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说罢,又连连催着他二人走路。二人没法,只得会了账,跟着出来。走到渡口,已是天黑,马如飞久惯进出,渡船人等都认识他,叫他马道爷的,所以他只立江边一声喊嚷,就有船出来,把他渡过江去。到了那边,马如飞从衣袋中取块银子递给艄公,艄公称谢,一径摇着船回去了。马如飞这才同着苏莲芳、冯志坚等三人上岸,从大路上赶奔观中。
路过级升楼,苏莲芳一想:师父既像痴子一样昧了本性,要去入伙小西天,吾何不用语搪塞,就说济颠和尚就是小西天的对头冤家,就请他先去结果和尚性命,作为进见之礼?就对马如飞道:“师父是真要去投小西天,还是假的哄吾们?”马如飞睁着眼道:“怎么不真?吾那好来哄你!”苏莲芳道:“师父如要投小西天,怎么方才弟子请师父去斗济公,师父一定不肯呢?”马如飞同丹药迷住本性,早把早上的事忘记净尽,那里还记得?就睁着眼道:“什么济颠?吾不知道。”苏莲芳知道他已经忘记,就将计就计道:“那济颠和尚,是专一与小西天狄元绍作对的,狄元绍手下的人,已不知被他结果了多少性命。吾想师父是没给狄元绍碰过面的,那好贸贸然走进去,必得取了一件功劳,借此入伙。现在和尚就在这级升楼隔壁,何不就去杀了他,取着他的头儿作为引见之礼?”马如飞道:“不差,他现在什么地方,吾去杀他。”苏莲芳用手一指张大人的大门道:“就在这里。”马如飞闻言,拔了腰中宝剑就要闯进去。苏莲芳一把拉着衣袖道:“师父且慢!”马如飞止住脚步道:“为着什么?”苏莲芳道:“这人本领极高,弟子已给师父请了两个帮手等在这里。”说毕,又用手一指楼门道:“这二人就在里面住,弟子陪着师父进去见见,大家商议商议罢。”于是就领着二人进楼。
刘香妙、王承恩正在那里密谈,见苏莲芳引着一个老道、一个壮士打扮的后生进来,知道老道必是他请来的他的师父,忙立起身来迎上前道:“你来了吗?”苏莲芳道:“吾给二位引见引见。”用手指马如飞道:“这位就是吾师父。”又指冯志坚道:“这位就是吾师弟,都是来结果穷和尚性命的。”马如飞就问二人道:“和尚到底在那里?吾去杀了他来,大家再谈。”刘香妙道:“他也方才到里面去,吾们方才暗中瞧他进去的,现在大约正在宾主相见的时候。”马如飞道:“好,既如此,否在外面候着,你去诱他出来罢。”刘香妙屡次被济公所窘,提起他名,已吓得魂飞魄散,现在听马如飞说要他一个人去引出来,他恐怕又要吃苦,推托道:“吾引不来的,请师叔去引罢。”王承恩一想:吾们都是为着你一个人私仇来帮你,已经掉在屎坑里饱尝木樨香味,现在又要吾吃他苦水,这圈套吾是不钻了。就道:“这件事情就应该你自己去,这个人到底是你的伙人,不是否们的仇人。你倒自己安闲自在,袖手旁观,却叫吾们去同他动手,天下断没有此理的。”刘香妙道:“这不过去引引他出来罢了,有什么要紧。”王承恩道:“既没要紧,你自己去罢。”刘香妙道。“既王师叔不去,就叫莲芳去罢。”苏莲芳更是怕和尚如阎王一般,那里还敢再去?忙摇手道:“吾是不去的。他是和尚,吾是女人,那好一对儿同他厮斗。”