艘等等,至于其中的细节,朱隶的密函中没有,跟永乐帝的汇报中也没有,永乐帝虽然很想听,却也不能让朱隶像二十年前那样口若悬河,像说书一样讲,那天施进林送密函,永乐帝细细地问了两个时辰,施进林的口才太一般了,永乐帝都非常喜欢听,冯三虎的口才永乐帝亲自领教过,可以说,只要朱隶不出山,冯三虎是大明朝第一说书高手了。
冯三虎讲述京王爷下西洋的故事,永乐帝当然非常想听。
早就派人偷偷定了座位,出宫后,永乐帝和王彦直奔茶馆,茶馆门口的盛况空前,离冯三虎说书还有近一个时辰,茶馆里已经人山人海,王彦怕怕胸口,还好自己多长个心眼,暗中叫了几个禁卫偷偷跟着,不然这么多人,若是皇帝出了差什么错,他可是有多少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冯三虎不负众望,今天讲的是《京王爷爪哇显国威》,一段讲下来,茶馆中喝彩声不断,永乐帝更是听得意犹未尽,可惜冯三虎每天只讲一段。永乐帝暗暗决定,早晚把冯三虎抓到皇宫,好好听他讲上几个时辰。
回宫的路上,永乐帝心中暗暗骂朱隶,冯三虎讲了足足一个时辰,朱隶的奏折中,关于这件事情,只有不到三行,50多个字。
临近寝宫,永乐帝吃惊地看到寝宫里的宫女内官们脚步匆匆,看见永乐帝回来更是面露惊慌之色,忙问跪在地上的宫女:“出了什么事?”
“回万岁,京王爷吐血晕倒了。”
永乐帝心中一慌,几步冲进了寝宫。听见跟在身后的王彦尖声问道:“请御医了吗?”
“回公公,御医已经在为京王爷诊治了。”
永乐帝走进寝宫,见朱隶斜靠在龙椅上,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一名御医跪在朱隶身旁,正在为他诊脉。
“京王爷怎么样?”永乐帝焦急地问道。
“回圣上,京王爷是急火攻心,加上这段时间劳累过度,才会晕倒,没什么大碍,修养两日就会好的。”御医跪下答道。
“狗儿,你把王爷扶到床上,御医,王爷怎么会急火攻心?”永乐帝不解的问道。
皇上的龙床,除了皇上本人,连徐皇后都没有躺过,王彦却指挥两个内官,架起朱隶轻轻放在龙床上,他知道此刻稍有一点犹豫,永乐帝绝对能让他后悔投胎做人。
一旁的御医不敢起来,仍然跪在地上回禀道:“回圣上,急火攻心,是突然遇到了特别生气或伤心的人或事,至于京王爷遇到什么事了,下官也不知道。”
永乐帝一听,带着怒火的目光扫向宫女和内官们,声色俱厉地问道:“王爷晕倒前,有谁来过吗?”那阵势,无论是那位大臣冲撞了朱隶,都能立刻脑袋搬家。
宫女内官跪下一片,一名宫女战战兢兢地答道:“回万岁,王爷晕倒前正在看奏折,不曾有人来。”
永乐帝扫了一眼御书案,朱隶晕倒前看的奏折还摊开着,上面溅满了朱隶喷出的鲜血,永乐帝拿起来看了一眼,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是一份为平定安南将士请功的奏折,上面奏请皇帝追封朱能为东平王。
知道朱隶跟朱能感情深厚,回来后又遭遇徐皇后去世,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没有跟朱隶提到朱能的死讯,朱隶也一直以为朱能在边疆。
朱隶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龙床上,才想起自己晕倒了,翻身坐起,见永乐帝正拿着被自己鲜血染红的奏折。胸口又是狠狠一疼,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
永乐帝闻声转过身,见朱隶坐了起来,忙走过去关切地问道:“小四,感觉怎么样?”
“没事,皇上,朱能……”
“朱将军走了一年了,朕本想过些天告诉你。”
“怎么……”朱隶皱了一下眉头,那个死字他居然说不出来。
“朱将军在龙州暴病身亡,朕派人查过了,没发现什么疑点。”永乐帝知道朱隶要问什么。
“怎么会呢,他还那么年轻。”朱隶一脸的寂寥。
“小四,朕已经安排马车,这就送你回王府,你好好休息休息,朕知道你同朱将军感情好,但……”永乐帝没有说下去,他知道这种安慰的话朱隶也听不进去,他只是责怪自己,为什么要留朱隶一天,过段时间慢慢告诉朱隶这件事,朱隶也不会被突然伤到。
这样想着,永乐帝忽然两步走到御书案前,拿起奏折看着呈奏人的姓名,这个时候上这种奏折,找死。
那个可怜的官员倒是没死,却怎么也想不到是因为奉上司之命,将早已定下的封赏{文}写成奏折,就惹下了{人}如此大祸。被贬到边关的{书}一个小镇当蛮夷副{屋}长官。他不明白那个奏折到底错在什么地方了,每一个封赏不都是事先定好的吗?
