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家、战略家”的美誉。用毛泽东自己的话来说,他是“在游泳中学会游泳”。
据毛泽东当年的警卫员回忆,毛泽东在井冈山上最珍贵的“家产”,是两个竹编的书篓。不论他走到哪里,总让警卫员带着这两个书篓。在书篓之中,他最常看的是两本书,一本是《共产党宣言》,另一本则是《孙子兵法》。
一九二八年五月,毛泽东的书篓里多了一套他爱不释手的书。那是他的部队攻打井冈山附近茶陵县的高陇圩,闯进谭延辏У睦霞宜竦摹L费雨'曾是清末进士,后来出任湖南省都督、湘军总司令。在谭家的藏书中,毛泽东得到了一套《三国演义》。虽说他早年多次读过《三国演义》,眼下再读,却别有新意,从中可以学习许多作战的经验。所以,毛泽东曾言:“这真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快乐不可言。”《孙子兵法》、《三国演义》,成了毛泽东自学军事的“课本”。没有带过兵,没有打过仗,往往不知天高地厚,头脑容易发热,动不动就来个“一省或数省胜利”。当时,那么多中国共产党人迷醉于在大城市举行暴动,无非是想照搬苏俄模式——一九一七年,列宁便是在彼得格勒举行武装暴动,攻下克伦斯基临时政府所在地冬宫,一举夺得了全国政权。
毛泽东在秋收起义前夕,也曾说过“中国客观上早已到了一九一七年”之类的话,拟订过进攻长沙的计划,并企望过由此“迅速的取得全国的胜利”。打了几仗之后,毛泽东在严酷的现实中,认清了真正的形势,即“敌强我弱,敌多我少”。他不能不把战略的重点放在如何“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之上。
毛泽东十分看中“山大王”们的经验。毛泽东说,“山大王”的力量比红军小得多,“山大王”能够在井冈山存在那么多年,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井冈山上站稳脚跟呢?毛泽东在跟“山大王”王佐的攀谈中,听说了王佐的“师傅”朱聋子一句“名言”:“不要会打仗,只要会打圈。”朱聋子的意思是说,打仗本事的好坏是次要的,要紧的是会“打圈”。所谓“打圈”,那就是“官军”上山时,他们往密林中一钻,沿着山绕几个圈圈,就把“官军”甩掉了。朱聋子的话,给了毛泽东莫大的启示。毛泽东把朱聋子的“名言”改了二个字:“既要会要仗,又要会打圈。”不久,毛泽东又进一步加以发展:
打圈是个好经验。打圈是为了避实就虚,歼灭敌人,使根据地不断巩固扩大。强敌来了,先领它兜圈子,等它的弱点暴露出来,就要抓得准,打得狠,要打得干净利落,要缴到枪,抓到人。引自韩伟的回忆文章《毛委员教我们用兵作战》。
毛泽东依据《孙子兵法》“走为上策”,作如此说:“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赚钱就来,蚀本不干,这就是我们的战术。”(引自韩伟的回忆文章《毛委员教我们用兵作战》——引者注)毛泽东这样的总结,既生动,又形象,很快就被他的部下所接受。
不过,“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还只是规定了“打”和“走”的战略。“打”毕竟是主要的。“走”是为了“打”。怎么“打”呢?选择什么样的敌人“打”?井冈山地处两省交界,东为江西,西为湖南。那里流传一句话:“没江西人不成买卖,没湖南人不成军队。”毛泽东加以解释道,这表明江西人善贾,湖南人善战。湖南兵强,而江西兵弱,多是“客家兵”。毛泽东主张,“雷公打豆腐——拣软的欺”,最初把“打”的目标指向江西,打遂川,先是“吃”掉民团三四百人,接着又“吃”掉敌人一个正规营和一个靖卫团,初战告捷,士气大振。这样,在一九二八年一月五日,占领了遂川县城。就在这时,江西的“国民革命军”奉朱培德之命,派一个营攻占了宁冈县新城,本想牵制进攻遂川的毛泽东部队。毛泽东运用“分兵以发动群众,集中以应付敌人”的战术,组织起义队、赤卫队日夜骚扰新城之敌,使敌人一日数惊,寝食不安。后来,毛泽东率主力从遂川回宁冈,一举攻克新城。毛泽东把新城之战,称为“敌驻我扰”。这样,一九二八年一月中旬,当前敌委员会在江西遂川县城五华书院召开遂川、万县县委联席会议时,毛泽东首次提出了游击战的“十二字诀”:“敌来我走,敌驻我扰,敌退我追。”跟毛泽东会师之前,朱德也正在研究游击战术。自从南昌起义以来,朱德率部经过多次激战。他已从中得出教训,不能跟强敌硬拼。因此,他在犁铺头整训部队时,写下《步兵操典》和《阵中勤务》两本教材,讲述了游击战术。这样,当朱德和毛泽东会师时,也就一起切磋起游击战术。
