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每天上午要进行操练,先学基本动作。好了,现在散会!”
青年们议论著往外走。
尤德礼拉着秦进荣的手,很亲热地说:“你这位小兄弟很聪明。好好接受训练,到了司令部,我向胡长官保荐你留在司令部干,我们就可以常在一起了。”
秦进荣:“全仗指导员提携了。”
范秀珍逆人流挤上讲台。尤德礼笑脸相迎,他刚喊了声“范小姐”,范秀珍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拉着秦进荣说:“走,我带你去转转,熟悉熟悉。”说着拽了秦进荣就走,气得尤德礼干瞪眼。
晚餐后,青年们大多结伴外出闲逛去了,秦进荣独自在宿舍里整理着衣物。
这间宿舍并不大,是教室改造的,里面放了十来张单人床。各人带来的箱物摆得很零乱。床上的被子很少有叠起来的,让人一目了然是些不善于自理生活的人居住在一起了。
范秀珍手里拿着两个桃走进宿舍,直奔秦进荣而来。
秦进荣正在整理衣服,没有理会。范秀珍走过去,自动往秦进荣床上一坐,倒把秦进荣吓了一跳。
范秀珍将手里的桃举到秦进荣面前:“吃桃吧——我洗干净了的。”
秦进荣:“谢谢……”
范秀珍见秦进荣没桃,就往他手里塞;秦进荣只好放下衣服,接过一只桃。
范秀珍将另一只桃子放在枕巾上:“你吃,我来替你整理衣服吧。”
秦进荣忙说:“啊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范秀珍不由分说动起手来:“你们男生就是不会照顾自己。不过你别担心,以后有我帮你,保你一切井井有条。”
秦进荣颇有点尴尬:“这怎么可以呢……”
范秀珍白了秦进荣一眼:“怎么不可以!啊,你是怕人说什么吧。管它哩,我乐意,谁说什么我不在乎!”
范秀珍将秦进荣原已叠好的衣服打散,重新一件件地叠平,放进搁在脚边的一只不大的皮箱里。她一边叠着一边说:“你的衣服太少了嘛。不要紧,过一天我替你买几件内衣,也好替换。”
秦进荣忙谢绝:“啊不,不……不必买了……”
范秀珍却说:“不买不行。天阴下雨,洗了不容易干,多几套备用总是需要的呀。”
秦进荣忙解释:“我想我们很快会发军装的。再说东西多了行动不方便。”
范秀珍撤了撇嘴:“发军装也只两套吧,而且内衣未见得发。多两件衣服有什么不方便的?要不,我替你保管……”
秦进荣真有点受宠若惊了:“那就更不敢当了……”
两人正说着,张倩走了进来,接过话茬儿:“敢当不敢当且不说,你自己的东西就不少,还能替他再保管东西?军人要求轻装简便。出发的时候我要规定:每人随身物品不得超过两件,总重量不得超过十公斤!”
范秀珍见张倩进来已噘起了嘴,再一听这番话,便嚷了起来:“十公斤!一床被褥就占一多半了……”
张倩冷笑道:“你是去当兵,不是出嫁!”
范秀珍要反驳,秦进荣忙拦住:“团长说的有道理。我们到了前线,去各部队服务,经常要转移,带多了东西实在很不方便。”
范秀珍“哼”了一声,赌气一扭身背对着张倩。
张倩冷冷一笑,对秦进荣说:“进荣,你到我办公室来,我要跟你谈谈。”
秦进荣忙起身:“啊,好的……”
范秀珍拽了秦进荣一下,又摇摇头。秦进荣笑了笑,还是随张倩去了。范秀珍气得将两只桃拿起来掷在地上,还用脚乱踩了一阵。
张倩的办公室是一间小屋,摆了一张床和一张书桌,仅此而已。
张倩坐在床沿上,让秦进荣坐在椅子上。房间小,两人距离很近。
张倩直视着秦进荣的俊脸:“进荣,不是我倚者卖老,我总比你大两岁,所以有话就直说。我一见你就喜欢上了你。”说罢盯着对方。
秦进荣不动声色地说:“能讨大姐喜欢,不说造化,运气总算不错。以后就靠大姐多多关照了。”
张倩步步进逼:“我虽然比你大两岁,毕竟也是女人。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这意思是很明显的呀。”
秦进荣并不回避张倩的目光:“大姐,坦白地说:彼此萍水相逢,虽已处在二起,毕竟还不到一天,所以我很难回答你。”
张倩拉住秦进荣的手拍了拍:“好,我喜欢这种坦白。的确,感情可以来得突然,但要保持这种感情,需要时间和相处、培养,今天,我只是把信息传递给你,希望共同朝这个方向努力,好吗?”
