦兴凄惨的叫声顿时吸引了几乎整个鲁口城门外的目光,两军人马循声望去,就见沈烈手中拎着一只粗壮的胳膊,上面还有大半截锁骨和超大块的淋漓血肉在臂肩处当啷着,而秦兴则捂着骨肉鲜红的半边身子叫了两声后就脑袋一歪。

一动也不动了。

瞄了一眼几乎整个左边上身都被自己撕毁的铁甲将军,沈烈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歉意,他原本只是想要一只胳膊的。

但是没想到自己的功力下降后,连带着自己这“裂骨手”也跟着失去了准头和力度,竟然将人家半边身子都给撕得散了架子!

而刚巧看到秦兴如何被沈烈瞬间撕掉了半边身子的王午,当时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头重脚轻根底浅,整个人一瞬间失去了重心,仰面向后倒去,幸好被躲在他身后的众文臣们牢牢接住,又是扇风又是掐人中,好不容易才苏醒过来。

“快点,快点,放五声,放五声!!”

他翻着白眼喘过这口气,就立刻用颤抖的手指着身旁的吕护,急不可耐的改了原来的命令,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就连其中那些主和一派的文臣也没想到安国王竟然会同意——

主动求和!

之前那三声白色烟花是表示战事僵持不下之际,一方寻求协商停战,虽然气弱但也不至于太丢脸,但是如果燃放五声白花那就表示安国现在主动求和,并且会以献出稀世珍宝或开出令对方满意的条件。

这可比投降好看不到那里去啊!

而且,现在虽然兵临城下,但毕竟还没有到破城而入的地步,这鲁口城乃是中原十大坚城之一,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就连一般的攻城武器都没法攻破这道玄铁灌注的城门,为什么早上还一直坚持作战的安国王,现在就突然间改变了主意,还要搭上额外的条件,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砰!砰!”

接连两朵白色烟花炸开,打断了那帮主和派文臣的猜测,也让王午的脸上多了一些血色,他也知道现在还没有到生死关头,但是沈烈的突然出现,让他不禁又想起了自己当初收留冉操时,洛姬曾经说过的话。

“冉闵乃天王之相,可惜生不逢时,命犯慕容恪,而冉操并无其父之相,留之必有后患。义父,你如今所缺不是天时地利,而是人和。若有一人能令你望而生畏心胆俱寒,则此人不是你的贵人,便是你的克星,万不可等闲视之。”

王午手捂胸口,感受着自己异常强烈的心跳,鬼使神差一般的喃喃自语:“望而生畏,心胆俱寒……这汉人莫非就是我的克星?”

如今两军对垒,那人身在燕军阵营,杀我猛将,攻我城池,不是克星难道还能是我的贵人?

罢了罢了,还是听她的吧,丢一个冉操换一个另谋出路的机会,说不定还能有什么转机。

只是,慕容恪会不会依照她所言的那样,同意暂时撤兵呢?

“砰!砰!”

就在此时,燕军后方上空突然绽开了两朵大红色的烟花,紧跟着就是燕军震天彻底的欢呼高喊。

王午挣扎着站起来,扶着城垛遥望正对面那一片招展的军旗和城下渐渐停止下来的厮杀,一颗心才渐渐恢复了原来的状态,顿时觉得提不起半点精神,仿佛已经在这里站了整整一天似的,从头到脚都没有一丝力气。



13回  撤退

可是当他在不经意间又看到了沈烈的时候,那颗刚刚恢复正常的心,又开始擂鼓一般的跳了起来,他知道胡人残暴特别喜欢烹食汉女,但却不知道就连身在燕军的汉人也会疯狂到喜欢收集死人的残肢!

的确,以正常人的目光来看,沈烈将秦兴的手从胳膊上硬扯下来,再用他身上的衣料将其包裹然后放入怀中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毕竟这和将敌人首级砍下来回营领攻的意义截然不同。

这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变态的个人嗜好。

可事实沈烈并不是变态,自然对人体残肢没有半点好感,他只是现在没时间,也不想当着数千号人的面来研究这只左手的秘密罢了而且自从燕军后方放出两朵大红烟花后,这战场上的局势就急转之下,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停滞了。

现在两方军队都面面相觑,应该是在等候着各自上峰的命令,不过显然,守军这一方似乎已经是承认失败了,只不过,在等着失败后的条件,亦或者……开城投降?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一会儿就只能先跟着燕军进城,然后再伺机逃走了,因为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别说是开溜了,就是稍微走动几步都会引来数百双眼睛的注视,那里面或是敬畏,或是惧怕,或是好奇,或是不解,甚至还有令他自己都费解的嘲讽和厌恶。

为什么那个独眼龙不但不感谢自己帮了他天大的忙,还敢用这种眼神来看自己?

难道他还打算要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真是他妈的欺人太甚!

