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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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史-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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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诏天下言治道之要,制问:“徭役不加于旧,征伐亦不常有,年谷既登,
    帑廪既实,而民重困,岂为吏者慢、为民者惰欤?今之徭役何者最重?何者尤苦?
    何所蠲省则为便益?补役之法何可以复?盗贼之何害可以止?”韩家奴对曰:
    臣伏见比年以来,高丽未宾,阻卜犹强,战守之备,诚不容已。乃者选富民
    防边,自备粮糗。道路修阻,动淹岁月;比至屯所,费已过半;只牛单毂,鲜有
    还者。其无丁之家,倍直佣僦,人惮其劳,半途亡窜,故戍卒之食多不能给。求
    假于人,则十倍其息,至有鬻子割田不能偿者。或逋役不归,在军物故,则复补
    以少壮。其鸭渌江之东,戍役大率如此。况渤海、女直、高丽合从连衡,不时征
    讨。富者从军,贫者侦候。加之水旱,菽粟不登,民以日困。盖势使之然也。
    方今最重之役,无过西戍。如无西戍,虽遇凶年,困弊不至于此。若能徙西
    戍稍近,则往来不劳,民无深患。议者谓徙之非便:一则损威名,二则召侵侮,
    三则弃耕牧之地。臣谓不然。阻卜诸部,自来有之。曩时北至胪朐河,南至边境,
    人多散居,无所统壹,惟往来抄掠。及太祖西征,至于流沙,阻卜望风悉降,西
    域诸国皆愿入贡。因迁种落,内置三部,以益吾国,不营城邑,不置戍兵,阻卜
    累世不敢为寇。统和间,王太妃出师西域,拓土既远,降附亦众。自后一部或叛,
    邻部讨之,使同力相制,正得驭远人之道。及城可敦,开境数千里,西北之民,
    徭役日增,生业日殚。警急既不能救,叛服亦复不恒。空有广地之名,而无得地
    之实。若贪土不已,渐至虚耗,其患有不胜言者。况边情不可深信,亦不可顿绝。
    得不为益,舍不为损。国家大敌,惟在南方。今虽连和,难保他日。若南方有变,
    屯戍辽邈,卒难赴援。我进则敌退,我还则敌来,不可不虑也。方今太平已久,
    正可恩结诸部,释罪而归地,内徙戍兵以增堡障,外明约束以正疆界。每部各置
    酋长,岁修职贡。叛则讨之,服则抚之。诸部既安,必不生衅。如是,则臣虽不
    能保其久而无变,知其必不深入侵掠也。或云弃地则损威,殊不知殚费竭财,以
    贪无用之地,使彼小部抗衡大国,万一有败,损威岂浅?或又云,沃壤不可遽弃。
    臣以为土虽沃,民不能久居,一旦敌来,则不免内徙,岂可指为吾土而惜之?