秦进荣不置可否地一笑。
张倩突然问:“你为什么要到服务团来?”
秦进荣反应极快:“在我们学校里,正在驳斥‘读书救国论’。最近中国远征军去招募随军翻译,不少同学报了名;我选择战地服务团,不是很自然的吗?”
张倩摇了摇头:“这就是你们这些学生娃娃头脑一热便付诸行动的结果。你们以为这样的选择就是参加了抗战,就是报效了国家吗?尤其是你们这些到战地服务团来的人,就更是盲目行动。前线部队需要的是枪炮和士兵,并不需要什么服务团;去了,也不过是走走形式,起不了任何作用。”
秦进荣问:“那么,你为什么要组织战地服务团呢?”
张倩被问得一愣:“啊……这个问题我们不必讨论了。坦白地说,你太幼稚,所以想法天真。这样下去,是要吃苦头的。我既然喜欢你,就不能不拉扯你。只要你能听我的,我保证你有很好的前途,可以过很舒服的生活,再也不会有逆境。”
秦进荣反驳道:“我承认我很幼稚,但是,要经世面才能逐渐老练起来;风平浪静,不劳而获,那可不是有志气的人所愿意接受的。”
张倩一笑:“倒挺有志气的。年轻人不碰得头破血流就不知什么是钉子。好了,我既然看上了你,总不能让你受委屈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从现在起你就在我控制之下了。”她不容对方分辩,换了话题,“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干什么的?”
秦进荣答道:“我父母现在重庆,有个哥哥在浙江老家。父亲原是教书的,逃难到重庆,无固定职业。”
张倩深表同情:“重庆物价很高,没有固定收入,生活就困难了。这样吧,你把家里地址告诉我,每月我寄点钱给伯父、伯母,聊作贴补,如何?”
秦进荣谢绝道:“谢谢,家父多少还有点积蓄,生活还过得去的。”
张倩笑了笑:“我没有负担,所以比较宽裕。啊,也许如你所说——萍水相逢,难于接受。好吧,就暂且不谈这件事。进荣,你刚出学校门,还不知社会的复杂,人心的险恶,所以言谈、行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否则上了当后悔莫及。”
秦进荣点点头:“谢谢团长的教诲……”
张倩白了秦进荣一眼:“怎么又叫‘团长’了?以后咱俩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叫我倩倩。反正我在服务团也不会呆太久,我离开服务团自然把你带走。”
秦进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张倩又拉着秦进荣的手拍了拍:“好,今天就先谈到这儿,来日方长嘛……以后你离小范远点,那种半生不熟的丫头,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秦进荣暗暗好笑。
蔚蓝色的夜空,一轮皎洁的明月,放射出银色的光芒,飘洒在静悄悄的院子里。周围的房间都熄了灯,更衬托出月光的清明。
张倩从房间里走出来,站在房檐下,看了看四周,显得有些犹豫,随后她把胸一挺,下了决心似的,朝一间宿舍走去。
宿舍内每张床上躺着一个青年,在窗户透进的月光下,面目依稀可辨。
张倩走进房来。靠门的床上的薄被已掉在地上,她视而不见地走过去,甚至踩在薄被上,也无动于衷。她径直朝靠窗的一张床走过去。
在这张床上,躺着的是秦进荣。他睡得很安详,薄被的一角搭拉在床沿下。张倩走到床前,轻轻地将薄被给他盖好,然后站在床前,痴痴地注视着他的脸。她的脸上,泛起了一种近似溺爱的笑容。
忽然,窗户纸上出现了一个大黑影,把张倩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女人的头像印在纸上。接着,有只黑手敲着窗棂,并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低声唤着:“进荣!进荣!我睡不着,出来聊会儿天好吗?”
张倩这才听出是范秀珍的声音。她怕真把秦进荣或者别人叫醒了,自己很尴尬,所以赶紧退身躲到黑暗处。
过了一会儿,又见那只黑手在窗棂上敲了几下,那番话也重复了一遍。所幸宿舍中的人都睡熟了,没有惊醒任何人。
窗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声,接着窗纸上的黑影消失了。
张倩从黑暗处走出,没敢再停留,悄悄地走出宿舍,回到自己的房中。
她躺在床上,秦进荣那英俊的面庞、挺拔的身影浮现在她眼前。她想到了与戴笠临别时说的那番话,当时她只不过是为了应付戴笠才那样说的。现在竞发现了秦进荣这样一个俊秀的人物,她认为这或者是“大意”,或者说是“姻缘巧合”吧。“我为什么就不能真的自己塑造一个称心如意的男人呢?”秦进荣年轻、单纯,上适合她拿去塑造。她想着想着,一时兴奋极了。然而义猛然想起了戴笠所言知识青年的不可靠,不免在心中投下阴影!
