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补贴的。要是国家不管,估计绝大部分人家要饿肚子,或者靠吃野菜红薯充饥了。”
王一鸣问:“咱们要去的这个里弄屯,属于最贫困的地方吗?”
覃乡长说:“还不算,因为里弄屯毕竟还靠公路,那里交通方便,上级领导来了,我们一般就安排在那里看了,再往山里走,公路就没了,要步行。”说着他拿出来一份地图,指着告诉王一鸣说:“王书记,你看我们现在就在这里,往前五六公里就是里弄屯了,再往前,就要步行翻山越岭了。你看这里,这里,这些村子从地图上看,也就是几公里远,但是要翻过几座大山,其实走一天,也不一定能够到地方。那里的人,十天半月也不会到一次乡里,他们出山一次,都是买够一两个月用的东西,什么油盐酱醋茶之类的,都是靠背,他们走山路走惯了,一天可以搞一个来回,我们不行,那些山路几乎都是在六十多度的陡坡上,我们走,别说背上背着东西了,就是空手,也有一定困难,是不是就会摔倒,很危险的。”
王一鸣问:“那么说,最困难的地方我也看不到吗!”
西城市委书记孔明亮这个时候插话说:“王书记,这个实在是没办法啊,不通路,车子根本就进不去,我在西城市工作九年了,说实话,我也没有进去过一次。上一次杨春风书记来,我陪着他,也就是到弄里屯看了看,让我爬山路,更是没办法。”
王一鸣看了看他的大肚皮,孔明亮个子不高,肚皮却不小,属于典型的横向发展,估计腰围有三层多宽,体重有两百斤左右了。就他这身材,要翻山越岭,真是难为他了。孔明亮原来是省农业厅的厅长,下派到西城市做了几年的市长,后来又做了市委书记,也是省里老资格的正厅级干部了。
王一鸣说:“老孔,既然这样,我就客随主便,就去里弄屯看看吧。”
于是大家分头上车,往大山深处开去。
这个时候,车子行驶在一道大沟边,左边是连绵的群山,右边就是当地的“十八里沟”。大沟里急促的流水声,撞击到石头上,轰鸣声传出了老远。
小龚坐在副驾驶的位子,往车窗外看了几眼,立即感到头晕目眩,连忙闭上了眼睛。司机小邵也是很少跑这样的山路,他小心翼翼地开着越野车,跟在前面的警车后面,大家都不说话,害怕一个闪失,车子翻进了山沟里。
这一趟考察,确实有危险。山区的公路说是柏油路,由于年久失修,已经到处是坑坑洼洼了,车子行驶在上面,颠簸得像是坐在船里,一上一下的。搞得小邵很不好意思,一个劲地解释说:“老板,不是我水平差,是这路实在是太烂了,到处是大坑,绕都绕不过去。”
五六公里的山路,车队竟然走了半个多小时。
远远地看见山坡上有十几户人家,车队就停在路边,王一鸣从车子里下来,在大家的陪同下,往山坡上的一户人家走去。
当地的村干部在前面带路,大家爬了上百个台阶,才来到一个农户家。这家人的院子就是一块二十几个平方米的平地,是主人自己开出来的,上面放了一张木桌,桌子上摆着五六个碗,有一个脸盆,里面放了半盆蒸熟的米饭,旁边一个不锈钢饭盆里,放了一盆煮熟的酸菜、辣椒什么的,黑乎乎的,围着桌子,坐了五个人,一个老妇人,看年纪有六七十岁,头发花白,眼睛不太好使了,眼珠很浑浊,看人要拼命地挤着眼睛,眼角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脏东西,让老妇人不停地用一块土布,擦来擦去。
旁边是一对年轻的夫妇,男的有三十多岁,个子不高,一脸络腮胡子,眼睛细细的,眯成了一条缝。当时是六月份的天气,中午的时候,山里阳光直射,已经很热了,男人光着膀子,露出发达的肌肉。看来人很多,连忙把一个短袖衫套在头上。
女的个子矮矮的,相貌丑陋,走路还一扭一拐的,是个瘸子。
旁边坐着的是两个孩子,一个女孩,一个男孩,都是四五岁的样子,脸上脏兮兮的,眼睛里满是惊恐,钻进了老奶奶怀里,头也不敢抬。
村干部用当地土话和他们交流着,说:“省里的大领导来看望你们了。”
男人笑着站起来,和王一鸣握手,然后回头到屋子里,搬出几张条凳,让大家坐下。人多,大家根本不够坐,只能让王一鸣和几个领导坐下。随行的省电视台和市里、县里的电视台的记者们,忙着选角度拍摄。
王一鸣和男人握了握手,说:“你们要吃午饭了?”