刘香妙道:“这不过像放炮的药线一样,叫你去引一引罢了,又不叫你去厮杀,有何妨碍!”苏莲芳道:“你也去得的,何必定要用吾女人?吾去请了师父来给你报仇雪恨,也不算亏待你了,你就饶了吾罢。”刘香妙还想叫冯志坚去,将要说出来,只见马如飞勃然大怒,倒竖双眉,圆睁怪眼,指着刘香妙道:“亏你做了男子汉,贪生怕死到这个田地,其实可恶!吾今先杀你开开刀,然后再杀和尚罢。”说毕,照着刘香妙拦头就一刀砍来。未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一回 采花贼被逼寻罗汉 闻大名喝散诸徒弟
话说马如飞见刘香妙不敢去引济公,勃然大怒,向着他就是一刀。刘香妙忙闪身躲过,王承恩劝住道:“他不是不肯去,因为他是和尚手下败军之将,前去恐怕遭他毒手,所以想换个人去。现在既然马道爷一定要他去,他那里敢不去呀!”说罢,就把嘴一努说:“你去罢。”刘香妙不得已,只得带着宝剑往外走。临行的时候,回头对马如飞说道:“道爷既要吾去,吾就去了。只是吾的职司不过去引他出来,他既出到了外面,吾的职司就完了,一切都在你们几位身上,不干吾事了。”王承恩点头道:“这是自然,马道爷既叫你进去引他,必有敌的过他的本领呢。”说罢,又把嘴一努,叫他到外面去的意思,刘香妙这才奔出店门。出得门来,自己一想:吾屡次败在他手下,他只侮弄吾,不肯下毒手伤吾性命,原因他是个出家人,以慈悲为本,不忍害人的缘故,吾理应潜身远避,不再给他作对才是。若这一回再进去引他,惹他一动怒,他就不管慈悲不慈悲,伤害不伤害,立刻把吾性命结果,吾岂不是白送给他的!正在踌躇之际,只见马如飞带着王承恩、苏莲芳、冯志坚,也从寓中出来。马如飞一见刘香妙还立在门外,又大怒道:“你这个人其实可恶!怎么吾差你去,你偏偏规避,只立在这里呀?”
刘香妙知道,若定的慢了,又要吃他的苦了,忙撒腿就跑。跑到张大人东边宅院墙根,蹿身上墙,蛇行屋上,不知济公在何处?寻了半天,寻到前进东配房,只听里面和尚哈哈笑声。刘香妙自言道:对了!他的声音吾已认得,这必定就是他。想罢,往下四面一瞧,见院子里都静悄悄没个人声。他就放着胆子踊身跳下来,悄悄走到窗外,用舌湿透窗纸,穿了个窟洞,用眼往里一张,见主位上后生公子,头戴紫金冠,身穿宝蓝衫,绣团龙公子氅,里村粉绫领袖,脚蹬乌缎粉底靴,面如冠玉,唇若涂朱,谅想就是张大人的公子;有首坐着和尚,雷鸣、陈亮也在他下面。此时和尚正从身上取出张大人的家信来,递给公子,公子接来正在拆阅。刘香妙一想:吾此时不进去,更待何时?即时踏进里书房,把门帘一揭起,抢步上前,擎着剑来杀济公。济公哈哈一笑,说道:“吾算定你应该来了。”用手一指,就把刘香妙用定身法定住。张公子一看,吃了一惊,问道:“圣僧,这怎么回事?”济公笑道:“他来引吾出去,要杀吾的,外面还有好几个人哩!”雷鸣道:“师父给算算看,外面到底是什么人?”济公闻言,用手一按灵光,就知底里。道:“外面两个老道,一个叫马如飞,一个叫王承恩;还有一个尼姑叫苏莲芳;一个壮士打扮的叫冯志坚。他们一共七人,先叫这恶贼进来引吾和尚出去,他们候在外面,想七个打吾一个,你想他们的心肠狠不狠?”