一九二八年五月中旬,毛泽东在前委扩大会议上作战略报告时,正式提出了“十六字诀”:“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一九二九年四月五日,由毛泽东起草的《井冈山前委给中央的信》,第一次用文字表达了他的一整套游击战术:我们三年来从斗争中所得的战术真是跟古今中外的战术都不同。用我们的战术,群众斗争的发动是一天比一天广大的,任何强大的敌人是奈何我们不得的,我们的战术就是游击战术,大要说来,分兵以发动群众,集中以应付敌人,“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固定区域的割据,用波浪式的推进政策,强敌跟追,用盘旋式的打圈子政策”,很短的时间,很好的方法,发动很大的群众,这种战术正如打网,要随时打开,又要随时收拢,打开以争取群众,收拢以应付敌人,三年以来,都是用这种战术的。如此这般,毛泽东从“军旅之事,未知学也”到朱聋子的“打圈”秘诀,从“十六字诀”到一整套游击战术,逐渐成了一位军事家。
第二部分:井冈风云“打败江西两只羊”
朱毛会师,江西震动,南京震动。
一九二八年五月二日,蒋介石电令湘粤赣三省政府,“克日会剿朱毛”。三省政府接蒋介石命令,未敢怠慢:湖南派出李朝芳率一师兵马,向成杰率一师兵马;粤军由范石生、胡凤章各率一师;江西呢,派出了“两只羊”,即杨如轩、杨池生这两“杨”,各率一师兵马,参加“会剿”。内中,江西的“两只羊”,成了毛泽东反“会剿”的重点。毛泽东提出,对湘军、粤军采取守势,对赣军采取攻势。
杨如轩是云南人,在云南讲武堂受过训练。他在滇军中当过团长、旅长。一九二八年,他在江西担任二十七师师长兼赣东警备司令。
杨如轩率部扑向井冈山北端的永新县城。红军来了个“敌进我退”,把县城让给了杨如轩。当时,杨如轩手下有四个团。红军放弃了县城,且战且退,诱使杨如轩的两个团出城追赶,越追越远,城里只剩下两个团。这时,红军主力急行军,逼近永新县城西面的浬田。杨如轩听到报告,以为是从湖南败退的红军,派出一个团迎战。这样,县城里只剩一个团。杨如轩很得意,坐在县城里听留声机,以为红军不堪一击。忽地有人报告,西边的红军在向县城进军。杨如轩摆摆手说:“没有事,我已经派了一个团——七十九团去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前来报告,说在城西发现红军。杨如轩听留声机正出神,把来报告的人骂了一通。于是,下边的人不敢再报告。红军越来越近,进攻县城。直至一颗流弹打到杨如轩师部的屋脊瓦片上,杨如轩这才大吃一惊,扔下留声机,连忙逃命。原来,杨如轩派往浬田的七十九团,跟红军主力一交战,才一个小时就被消灭掉了,团长毙命。红军急速朝县城推进。杨如轩在卫兵的簇拥下来到城门口,那里挤满了逃跑的士兵和县城里的土豪们。杨如轩急不可耐,从城墙上往下跳,受了伤……“一只羊”被打得如此狼狈,抱头鼠窜,被红军传为笑谈。杨如轩带领残兵败将,联合另一只“羊”——杨池生,决心与红军再决雌雄。
杨池生也是云南人,也曾在云南讲武堂受训,在滇军中当过营长、团长、旅长、师长。此时,担任湘赣两省“会剿”井冈山前线总指挥。当杨池生在云南讲武堂受训时,朱德正在那里任军事教官,不仅认识杨池生,而且杨池生部队里不少军官也曾是朱德的学生或下属。“两只羊”依然朝永新县城扑来。红军还是“敌进我退”,放弃了永新县城。朱德亲自指挥战斗。红军又一次且战且退,敌军出城追击。红军退至龙源口,利用有利地形反击,激战一天,一下子全歼敌军一个团,击溃两个团。红军乘胜追击,又重新夺回永新县城。在激战中,杨池生负了重伤。从此,“两只羊”一蹶不振。杨如轩被调往南京,在参议院中当参议去了。杨池生则到吉安养伤,后来也调往南京军事委员会当参事。
一首歌谣,在红军中传开:
朱毛会师井冈山,
率领工农打胜仗,
不费红军三分力,
打败江西两只羊。
“两只羊”的惨败,使毛泽东的游击战术在红军中得到了拥护。红军打败了赣军,湘军和粤军也就望而生畏,不战而退,蒋介石发动的对井冈山的第一次“会剿”,就这样收场了。
第二部分:井冈风云“永新一枝花”贺子珍 1
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一天,袁文才摆了一桌酒席,请了红军的几位首脑。来者心照不宣,频频向毛泽东敬酒贺喜。那酒杯敬向毛泽东,也敬向毛泽东之侧的一位白净姣美而目光刚毅的姑娘。那姑娘是永新城里一朵出众的鲜花,人称“永新一枝花”,名叫贺子珍,年方十八,瓜子脸,乌亮的眼睛,光彩照人。