男人说:“是。”
王一鸣走过去,看了看,问:“我尝一尝可以吗?”
男人端起一个碗,递给王一鸣说:“领导,你随便。”
王一鸣夹了一口米饭,放在嘴里嚼了嚼,然后又在酸菜盆里,挑起一些,放在嘴里品尝。
米饭还可以,就是菜,除了辣味、酸味,根本没有油水,更没有什么肉。
王一鸣放下碗筷,问年轻人:“你们天天就吃这个?”
年轻人笑着说:“有这个就不错了。要不是政府救济,我们哪能天天吃上大米饭。”
王一鸣问:“一年到头,能吃几次肉?”
年轻人说:“几十次吧,现在我们的日子也好了,我在县城里打工,在建筑工地上拉砖头,一个月下来,除了吃喝,还有一千多块钱的收入,我每次回来,都会带一些肉啊、火腿肠、方便面回来,给家里人改善改善生活。”
王一鸣问:“你对当前的生活满意吗?”
年轻人说:“满意,当然满意了,政府对我们这么好,年年有救济,冬天还发被子,过年还有油、大米、面粉什么的,我们非常感谢政府。”
坐着的那个眼睛不好的老妇人这个时候插话说:“还给我们免费检查、看病。县医院的那些医生,还到镇子里来,我们山里人现在日子可痛快了!”说着咯咯地笑起来。
王一鸣问:“大娘你高寿啊?”
老妇人说:“我六十八了。”
王一鸣又问:“您对政府有什么要求?”
老人说:“就是看病贵。我这个眼睛,医生检查了,说是要到市里住院,白内障,要动手术的,听说住院费加上治疗费,需要四五千块,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只能看着我眼瞎了。”
旁边的果林县县委书记连忙插话说:“大娘,你这个眼睛,我做主,由我们县医院统一送到市里,免费治疗,我们现在正在接受国家红十字会的一个援助项目,我们县有两千个名额,可以免费动手术,治疗白内障。”
大娘说:“真的吗?你们不要骗我老太婆!”
王一鸣指着果林县的县委书记说:“大娘,不会的,他就是你们果林县的县委书记,他说话要是不算数,你就找我,我一定为你做主。”
大娘用另一只眼睛打量着王一鸣,问:“你是大官?”
旁边的西城市委书记孔明亮介绍说:“大娘,这是我们省里的王书记。”
大娘问孔明亮:“是你官大还是他官大?”
大家都笑了,孔明亮说:“当然是王书记官大了。”
第五章人事决策的游戏规则(31)
王一鸣站起来,说要到他们家里看看。
男主人连忙带着王一鸣,走进了他们家的小木楼里。第一层有三间屋子,最外面的一间是客厅,中间放了一个四方的木桌子,桌子上放了一台电视机,有二十寸的样子,还有一个蒸米的电饭煲。这是他们家最现代的电器了。
里面的两间一间是仓库,有几个缸,里面放着吃的大米、玉米,地下是散乱放着的红薯。另一间是卧室,放着一个木床,上面放了一床军用被褥,估计都是救济的。男主人解释说:“这是我妈住的地方,我和老婆、孩子住楼上。”
王一鸣看了看,他们家吃的、住的还行,温饱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了。王一鸣问那男人:“你们家一年有多少收入?”
男人笑了笑,说:“这个没有仔细算过,估计有一万多吧。我在外面打工,每年能做十个月的活,就有一万多块。家里种庄稼,基本上是赔钱,下雨多了,冲走了;下雨少了,又旱死了。靠天吃饭,连肚皮都顾不住的。”
王一鸣问:“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男人尴尬地笑了笑说:“没想过,反正把老婆、孩子养好,把孩子照顾大,就行了,其他的,我们也不想,因为想也没有用,我们山里人,没有多少文化,没路子。”
王一鸣问:“孩子大了,上学怎么办?”
男人回答说:“镇子里有学校,就是远,步行要一个多小时,天天要送,路上还有汽车,每年都会出车祸,我老婆腿又不好,走不了路的,所以,等孩子上学了,也是个问题,实在没办法就不上了。我们山里人文盲多得很。我就没有上过几天学,小学三年级还没有读完,就不上了,我爹得病死了,家里没人放羊,我就不上了,在家里放羊。”
王一鸣问:“你对政府有什么要求没有?”
