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四肢躺下,却在转头的瞬间,看到客栈后院站着个熟悉的人影。
吴梦蝶。
已经很晚了,吴梦蝶怎么还没有回房间?
朱隶想到吴梦蝶今天一天的种种反常表现,略一凝思,飞身跃下屋顶。
怕吓到吴梦蝶,朱隶故意放重了脚步。
“王爷。”吴梦蝶回头一笑。
“怎么还不睡?”朱隶站在吴梦蝶的身旁,望着被月光照得树影婆娑的一颗果树。
“睡不着,王爷怎么还不睡?”吴梦蝶侧头看着朱隶。
“我也睡不着,想不想上屋顶?”朱隶扬扬下巴,指指屋顶。
“屋顶?”吴梦蝶轻轻惊呼一声,眼睛闪亮亮的。
“我揽着你的腰跳上去,你闭上眼睛别怕。”朱隶轻声说道。
吴梦蝶使劲地点点头。
朱隶一笑,伸手揽住吴梦蝶的腰,一个转身,稳稳落在了屋顶。
“睁开眼睛吧。”
吴梦蝶睁开眼睛四处望着,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坐下,站着危险。”朱隶拉着吴梦蝶的手坐下。
“你经常上屋顶吗?”客栈才两层楼,屋顶并不高,但坐在屋顶上,还是有居高临下的感觉,让人心情非常舒畅。
朱隶点点头:“心情不好的时候,睡不着觉的时候,习惯上来坐坐。”
“真是羡慕你们这些会武功的,想什么时候上来什么时候上来。”吴梦蝶一脸羡慕。
朱隶嘿嘿笑了,如果吴梦蝶知道练武功的辛苦,不知道还会不会羡慕会武功的人。
“王爷。”
朱隶等了半天,见吴梦蝶并没有说下文,轻轻嗯了一声:“有什么事?”
“我想;;;;;;”吴梦蝶犹豫这措辞,似乎很纠结。
“有什么是放心说,能帮的我一定帮。”朱隶望着吴梦蝶,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吴梦蝶咬咬牙,两手紧张地握成了拳头,终于下定了决心:“王爷,我不想去南京了。”
朱隶一怔,侧头望着吴梦蝶问道:“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个决定?”
“因为我今天在莲花山,看到了天越哥哥。”吴梦蝶说出口后轻松多了,抬起头望着天空,声音凄迷。
“吴天越?莲花山?当时为什么没说?”朱隶惊讶地跌声问道。
吴梦蝶目光一暗,缓缓低下了头:“天越哥哥现在不叫这个名字了,而且,他似乎也不认识我了。”
朱隶沉思了一下,慢慢消化这句话的含义:“吴天越现在叫什么?”
“石毅。”吴梦蝶轻声答道。
“石毅?石毅是吴天越?”朱隶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但被吴梦蝶证实后,还是吃惊不小,不过这也很清楚地解释了吴梦蝶今天的一切反常行为。
“你确定石毅就是吴天越吗?”朱隶神色认真地问道。人有相似,也许他们长得像,却并不是一个人。
吴梦蝶认真地考虑了一会,肯定地点点头:“我的天越哥哥,我不会认错。”
若真是吴天越,吴天越怎么会在莲花山?这五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是真不认识吴梦蝶了,还是装着不认识吴梦蝶?
