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济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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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济公传-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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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京城里外就同卖报本一样,没一个不晓得;他俩伙计见得萧麻木这一喊,以致不由得便想到他身上去了。那知果不其然竟是济公!一面跪下来认了罪,一面的就请萧麻木作陪,招陪济公。萧麻木可算靠着济公走运:昨日先惊后喜,在狮子巷酒馆里吃了一嘴白大;今在这里倒又碰着白食。心中欢喜不过,入座以后,见那堂倌单单送上一样菜来恭维济公,自己却不对味,就乐得叫他炒了几样热莱,同着济公杯来盏去,吃了个不亦乐乎。
  正然又喊添酒,忽然街上人同潮水样的都涌上来,一个个的喊道:“犯人来了,犯人来了!”萧麻木连二三的吃了些酒菜,对济公道:“你老慢慢请用罢,小人要去听差去了。”说毕,站起身来往外就走,到了柜上,又假意的谦了两句,一径出门,直往教场而去。济公当下一面吃着,一面留神在教场里面,但见看的人是人山人海。忽然听见通的通的三声炮响,那些对子马一对一对的,扛着白脚旗,吹着大号乌儿乌儿的下了教场,就在演武厅旁边排齐。接头又是乌儿乌儿的号声,一队一队的步兵扛着刀叉等类进了教场,也按方位站定。搭眼就见雷鸣顶盔贯甲,红胡子支支,同着那位银盔银甲守城的一个老将,骑了两匹马,压住各队。跟后就听见破锣破鼓同着那铁链的声腔,凄凄惨惨的走来三个犯人:第一个招子上写着道:“主叛斩犯一名徐天化”;第二个招子上写着道:“谋叛斩犯一名徐焱”;第三个招子上写着道:“从叛陪绑犯一名吴才”。三人皆闭着眼睛,听凭那保护的差役推着拥着的走。后面又是一众差役,围着两个沙木棺柩,棺枢上也有两个招子,一个写的是“弑君戮尸一名徐森”,一个写的是“弑上戮尸一名徐鑫”。那犯人到了教场,一顺的面北跪下,徐天化在前,吴才在后,两口棺枢也是头南脚北的摆下。忽然金鼓齐鸣,又是二十名御林军拥了一座皇亭,中间供着王命。再后就是临安府樊树、胡西营提督杨魁、护理刑部尚书孔公,围护着无数的亲兵家人。三人皆骑着马,披着大红披风,到了演武厅下马,就公案落座:正中坐的孔式仪,上首坐的樊树,下首坐的杨魁。家人献茶已毕,就有四名刽子手,吃得酒气醺醺的,走上厅来打了一个抢千,高声报了名,验过了刀,领了花红。又听通通通的三声大炮,乐鼓齐作。孔式仪同樊树、杨槐出座,走到王命亭前,礼生叫礼已毕,请了王命,供在公案上面,复行退下,又在城隍席棚前行了礼,这才人座。当下阴阳生奉着日规,对着太阳专看时刻。那城隍席棚前平挂了一把秤,两面黑旗,两个差人拿着展来展去。那犯人旁边皆站了一个刽子手,棺枢旁边也是一样。其余一众帮忙的,以及值日头、开棺匠人,各执各事,我也不暇细说。单有吴才旁边只有两名护犯的差人,凹名兵了,因他不过陪绑而已。