第三章 既爱还疑
服务团在等待地方政府派车运送去第一军,团员们无事可做。张倩要求团员们各尽所能地做准备工作:一些人继续写标语,目的是积攒起来,将来到了陕西,就展开宣传攻势,所到之处,标语贴满大街小巷、村庄民宅,一方面鼓舞人心,另一方面也。是为服务团的出现和存在做宣传;一些团员在练习唱歌、跳舞;还有一些团员是学医的,在教另一些团员做护理工作。全团倒也显得很活跃。
秦进荣刚到不久,还没有分配到哪一组去,就自动参加写标语。这天他正在写标语,张倩出现在他身后。她看了他笔飞墨舞的字,不禁惊叹:“啊,果然写得一笔好字啊!”
有个叫张莹的女青年对张倩说:“团长,就让他留在我们组里吧。”
张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问秦进荣:“你唱歌怎么样?”
秦进荣无所谓地说:“啊,也能喊几嗓子。”
张倩很高兴地说:“啊!那就跟我去唱几支歌吧!”说罢拉着秦进荣的手就走。
礼堂里有十多个男女青年在合唱,还有几个青年在伴奏。
张倩拽着秦进荣走进礼堂。台上的合唱队正在唱着:
(男唱)我听见人家说,
(女白)说什么呀?
(男唱)桃花江上美人多。
(男女合唱)桃花千万朵,比不上美人多啊!
(女白)怎么样啊?
(男唱)果然不错,我每天到那桃花林里面坐,未来往往的人我都见过。
(男女合唱)桃花千万朵,比不上美人多啊!
张倩问秦进荣:“怎么样?”
秦进荣摇摇头:“所谓‘靡靡之音,乃亡国之音也’!用这种歌曲到前线去慰问将士,只能起消极作用。”
张倩看看秦进荣:“噢——?那么你去选几支你认为有意义的歌唱吧。”
秦进荣也不推辞,走上台去,对乐队的青年们说了几句。
合唱队的人都退到一旁去观望。
乐队奏了《大刀进行曲》前奏。
秦进荣便引吭高唱起来: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全国父老弟兄们,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前面有英勇的中国军,
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
咱们中国军队勇敢前进,
看见了敌人,把他消灭,
冲啊,杀!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杀!
秦进荣的歌声雄壮有力,一曲唱罢,会场静默有顷,突然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众青年把秦进荣围了起来。
范秀珍跑下台去,向张倩要求:“团长,把秦进荣同志分配在我们歌唱组吧。”
张倩没有理会范秀珍,她还陶醉在秦进荣那雄壮嘹亮的歌声中。过了半晌,她向台上的秦进荣喊:
“进荣!你再唱一支歌,好吗?”
秦进荣大声回答:“好啊!”又转过身去,对乐队的人说,“辛苦各位,奏《义勇军进行曲》吧。”
《义勇军进行曲》的前奏一响,站在台下的张倩竟然浑身一震,随着瞪大了眼,看着台上的秦进荣。她的脸上再没有欣赏的笑容,而是突然变得极为阴沉了。没等秦进荣唱完,她竟转身走出了礼堂。
张倩回到她那间办公室兼卧室的房间里,坐在床沿上愣了半晌神。戴笠那知识青年不可靠的论调,又在她耳边回响似的,使她对秦进荣起了疑。她告诫自己:“我可不能因一己私欲而贻误党国大事啊!”于是她起身向外喊:“侯连元!”
外面有人应了声“有”,随即一个既矮又瘦小的青年跑了进来。此人叫侯连元,团员们都喊他“瘦猴”。他是团里的“文书”,实际是张倩带到团里来的几个特务之一,也是张倩得心应手的走卒。
张倩吩咐道:“你马上和总部联系,请求总部设法调查秦进荣这个人的情况——要详细,包括他在学校里的表现,接触的人和他的家庭情况,家庭成员的情况,尽快给我答复。”
侯连元答了个“是”字,又讨好地说:“我就看这小白脸不是玩艺……”
张倩瞪了侯连元一眼,侯连元惶惶住口,鞠躬退了出去。
张倩又愣了半晌,忽然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但愿他像张白纸……”她又猛然醒悟自己的失态,摸著有些发热的脸,“我是怎么了——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怎么就被这么个后生弄得心神不定了?”她下意识地挥了挥手,似乎要赶走什么讨厌的东西,然而却无法赶走秦进荣在她心灵中留下的印象。
自从戴笠将她安置在杨虎家中“学礼仪”开始,她就成了形形色色男人追逐的对象了。其中有权势显赫的达官显贵,腰缠万贯的富豪以及他们那些挥金如士的于弟们,也不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