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济公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续济公传- 第15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二人晓得不是势头,一个抱住头,一个捧住嘴,说道:“是好汉,你不要走!我们有本事把本官请得来,再同你算帐。”老丐大笑道:“很好很好!请你们带个信把你家本官,就说他家老祖宗在此,不许封大成庙的门。”二人那里还理会他,随即奔到街前;听说知县到了相府,又奔到金相府,听说知县到了万秋园。两人不但伤处疼痛,就这四处一奔,也就头昏脑闷。所以见了知县,说了个没头没尾。贾知县问之再三,两人方把老丐这一番情形说出。毕竟贾知县听了李龙、王虎的话,究竟怎样办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十八回 假乞化戏弄两县差 真外甥毒打老娘舅
  话说李龙、王虎把老丐情形禀明了贾知县。金仁鼎在旁听得真切,晓得这一定是济公作怪。贾知县此时心里却糊涂住了,以为两个差人要想赖例行的规则,故意说得这样,心中又贪恋那庙中一定总有些存款,就想借此进庙去搜罗一番,所以把济公这两个字通身都忘掉了。当下听两差说明,大喝道:“放屁!皇城脚下那有这无法无天的人?候本县去查个明白。”随即就着亲随传轿班伺候。贾知县此时真个利令智昏,连带来的一卷详文供单等情都记不得要了。转身向金仁鼎说了一句:“我们马上再会。”掉头就上了轿,转眼之间,已到了大成庙门口。此时外面天色已黑,远远那些站闲的还站了一个圈子,在那里说黑话。差人们自然是预备着灯笼的了。贾知县远远的便下了轿,分付差人巨慢些前进,自己想杂在人众里面先看一看,究竟是一个什么老丐?及至走进人丛,却然乌漆踏黑,就间或有一两只过路的灯笼,也是看不清楚。但听那人对着大众,就把铁珊同金仁鼎谋害悟真,以及铁珊在万秋园怎样死法,后来金仁鼎同贾知县什么串头,在那里仿佛那说书先生说果报录一般,委实有声有色,演说了把大众听。但那说话的口音觉得是熟识得很。心中想道:这是一个什么老杂种,弄在这里卖报本,那里是悟真清得来的吗?也罢,我预备这一个知县也不做了,单要把这个老杂种拖下,鞭他一千至八百,刹一刹我的气。想罢,便转身出外,招呼了差人亲随,这才灯笼火把烘烘的向庙中走来。
  那些站闲的见本官到来,自然是让开一条大路;那老者更妙得很,才听说老爷到来,他依旧还向那门槛上一坐,两手蒙住了脸。知县走至近前,用手上扇子敲了他一敲,他忙把衣袖一挥,将一颗头蒙得是密不通风,贾知县那知就里,便向差人道:“你们拿一条链子,代我把他锁进庙来,单看他怎样利害!”说罢,便走进庙去,仍然到了客堂。好在庙中的蜡烛多得很,日间的公案还息得好好的呢。知县当即坐下,因两边没有多人,连抬轿的轿班,都叫得来架一架势。不言贾知县在庙中怎样。且言李龙、王虎奉了知县的话,叫把这老丐锁进庙去。二人眉头一皱,又不敢回个不字,就连铁链立时也没处去办。王虎想了想道:“你在这里看住那老忘八。我有一个主意,老爷既到了这边,本坊乡保也该来听听差,他们屋里这样东西一定是有的。我且去走一趟是了。”王虎说罢,匆匆就走。