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济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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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济公传-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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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名当房科多年,这牢头他本是认得的,候了封号过后,他便站到栅栏口,便招呼那狱卒道:“朋友,请你来一来,同你有话说呢。”狱卒见他喊了说话,晓得定是买弊,连忙跑近栅栏外边:“叶先生叫我怎样?”叶名便把一包银子拿出说道:“在下有点意思,请你笑纳一点。想我们在此不过五日,夜间问你商议一把稻草,日间商议两顿淡饭,这叫做瞒上瞒下,总要请朋友方便方便。我叶名释放后,还是同衙门吃饭,遇的事多得很,一定厚厚的报答你是了。”牢头把银子接过来试了一试,心中想道:这个弊却不难舞,夜间给把草,日间给碗饭,可保没得破案,一者可拿几十两现成银子,二者还可以落些交情。当下允许了叶名,随即就捧了些草,由栅栏里送进来了,就此又关会道:“明日你们要早些起身,将草造出,莫要被狱官开号看见才好。”叶名道:“你请放心,我也是办公事的人,还有贻误吗?”说毕进里,四人在地下将草铺好,分头睡下。叶大魁欢喜道:“俗说‘清官难逃滑吏手’,这句话真正不舛!他可晓得我们还是照常吃饭睡觉?”
  就这说话的时候,只听外面“呜”的一声,蝗虫似的不晓得飞进的是什么东西。此时号灯已熄,既看不真也就罢了,那知叶大魁大喊道:“不好不好!我被什么钳了一钳去了。”大魁才喊了坐起,忽叶力、叶勇也喊道:“委实不好,真个厉害呢!我们也被钳着了,痛得很呢。”四人随即都一齐坐起。恰巧牢头还未睡觉,听见号里惊惊讧讧的,连忙跑来问是甚事。叶名便向他讨了灯,向草上一看,但见满草上爬的飞蜈蚣,见灯一照,都爬入里面,却一条都寻不着。才一睡下,倒又这个被他钳了喊起,那个被他钳得直跳,大众没法,只得还是睡在泥地上面,倒反安静。到了次日,四人可算已饿了一天一夜,实在饥火中烧,难过不过。直到已牌之后,牢头因受了他们的黑费,深怕同大众囚犯一同吃饭,容易被人查到,不大稳妥,就预先盛了四碗饭,上面还揃了一些咸菜。四人看见饭送来,好不欢喜,你也迎上接碗,他也迎上接碗,远远看见委实雪白的米。热气腾腾,恨不得吃他个三碗到五碗才称心。那知才接到手,直觉得一股气味又酸又臭,直向鼻孔里透入,幸亏肚里没有余粮,一个个的都对着饭作干恶心。及至再向饭里一望,就同那炒米养洋虫一式,里面无数的蛆虫撂出撂进。叶大魁手上的那碗饭更觉奇怪,忽然里面爬出一条蝎虎,向大魁手上一挶;大魁吓得把手一抛,只听“当啷啷”一声,连碗带饭撂了有三尺远,把一只碗跌得粉碎。看官,你道这是什么原故呢?皆是济公作的法,那天所撂向西南的果壳、肉骨,就是这个用处。济公晓得本官虽这样分付,却不能日夜坐在狱里去看,牢头必要舞弊。所以作了此法,叫他把由叶少文家带出来的银子恰巧用空,还是睡在泥地下,颗粒不得下咽。