    夫帑廪虽随部而有,此特周急部民,一偏之惠,不能均济天下。如欲均济天
    下,则当知民困之由,而窒其隙。节盘游,简驿传,薄赋敛,戒奢侈。期以数年,
    则困者可苏,贫者可富矣。盖民者国之本,兵者国之卫。兵不调则旷军役,调之
    则损国本。且诸部皆有补役之法。昔补役始行,居者行者,类皆富实,故累世从
    戍,易为更代。近岁边虞数起,民多匮乏,既不任役事,随补随缺。苟无上户,
    则中户当之。旷日弥年,其穷益甚,所以取代为艰也。非惟补役如此,在边戍 
    兵亦然。譬如一杯之土,岂能填寻丈之壑!欲为长久之便,莫若使远戍疲兵还于
    故乡,薄其徭役,使人人给足,则补役之道可以复故也。
    臣又闻,自昔有国家者,不能无盗。比年以来,群黎凋弊,利于剽窃,良民
    往往化为凶暴。甚者杀人无忌,至有亡命山泽,基乱首祸。所谓民以困穷,皆为
    盗贼者,诚如圣虑。今欲芟夷本根,愿陛下轻徭省役,使民务农。衣食既足,安
    习教化,而重犯法,则民趋礼义,刑罚罕用矣。臣闻唐太宗问群臣治盗之方,皆
    曰:“严刑峻法。”太宗笑曰:“寇盗所以滋者,由赋敛无度,民不聊生。今朕
    内省嗜欲,外罢游幸,使海内安静,则寇盗自止。”由此观之,寇盗多寡,皆由
    衣食丰俭,徭役重轻耳。
    今宜徙可敦城于近地,与西南副都部署乌古敌烈、隗乌古等部声援相接。罢
    黑岭二军,并开、保州,皆隶东京。益东北戍军及南京总管兵。增修壁垒,候尉
    相望,缮完楼橹,浚治城隍,以为边防。此方今之急务也,愿陛下裁之。
    擢翰林都林牙,兼修国史。仍诏谕之曰:“文章之职,国之光华,非才不用。
    以卿文学,为时大儒,是用授卿以翰林之职。朕之起居,悉以实录。”自是日见
    亲信,每入侍,赐坐。遇胜日,帝与饮酒赋诗,以相酬酢,君臣相得无比。韩家
    奴知无不言,虽谐谑不忘规讽。
    十三年春,上疏曰:“臣闻先世遥辇可汗洼之后,国祚中绝。自夷离堇雅里
    立阻午,大位始定。然上世俗朴,未有尊称。臣以为三皇礼文未备,正与遥辇氏
    同。后世之君以礼乐治天下,而崇本追远之义兴焉。近者唐高祖创立先庙,尊四
    世为帝。昔我太祖代遥辇即位,乃制文字,修礼法,建天皇帝名号,制宫室以示
    威服,兴利除害,混一海内。厥后累圣相承,自夷离堇湖烈以下,大号未加,天
    皇帝之考夷离堇的鲁犹以名呼。臣以为宜依唐典,追崇四祖为皇帝,则陛下弘业
    有光,坠典复举矣。”疏奏,帝纳之,始行追册玄、德二祖之礼。
    韩家奴每见帝猎,未尝不谏。会有司奏猎秋山,熊虎伤死数十人,韩家奴书
    于册。帝见,命去之。韩家奴既出,复书。他日,帝见之曰:“史笔当如是。”
    帝问韩家奴:“我国家创业以来,孰为贤主?”韩家奴以穆宗对。帝怪之曰:
    “穆宗嗜酒,喜怒不常,视人犹草芥,卿何谓贤?”韩家奴对曰:“穆宗虽暴虐,
    省徭轻赋,人乐其生。终穆之世,无罪被戮,未有过今日秋山伤死者。臣故以穆
    宗为贤。”帝默然。
    诏与耶律庶成录遥辇可汗至重熙以来事迹,集为二十卷,进之。十五年,复
    诏曰:“古之治天下者,明礼义,正法度。我朝之兴,世有明德,虽中外向化,
    然礼书未作,无以示后世。卿可与庶成酌古准今,制为礼典。事或有疑,与北、
    南院同议。”韩家奴既被诏,博考经籍,自天子达于庶人,情文制度可行于世,
    不缪于古者,撰成三卷,进之。又诏译诸书,韩家奴欲帝知古今成败,译《通历》、
    《贞观政要》、《五代史》。时帝以其老,不任朝谒,拜归德军节度使。以善治