“明天本王再去一趟莲花山,帮你打听一下,看看吴天越到底出了什么事?”朱隶对这件事情,倒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吴梦蝶看着朱隶甜甜地一笑:“谢谢王爷。”
不管吴天越因为什么原因不认她,知道吴天越还活着,吴梦蝶真的很高兴,虽然吴天越的脚似乎坡了,而且,吴天越也结婚生子了,那个女人,虽然不是很漂亮,但很端庄,也一定很贤惠,那个孩子也很可爱。
如果不是看到吴天越的同时,看到了他身边的女人和孩子,吴梦蝶一定会扑过去,五年了,吴梦蝶很想她的天越哥哥。
朱隶看着吴梦蝶一会笑一会皱眉的表情,想到自己今天看到石毅是,他正抱着孩子,跟一个女人说话,吴梦蝶也一定看到这一幕了,所以没有立刻相认了吧。
如果吴天越真的结婚生子,吴梦蝶还会跟他吗?吴梦蝶好像不是那种给别人做小妾的人。
“王爷在看什么呢?”吴梦蝶觉得朱隶望着自己,但目光似乎并不在自己的身上。
“嗯?”朱隶调回焦距,看了吴梦蝶一眼,又穿过吴梦蝶望向她身后的夜空:“很晚了,你看月亮都盖上被子睡觉了,本王也送你回去吧。”
“月亮盖被子?月亮的被子在哪里?”吴梦蝶也仰起头顺着朱隶的目光看着天空。
朱隶指向遮住了一半月亮的云彩。
吴梦蝶看懂朱隶的意思,格格娇笑起来。
“闭上眼睛。”吴梦蝶的笑声还未停,感觉有风迅速拂过面庞,再睁开眼睛,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
“你怎么进来的?”吴梦蝶惊讶道。
朱隶指指窗户:“睡吧。”说罢打开门走了出去。
雨从五更起开始下,淅淅沥沥的。
朱隶也辗转到五更,才伴着雨声睡着。
醒来时房间并不太亮,细听,外面的雨声更大了。
披上衣服打开房门,吴晨守在外面。
“什么时辰了?”朱隶望了一眼隔壁永乐帝的房间,门关着。
“爷,过了辰时了。”
朱隶皱皱眉,这么晚了:“圣上用餐了吗?”
“用了,圣上说爷昨夜睡得晚,吩咐不让打扰你。”
皇上怎么知道我昨晚睡的晚?不会他也一直没睡吧,那昨天带着吴梦蝶上房顶的事……
朱隶郁闷的叹口气,虽说吴梦蝶不会进后宫了,但也不能在皇上面前同吴梦蝶过分亲密,好奇害死猫,吴梦蝶昨日的反常表现太让朱隶好奇了,才会让朱隶的行为欠妥当。
“圣上做什么呢?”
“刚看了一会密奏,这会儿闭着眼睛养神呢。”吴晨瞥了一眼隔壁房门,低声说道。
“小心伺候着,我出去一趟。”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朱隶琢磨上哪弄套蓑衣。
“外面下着大雨,爷要去哪里?”吴晨的语气有些焦急。
“莲花山。”朱隶说完就要走。
吴晨一听更急了,这么大雨去莲花山,若是平时也就算了,现在朱隶的身体……,但吴晨也知道,朱隶只是告诉自己一声,他根本拦不住朱隶。
正在吴晨不知如何是好时,隔壁房间传来低沉的声音:“小四。”
朱隶收回脚步,转身走向永乐帝的房间。推开门,永乐帝靠在朱隶特意找来的太师椅上,一只手还拿着没看完的密奏:“皇上。”
“你要去莲花山?”永乐帝抬起眼眸,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朱隶。
“是,有点事情,需要去落实一下。”朱隶倒了杯茶,端给永乐帝。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下。
“雨这么大,让别人去吧。”永乐帝接过茶,低头看着漂浮的茶叶,却没喝。
朱隶皱皱眉,这事还真不好让别人插手。
没听到朱隶回答,永乐帝抬起头看着朱隶:“梦蝶的事?”