  就此整整的饿了五天,叶力、叶勇到底考武的出身,饥寒冻饿都还被得住些,还勉强能说句话;独叶大魁、叶名,已经是饿得只剩得一丝的气了。释放的时候,多少差人方把四人扶出了狱。到了堂上,问了几句,叶力、叶勇还勉强回答下来,自然家中来人把他接回去了。但那叶大魁、叶名才上了堂,登时眼睛翻了两翻,下壳凑了几凑,一命呜呼。赵知县看了这样,暗暗代两人叹息,想道:古人每每有那个“作法自毙”的一个说头,今观叶大魁、叶名这两人的死场,真算是作法自毙。但圣僧临走时,他本约定今日到来,还丢下一个偈语的说帖,上写道:一碗饭,一束草,魂魂蛆蝎去相扰。应得之罪逃不了,生生死死谁分晓?你莫急,他莫泣,阎罗册上未勾名,最好机缘君莫泄。五日之后再相接。
  赵知县看着,想了一想,便分付道:“尸身且拖到堂外,候本县谕下,方准尸亲收殓。”当下就退了堂。看官,你道济公圣僧此时到那里去?就由那日将叶大魁等定了罪过,赵知县陪他吃酒,一起吃到二更向后,赵知县向里安息,以为他定然还是通夜吃酒的了。那知第二日赵知县起身出外,但留得残肴剩酒,济公已不知去向,旁边就留着那个偈语的说帖。赵知县好生奇异,想那二千银子、六千百米,又不曾有个交代,只得专候他五日后再酌罢了。
  但那济公因何酒吃得好好的,突然半夜里跑出去呢?只因那日正在三更向后,忽听半空中“卜卜”作响,济公知道不妙,把灵光接了一按,方知玉帝因查看世界六十年大事册,见宋朝杀害岳武穆一案,觉得无道已极。恰巧遇着一位太白金星,耳聋牵八的,就因那年八月十六乱宫一事,他不晓得罪在徐家父子,当那太后怨恨皇上的时候,他凭了三尸神的报告,就奏了大宋皇帝一本,说他忏逆亲母。因此玉帝代宋朝打算打算,虽还有几十年的运会,却因他君不君子不子那样蹊景,一经翻出旧案,直即片刻难容,不由得冲冲大怒,就命瘟部首领吕岳,率领全部瘟鬼下界,扰乱宋朝的天下。吕岳奉了玉旨,心中想道:我还是周工代纣的时刻下界走过一遭,如今已两千年不到下界。心中欢喜不过,一面奉了玉旨,随即就出了南天门,带上无数的瘟鬼,向下界一望,却看见金光寨杀气腾腾。暗道:我何不投奔狄元绍!虽明知他不得成事,却可以借他的势头搅乱一翻,方好缴旨。就此踏着云头,直奔玉山县而来。但那一股瘟气,就同炸炭似的在空中飞走。
  济公查知就理,这一吓非同小可,暗道:狄元绍若得这个帮扶,宋营二十一将、四营兵马性命休矣!如今只有一法,就在玉山县土地祠神龛里面坐了一禅。那一道真灵,匆匆地过了恒河,直奔雷音寺,见了我佛如来。如来晓得金面罗汉持正向善,普救世人,是相信得过的,听他说了节略,心中想道:这事必须如此如此,方得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随即降了一道佛旨,遣飞云童子把岳武穆召来谕话。飞云童子疑惑岳将军遇难未久,先到了地府向冥主查问下落,冥主再一稽查,方知岳将军奉了玉旨,为管理南天门之职。飞云童子又赶到南天门,岳将军奉了佛旨,随即驾着祥云到了雷音寺。见过佛主行礼已毕,如来佛便将王帝因宋朝残害良民,着日岳下界的话说了一遍。岳将军回奏道:“瘟神下降,玉石不分。弟子当日要做忠臣,也不过保国安民;若因弟子小小的冤枉,致令瘟神下界,这弟子反转死有余辜了。佛主勿忧,弟子到了灵霄,当哭求玉帝,务将吕岳诏回。”如来听毕,口里说了一声“善哉”,就命济公跟了岳将军到南天门,候玉旨是否允许,再为定夺。岳将军回了南天门,连夜就奏了玉帝,玉帝准奏,派金吒、木吒将吕岳追回。