朱隶吐血的事很快传了出去,那个命令官员写奏折的上司听闻此事,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深怕皇帝继续追究,提心吊胆地又做了半个月官后,终于辞官回家。
朱隶觉得浑身一股暖流在流动,非常舒服,睁开眼睛,是燕飞关切的面孔,燕飞的手正握着朱隶的脉关,真气源源输入。
“感觉怎么样?”
“没事。”朱隶笑了一下。
看见朱隶从马车上下来,燕飞吓了一跳,不过一个月没见,朱隶瘦了一圈,脸色苍白,面容憔悴,知道徐皇后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却没想到会这么大。
“燕飞,朱能……”
“我知道了。”燕飞回来的第三天,张辅上门看他时,就告诉了燕飞这件事,燕飞当时也很震惊,朱能走得太突然了,让大家都无法接受。
“朱能身体一向很好,我不相信……你以后找机会查查。”朱隶的声音很轻。
燕飞点点头,他也不相信,细细地问了张辅好几遍,却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关键是,朱能去世的时候,张辅并不在朱能身边,张辅赶到时,朱能已经死了四、五个时辰了。
“困了,想睡会,我没事,你回去吧。”朱隶闭上眼睛,低声说道。
“好,你睡吧,我走了。”燕飞起身走出去,将门轻轻带上。
听着燕飞脚步声远了,朱隶起身下地,悄悄打开门,一躬身上了房顶,几个起伏后出了京王府,向城南掠去。在他身后,一个人影不远不近地跟着。
成国公府的下人清早起来扫院子,见供奉着成国公朱能牌位的祠堂门开着,里面坐着一个人,吓得尖叫起来。霎时召来了不少人,大家走进祠堂,才发现坐在里面的那个人竟然是一个月前从西洋回来的京王爷。
几个老人知道自家老爷成国公朱能跟京王爷朱隶感情很深,见京王爷一个人在祠堂里坐了一夜,为了表示自己的忠诚,硬挤出几滴眼泪,干嚎了几声,朱隶厌恶地皱皱眉头,站起来一句话没说,径直走出了成国公府。
一直坐在屋顶上看着朱隶的那个人影也跳了下来,几步追上了朱隶。
“你还是跟来了,吹了一夜的风不冷啊?”
“夜风拂面,很舒服。”
“就这么不放心我?”
“你拿个镜子照照,让我怎么放心你。”
“几天就能养过来了,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刚吐了血,内息还不稳,就在祠堂里坐了一夜,你这样养法,一个月也养不过来。”
“我就是想看看他。”
“我明白。”
“饿了。”
“小芸准备好早餐了,好久没有吃小芸做的早餐了,快些走吧,我也饿了。”
“你不用回去吗?”
“一夜没回去,小路此时肯定带着孩子在你的王府呢。”
“哎,你们快看,那个两个人,好帅气哦。”
“你不认识吗?那是京王爷和贤国公。”
“他们还是那么年轻,京王爷看上去好像有些憔悴。”
“当然,他的姐姐徐皇后刚殁了不久,听说他们姐弟感情很深。”
“京王爷不是姓朱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京王爷徐王府徐老太太的干儿子。”
“……”
几天后,海盗王陈祖义当着各国使者的面被斩首。
随后,永乐五年十月,郑和单独率领近三万人船队再次下西洋,这次的主要任务是护送部分来京师朝拜的各国国王回国,将各国预定的货物送去,另外永乐帝还暗暗给郑和了一个特殊的任务,寻找定颜丹。
徐皇后的遗体已经用特殊方法封存,但只能保存两年,两年后遗体还会腐败,如果能找到定颜丹,就可以永葆容颜。
两年的时间很紧张,因而郑和回来后方一个月,又带着船队起航。
朱隶和燕飞都没有去。朱隶下西洋前就计划好了,回来就会尽快北上,筹建紫禁城。
燕飞将在一年后南下,有三件事等着燕飞去办:第一件是当年用自己的生命换了燕飞一条命的阿婆,临终前寻找儿子的嘱托燕飞还有做到;第二件是朱能的死因,燕飞还想在查一查;第三件是朱隶做为各苗的千年使者,不能多年不去,燕飞也要去替朱隶四处看看。
博伦跟着郑和回去了,仏伦和阿杰留了下来。
从永乐三年六月到永乐十九年正月,近二十年里,郑和带着船队连续下了六次西洋,最远之处,到了肯尼亚的蒙巴萨。
最后一次下西洋,是宣德五年六月九日(1430年6月29日),距第六次下西洋相隔了八年,这一次郑和到达了伊斯兰教的圣地——麦加,然而他却没有能回到祖国,永远留在了古里国。那里的国王叫郑和三哥。
郑和七次下西洋,是中国航海使乃至世界航海史上的一个壮举。
据说,那两条鲸鱼,每次都会为郑和的船队护航,但再也没有跟任何人嬉闹过。
第三部 完!
第223章 这叫侵略吗?
