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分不清对朱隶到底是一份什么样的感情,有时像兄弟,有时像儿子。
攻击的敌人趁朱隶回头,一刀砍了过来,朱隶看都没看,反手一枪架住大刀,手腕一转,那人的大刀脱手而飞,朱隶这才转回身,一枪将那人挑下马。
马三宝兴奋地与朱隶齐头并进,两人一刀一枪,杀出了一条血路,朱隶引着大家慢慢地与朱能靠拢,朱能也拼命向这边冲杀着,终于与他们并在了一起,三个人,朱隶居中,马三宝在左,朱能在右,如三把尖刀,在敌军中左突右杀,燕王跟在三人的后面,十多个禁卫护着四周,来了兴趣,燕王就突到前面,砍翻几个人,然后再退到朱隶身后,帅旗在敌军中来回移动着,大大鼓舞了燕军的士气。
而李景隆的帅旗始终在一个角落没敢动。朱隶曾想过向李景隆的帅旗方向攻,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就这几个人,那样做太冒险了,一旦陷入敌人的包围,可不是好玩的。
这场厮杀从清晨一直杀到了黄昏,杀得朱隶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进攻他们的敌人也没有了力气,看着他们杀过来连刀都举不动。
燕王下令鸣金收兵。
这边锣声一响,李景隆那边锣声也跟着响起不收兵不行了,大家都坐在地上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打不动了。
护着燕王回到营地,几个禁卫捡了些树枝干柴,生起了一堆篝火。
朱隶一回来就遇到房宽和燕飞,知道他们打到一起去了,一直跟在帅旗的后面,防止帅旗陷入敌人的包围。
朱隶拍拍燕飞的肩膀笑道:“燕飞经常帮我擦屁股。”
燕飞肩膀一沉,一回肘顶了朱隶一下。
房宽也笑了:“几年不见,朱将军也会说这种不雅的话了。”
朱能从后面挤进来,叫道:“这话我老朱爱听。”
不知道为什么,每场大仗下来,朱隶都会说几句粗话,好像证明自己还正常似的。
朱隶四处望望:“看到冯三虎了吗?”
燕飞也扭头:“刚才还看到他了,那边。”
朱隶顺着燕飞只得方向看过去,隐隐绰绰地看到三个人向这边跑过来。离得近了,果然是冯三虎,后面还跟了两个人:陈恭、张辅。
“四哥。”
“四哥。”
两个人兴奋地叫着,朱隶一人给了他们一拳:“都长成大人了,城里没看到你们,就知道你们跟燕王出来了。”
“四哥,你这一走可就走了七八年,想死我们兄弟了。”张辅看着朱隶笑道。
“胡说了吧,你们都活得好好的,哪死了?”
“快想死我们兄弟了,你要是狠心再挺几年不回来,我们就都死了。”张辅补充道。
“呸,战场上胡说什么。”房宽吐了口吐沫。
朱隶也呸了一口,笑道:“童言无忌。”
大家哄地笑了。
“说实话我也很想你们,很想那些美味佳肴和……”朱隶暧昧地眨眨眼睛。
大家又哄笑起来。朱隶被老皇上困在开封的事,后来大家都知道了,但朱隶失踪一年半的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这群年轻的将领尽情地说笑着,却听到不远处火堆旁的几个禁卫在呵斥什么,几个人互望一眼,一起向火堆走去。
快到十二月份了,天气非常寒冷,白天拼命地厮杀没觉得什么,晚上温度骤然下降,加上人放松下来,觉得格外的冷,那一堆熊熊的烈火,将周围的军士都吸引了过来,开始大家还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但越来越受到火光的吸引,慢慢地向里挪着,终于引起了禁卫地训斥,燕王和几位大将正坐在火堆旁烤火呢,禁卫定然不会让他们靠得太近。
朱能正想帮着禁卫赶走军士,坐在篝火旁的燕王发话了:“让大家都过来吧,天这么冷,大家打了一天仗,都受了伤,最怕冷。都过来暖和暖和,火不够大在添些木材。”
朱隶注意到燕王的一席话让几个老兵偷偷落泪了,朱隶心中也颇感震动,这话让朱隶说出来很正常,虽然朱隶现在是个将军,身份不低,但他在二十一世纪从小到大受的教育,就是人与人平等,没有种族之分,没有职务高低。但燕王,他没有受过这种教育吗?这思想,也许跟他的贫民老爹有点关系。不过朱元璋自从当上了皇上,那等级玩的比谁都厉害。
不知道燕王当了皇上,会不会也那样。
朱隶将几个人叫到一起,低声吩咐了几句。大家点点头各自散了,朱隶、燕飞和冯三虎走到篝火旁,燕飞和冯三虎正式拜见燕王,朱隶则见过跟在燕王身边的两员大将,张玉和陈亨。
燕王往旁边挪了挪,让朱隶挨着他坐下,燕飞也挨着朱隶坐下,冯三虎则跟站在一旁的马三宝窃窃私语。
燕王继续跟张玉、陈亨讨论着第二天的战事,忽然转头问朱隶:“你出来了,谁守城?”