  其时吕岳将到了小南海,因时候尚早,见对面大寨里灯火半明半灭,知道狄元绍还未上帐,因此就在小南海带领一群瘟鬼游玩。候着天光才有些发白,果然鼓声大震,那半天中一面大帅旗高高扯起。吕岳便招呼各瘟鬼驾起云头,方要过海,忽见对面两朵祥云,云头上两人大喊道:“吕道友不要走,玉帝有旨诏你快回上界去呢!”吕岳一听,大吃一吓,忙问道:“玉旨呢?”可笑金、木二吒究竟少不经事,他听了玉帝口谕,随即赶来,并不曾奉有旨意。木吒大喊道:“既来召你,必无假旨,你快些跟了就走是了。”吕岳笑道:“没有玉旨,不能遵命。”就此三人在小南海动起手来,闹了一日一夜。到了第二日,那吒见两个哥哥不回,晓得没有玉旨,吕岳不肯奉诏,又求了玉帝发了玉旨。那吒也赶到小南海,那知吕岳还是不奉诏,他说都是他兄弟三人私下弄权,玉帝必无此诏。请教那吒可能受这冤枉?催动风火轮,舞动火尖枪,在半空中同吕岳的摄魂剑杀将起来。木吒连忙赶回,奏明玉帝,发下全部雷军,两日两夜才把吕岳捉回。当那小南海方圆百里,可算大雷大雨,也是两三昼夜。济公在南天门候了确信,这才放心得下,又到了雷音寺谢了佛旨,回了福神祠,收了真灵,出了佛龛。
  走到外面,只听县前一班人纷纷议论道:“奇怪奇怪,叶王氏不曾饿得死,叶大魁、叶名真个饿死了。这个报应就大呢!”济公听得明白,疯疯颠颠的直往里走。才到大堂前面,果然二案的尸身躺在芦席下面,多少妇女围住了哭。那些看闲的人看见济公到来,一个个的嘈杂道:“好了好了,疯和尚又来了,多分还可以把两人救活呢。”就这一片喊声,早惊动了赵知县,连忙迎出。济公拍手哈哈的笑了一阵,指着堂下,向二叶说道:“这可是叶大魁、叶名两个贼囚吗?着他滚掉罢了!”赵知县亦笑道:“已经绝了气,怎样还走得掉呢?”济公道:“可怜!可怜!你这个人只会吃饭睡觉,一些用处没得。这件事那里还烦难吗!”说着就跑到就近,拈着那芦席边角,消了消,向旁面一撂,说道:“叶大魁、叶名,还不滚掉,更待何时!”只见两人一拗站起,用手揉了一揉眼睛,往外就走。看的人一片笑声,就同翻江搅海一样,跟后来守灵的那一些尸亲,也跟着闲人散去。赵知县好生欢喜,邀同济公走进后堂,正要招呼备酒,忽然外面一个军官,手上拿了一件公事,外面传事的领着,飞奔的走进来了。但不知这军官匆匆赶来,究竟为的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七十三回 小淀山初逢故友 弥勒峰双探贼巢
  话说赵知县将济公请到后堂,正要备酒,忽见传事的上前报道:“外面剿匪营张大帅遣有军官资书到此,说有紧急军务。”话才说了,那军官已匆匆的到了面前,将一封公文递上。赵知县忙拆开一看,但见上写着道:钦命兵部尚书钦差大臣总督全军剿寇大将军张为札饬事:现今本营剿寇事宜,军机紧急。随营参赞济公圣僧,闻因叶姓谋产案,羁留县署,未暇回营。惟本营正当机务孔亟之时,全赖圣僧决策,仰玉山县知县赵大京将圣僧行在,是否在署,抑或他往,即由差官明覆来辕,以备往前咨询军略。毋得懈缓,致干未便。须至札者。
  赵知县看毕,将原札就交了济公去看。济公道:“今天是那一日了?”赵知县道:“今天冬月十五了。”济公听说,咋舌道:“哎呀,俺倒忙昏了!”当下就关会来人道:“你赶快回营,多分你未到营,俺已到了。”那差官本认识圣僧,便说道:“圣僧不可旁处耽搁,军中大事吃紧得很。”说罢往外就走。济公也就分付赵知县,将二千银子、六千百米,从速解赴大营,他还是大口酒大块肉吃个不住。