沈烈虽然是满腔怒火,可暂时却不能发泄,只能用双眼恶狠狠的与之对视,今日这笔账老子给你先记着,等以后你落单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而那骑在猛象上的车灿也仿佛是能读懂沈烈心中所想似的,陡然间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咬牙切齿的盯着沈烈,同时对自己身边的副将交代了几句,吩咐他们无论如何都要看紧沈烈,一会儿千万别让他给溜了,而后又半眯起眼睛对着沈烈胸有成竹的笑了笑,只是那笑意传达到了沈烈那里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暗示。

“你若能在我眼皮底下溜走,那就算你命大,可一旦被我逮住,我就要将你碎尸万段!”沈烈深知如今这独眼龙是燕军阵前的代表,一会儿肯定会负责与守军交涉之事,十有八九不可能亲自盯着他,所以他也就毫不示弱的昂首以对。

而心中则盘算着一会儿如何摆脱独眼龙那几个副将,然后从鲁口城内潜逃出去。

就在沈烈与独眼龙用眼神交流之际,鲁口城墙上已经放下了一个很像竹筐一类的东西,里面则站着三大一小共四个人,其中最小的那个竟然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着,就连口中也被塞住了破布的男孩,他看模样也就只有大概十岁左右,眼神既慌乱又恐惧,但却没有哭。

沈烈见到那四个人后先是一愣,而后就是一阵狂喜,原来这个五胡时期的人并不都是如战场上那般高大野蛮,也有和自己一样的正常人,而且还是武将!

吕护身为安国王帐下的大将军,声名远播威风八面,可如今却坐着吊筐出城与敌将议和,心中自然是颇多不愿,但是又不可以违抗王午的命令,只得硬着头皮以这种极其丢脸的方式下得城来。

他带着两名副将押着冉操一着地,城门外的守军就立刻就围拢过来,而对面的燕军也迅速收缩至车灿的近前,与守军形成对峙之势。

只有沈烈孤零零的站在两军中间,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看起来十分诡异。

沈烈是认为自己本来就是中立的,刚才出手也是迫不得已,此时此刻,两军既然已经停火,他就再没有必要非得向谁表现出自己的立场,但是如果不暂时加入燕军,一会儿自己恐怕不好脱身,所以才有此踌躇,以至于没有和其他人同步。

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此举被吕护看在眼里,就被误解成了另外一种解释。

难怪之前秦兴一直与此人缠斗,原来此次率骑兵突袭的主将不是车灿,而是这个汉人!

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单凭慕容恪敢在如此关键的战役上启用汉人作为主将,就无愧于当世奇才这个美誉,而自己眼前这个在没有兽化的情况下,就徒手撕了秦兴的汉人,也的确是值得让慕容恪令眼相看。

吕护想到此处,不禁为自己的前程担忧,慕容恪多了这位无名猛将无异于如虎添翼,而己方折损了秦兴则相当于被斩断了翅膀,如此一来,这鲁口城恐怕早晚都要落入燕军手中,到时候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是尽早为自己另谋出路的好。

吕护打定了主意后,就对着刚要迈步走向燕军阵营却还没来得及抬脚的沈烈,客客气气的一抱拳道:“在下吕护,敢问这位将军尊姓大名?”

这边沈烈闻言当下愣住,还没等他开口解释自己的身份,那边车灿就已经先行爆发了。

“本将军在此,难道吕将军看不见吗?”

而就在车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烈已经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走向了燕军阵营,他那悠哉悠哉的步子硬是把吕护看得一愣一愣的,把车灿气得快把自己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了,差点就忍不住当下冲过去把他给剁了。

吕护见状虽然是一头雾水,但仍旧保持着大将风度,先是给车灿委婉的道了歉,然后就直接说明了王午想将冉操送与慕容恪。

并希望与燕国修好订盟,两方从此不再兵戎相向。

沈烈在旁边看着吕护说得口沫横飞,心中不免生出许多感慨,他还真是块谈判的料,这订盟修好之事摆明了就是缓兵之计,但却被他说的里里外外都得严丝合缝滴水不漏,简直就是真得不能再真了,的确让人佩服,至少沈烈自认没有人家这种口才和演技。

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大家明明都知道这件事是假的,却还要为此而浪费时间,做这种毫无意义的表面功夫,不如干脆利落点,他也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知是不是心想事成,沈烈这边刚刚抱怨了没几句,一匹快马就赶到了鲁口城外,马上之人瞄了一眼沈烈后,就直接奔至独眼龙的身前,然后小声的吩咐了起来。

而独眼龙在仔细听命的同时,总是时不时的斜眼看向沈烈,那眼神一次比一次尖锐,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好像沈烈与他有什么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似的,让沈烈大为郁闷。

自己还真不是一般的倒霉,这刚一来就得罪了小人!

等到那来人交代完毕,独眼龙的脸色已经铁青,额角的青筋更是突突直跳活像几条大蚯蚓,然后,他便以沈烈非常满意的高效率接受了吕护的提议,指派副将押回了冉操后,就干脆利落转身下令……………………………撤兵!

撤兵好!撤兵比进城还要好!

沈烈对于这个结果是出乎意料的满意,如此一来,他既可以免去被迫进城的困扰,又可以不用再跟着燕军了,自己只要走在队伍后面,趁人不备溜进林子里就万事大吉了!

不过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那传达指令的燕国来人突然毫无预兆的骑马来到沈烈跟前,双手一抱拳,很是客气的说道:“我奉辅国将军之命,特来邀请壮士回营一叙。”

什么!

慕容恪找我干嘛?

沈烈闻言禁不住挑了一下左边的眉毛,那股好不容易消失的不祥预感再度涌现了出来,可是那来人的下一句话,却硬是让他除了答应再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壮士请勿推辞,因为辅国将军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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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烈因为不喜欢猛象,所以便骑了那传令之人的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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