男人说:“有,就是要把治安搞好些,现在我们山里很不安全,偷牛偷羊的贼特别多,你看我家里现在什么也不能养。因为我不在家,光靠我媳妇和我娘,根本看不住。去年我们家养的一头牛,睡觉时拴在我母亲床头上,就那还让盗牛贼偷走了。那些偷羊的更大胆,他们就在住户家里,把你的羊杀死,然后扛着死羊下山,到集镇上去卖。有的还转手卖到县城里。他们三五成群,就是被发现了,村民也不敢追,因为他们手里有砂枪。去年有一个村民追出去,被他们对着身子开了一枪,结果身上被打了十几个窟窿,钢珠都射进肉里了,送到了县医院,做了几个小时的手术,钢珠也没有完全取出来。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成了残疾人了。现在大家更没人敢惹那些人了,一到晚上,大家都呆在家里,早早关门睡觉,女人家更不敢单独在家里,他们动不动就到那些留守妇女家里,欺负那些家里没有男人的女人。现在好多女人都随着男人出去打工了,因为呆在家里实在是不安全。”
王一鸣听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把旁边站着的果林县委书记和县长吓得够呛,他们连忙向王一鸣解释说:“王书记,都是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到位,我们回头就研究,立即进行全县的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工作,保证在一个月之内,彻底扭转全县的治安状况,让老百姓放心。”
王一鸣说:“立党为公,执政为民,我们党的各级领导干部不能光在城市里呆着,那样不了解基层的实际情况,就会脱离群众的。”
王一鸣的一番话让果林县的县长和县委书记,害臊得很,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就没怎么动筷子,他们各想各的心事,害怕王一鸣和孔明亮说句话,就把他们的乌纱帽摘掉了。
在基层调研,看到了听到了许多真实的情况,让王一鸣这个高级领导干部,生活在这个社会金字塔尖的大人物,越来越和群众的心贴在了一起,他在思考,中国在几十年改革开放的同时,也积累了巨大的社会问题。比如环境污染的问题,信仰缺失的问题,两极分化的问题,道德沦丧的问题,等等等等,这些问题都引起了他的思考,特别是两极分化的问题。西江省三百多万贫困人口,仍然长期生活在贫困线上,一年到头,他们要是不出去打工,就没办法过日子。口粮如果不靠救济,连肚皮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别看省城里是灯红酒绿,但是到这大山沟里,这里的群众还生活在原始状态,和几百年前他们祖上的日子差不多。有的人更是连老婆都找不到,到了自己这一代,干脆绝户了。
就拿里弄屯来说,王一鸣听村长说,全屯十六户人家,五十四口人,光棍汉竟然有八个。三十多岁、四十多岁、五十多岁的都有。这些光棍汉有的出生在解放初期,有的出生在改革开放初期,他们的父母,当年再苦再穷,好歹还能组织起一个家庭,生儿育女,过成一家人家。
而今天,山里的女人都不愿意再在山里生活了,他们都盼望嫁到平原或者城市里,这就导致大山里的男人越老越过剩,找不到老婆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
而城市里,却出现了剩女现象。有大量的女人找不到合适的男人,只好一个人单身过。由于城市里存在着大量的剩余女性,导致城市的有钱男人就不安分了,他们利用自己的优势地位,除了自己的老婆之外,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地包二奶、养情人,还可以到那些娱乐场所按摩、嫖娼,玩弄女性,他们只要有钱,现在想玩弄多少都可以,就是夜夜做新郎,只要男女双方你情我愿,谁也干涉不了。现在法律上已经废除了流氓罪,色情娱乐场所虽然在名义上不合法,但在中国,已经是比比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搞市场经济,就是这个样子的,只要有需求,市场上就会有供给。有喜欢嫖娼的,就会有卖淫的。有喜欢养情人的,就会有心甘情愿做小三的。穷人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而有钱人,什么都是剩余的,连女人都玩不完。
这就是搞市场经济必然会出现的结果,马太效应,好的越来越好,差的越来越差,两者的差距不是越来越缩小,而是越来越扩大。
邓小平同志当初倡导搞改革开放的时候,有一个设想,就是想通过改革开放,解放生产力,让生产力得到大幅度的提高,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先富带后富,最后大家共同富裕。
这种想法是很好的,但是现实却是特别残酷的。发展到今天,先富的一部分人有的成了亿万富翁,有的成了个人资产几十亿的富翁,甚至有的人已经成了几百亿富翁了,中国富翁挣钱的速度,已经让全世界瞠目结舌。人家西方国家发展资本主义几百年,也就是诞生了那么些亿万富翁,而我们,短短的几十年,就赶英超美,成了世界上亿万富翁最多的国家。这不能不说是地球上的一个奇迹。
但是,我们在制造世界级富人的同时,却同时在制造着另外一个弱势群体,他们是几千万的下岗工人、几亿的农民工,还有那些无业的残疾人、流浪乞讨人员、无家可归者。他们的人数是如此之多,充斥着城市和乡村,大街小巷都可以看见这些人的身影。他们的生活状况是我们这个社会的真实写照,是这个时代的缩影。他们现在的日子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