  看官,你道这张钦差营里因何军情,突然的就这样紧急呢?只因杨魁自得了金长发的口供,休息了一日,次日晚间便取出夜行衣,结束停当,别了响锤,带了镖囊,挂了曾勇的腰牌,加上曾勇的号衣,向张元帅暗暗通了一个消息。走到营外,连蹿带躐的放出夜行功夫,绕到玉山县南门,直奔黄泥冈。到那地方才是更起时候,杨魁因辰光尚早,就在一爿酒楼上喊了一壶酒、两样小菜,打一打尖。那黄泥冈冈头上,也有百十家一个小镇市,酒面茶馆无一不有。杨魁坐在酒楼上,他这张台子却然靠着楼窗,杨魁顺便带吃酒带望着行人。忽然外面人声吵吵的,说剿灭小西天的兵过境。杨魁好生诧异,暗道:那里另外有什么剿灭小西天的兵?就此伏在楼窗上面,向镇上观看。果然蜂鸦似的有四五百号人,手执兵器,按队前进,身上并非本营的号衣,末后三个大汉,年纪均在四十多岁,跟后又一个少年英雄、一个粗手笨脚的小伙子,两个女眷,都骑了马。杨魁忽然诧异道:那后面倒很像菊家夫妻叔侄呢!连忙搁下酒杯,直奔就想下楼。那知酒保随后跟着大喊道:“客人往那里走?酒帐还不曾会呢!”杨魁没法,只得掏出一些碎银子来会酒帐。
  可巧那站柜的迂谬不堪,拿了一些银子,绷着一付近视眼,就灯前望了仔细,然后拿戥子戥了一戥,又上天平称了一称。杨魁发急道:“我且去了你再算罢!”那人见说,一把便拖着道:“朋友,不要心急,那一定是走不得!俗话道‘酒家散人船’,人色最是不等。此时你因有事,便把银子丢下;将后你到无事,那便一毫一厘跑得来算起倒帐,这个官司还打得清吗?再有多大的事,请你算过帐再走的好。”杨魁急得没法,只得说道:“是是是,你就算罢!”那人见杨魁有些作气,也把个秤子的砝码向下一掼道:“你这人好不识好歹!在下在黄泥冈吃了二十年饭,没一个不尊敬我公平正道,独独你足下不合式!不怕你多心,大约很有些认不得人呢!”杨魁见他这样谬文,格外心中作急,忙说道:“怪我有眼无珠,请你快快些算了罢。”那人这才三下五除二的一算,便说道:“尊驾来银一钱二分半,一千五百文的银价,合钱一百八十七个半,共酒菜钱一百六十二,应找钱二十五文半。今找你二十五文,这半个钱叫做逢五丢,逢六收。对不起,沾点小光,作为两讫罢。”杨魁气得口也不开,接过找头,拔步就走。到得店外一望,那过的兵倒不知何处去了。
  见外面已有二更光景,自家正事要紧,也就不去找他,蹿步就上了黄泥冈。趁着月色看去,远远果有一棵极高的枯杨树,连忙蹿到面前,下面一座大坟,坟旁果有一块石板,近坟处却有一点缺角。杨魁心中大喜,弯下腰来,依了金长发的话,轻轻用指头按了一按,果然那石登时翻开。杨魁用脚试了一试,下面果有石梯,却然才到八层,那上面石板真个“扑”的一声复行关好。杨魁晓得金长发的话一些不错,因此依着他八层一转,一直到了下面。顺着地隧摸着黑走,约有半里多路,果然摸到一面滴滑的石门,上面有个铜铃,将铃向左一扭,那门果然大开,全无一点声息。杨魁走进石门,心中想道:我来便已经来了,假如他有了警觉,我如果要走,还要按那机关,岂不格外费事?忽然心生一计,便轻轻的将那石龟的头移了一移,借他堵住了门,不得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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