贺家原本祖居永新县烟阁乡黄竹岭村,世代务农。到了贺子珍曾祖父这一辈,有了些积蓄,买下二百来亩油茶林和二十亩土地。家中富裕起来,贺子珍的父亲贺焕文也就上了私塾,识字知书,成了读书人。那时,可以花钱买官。有了钱,贺焕文想当官,也就捐了个江西省安福县知县。贺焕文的前妻叫欧阳氏,生一子,名贺敏萱。
欧阳氏去世后,贺焕文娶广东姑娘温土秀据王行娟著《贺子珍的路》(作家出版社一九八五年版)为“杜秀”。但中共永新县党史办公室提供的资料称“温土秀”。为续弦。温土秀长得俏丽,原是广东梅县一户大家的闺秀,因其父遭厄运,不得不随父迁往永新。温土秀生三子三女:三子为贺敏学、贺敏仁、贺敏振,三女为贺桂圆、贺银圆、贺先圆。
贺敏学于一九二六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永新县农民自卫军副总指挥。后来成为红军团长、中国人民解放军副军长。解放后任福建省副省长、全国政协常委。贺银圆后来改名贺怡,一九二七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一九三一年七月二十日与毛泽东小弟毛泽覃结婚。一九四九年十一月死于车祸。贺敏仁参加红军,当司号兵。在长征途中被错杀。贺先圆又名贺仙,和贺敏振一起,在永新暴动后死于战乱。
贺敏萱在战乱中逃到吉安清源山亲戚家中,在那里当了斋工。后来加入中国共产党,做地下工作。在“文革”中被打成“假党员”。一九七一年死于安徽合肥。
长女贺桂圆,是因为她生于中秋,丹桂飘香,圆月当空,取名“桂圆”。后来,她自己取“自珍”为学名,即善自珍重之意。参加革命后,改为“子珍”,如今以贺子珍之名传世。贺焕文捐官当上安福县知县,却因为人老实,受人排挤,丢了官,回到老家永新。他在永新衙门当了个“刑房师爷”,却被一场官司牵涉进去,坐了班房。那时,贺子珍不过四岁。出狱后贺焕文看透尔虞我诈的官场,弃官经商,在永新县城南门禾水边上,开了一爿小店,名叫“海天春”,卖杂货,兼经营茶馆。他曾请了一位风水先生来预卜小店前景,风水先生意味深长地道:“屋舍虽破,两栋支撑;不进钱财,就出人才!”此话竟被言中……贺子珍在县城秀水初级小学毕业后,进入教会学校福音学校女生部学习。天主教的势力,早在十九世纪末,便已深入永新县城。福音学校虽说是教会办的,但教学质量倒是不错的。这样,贺子珍从那里毕业时,已有一定的文化水平。一九二六年春,十六岁的贺子珍成了母校秀水初级小学的国文教师。就在这时候,从南昌来了个大学生,名叫欧阳洛。他是永新人,在一九二二年考入南昌省立第一师范。在南昌,欧阳洛结识了方志敏、赵醒侬、袁玉冰等人,参加了他们领导的“马克思主义学说研究会”。一九二五年,欧阳洛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欧阳洛回到永新,使永新有了中共的种子。他在县城办起了平民夜校,贺子珍和妹妹贺怡成了第一批学员,思想日渐转向马克思主义。哥哥贺敏学,也跟欧阳洛过从甚密。这年夏天,贺氏三兄妹——贺敏学、贺子珍、贺怡,都加入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贺子珍担任了永新县第一任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支部书记。不久,她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
当北伐军经过永新时,永新成立了国民党县党部。那时国共合作,贺子珍出任国民党县党部委员兼妇女部部长,成为永新十分活跃的人物。这时的她,不过十六岁!
贺子珍教妇女们唱起了《花脚歌》:“我们妇女真可怜,封建压迫几千年,别的暂不说,裹脚苦难言。脚小鞋子尖,走路要人牵,破皮又化脓,害人真不浅。大家快放脚,真正好喜欢!”一九二七年三月,贺子珍担任中共永新县委妇委书记。不久,她被调往吉安县,担任国民党永新县党部驻吉安办事处联络员,又任中共吉安特委委员兼特委妇委组织部长。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冲击波,也波及远离上海的永新县城。永新的国民党右派在六月十日黎明时分动手搜捕中共党员,原永新县工人纠察队军事教官萧金然叛变,带领国民党军队捉人。贺子珍的哥哥贺敏学等中共党员和群众八十多人被捕入狱。
贺子珍在吉安闻讯,心急如焚。左思右想,搭救贺敏学等人的唯一办法,是求救于袁文才。袁文才是贺敏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