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和回到南京后,朱隶只是给郑和留了封信,人已经到了北京。
今年一确定朱隶到南京的时间,郑和就开始着手安排自己的工作,即将南下,要做的事情很多,但郑和还是早早地都安排妥当,朱隶一到南京,郑和直接就住进了京王府。
“还记得金贝尔公主吗?前年终于和阿杰成婚了。”郑和骑马立在朱隶的身侧,低声说道。
这几天郑和同朱隶絮絮叨叨地在说一些西洋的事情,只是事情太多了,总是有落下的。朱隶和郑和二人也不在意,想到哪里说哪里,其实两个人是借西洋的事情,感受着难得的相聚。
郑和这些年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上,这次再走,和朱隶又将有好几年见不到面。
“对了,船队经过台海海峡后,还能看到那两条鲸鱼,每次船队出海,它们都会跟几天,回来的时候,它们也会来接,我们为那两条鲸鱼起了名字,一条叫珠珠,一条叫燕燕。”郑和看着朱隶笑道。
朱隶脸色故意一沉:“居然拿我和燕飞打趣,你们好大胆。”
“四哥,真是很怀念和你和燕大哥在船上的日子。”郑和说着,声音有些沙哑。
朱隶也感到心头一堵,燕飞做了一年的布政使了,楚暮虽然经常有信来,朱隶还是免不了惦记。以燕飞原来的性格,是不愿意做布政使的,失忆后的燕飞虽然没抱怨什么,但朱隶依然能从楚暮的信中,看出燕飞偶尔烦闷的情绪,其实让燕飞做布政使,一是燕飞的王子身份,在交阯有安抚民心的作用,另一点也是怕燕飞来找朱隶,燕飞大脑中的蛊虫,经过一次恢复记忆后,总是不算稳定,因而在吴翰文和陶鸿泰的商量下,石小路迟了一年去交阯与燕飞团聚,而这之前,吴翰文和陶鸿泰已然做了不少铺垫工作。
但燕飞是绝对不能见朱隶,楚暮写信说,燕飞听到有关朱隶的事情,时常会发呆,因而他们现在都尽量避免不提到朱隶,就连沁香园,也因为这个原因,早都转手了。
沉默了一会,郑和又说道:“仏伦小王子目前也在欧洲学习,囡囡和朱麒朱麟过去,说不定能见到他。”
仏伦是占国的小王子,当年同他哥哥博伦一起,跟着第一次下西洋的船队来到大明朝,并在大明朝的皇宫中居住了两年。朱隶北上修筑皇宫,将囡囡留在了宫里。
仏伦是跟着朱隶回来的,囡囡是朱隶的女儿,两个人的身份虽然都很尊贵,但两个人都不是皇宫中的人,又年龄相仿,因而两年中,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情。
朱隶看了郑和一眼:“这么说什么意思?”
“仏伦那孩子不错,也很喜欢囡囡。”仏伦仍然随同郑和的船队回国的,在船上恐怕被郑和套出了什么。
朱隶嘿嘿一笑:“两个孩子会怎么样,不是你我能干涉得了的。”
郑和闻言诧异地望向朱隶,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朱隶是想让孩子自己做主?