  此时济公在酒馆,看得明明白白,忽然听见又是通通通的三声大炮,接着炮声,那看的人这一些嘈杂声腔,就惊天动地似的,原来阴阳生已报午时一刻。济公摸不着头底,以为已到了时候,忙急急的飞步下了教场,连走连喊的道:“刀下留人!”一众站场的兵丁挡也挡不住,一溜烟的撞上演武厅来了。恰巧由关帝庙殿屋上下来的那个差人才出了庙,昏头昏脑的也奔演武厅。一个由东面上来,一个由西面上来,刚刚撞了一个满怀。那时仇人见面,眼目最明,那差人就想抓住了他,弄他一个官报私仇。不料转眼一看,见公座上三个大人见了和尚,一个个皆连忙起身,十分恭敬,暗道:这断然就是那个济颠僧,我吃的他这一顿说不出来苦,只好揉揉肚皮算了罢,大约是报不到仇的了。想罢,就躲在书差后面,单看他疯疯颠颠的,喊得来究竟怎样。但见孔式仪等站起身来,迎着济公说道:“圣僧喊刀下留人,莫非是要救徐家父子吗?但这事某等奉了王命,不敢自主,必定要求了圣上的赦旨来,才得能彀。”济公道:“既然如此,俺且去求赦旨是了。”杨魁道:“师父要去就赶快去,若过了午时三刻,那可就保全不住了。”济公道:“这时是什么时候了?”孔式仪道:“已是午时一刻一分。”济公道:“没事没事,包管来得及的。”拔步连忙就下了演武厅,用了一个缩地法,暗道:我也不由黄门费周折了,不若直奔慈宁宫反为便当。说时迟,来时快,转眼时候济公已到了慈宁宫门口,随即就由那个当官太监进内奏明,立时就见旨意下来,说:“宣圣僧见驾。”济公跟同进内。
  也叫该因徐家父子理合有命,恰巧这日因斩决徐天化、徐焱,皇上深愁太后心里不安,一早随即散朝,就到了慈宁宫,百般安慰母后。也想传旨赦回,无如太后那日已将奏折批准,不好朝更暮改的,恨不得个人来转一转弯。正同太后说到徐国舅年老糊涂,被人愚弄等情,太后不由得的叹了一声,泪珠直滚。忽见当宫太监匆匆进宫奏道说:“有济公圣僧在宫门候旨。”皇上早知其来意,不等皇太后开口,便说道:“快些宣他来进见。”那当官太监随即就将济公宜入,济公见了皇上、太后,行礼已毕,太后便传旨赐坐。济公道:“僧人此番没有功夫坐了,求圣母、皇上赶紧降一道赦旨,将国舅父子放回,实为万幸。”太后道:“这样大逆无道的乱贼,恐怕留下来反为后害。”济公道:“无妨,僧人自有道理,先求圣母、皇上发了赦旨,将人赦回,那僧人午后仍然进宫,断将二人的奸心代他医好是了。”太后道:“那奸心还能彀医得好吗?倒要请道其详呢!”济公道:“午后进宫自然奏明,此时性命交关,是不能耽搁了。”皇上道:“这便怎好呢?就是着太监传旨也来不及,此刻已午时二刻二分了。”济公道:“僧人倒有一法,就请陛下亲笔写一‘赦’字,用了御宝,交僧人带去,多分还可以赶得上呢!”皇上满心大喜,忙着宫监拿过一幅黄绫,提笔写了一个“赦”字,就顺便拿太后的御宝用了一用。济公见皇上用过御宝,因为时候不早了,也不等到分付,一把便抓了圣旨,随即作了缩地法,忽然不见。皇上自然十分诧异,这且按下不提。