朱隶诧异地看着永乐帝,随即笑着点点头。吴梦蝶从莲花山回来后一直很反常,人坐在那里,魂却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永乐帝一定也注意到了,所以昨天才会一直注意吴梦蝶的行踪,也才会知道自己睡得很晚。
吴梦蝶既然找到了吴天越,就没有必要去南京了,可这件事朱隶还没想好怎么跟永乐帝说,原来计划是去莲花山落实完了之后再考虑怎么措词。
“出了什么事?”永乐帝轻轻抿了口茶,声音也很平淡如一潭死水,不带任何感情。朱隶却怔了一下,抬眼望着永乐帝,见永乐帝的面容也很平静,好像不是他在问话,也不指望任何人回答。
然而这种平静,却让人想到飓风。据说飓风来临前的一刻,天地间非常得平静。
跟在永乐帝身边这么多年,永乐帝的这种表情和口吻并不多见,这个时候隐瞒实情,后果最好不要去想象,因为那是无法想象的。
所谓帝王之怒,绝不是人们通常想象的那种盛怒。
印象中,永乐帝从来没有这样的口气神态问过朱隶任何事,朱隶明白,吴梦蝶一事,真的把皇帝惹怒了,昨夜带着吴梦蝶上屋顶,皇上就压了一股火,今天为了吴梦蝶还要冒着大雨出去,这股火更大了,其实这股火,恐怕早在朱隶给永乐帝施加压力,让永乐帝终于决定不将吴梦蝶带进宫的时候,就埋下了。
说起来,朱隶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了,居然把手伸进了永乐帝的家事里。
微微一笑,朱隶起身站在永乐帝身后,两手搭在永乐帝肩上,明显感到永乐帝身体一僵,却并没有拒绝。
朱隶的手指轻重适度地按着永乐帝的双肩,开始有条不紊地讲着吴梦蝶和吴天越的事情。
第253章 酷刑
为永乐帝边按摩双肩边讲述事情,有一个最大的好处,朱隶能观察到永乐帝的表情,永乐帝却看不到朱隶的,而且,任何人在双肩被按摩的时候,都很容易放松情绪。
朱隶知道永乐帝此时对他非常恼火,而他要讲诉的事情,恐怕会火上浇油,用这种方式讲,能多泻一分火,必然对朱隶有利一分。
不管多大火,朱隶知道永乐帝不会惩罚自己,但朱隶也不愿意因为这件事情让永乐帝心中对自己存有疙瘩,再怎么说永乐帝是皇,自己是臣,可以仰仗永乐帝的宠爱,却不能恃宠而骄,关系再密切,心中的疙瘩多了,总会有一天出现问题。朱隶不希望有那一天,所以知道永乐帝心中有疙瘩,就一定要想法解开。
这件事是朱隶做过了,朱隶就要想办法让永乐帝把火泄了。
永乐帝也很明白朱隶打得小九九,他对自己刚才的态度和语气也小小吃了一惊,没有想到会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对待朱隶,但想到吴梦蝶,心中还是感到隐隐的痛,这种感觉很就久没有过了。昨夜看到朱隶带着吴梦蝶上屋顶,永乐帝真有一种把房子拆了的冲动。夜里听到朱隶在隔壁房间瞎折腾不睡觉,一时冲动想去质问朱隶是不是为了吴梦蝶而睡不着,冷静下来才想起,朱隶应该是身体难受睡不着,朱隶折腾了一夜,永乐帝也一夜没睡好。
听到朱隶这样的身体情况,还要为吴梦蝶冒着大雨去莲花山,永乐帝的火再也压不住了。朱隶到底清不清楚,吴梦蝶是永乐帝的,就算永乐帝不能拥有吴梦蝶,任何人可以娶吴梦蝶,朱隶也绝对不能。
感受着手指轻重适度的按摩,永乐帝的情绪不知不觉的慢慢放松,朱隶为永乐帝按摩的次数并不多,也很不专业,比起宫中训练有素的的太监,侍女,朱隶差了很远,但永乐帝很享受朱隶为他按摩,鼻端环绕着朱隶淡淡的气息,永乐帝感觉到的不仅仅是舒适,他感觉到是亲情。
朱隶在认错,他用自己特别的方式,向永乐帝道歉。
从吴梦蝶与吴天越五年前定亲开始,到吴天越进京赶考,失踪,吴梦蝶怎样不放弃,怎么给自己定下八年之期,昨天又怎么偶见石毅,认出石毅就是吴天越,但石毅身边有了女人和孩子,怎么不认吴梦蝶等等,朱隶讲了小半个时辰,看到永乐帝的眉头并没有因为朱隶所讲的事情而锁紧,反而渐渐舒展开,朱隶暗暗松了口气。