顷刻之间,王虎一手拿了链子,后面乡约、地保都赶得来了。王虎向李龙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跑到老丐后身,弄了他一个冷不提防,套着就走。这也奇怪,此时那老丐忽然乖巧异常,比拉的条狗子还要驯善些。进庙没几步,转身向王虎深深一揖道:“请教公差,这是一个什么地方,老拙犯的是什么罪?老拙也堂堂的还有个五品前程,三品封典,这根铁链系在颈下似乎不派。请两位公差照看一些才好。”
  看官,你道这老丐因何先前那样利害,此时又这样平和?其中有个原故,这老丐并不是个叫化子,姓钱单名叫个通字,号叫济人,却就是贸知县嫡亲的母舅。本是钱塘的籍贯,幼年学的是搁笔穷。怎么为叫“搁笔穷”呢?就是州县衙门刑、钱两席的师爷。这钱通中年一边很走华容,州县之中没一个不慕他的名头。不论什么案件,他这笔头下说叫人死就死,说叫人生就生,详办出去是不作受上司参驳的。自己也捐过一个同知,儿子现今实缺汉阳知府。但他笔下虽好,不无有些有心冤屈人的地方,六十岁上就得了一个疯病,时发时愈。这日钱通在汉阳衙门里面忽然疯病大发,闹了叫人沽酒买菜,高粱绍兴不算事,必要黄泥壶盛的才吃,醺鱼腊肉不对味,还要狗肉才好。听差的可敢同老大人违拗吗?只得照样办到。他遂左手提壶,右手拿肉,跑出衙门,到了土地祠里,见睡了一个叫化子,把两件破衣服脱在旁边。他送坐在地下,把自家的衣服脱去,把化子的衣服着好,连鞋袜通身卸尽,赤了两脚,拎了酒壶,哎着狗肉,疯疯颠颠一顿溜,忽然到了这大成庙门口。至于打王虎、李龙,诉铁珊的案情,要论钱通他一件都不晓得,他都是糊糊涂涂的。这句话也不必我做书的交代,一的是济公有心把他弄得来,拿贾知县取闹的了。所以到了贾知县到庙之后,济公另有布置,便离了他的身,所以钱通的疯病也就慢慢退了。到了才通人事,忽被两个公差用铁链将他拖了就走。他却摸不着头尾,所以对公差这样说法。王虎同李龙一个头上凿个窟窿,一个满嘴牙齿脱落,心中恨他不过,反转用劲的也不顾他颈下疼痛,拖了就走。
  一直到了客堂前阶沿之上,李龙报道:“禀老爷,老化子已经带到。”说着便用力掯了钱通向下一跪。贾知县坐在上面,离阶下有一丈多远,又是灯光之下,钱通又是着的一身破衣,只看见阶下是脆的一个老年的叫化子,却万万料不到就是自家的娘舅。但钱通在下面朝上看,把一个贾知县看得清清楚楚,晓得就是自家的外甥呢。钱通一看,好生奇怪,就想站起来上前去认亲。不料贾知县才见了他,心中想道:他殴辱我的差人,又在庙中把我屈害悟真情形宣暴大众,不由的气往上冲,也不问他的名姓,遂拍案大骂道:“好大胆的一个老贼!居然藐视官法,殴辱公差。我也不管他什么叫做八十不受刑,你们且代我把这厮下去掌他一百嘴头,然后再问!”王虎、李龙听说叫他们动手,委实公报私仇,心下欢喜不过。随即走了下去,晓得不曾带着皮掌,每人就褪下一只薄底鞋,把钱通的头发一把扭住,一五一十的便数起来了。钱通急得是有冤无处伸,也便大骂道:“不孝的言生!胆敢打起娘舅,天反了!天反了!”就此骂不绝口。贾知县那里晓得真是娘舅,以为这老丐讨他的巧,格外有气,台子拍得应响的。一百打完,还是喝打。