果然朱隶立刻敲实了郑和的想法:“婚姻的事情,还是孩子们自己做主吧。”
郑和的表情更诧异了。
朱隶微微一笑,知道跟郑和也解释不清楚,一拉马缰:“我们到那边看看去。”
沈洁不是第一次参加秋围了,小芸和索菲亚是第一次参加,索菲亚还会骑马,小芸是一点不会,让她坐在马上,她都会害怕。
沈洁也不勉强她,在永乐帝赐给的帐篷前,指挥下人铺了一大毯子,将带来的食品都拿出来摆在毯子上,不能骑马,那就野餐好了。
准备妥当,沈洁四处望了一下:囡囡跟一群大臣们的女儿在嘁嘁喳喳地说着什么,似乎讲得很兴奋,小芸被几个命妇围着,沈洁知道一定又向小芸讨教制作果汁饮料的秘方,沈洁发现小芸在酿造上颇有天分,朱隶随手配置的饮料,不仅在小芸手里发扬光大,而且小芸竟然触类旁通,开始试着酿制果酒了。
索菲亚在精心制作这她的蛋糕,明朝没有烤箱,索菲亚却有本事,弄了一个简易的,效果倒也不错。
朱麒朱麟在不远出的树林中,偶而还能看到他们靓丽的猎装。
沈洁想了一下,抬腿象朱麒朱麟的方向走去,这两个小子自昨天晚上就没有好好吃饭,早该饿了。
朱麒和朱麟一人那一把小弓箭,开始还有模有样的寻找猎物,渐渐的兴趣转移了。两个人开始比谁射的远,谁射的准,沈洁过去时,两个人正争得不亦乐乎。
“沈娘,你评评看,是朱麟射得准,还是我射得准?”见到沈洁过去,朱麒抢先说道。
沈洁顺着朱麒的手指方向看过去,见五丈外,两只箭并排插在树上,中间几乎没有空隙。
“那一支箭是你射的?”沈洁弯腰问道。
“右边那只,朱麟先射的,我后射的。”朱麒解释道。
“要这么说,还是朱麟射的准一点?”沈洁评价道。
“为什么,如果没朱麟的那只箭,我也能射到那个地方,朱麟耍赖,没开始就射了。”朱麒撅着嘴说道。
“要是这样说,还是朱麒射的准。”沈洁成了顺风草,又把支持的力量加在了朱麒身上。
朱麟不愿意了:“我没提前,是朱麒动作太慢。”
“是你提前了。”
“是你太慢。”
“你提前了”
“你太慢”
沈洁毫无意外地看着两个人有吵了起来。
如果哪一天没有听到朱麒和朱麟吵架,太阳都不会下山。
“别吵了,朱麒你去把箭拔下来,你们两个在沈娘面前再比试一次。”沈洁最后裁决道。
朱麒闭上嘴,狠狠地瞪了朱麟一眼,迈开小腿向那棵树跑去。
箭插在树上插得很牢固,朱麒拔了半天没有拔下来,沈洁走过去几步准备帮忙,见朱麒已然拔下了箭,迈开小腿向沈洁跑来。沈洁便停下脚步等着他。
就此时,骤然听到一声异响,沈洁下意识地扭头望向声响发出的方向,却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一只利箭正破空射向跑过来的朱麒。
沈洁想都没想,一个鱼跃,一把抱住了朱麒……
第301章 活人靶子
朱隶、郑和、张辅、房宽等正围着永乐帝说话,见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颤抖着说:“京王妃被箭误伤了。”
朱隶感到自己的血液哄的一下涌上了脑门,听不到别人还在说什么,运起轻功,如流矢一般向东南角掠去。甚至忘了问沈洁在什么地方。
东南角安置着妇人和孩子们,朱隶的感觉中,沈洁应该在那里。
“四哥,这边走。”郑和的呼唤声让朱隶的身形迟疑了一下,郑和已一溜烟赶了上来,超过朱隶在前面带路,几年不见,郑和的内力明显又进了一层。
沈洁确实在东南角,不过没在营帐中,还在受伤的小树林中。
朱隶和郑和赶到时,御医也刚刚感到。