    闻。帝遣使问劳,韩家奴表谢。召修国史,卒,年七十二。有《六义集》十二卷
    行于世。
    李澣,初仕晋为中书舍人。晋亡归辽,当太宗崩、世宗立,恟涣不定,
    澣与高勋等十余人羁留南京。久之,从归上京,授翰林学士。穆宗即位,累迁
    工部侍郎。时澣兄涛在汴为翰林学士,密遣人召澣。澣得书,托求医南京,
    易服夜出,欲遁归汴。至涿,为徼巡者所得,送之南京,下吏。澣伺狱吏熟寝,
    以衣带自经;不死,防之愈严。械赴上京,自投潢河中流,为铁索牵掣,又不死。
    及抵上京,帝欲杀之。时高勋已为枢密使,救止之。屡言于上曰:“澣本非负
    恩,以母年八十,急于省觐致罪。且澣富于文学,方今少有伦比,若留掌词命,
    可以增光国体。”帝怒稍解,仍令禁锢于奉国寺,凡六年,艰苦万状。会上欲建
    《太宗功德碑》,高勋奏曰:“非李澣无可秉笔者。”诏从之。文成以进,上
    悦,释囚。寻加礼部尚书,宣政殿学士,卒。
    论曰:统和、重熙之间,务修文治,而韩家奴对策,落落累数百言,概可施
    诸行事,亦辽之晁、贾哉。李澣虽以词章见称,而其进退不足论矣。
    ◎文学下
    ○王鼎 耶律昭 刘辉 耶律孟简 耶律谷欲
    王鼎,字虚中,涿州人。幼好学,居太宁山数年,博通经史。时马唐俊有文
    名燕、蓟间,适上巳,与同志祓禊水滨,酌酒赋诗。鼎偶造席,唐俊见鼎朴野,
    置下坐。欲以诗困之,先出所作索赋,鼎援笔立成。唐俊惊其敏妙,因与定交。
    清宁五年,擢进士第。调易州观察判官,改涞水县令,累迁翰林学士。当代典章
    多出其手。上书言治道十事,帝以鼎达政体,事多咨访。鼎正直不阿,人有过,
    必面诋之。寿隆初,升观书殿学士。一日宴主第,醉与客忤,怨上不知己,坐是
    下吏。状闻,上大怒,杖黥夺官,流镇州。居数岁,有赦,鼎独不免。会守臣召
    鼎为贺表,因以诗贻使者,有“谁知天雨露,独不到孤寒”之句。上闻而怜之,
    即召还,复其职。乾统六年卒。
    鼎宰县时,憩于庭,俄有暴风举卧榻空中。鼎无惧色,但觉枕榻俱高,乃曰:
    “吾中朝端士,邪无干正,可徐置之。”须臾,榻复故处,风遂止。
    耶律昭,字述宁,博学,善属文。统和中,坐兄国留事,流西北部。会萧挞
    凛为西北路招讨使,爱之,奏免其役,礼致门下。欲召用,以疾辞。挞凛问曰:
    “今军旅甫罢,三边宴然,惟阻卜伺隙而动。讨之则路远难至,纵之则边民被掠,
    增戍兵则馈饷不给,欲苟一时之安,不能终保无变。计将安出?”昭以书答曰:
    窃闻治得其要,则仇敌为一家;失其术,则部曲为行路。夫西北诸部,每当
    农时,一夫为侦候,一夫治公田,二夫给糺官之役,大率四丁无一室处。刍牧
    之事,仰给妻孥。一遭寇掠,贫穷立至。春夏赈恤,吏多杂以糠粃,重以掊克,
    不过数月,又复告困。且畜牧者,富国之本。有司防其隐没,聚之一所,不得各
    就水草便地。兼以逋亡戍卒,随时补调,不习风土,故日瘠月损,驯至耗竭。为
    今之计,莫若振穷薄赋,给以牛种,使遂耕获。置游兵以防盗掠,颁俘获以助伏
    腊,散畜牧以就便地。期以数年,富强可望。然后练简精兵,以备行伍,何守之
    不固,何动而不克哉?然必去其难制者,则余种自畏。若舍大而谋小,避强而攻
    弱,非徒虚费财力,亦不足以威服其心。此二者,利害之机,不可不察。昭闻古
    之名将,安边立功,在德不在众。故谢玄以八千破苻坚百万,休哥以五队败曹彬
    十万。良由恩结士心,得其死力也。阁下膺非常之遇,专方面之寄,宜远师古人,