  就在这歇手的时候,钱通究竟是一个懂公事的,心中想道:我必须如此,才得明白!打算既定,两人差人掉一掉边,恶狠的又要动手。钱通便一蹶站起,指着贾知县道:“阿秃,你可是今日认真想要你舅舅钱通的命吗?”贾知县听见阿秃同钱通两个名字,心中大吃一惊,才晓得打的委实是自家的母舅,忙喝差人住手。心中暗道:怪道我在庙外前听他说话的口音是熟得很呢!但他此时可算已是个老大人,在汉阳任上纳福了,因何开成这样一个叫化子的形像,又因何特意来此同我作对呢?其中定有曲情!一面想着,一面便拿住烛火,出位到阶下,就钱通脸上一看,虽然被那鞋底上的泥、嘴里的血弄得是不成个人模样,两个老嘴瓜又红又肿,同一挂不曾灌过血的猪肺一般。但那个大致情形尚还认得出,果然是自家的娘舅。两人一见,委实是哭又哭不得,笑又笑不得,你也不能怪我,我也不能怪你。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那庙中到处灯烛辉煌,只见一个小沙弥走进客堂向贾知县道:“贾老爷,我家老方丈济公和尚,请你老人家合那一位被打的娘舅姓钱的一同到方丈里面吃酒去呢。”贾知县一听,格外吃吓。再朝娘舅一看,这一种褴褛形像,怎样走得出去?心中正然画算,又不晓得还是吃酒的好,还是不吃酒的好?忽然一个道人一手拿了一双鞋袜,一手捧了一身衣服,也匆匆走至客堂。毕竟这衣服拿进客堂是给那个穿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十九回 衔玉杯燕子飞来 调艳曲美人旋去
  话说贾知县听说济公请他合娘舅钱通吃酒,心中踟蹰这娘舅怎样走到人前?忽见一个道人拿了一身衣服、一双鞋袜走来说道:“这是老方丈着我送来给一个什么姓钱的人穿。”钱通一看,心中暗暗称奇,原来这些衣服鞋袜都是土地祠里换下来的。再听沙弥道人说什么老方丈济公,心中就晓得遇了济颠僧。但那疯时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到了醒来却全然一点都不晓得。心中只觉道外甥是做的临安县,我怎样变做乞丐似的由汉阳到临安这庙里,我的外甥又怎样着差人锁我到庙里来拷打,因何又有济公代我把衣服送得来,请我们吃酒,种种不实不尽。不怕他一位老刑名,也就统统进入糊套了。就此一面想着,已将衣服换齐。这时李龙、王虎方知他是老爷的娘舅,心中怀鬼胎,深怕这一百个嘴头打得结下仇怨。见他衣服换好,那付三花脸有些不大像样,忙到旁边老虎灶上挤了两把手巾,送了他浮浮的把脸上揩了一揩。贾知县看他一付打皱的面皮,忽然打得红肿发了亮,却也无可如何了。当下恭而有礼的让了舅舅在前,小沙弥引路,一同进了丈室。
  但见那丈室里中间摆了一席,两旁一边四席,都是招事僧。看官,先前贾知县拷问悟真的时候,曾经交代大众僧人一概逃走,请教这些僧人是什么时候进庙的呢?列位有所不知,自打贾知县进庙之后,济公固然是用了隐身法,各事都清清楚楚,大众和尚也被他用隐身法隐住。就这些酒席等情,大厨房里还是热热哄哄的照办,但那法外的人却全然看不清楚。要论铁珊这件事,济公若是当时出场,金仁鼎的田契固然是要退出来的了,悟真也绝不得收禁的了。无如这一件事下手的原因是因悟真硬留故人,不遵师训;第二个原因是因金仁鼎谋财矫诏,蔑视王章;第三个原因是因贾知县居心奸诈,不恤人命。济颠僧因国家气数将终,预备云游天下。一者因这三人都还有点根抵,就想借这件事,大大的收拾他们一番,一令悟真从此谨遵师训,一令金仁鼎从此不敢再觊觎庙产,一令贾知县从此晓得枉法害民的罪过是不易开脱。