沈洁脸色苍白,左肩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小芸和索菲亚跪坐在地上,一左一右地扶着沈洁,三个孩子焦急的围在旁边,守在沈洁身旁的,还有被立为皇太孙的朱瞻基、汉王朱高煦的儿子朱瞻壑,以及好几个皇孙、公主和几位诰命夫人等。
“爷。”
“王爷。”
看到朱隶过来,小芸和索菲亚失去了一直努力坚持的镇静,眼泪瞬间留下面庞。
沈洁却向朱隶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朱隶小心地检查着沈洁,箭从沈洁左后肩射入,幸亏射箭人臂力不强,箭插入肩骨,并没有透肩而出。
“王爷,王妃肩上的箭要尽快拔出来,不然会失血过多。”御医低声提醒道。
朱隶抱着沈洁,让沈洁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轻声在沈洁耳畔说道:“让三宝为你拔箭,别怕,疼就咬我的肩膀。”
沈洁没说话,只是将搭在朱隶肩上的头向朱隶靠了靠。
朱隶望着郑和,微一点头。
郑和咬咬牙,出手如闪电,在拔出箭的同时,迅速点了伤口附近的穴道,止住了流血。
然而朱隶还是感到沈洁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突然失去了力气。
“御医”朱隶转头望向御医,紧张地唤道。
御医赶紧上前两步,也不再将就用丝帕罩在沈洁的手腕上在请脉,手指直接搭上了沈洁的脉关。
半晌,御医神情放松地说道:“王妃并无大碍,修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只是以后阴天下雨,手臂恐怕会酸疼。”
朱隶松了口气,抱着沈洁向营帐走去。
朱隶和郑和离开后,永乐帝阴沉着脸,不断地派人去打探消息,知道沈洁已无大碍后,低沉的嗓音冰冷地问道:“谁射的?”
小太监趴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圣上,世子朱瞻壑。”
“宣。”永乐帝的一声宣,让站在一旁的汉王朱高煦浑身一哆嗦,早已知道是儿子闯的祸,却想不出有什么补救的方法,这一箭伤了任何人都好说话,却偏偏伤了最不能伤的朱隶的家人。
朱瞻壑才十二岁,闯了这么大的祸,一张小脸早已吓得惨白,听到皇帝要见他,两腿发软,路都不会走了,是小太监连拉带抱地将朱瞻壑弄到永乐帝面前。
朱瞻壑甚至都没有看到自己的父王也站在一旁,被小太监拉来后,立刻低着头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皇帝饶命。
永乐帝厌恶地皱皱眉头,威严的声音吓得朱瞻壑连头都忘记磕了:“怎么回事?”
“回皇爷爷,孙儿发现一只兔子,正准备射箭,被皇太孙推了一下,箭飞了出去,误伤京王妃。”朱瞻壑费了半天力气,终于把事情说清楚。
“皇太孙推了你一下吗?”汉王朱高煦在一旁听出问道,急忙追问道。
朱瞻壑这才知道自己的父王在,心中踏实了几分:“是,父王。”
朱高煦这个时候可不怕把事情弄大,越大越好,转过头,目光投向永乐帝:“父皇,您看……”
“宣皇太孙朱瞻基。”永乐帝沉声命令。
没等太监宣旨,朱瞻基已然走过来,十分淡定地双膝跪下:“叩见皇爷爷,皇爷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孙,是你推倒了世子,使得世子的箭射偏了吗?”