朱隶答道:“世子。”看到燕王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接了一句:“现在的城墙,不怕任何人攻打。”
燕王感兴趣的问道:“哦?你用了什么高招。”
朱隶神秘地一笑:“容阿四卖个关子,四爷你看到就明白了。”
燕王像一个大哥宠爱小弟似得看了朱隶一眼,后过头来继续说道:“今天燕军虽然胜了,也是惨胜,我们也损失了不少人员马匹,虽然我们尽量拖延了在路上的时间,让大军有时间训练和保持体力,但通过这场大战来看,我们的配合还是不完善,明天继续打,还会有更大的损失,就算能将李景隆的五十万大军整个吞掉,我们也剩不下多少人了。”
燕王说的是实情,两位老将也都沉默了。
“如果打不合算,就不打。”朱隶用棍子拨着火,插了一句嘴。
“说得容易,这样的大军撤退,李景隆怎么能不知道,届时衔尾而战,我们更吃亏。”燕王摇摇头。
“那就让李景隆先撤。”朱隶回过头,露齿一笑。
第088章 郑村坝之战之元帅人选
燕王和张玉、陈亨诧异地看着朱隶。
“让李景隆先撤?”燕王问道。
“对,吓跑他。”朱隶做了个鬼脸。
燕王摇摇头笑了,他以为朱隶在开玩笑。
站在一旁的冯三虎称赞道:“这个办法好,朱将军已经吓跑他一次了,再吓跑他一次。”
张玉来了兴趣:“吓跑了一次,怎么吓得?跑哪去了?”
朱隶不好意思道:“三虎夸张了,李景隆原来驻扎在离北平城十里处,我觉得他攻城太方便了,想什么时候攻就什么时候攻,就把他吓到这里来了,也没有跑多远。”
燕王神情严肃地问:“你真能吓走他?”
朱隶站起来:“试试去,吓不走再想别的办法。”
燕王点点头:“要小心啊。”
“放心吧。”朱隶向燕飞使个眼色,又问马三保:“要不要去玩玩?”
马三宝立刻兴奋地跑了过来,冯三虎也要跟过来,让张玉一句话拦住:“你给我们讲讲你们朱将军是怎么把李景隆吓到这里来的。”
朱隶第一次去吓唬李景隆,冯三虎就因伤没去上,听去的人讲起经过,羡慕得要命。好不容易又有一次机会,冯三虎焉能放过,可是给燕王和两个老将讲故事,也有极大的诱惑性,冯三虎还从没有为这么高级别的人讲过故事呢,况且老将发话了,也不能抗令不遵,只好看着朱隶带着燕飞和马三宝走了出去。
三个人刚走出来,朱能等一帮人迎上来,在他们的四周,整个燕军阵营中有十多处篝火点了起来。
“你们要去哪里?”看到朱隶等人脚步匆匆,朱能问道。
“办点事,别跟来。”朱隶神秘地笑笑,与燕飞、马三宝加快脚步,片刻消失在夜幕中。
“房宽,你说老四干什么去?”朱能好奇地问道。
房宽望着朱隶等人消失之处:“不会干好事。”
朱能同意地点点头,对于这一点,他们早都有了共识。
跟在后面的张辅和陈恭见两个人这样评价自己的好朋友,忍不住偷偷笑了。
南军大营与燕军大营相距不过五里,燕飞和朱隶施展轻功片刻就到,马三宝的轻功逊他们一筹,朱隶一路带着马三宝,这次带马三宝出来,朱隶就是想看看马三宝的轻功怎样。
三人悄悄靠近李景隆的大营,经过一天的大战,将士们都非常的疲倦,虽然有当值的军士在来回走动着,但警觉性并不高。朱隶让马三宝在原地等着,自己和燕飞一左一右将整个李景隆的南军大营各自查看了一番。
“怎么样?”朱隶低声问。
燕飞暗暗打了个手势。
朱隶一笑点点头,伸手一拉马三宝,跟在燕飞后面,三人像三道影子一样迅速接近一座营帐,趁守卫交叉走过的瞬间,一溜烟躲到了营帐背后的一个阴暗处。
望着燕飞笑笑,朱隶低声道:“找到李景隆营帐了没有。”
燕飞也低声回答:“找了好几处了,都不是。”
朱隶的声音故意带着诧异:“奇怪了,我觉得就应该在这几座营帐中。”
“我往左,你往右,再找一遍。”
“等等,找到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燕飞做着手势,嗓子里发出“咔”的一声,光听声,也知道燕飞什么意思。
“不行,战场上相互厮杀是一回事,让我暗杀他我做不到,到底朋友一场。”朱隶低声抗议。
“你找到他我去杀他,我跟他不是朋友。”燕飞低吼一声,领先离开了。
朱隶重重地叹口气,带着马三宝也悄悄离开。
三人方离开不久,就听到他们刚刚靠着的那个营帐里面,李景隆紧张的声音高喊着:“来人呀!有刺客!快来人呀!”