知道吴梦蝶与吴天越早年的事情永乐帝已经了解,朱隶还是讲了一遍,因为朱隶并没有跟永乐帝讲过,永乐帝有自己的情报系统,既锦衣卫,朱隶当然知道,但通常情况下,朱隶直接无视,就像永乐帝知道朱隶自己的情报系统一点不逊色自己的,但他却一直装着不知道。
朱隶快讲完时,永乐帝感觉到朱隶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力道越来越轻,呼吸却越来越重,接着,似乎有一点汗水落在永乐帝的脖颈上。
“小四?”永乐帝试探地叫了一声。
“昨夜在屋顶上,吴梦蝶就是想跟我说,她不想去南京了。”朱隶把最重要的一句放在了最后,说完这句话,朱隶的手停止了按摩,身体慢慢下滑。
永乐帝感觉到不对,忙转过身,见朱隶脸色惨白,一头的冷汗,手指强撑在椅子背上。
永乐帝一把抱住朱隶,大喊一声:“叫御医。”
朱隶对着永乐帝露出虚弱的微笑,心里却笑了,他承认,这是苦肉计,为了让永乐帝彻底泄火,也为了让永乐帝把注意力转移,不要盯着他最后的一句话——吴梦蝶不想去南京了。
然而朱隶也为他的一出苦肉计付出了代价,本来这两天滴水未尽,身体就缺水,他却用内力逼出了大量汗液,身体更缺水了,朱隶看着永乐帝焦急的面孔,耳边永乐帝的喊声越来越遥远,终于失去了意思。
永乐帝的一声大吼,惊得守在门外的吴晨差点跳了起来,然后一个印象非常清晰的扫过脑海,王爷出事了
吴晨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冲进御医的房间吼道:“带上药箱跟我走。”
那名御医几乎被吴晨拽上了二楼。
走到永乐帝门口,还没等吴晨通报,永乐帝已经听到脚步声,低吼一句:“进来。”
朱隶已被永乐帝抱到床上,御医把了一会脉,跪下道:“禀圣上,京王爷是严重脱水,喝点淡盐水就会好的,并无大碍。”
永乐帝一听,脸色倏地一沉,抬起腿对着跪着的御医就是一脚,把御医踢得倒退了三尺,脸憋得通红,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朱隶的脉象很清楚,确实是严重脱水导致昏迷,如果不及时补水,时间长了会危及生命,听上去似乎很严重,但只要让朱隶喝些淡盐水,很快体内的水分就会达到平衡的,人也会醒过来。
御医觉得自己的诊断和处理方法并没有问题,为什么皇帝会发怒?
吴晨当然知道御医错在哪里了,补充淡盐水的方法是没错,可眼下朱隶不能喝水,喝水朱隶虽然马上能苏醒过来,但朱隶很快会把水都吐出去,不仅一点没有补充进去,可能还会带走更多水分,而且连续呕吐,还会伤到胃。
看了一眼永乐帝,吴晨大着胆子扶起御医,御医是不了解情况,才会开错了方子,可眼下就这一个御医在小镇里,打伤了御医,王爷的病真没人给看了。
“御医,我家爷眼下不能喝水,您再想想别的办法。”吴晨低声道。
御医一怔,方想问为什么不能喝水,忽然明白了原因,朱隶伤了胃的事情已经有很多年了,开始的一两年,永乐帝责成御医院没少想办法,但始终没有治好朱隶,这名御医当时资历不够,没有参与朱隶的治疗,但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看来,朱隶的病是又犯了。
御医真想打自己一巴掌,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忘了,御医院有规定,跟哪位王爷出门,就一定要将王爷的既往病例查清记牢,以防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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