  却说法场上自从济公走后过了一息,又放了三炮,阴阳生报过了午时二刻,那杀场上已将犯人的酒饭送到各人面前,那棺柩前也有一碗饭、三块肉、一盅酒,这叫做国家的恩典,大约犯人也没一个去扰他了。此时徐家父子看见这两碗饭送到面前,止不住眼泪直淌,暗道:我堂堂一个国戚,今日到这个地步,马上炮声一响,身首异处,想来皆是我们自己寻死。想到此处,又听外面炮声三响,阴阳生报到午时三刻,雷鸣同守城那将拎了马,就在两头一来一去的冲着道子,两边的刽子手一面抓着了活的头发,一面用刀对着了死的项下,皆竖着耳朵朝上面听,专候那“开刀”两字。此时孔式仪等坐在上面,独不见济公转头,心中万分作急,又故意拿了支令箭在手看了又看。耽延了一息,见济公还是未到,知道王命要紧,是实在不能再退了,只得把支令箭交了掌刑的官,说道:“分付下面开刀。”那掌刑官领了令箭走到堂口,才喊了一个开宇,突然的就是一个喷嚏,再想开口又是接连的几个喷嚏。看官,你道这喷嚏因何早不打迟不打,因何偏偏这时候连打是打的呢?是看这回书的人,没一个不晓得,这是徐家父子该因不派过铁,我做书的也何尝不是这个意见,但是还有一个人不晓得道理呢!这演武厅面朝正南,八月天气正午时刻,那日光也恰恰正南,那掌刑的领了令箭走到堂口,昂头就喊,将被日光照住眼睛,触动鼻窍,又因今日起早伺候差使,不无受点寒凉,所以连一连二的喷嚏打个不住,以致弄了个阴舛阳差。
  闲话休提。单言法场上面杀徐天化、徐焱的两名刽子手,看厅上令箭一举,那位官员喊了一个“开”字,就把刀向二人颈上一验,见他一个“刀”字不曾喊得出来,就连忙缩住了手。再行听去,直觉得克吃克吃的闹个不了,并不是喊的开刀。但是徐家父子闭着眼睛,觉得凉飕飕那张刀已到了颈下,似乎那一股真魂早从头顶心里穿出去了,不由得徐天化眼睛一花,直从旁边栽倒,把一颗老头就朝后面杀徐焱的那刽子手支开的那条腿上撞去。那刽子手吃了一吓,忙把刀丢下,帮同掌顶的人来扶徐天化。就这个时候,上面已明明白白的喊了一声“开刀”,那边戮尸的人已将徐森、徐鑫的头切下,单单这边的两个刽子手才将徐天化扶着跪好,就听上面连二三的催着开刀,那个杀徐焱的刽子手便吓慌了,他把张刀丢在地下,自己忘却,反转一把抓住杀徐天化的这个刽子手问道:“我的刀呢?”那刽子手朝地下一望,说道:“你的刀不是在地下!”随手就便拾起交了那人。二人举起刀来对准徐家父子的脑后,这才要往下砍,忽听半空中就同起个霹雳一般,一个和尚大喊道:“圣旨下,刀下留人!”两个刽子手突然的就同呆了一样,两张刀当的当的朝地下一扔。那些掌顶的、帮忙的,一个个也目瞪痴呆的动也不动。
  看官,你道这是个什么原故呢?那里和尚一声喊,一个个就吓成这个样子吗?不是这样说法,只因济公在慈宁宫发脚的时候,已是午时二刻以外,只剩了几分的时刻;就是缩地法快躁,也稍微有些辗转。还幸亏刑官打喷嚏,刽子手找刀,耽搁一分多时,要不是这点过节,再有几个头也杀掉了。列位不看见戮尸的两个么?那里已死的就容易杀些不成?况且皇上笼统写了一个“赦”字,自然是死的活的一应在内,独徐森、徐鑫等不及这道赦旨,多分也因他手刃皇上、太子,虽然不曾成功,总之他的罪恶已经昭著,就万分也逃不了这一刀之罪。细想得逢赦不逢赦,不过就分在一面举刀直下、一面扶人觅刀这一点辗转。所以到得济公走进教场,已看见两张刀到了徐家父子颈下,要是单单的喊个“圣旨下,刀下留人”,深愁那刽子手收手不及,岂不误了大事!因此济公喊着赦旨,顺手向法场上一指,用了一个定身法,将他们定住,这才带跑带喊的走上演武厅来。