营帐周围顿时一片混乱。
朱隶已带着马三宝尾随着燕飞跑出了南军大营。
回头看着南军的营帐中火把四起,人影晃动,朱隶和燕飞相对哈哈大笑,马三宝方恍然大悟:“你们早知道那个营帐是李景隆的。”
朱隶点点头:“我们不仅知道那个营帐是李景隆的,还知道我们躲得那个地方就是李景隆睡觉的地方。”
燕飞接着道:“李景隆和我们只隔了那层营帐。”
朱隶一拍燕飞:“你说他听到我们刚才说的那些话,会不会吓得尿裤子?”
燕飞哈哈笑着摇摇头:“反正他的呼吸是沉重了很多。”
马三宝诧异地问:“你们怎么知道李景隆睡在哪里?”
朱隶和燕飞互望一眼一起道:“进去看过。”
马三宝不禁咋舌,他终于知道自己的轻功跟他们差的可不止一筹。
“回去吧,不出意外,半个时辰之内李景隆就会撤了。”朱隶说罢望着马三宝,“尽力施展你的轻功,我们追你。”
马三宝明白,朱隶是想要指点他,心中一喜,暗运真气,身形晃动向前奔去。
燕王的营帐中,朱隶替换了马三宝,弯腰整理着燕王的床铺,燕王则坐在火炉旁慢慢地品着茶:“外面的篝火是你下令点的?”
“是,四爷,一处篝火目标太明显。”
“可这么多处篝火暴露了我们实力。”
“我想到了,所以让他们在营外也点了两处。”
燕王点点头:“李景隆会撤吗?”
朱隶直起腰凝神听了一会:“撤了。这孩子真听话。”
燕王忍不住嘿嘿笑了。
“四爷,您早些休息吧。”
“好!”燕王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小四,多久没有为爷铺床了?”
“十多年了,四爷。”
“还记得爷睡觉的习惯啊。”
朱隶嘿嘿一笑:“忘不了了。”
燕王看着朱隶,忽然问道:“李景隆连夜撤出,你为什么不派兵打他?”
朱隶道:“李景隆虽然仓促撤兵,但明知经过我们的阵营,怎能不防备我们打他。”
燕王心中满意,脸上却没露什么表情,只是哼了一声:“本王明天倒要看看,你把北平城弄成什么样了。”
朱隶躺在侧面的床上:“一定不会让四爷失望的。”
李景隆撤得相当仓促,辎重等扔了一地,燕军只是收拾战场,就用了一个多时辰,到达北平城外时,已是晌午了,更让燕王等吃惊的是,瞿能仍驻扎在城外十里处。
朱隶一想就明白了,怪不得早上一直没有看到燕飞,他又去途中截信差了。
看来干什么都有可能上瘾。
瞿能骤见燕王大军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但他不愧是老将,立刻率领部下边反击边撤退,可惜他几千人的兵马在燕王大军面前太渺小了,只是朵彦三卫一个冲击已经把他们冲散,遗憾的是瞿能和瞿亮还是跑了。
望着穿了一层厚厚冰衣的城墙,燕王仰天大笑,拍着朱隶的肩膀夸奖道:“果然好注意!”
朱隶愧然一笑:“是老和尚想出来的。”
“嗯?”
朱隶忙改口:“是大师想出来的。”
燕王知道朱隶一直不喜欢道衍和尚,并没介意朱隶说什么。
世子朱高炽看到燕王率众回来,立刻下令大开城门,守城将士与城中的百姓列队欢迎。
朱隶骑着马跟在燕王的后面,那洋洋得意的神态,看得人群中的沈洁恨不得上去揍他一拳。张伯的神情与沈洁截然相反,激动的老泪纵横。
李景隆失败的消息传回南京,朝廷大臣反应不一,指责李景隆不会打仗的人有;支持他,认为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能以一战论成败的人也有,权臣齐泰和黄子澄就是后者。
宫中的御花园内,朱允炆与徐妙锦沿着人工的湖边漫步走着,已下过一场雪,湖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雪落在上面,一片银白。
“李爱卿出征前,曾跟朕提起过,如果他凯旋而归,希望能迎娶你为妻。”
“他打不赢。”
朱允炆站下,平静的目光看着徐妙锦:“妙锦何出此言?”
徐妙锦微微摇头:“李景隆从未出过征,虽然他从小就熟读兵书,但那只是纸上谈兵,他缺乏经验,更缺乏毅力和吃苦的精神。更何况……”徐妙锦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朱允炆也跟上她。
“更何况他的对手是善于用兵的燕王和诡计多端的朱隶。”
朱允炆半天没有说话。
半个月前,与萧贵妃随意的谈话中,朱允炆惊闻他的皇爷爷居然下过密旨杀朱隶,而再往下查,结果更令他震惊:这道密旨其实并不是朱元璋下的,而是萧妃私通朱元璋的掌玺太监假造的密旨。他当时看着那个已经吓得瘫成一团的掌玺太监,两眼冒着怒火,说出了他这一生最残酷的两个字:“磔刑(凌迟)。”
没有追究萧贵妃,朱允炆心里知道,终他一生