张公子听了济公一番说话,就吓的把舌头伸了出来,收不进去。想了一回道:“师傅慢出去,吾们家里养着防家教师,也有二十余人,吾去齐来,帮着师傅一同杀出去罢。不然,双拳难敌四手。师傅虽然本领高,总打不过他的。”说罢,就立起身来要出去喊人。济公摇首道:“人多不济事,吾一个人去的好。”雷鸣、陈亮道:“吾二人跟了师父出去罢。”济公道:“不要,那马如飞同王承恩、苏莲芳这三个人,法术神通,本领广大,你二人若要出去,必然被缚遭擒,不如吾和尚一个人去的好。”二人见师父不要他出去,不敢违拗,只得仍坐在那里。张公子一想:和尚不知到底有多少本领,竟不须人家帮助,吾倒要去瞧瞧着哩。和尚立起身,对张公子道:“这人吾就交给你罢,你要瞧热闹就出来。”公子点头,就到外面叫了四五个人,取麻绳来捆缚,及至叫了进来,济公早已不见了。公子知道他在外面同人家厮打,忙一面分付来人把刘香妙紧紧捆缚,不可放松;一面就自己走到外面,见济公一个人呆立在那里,他就叫道:“师傅,你在这里做什么?”济公并不回答,只睁着眼,张着嘴,垂着手,动也不动。张公子心中诧异:师傅会变成这般呆相,莫非已经受了人家暗器不成?想罢,就走近济公身边,仔细一查察,见遍身并没一些伤痕,只是眼珠定着不会转动,鼻中气息也没了,大惊失色道:“莫非师傅已经死了吗?”
正要回到里面来,叫家人来扶他进去,左脚还没踏进大门口,只见济公从东首飞奔赶来,人叫:“救人呀!救人呀!”张公子一想:这里是个济公,那边又跑来一个济公,怎么就会有两个济公?正在疑讶之际,只见来的和尚走到呆立的和尚身边,只一转,就往大门内直跑。后面两个老道同着一个女尼,一个壮士打扮的,紧紧赶来,赶至立的济公面前,手起剑落,扑哧一响,早把济公砍翻在地,仔细一瞧,原来并不是真济公,是捆芦柴。马如飞知道上了和尚圈套,忙嚷道:“吾们又被他用遮眼法遮住,斩了个假和尚,给他跑去了。”众人闻言,大家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此时张公子早因济公进去,也随后跟至里面。走到庭中,济公一回头,附着公子耳边说道,如此如此。公子点头会意,仍回到外面。出了大门,两个老道正在那里发愣,公子慢慢走近身旁,给老道见礼:“道爷莫非来提和尚的吗?他方才已跑入吾们屋中去了。众位既要提他,就请到寒舍去罢。”马如飞睁着眼道:“方才和尚在你家中出来,必是同你一党的。你快去把他献出来,万事皆休;如要不献,吾就不管张大人李大人,一口气把你院宅打个干净,叫你知道吾们的手段。”张公子听言,并不动怒,假声下气道:“这和尚从平望县家父行辕中走来的,吾实不知他是什么样人,所以敢留他;现在既知道是道爷的仇人,吾那里还敢留他!就请道爷到寒舍去提罢。”马如飞道:“人在你家中,应该由你叫人去提来献给我们,才是道理。”公子道:“不是吾不肯去捉他,实因这和尚利害的很。吾们家中虽有好几十个家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只好请道爷自己提罢。”王承恩在旁,听了公子说话,倒也不差,忙对马如飞道:“马道爷,这公子的话也是不差的。吾们有了这样法术,尚且也拿不到他,何况这些家人!吾们就跟他到里面去捉罢。”