若以圣僧的势力法力,立时去见皇上陈明情由,马上降一道上谕,叫他们追赃的追赃、问罪的问罪,却也容易得很。须知圣贤治人的道理全以攻心为上,所以他见事之时,他反转不见脸,让他任其所欲的,把事件办得有凭有据,赖都赖不掉。然后便叫他们坐不安、睡不宁的,到了自懊悔,那才放他们过身。就如此时悟真坐在监里,我谅定他心上也没有第二件事,只得懊悔不该收留铁珊罢了。当先汉武帝做了多少无道之事,到了晚年轮台悔过,人也尊他是个明君了。所以济公圣僧遇着坏人,他总以玩带笑的,弄得他欲生不得、求死无门,一直到了心里晓得懊悔了,那时便可以有条出路好让他过身。看《济公传》者,须晓得济公所以称为圣僧,全是这点道理。
  闲话体题。这位贸知县虽然不曾见过济公是一个什么形像,但他的举目动情,却也听见谈过的。明知今日这桌酒有点不甚好吃,却又不敢不去。当下同娘舅走进丈室,一众执事僧都纷纷起座。贾知县谦让不迭的,但见中间席上旁边坐了一个邋遢和尚,招一招手喊道:“来来来,这里陪俺喝喝罢!”贾知县那敢怠慢,抢步进前,手拱一拱道:“圣僧请了!”钱通也上前手拱一拱道:“圣僧请了!”济公见了这样,把眼睛向着他两个翻了一翻道:“俺问你,你们可有那个要撒尿吗?”二人道:“不敢放肆。”济公道:“这样说法,俺和尚来撒一泡尿,你们两个人去照一照,看看这弯腰曲背、抱拳拱手这一派的嫌像可还用得了?”二人被他说得就同老子教训儿子一般,痴呆呆的动也不动。济公格外作躁,便伸出那拨灰钯的手,拖了钱通一把,说道:“快些坐下来吃酒,俺就感激你们了。”贾知县见说,又把那袖子向首座上一扬,头又点了两点,说道:“还是圣僧移一移,在下是万不敢占的。”济公见说,叹了一口气道:“移移移,移到那里去?万秋园移到大成庙门口,那才好呢。”钱通晓得不是势头,只得同贾知县一上一下的坐下。
  但那两旁席上一样一样的素菜,热气腾腾已上满了,独那中间席上是个空的。二人好生诧异,贾知县暗道:那里把我们请得来,硬拿我们挨饿吗?就这稿儿一打,忽见济公把桌子一拍道:“酒莱还不送来,那有请客来饿的道理!”贾知县暗暗咋舌道:还了得,我心里一句话,他立时就晓得了。我如晓得他这样的神通,再也不替金仁鼎做狗!济公大笑道:“勿论神通大小,阎王既生了你是个人,那畜生是一定不派做的了。俺们且莫说闲话,你们看那酒儿菜儿的,不是都送得来吗?”话言才了,只见几只紫燕一个街了一把壶,其余的衔了三只玉杯,向桌上一放,四围飞了一个圈子,然后出外。就此左一起、右一起的,这个衔著,那个衔羹,那一张桌上都摆满了,委实海错山珍,排场不过。还有一对紫燕在旁边送酒,那酒到了嘴里,如胶如蜜,甘芳无比。钱通看着贾知县那意思间,觉得奇怪不过。济公笑道:“想你们做官的人千方百计,再寻若干的银子,照这样的乐处,可能享得着么?俺和尚一件破袖衣,腰里没得半文钱,有这样的快乐,也就好得很了。俺想人生在世,心乐而后境乐。就如三人在此喝的一样的酒,叉的同味的菜,坐的一样的地位,受得一样的奉承,就该派同是一样的快乐!假如内中有一个才在外面杀人放火,逃到此地来的,虽然形式上是同在一起快乐,他的心里怕也怕死了,愁也愁煞了。人的笑由心底下泛出来的,他的笑由面皮上装来的,那便全然的迥不相同了。如今俺还给你们一个真凭据:就这杯中的酒,你们总批是一个甘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