  此时孔式仪、樊树、杨魁早已俯伏跪下,恭听圣旨。只听济公秃头秃脑的喊了一个“赦”字,三人跪在下面还望下听,那知再也听不见说了;三人抬头一看,见济公已不知去向。连忙站起,见公案上一幅黄绫,真个只有碗大的“赦”字,以外并无一言,中间用了太后的御宝。孔式仪随即着了一个差官,拿了令箭照会将三人松绑。那差官可也乖巧,晓得他就是皇亲国戚,一朝遇赦,终必起用,暗道:这个冷锅膛我倒要烧烧呢!所以他奉了令箭,并不耀武扬威,那些杀场上执事的人,自济公宣诏之后,早将定身法收起,一个个已能活动,看见差官奉了令箭下来,一众皆迎上前去讨点消息。那知这官睬也不睬,一直跑到徐天化面前,双膝一跪,说道:“恭喜国舅,皇上已有赦旨来了。”那知喊了几声,全然不应,只得又跑至徐焱面前照样跪下,“恭喜徐爷”、“恭喜徐爷”的喊个不了,不料也是仍然不应。毕竟不知徐家父子所因何故,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五回 传圣旨逆臣出罪 遵赦诏父子进宫
  话说徐家父子出世就是贵成,珠衣玉食是弄惯的,自从十六之后,受了这一番风浪,闹得家败人亡,又坐在天牢之内,真个愁肠百结,水米不沾,恨不得暂时饿死,免致明受典刑。这日自从出狱之后,绑赴法场,跪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又被刀在颈下吓了两次,那魂灵早已出窍。到得差官走来叫喜的时刻,可算只剩了悠悠一息,人事不知。那差官见二人皆呼唤不应,知道都晕去了。心中一想:我这两腿不能恭维在黑地下,必定要把他们弄醒了,见我个情,留条门路在日后走走。主意想定,连忙就跑到临安府茶房那里,想取点开水来灌他一灌。可巧这位临安府樊大人,他是一个大富翁的出迹,临出衙的时节,拿出一支老山参交代茶房,叫他带到教场,到临回头的时候,公案上每人送一碗参汤。一者他自己本是阔式惯的;二则他晓得孔式仪、杨魁是皇上最敬重的人,暗暗的也含着个巴结的意思。所以差官走到茶房去取开水,拿了一个茶杯,就把那舀参汤的匙子摆在里面倒开水。那茶房一看,以为他既取汤匙,必是倒参汤倒舛了,忙问道:“是那个要吃的?”差官便糊糊涂涂的回道:“是大人吃的。”那个茶房忙笑道:“你个外教弄舛了,这壶才是参汤呢!”拎起壶来叫他就倒。那差官满心大喜,暗道:我且冒点去做个现成人情,也不要紧。一者我是刑部的差官,他的官奈何不得我;二者就说到大人面前,我也是为的公。就这酌量的时候,已倒了小半碗参汤,忙急急走到法场上,叫那些听差的把徐天化、徐焱两人头靠头摆平睡下,然后用汤匙慢慢把参汤一抵一下的灌完。忽见徐天化涌上一口痰来,跟后又叹了一口怨气。可笑这差官真算一个拍马屁的神手,他见徐天化醒转,随即朝下一跪,叫道:“国舅爷醒来罢。”“恭喜”“贺喜”的顺着口就喊个不了。
  徐天化把眼一睁,好生诧异,但见一个差官打扮的人跪在下面,嘴里不住的叫喜,手上捧了一个空碗,里面一只汤匙,衣肩上还插着一支令箭,暗道:我莫非死了?已在孟婆亭吃过迷魂汤了吗?偏偏又觉得嘴里怪生津的。便开口哀求道:“请问公差爷,现今将带犯官到那位阎君台前过堂呢?求你守一守,我家徐焱儿子的魂灵前来一同走罢!”说罢,拗起身就要叩头。那差官连忙扶着他说道:“国舅爷,误会舛了,现今已奉圣旨赦了罪了。”说到此处,忽见徐焱突然的坐起问道:“可是真的吗?”看官,你道这徐焱他本是晕倒在地,因何听了这句赦罪的话,就突然醒来?说来这徐焱他虽到这个地步,始终不离个奸滑。他自从参汤灌下,不一刻也就醒来,还未睁眼就听见父亲哀求公差,便想道:且让他把话说一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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