说罢,就扯了马如飞衣袖,叫公子头前引路,他们一行人就跟了进去。走到客厅,公子道:“请诸位暂且坐坐,吃口茶,吾叫家人去寻和尚,不知他此刻还躲在那里呢。待寻着了,出来回报,你们然后再进去捉罢。”说罢,就叫家人献茶。马如飞见他如此相待,倒不便再同他翻脸,只得坐下。须臾,家人献上茶来,公子一一送到各人的座位上。此时马如飞的茶中,早被济公把解药投了,公子送茶既毕,又同他们谈了些闲话。马如飞从店铺里出来已有一个时辰,又给济公厮斗了一番,早已口渴难忍,此刻见着茶,那有不吃的道理?就拿起碗来,呼呼呼吃了四五口,早把这碗茶吃的干干净净。那丸药也早随着茶从喉咙下肚,直到丹田,就把乐恢的那丸迷性药赶散,霎时爽然自失。又过了一刻,对那个人瞧瞧,又对着这个人瞧瞧,自己不知为什么到此,就问众人:“你们几位那里来的呀?吾到这地方做什么的呢?”王承恩道:“你来帮助吾们提和尚的,怎么一刻儿的工夫,就忽然忘记了?”马如飞道:“捉那个和尚呀?吾竟像梦中一般,前事都记忆不清了,烦众位说给吾听听罢。”
此时众人都不知道其中缘故,惟有张公子心中明白,自忖道:圣僧的丹药真灵,怎么吃了下去就效验如神?马如飞又催促道:“到底是那一个和尚呀?”张公子早由济公在附耳低言的时候一一教他,忙答道:“道爷要捉的,就是杭州西湖上灵隐寺的济颠僧。”马如飞闻言,不等张公子说完,就“呀”了一声道:“吾闻得西湖济公长老,名头高大,是个活佛转世的高僧,施药救人,法术高强,岂是惹得的!”一回头就问王承恩:“那个请吾来捉济公的呢?”王承恩用手对着苏莲芳一指道:“就是这位令高徒请你来的。”马如飞不听犹可,一听立时就从腰中拔出宝剑,恶狠狠的用剑尖对着苏莲芳一指道:“你这孽畜,不顾利害,擅敢给圣僧作对,真正不知死活。吾幸亏此刻清楚了,不然同他斗起来,非但要受千古骂名,而且这条老命还要不保哩。”苏莲芳方才忽见师傅吃了一碗茶,就立刻清楚,心中早已作急,此刻被师父一骂,骂得闭口无言,垂着头不敢昂起来。马如飞骂毕,又问王承恩道:“这位道爷,也是他纠合你同来的吗?”王承恩点头道:“正是,不差。”马如飞又问冯志坚道:“你怎么同他碰见一块儿来的呀?”冯志坚即把已往之事说了一遍。
马如飞道:“此刻济公在那里呀?”张公子道:“他被众位赶得紧,现在就避在里面。”马如飞叹口气道:“此是圣俗气量宽宏,不屑与吾辈一般见识,所以不与吾们计较,就此避了。倘然他真要同吾们斗起来,吾们那里是他的对手!”又对王承恩道:“这位和尚是有道高僧,岂可同他作对!你莫要听信顽徒一面之词,给他为难,快请走罢。”王承恩也不好意思,只得走了。马如飞又对冯志坚、苏莲芳道:“你这孽畜,还不走路,坐在这里做什么?”二人闻言,忙起身出外。马如飞见众人都已走散,正要与张公子说话,忽听里面一人笑道:“马道爷慢走,吾来也。”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二回 救知县僧道同行 罪恶满花贼伏诛
话说马如飞在张公子宅中吃了济公丸药,立刻清楚,把两个徒弟及王承恩一齐喝散,客厅中只剩张公子同他两个人。他正要请张公子介绍,给他引见引见,忽然屏风后哈哈一笑,走出一个人来。马如飞抬头一瞧,见他头戴破僧帽,身穿破袖,下面赤着足穿着草鞋,身材短小,满脸油泥,头上短头发倒有三四寸长,龌龊非常,一路歪斜脚步,径到客厅上。张公子忙起身一指,对马如飞道:“这位就是济公长老。”马如飞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