    以就勋业。上观乾象,下尽人谋;察地形之险易,料敌势之虚实。虑无遗策,利
    施后世矣。
    挞凛然之。开泰中,猎于拔里堵山,为羯羊所触,卒。
    刘辉,好学善属文,疏简有远略。大康五年,第进士。大安末,为太子洗马,
    上书言:“西边诸番为患,士卒远戍,中国之民疲于飞挽,非长久之策。为今之
    务,莫若城于盐泺,实以汉户,使耕田聚粮,以为西北之费。”言虽不行,识者
    韪之。寿隆二年,复上书曰:“宋欧阳修编《五代史》,附我朝于四夷,妄加贬
    訾。且宋人赖我朝宽大,许通和好,得尽兄弟之礼。今反令臣下妄意作史,恬不
    经意。臣请以赵氏初起事迹,详附国史。”上嘉其言,迁礼部郎中。诏以贤良对
    策,辉言多中时病。擢史馆修撰,卒。
    耶律孟简,字复易,于越屋质之五世孙。父刘家奴,官至节度使。孟简性颖
    悟。六岁,父晨出猎,俾赋《晓天星月诗》,孟简应声而成,父大奇之。既长,
    善属文。大康初,枢密使耶律乙辛以奸险窃柄,出为中京留守,孟简与耶律庶箴
    表贺。未几,乙辛复旧职,衔之,谪巡磁窑关。时虽以谗见逐,不形辞色。遇林
    泉胜地,终日忘归。明年,流保州。及闻皇太子被害,不胜哀痛,以诗伤之,作
    《放怀诗》二十首。自序云:“禽兽有哀乐之声,蝼蚁有动静之形。在物犹然,
    况于人乎?然贤达哀乐,不在穷通祸福之间。《易》曰:‘乐天知命,故不忧。’
    是以颜渊箪瓢自得,此知命而乐者也。予虽流放,以道自安,又何疑耶?”大康
    中,始得归乡里。诣阙上表曰:“本朝之兴,几二百年,宜有国史以垂后世。”
    乃编耶律曷鲁、屋质、休哥三人行事以进。上命置局编修。孟简谓余官曰:“史
    笔天下之大信,一言当否,百世从之。苟无明识,好恶徇情,则祸不测。故左氏、
    司马迁、班固、范晔俱罹殃祸,可不慎欤!”乾统中,迁六院部太保。处事不拘
    文法,时多笑其迂。孟简闻之曰:“上古之时,无簿书法令而天下治。盖簿书法
    令适足以滋奸幸,非圣人致治之本。”改高州观察使,修学校,招生徒。迁昭德
    军节度使。以中京饥,诏与学士刘嗣昌减价粜粟。事未毕,卒。
    耶律谷欲,字休坚,六院部人。父阿古只,官至节度使。谷欲冲淡有礼法,
    工文章。统和中,为本部太保。开泰中,稍迁塌母城节度使。鞫霸州疑狱,称旨,
    授启圣军节度使。太平中,复为本部太保。谢病归,俄擢南院大王。叹风俗日颓,
    请老,不许。兴宗命为诗友,数问治要,多所匡建。奉诏与林牙耶律庶成、萧韩
    家奴编辽国上世事迹及诸帝《实录》,未成而卒,年九十。
    论曰:孔子言:“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虽多,亦奚以为?”王
    鼎忠直达政,刘辉侍青宫,建言国计,昭陈边防利害,皆洞达辏簟C霞蚣惨倚
    奸邪,黜而不怨。孰谓文学之士,无益于治哉!
    卷一百五 列传第三十五
    ◎能吏
    ○大公鼎 萧文 马人望 耶律铎鲁斡 杨遵勖 王棠
    汉以玺书赐二千石,唐疏刺史、县令于屏,以示奖率,故二史有《循吏》、
    《良吏》之传。辽自太祖创业,太宗抚有燕、蓟,任贤使能之道,亦略备矣。然
    惟朝廷参置国官,吏州县者多遵唐制。历世既久,选举益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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