“回皇爷爷,是皇孙的错,皇孙不小心撞上了世子,让世子的箭射偏了,伤了王妃娘娘,请皇爷爷责罚。”朱瞻基磕了个头,镇静地说道。
皇上微不可查地皱皱眉头,手指敲着椅子的扶手,目光凌然地望着朱瞻基。
朱瞻基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他的聪明伶俐,永乐帝一直很喜欢他,随着年龄的增长,朱瞻基不仅没有让永乐帝失望,反而越来越展现出他卓越的才华和沉稳的气度,只是少了一份人情味,多了一份理智。
作为王者,这算不上缺点,甚至可以算优点,因为亲情对于一个帝王,是很奢侈的东西,甚至可能成为你唯一的弱点。
但若缺乏亲情,也很难得到大臣们的绝对尽忠,感情的事,只有用感情去换,权利和金钱是无法代替的。
这中间的平衡度,很难掌握。
朱瞻基太理智了,犯下如此大错,还能镇静地请求责罚。
永乐帝看着朱瞻基,半天没有说话。
朱瞻基跪在地上回望着永乐帝,也半天没动。
终于,永乐帝轻轻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下去吧。”
朱高煦和朱瞻壑十分不解地望着永乐帝,怎么也没有想到永乐帝竟然对朱瞻基什么处罚也没有。
这样太偏心了吧。
“老2,你带着世子去找京王爷,把事情经过跟京王爷讲清楚,听从京王爷发落。”永乐帝说完,不等朱高煦回答,起身径直走了。
沈洁睁开眼睛,对上朱隶关切的目光。
“很疼吗?”朱隶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沈洁的面庞。
沈洁露出一抹笑,缓缓地摇摇头。
营帐外,两个小脑袋轻轻伸进营帐,虽然小心翼翼地,还是弄出了声音。
沈洁轻声对朱隶道:“让他们进来吧”
朱隶转过身,对两个小脑袋招招手。
两个小脑袋立刻露出兴奋的笑容,急忙跑了进来,大声叫道:“沈娘”
“沈娘”
“嘘。”朱隶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这么大声,沈娘受伤了。”
两个小脑袋立刻使劲点头,又一起小声叫了一声:“沈娘”
“乖。”沈洁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臂,摸着朱麒的小脑袋:“麒儿,你没有受伤吧。”
朱麒跪在沈洁的床头,声音清脆地说道:“麒儿没受伤,娘说,是沈娘救了麒儿的命,让麒儿好好孝敬沈娘,一辈子对沈娘好”
朱麟不甘示弱跪下道:“麟儿也好好孝敬沈娘,一辈子对沈娘好”
“好,都是好孩子,起来吧。”朱隶慈爱地摸摸两个孩子的头。
“姐。”
“姐姐。”
帐帘一动,小芸端着汤药,同索菲亚一同走了进来。
“姐,你受苦了。”小芸话没说完,眼泪先掉了下来。
沈洁露出个微笑:“别哭,我受伤都没有哭,你哭什么。”
“姐。”沈洁一劝,小芸的眼泪掉得更多了。
“好了,别哭,只是小伤,没事。”沈洁安慰道。
小芸也知道自己不该让沈洁担心,忙忍住泪转过身。
“姐姐,把药喝了吧。”索菲亚接过小芸手中的药碗。
朱隶坐到沈洁的床头,小心避开沈洁的伤口,让沈洁靠在自己的身上,索菲亚细心地,一勺一勺地将汤药喂进沈洁的口中。
汤药不热,却喝得沈洁冒了一身的汗,没有受伤的手抓着朱隶越来越用力。
剩下最后两口汤药时,沈洁眼中含着泪,可怜巴巴地转头望着朱隶。
“很疼?”朱隶望着沈洁的目光,觉得心被扎了一刀。低下头,朱隶轻轻亲吻这沈洁沾着泪珠的睫毛,眼睛,鼻子,吻到嘴的时候,朱隶手指已摸到了沈洁的昏睡穴,内力突发,沈洁软软地晕倒在朱隶的怀中。
穴道被封,定会引起血流不畅,不利于伤口的恢复,但朱隶实在看不了沈洁可怜的目光。
好的慢就慢吧,朱隶恨不得自己疼十倍,也舍不得让沈洁这么痛苦。
抱着沈洁躺好,朱隶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沉声问道:“囡囡呢?”
小芸和索菲亚这才发现囡囡并没有跟着她们进来。
“刚才还在帐外站着呢。”小芸望着索菲亚说道。
索菲亚点点头:“汉王和世子来请罪时,囡囡一直站在营帐外面,不过我们进来的时候,好像没有看到囡囡。”索菲亚询问的目光望向两个孩子,自朱隶将沈洁抱回来后,两个孩子一直很懂事地守在营帐外面。
沈洁昏迷期间,汉王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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