张辅走进京王府时,天已黄昏。
朱隶回来半个多月了,张辅除了在徐皇后的葬礼上远远地见了朱隶一面之外,再没有见过朱隶。
两年前朱隶带着船队出发下西洋时,张辅在边关,没有赶上送朱隶,算起来,张辅也有三、四年没有见到朱隶了,然而知道朱隶回来,张辅却刻意避开了,连用永乐帝带百官去码头迎接朱隶的船队,张辅都找了借口没去。同样找了个借口没去的,还有房宽。
张辅不是不想见朱隶,是害怕见朱隶,他怕朱隶问到朱能,怕自己不忍欺瞒朱隶说出来,更怕朱隶风风雨雨两年终于回来了,听到这一恶讯会伤身体。
然而他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永乐帝一道密旨:京王爷惊悉成国公恶讯,吐血晕倒,着大将军张辅前去京王府探望。
一年前永乐帝派出大军出兵安南,平息战乱,几个月前大军凯旋,张辅不愧为张玉之子,作为征夷大将军,大军的最高指挥官,有胆有识、有勇有谋,这一仗打得非常漂亮,不仅将战端的挑起者胡一元和其子胡澄抓到了京师,而且将安南国划进了大明朝的版图,恢复安南的古名:交阯,设立交阯布政司。
这件事永乐帝同朱隶说起过,只是说得很简略,更没说最初的征夷大将军是朱能。
只是朱隶对永乐帝将安南划成大明朝的一个省很有不同看法,但看到永乐帝似乎根本不想谈这件事情,而且划省之事已经宣布了,遍没在说什么。朱隶没想到永乐帝之所以不想谈安南,是怕说多了牵出朱能。
看到为平定安南将士请功的奏折,朱隶并没有诧异,可是再下细看,朱隶震惊了,奏折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追封朱能为东平王。
大明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活着的外姓是不会被封王的。朱隶是唯一的特例,虽然他也姓朱,但他算外姓。
追封,说明朱能死了,东平王,更加肯定了这一点。
徐皇后的离去已经让朱隶陷入深深的痛苦中,只是为了永乐帝,为了国家社稷,朱隶强打精神料理国事。此刻在毫无心里准备下,突然得知朱能也去世了,朱隶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下,一口鲜血骤然喷出,随即晕了过去。
张辅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圣旨,却没有立刻去京王府,而是悄悄去了贤国公府,等到燕飞回来,两个人商量了半天,才决定晚上去看朱隶。
听到下人通报,朱隶站在书房门口等着张辅。
虽然在燕飞的强迫下睡了一天,朱隶的精神仍然不好,脸色灰暗,目光中泛着疲倦,唯有身体仍然站得笔直。
“四哥。”张辅走近,轻声叫道。
朱隶没吭声,看着张辅的眼睛却红了,靖难三年生死与共的情形又出现在眼前。
“四哥,你瘦多了。”张辅走上前,握着朱隶的手,声音同样哽咽。
朱隶用另一只手拍拍张辅的肩膀,拉着他一起进了书房。
“房统领前两天有急事出京,托我转告你,回来后再来看你。”张辅避开朱隶的目光,低声说道。
朱隶淡淡的一笑:“回来没看到你们,以为你们都在边关呢,原来你们都在京师。”朱隶说完这句话,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一震,杯盖和杯沿相碰,发出“叮”的一声。在京师的只有张辅和房宽,朱能回不来了。
“四哥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朱将军。”“叮”的一声非常的刺耳,让张辅涌起深深的自责。
“怎么能怪你。”朱隶望着张辅微笑着,笑容却很苦涩。
“你这一仗打得非常漂亮,四哥还没恭喜你。”感觉到气氛太压抑了,朱隶转换了话题,“说说看,想让四哥奖励你什么?”
张辅笑了:“四哥,你还当我是小孩子。”
朱隶诧然地看了一眼张辅,随后也笑了:“是啊,你都封国公了。”朱隶说着话站了起来,接着往茶杯里蓄水的机会,轻轻地叹了口气,张辅的封赏排在朱能的后面,当时朱隶曾扫了一眼,但注意力都在有关朱能的那几行字上,并没有注意到封张辅什么国公。他宁愿没有看到朱能封王,听着朱能扯着嗓子在人群中大喊:老四,你tmd活着回来了!送朱隶的走的时候,朱能说过等朱隶回来的时候,就算抗旨,他也会去码头接。
回来的那天没有看到朱能,朱隶并没有在意,他知道朱能为了接他不在乎抗旨,但永乐帝也有本事让朱能乖乖呆着。虽然朱隶非常希望朱能那天能抗旨去码头接他。
望着朱隶站在书案旁落寞的背影,张辅知道朱隶仍陷在对朱能深深的回忆中,按照同燕飞商量好的计策,张辅开始缓缓地讲述此番出兵安南的前因后果,只有用另一件让朱隶感兴趣的事情吸引朱隶,才能把朱隶从沉痛的思念中拉出来。
“四哥,你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